第13章 (3)
和人類貪戀愛的機器人,一個可以完全勝過一個高端理工男和文史女談戀愛的機器人,一個把公元前一百多年的世界最大帝國的心髒玩弄在股掌之間的機器人!
上官天賞突然感覺自己深深對的無助,他身子一軟,幾乎從馬上摔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初心何在(二)
當漆黑的夜空籠罩了整個世界的時候,上官天賞終于到達了柏梁臺,他踉踉跄跄地推開殿門,卻驚愕的發現上官天賜竟然在他之前趕到了柏梁臺。
顏權輿房間的門緊緊閉着,遙襟和纖歌守在門前。上官天賞軟軟地坐在地上,房間裏的聲音一點不落地傳到他的耳朵裏——古代的房屋構造這隔音效果也太差了!
一閉眼,房內的情景如此真實地浮現在眼前。
顏權輿大概在靠着上官天賜的肩膀大哭,似乎要把這些天壓抑着的委屈全部都哭出來。之後上官天賜就溫柔地撫摸着顏權輿的鬓角,輕聲地安慰她。
顏權輿哭着哭着哭聲漸弱了,上官天賜就開始講笑話——自然也是在勸慰她不要用別人的過錯來傷害自己,顏權輿漸漸破涕為笑,還用拳頭打上官天賜的背。之後就開始向上官天賜吐槽着自己的各種委屈……
上官天賞實在是受不了了,沖進房間倒在榻上,用厚厚的被子包住自己的頭,一圈又一圈,但是那些打情罵俏的話語,還是一字不落的闖進他的耳朵,刺痛着他的耳膜,也在刺着他的心。
他的心痛的一抽一抽的,而到底是誰,在一刀一刀地捅他的心?
大長公主綁架衛青的事情漸漸平息了之後,皇帝就加封了衛青為大中大夫并領建章監,而且開始和韓嫣一起,在上林苑訓練皇帝花重金建立起的一只騎軍——期門軍。上官天賜把平陽長公主送還給她的錢又全部奉給了年輕的皇帝,皇帝拿着這筆錢,又在上林苑建起了另一支騎軍——羽林軍。
平陽長公主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完全呆住了,她似乎漸漸明白上官天賜從來沒有被她控制過,而是一直把她玩弄在股掌之間,而之前她也錯怪了顏權輿,她突然明白了顏權輿完全是上官天賜的一只提線木偶!
走着走着,自以為在通向光明的道途上,其實卻在一步步接近深淵。
平陽長公主開始害怕起來,近三十年來,她都從來沒有這麽怕過,就算是原先那麽殘酷那麽激烈的宮裏的政治鬥争,都沒有讓她這麽怕過。
她是看錯人了嗎?不,不是的,上官天賜在出現的那一刻,就早就算計到今天了,甚至可能連之後幾十年幾百年都算計好了。他根本就不是上官天賞的弟弟,而上官天賞其實很早就看出來這一點,但是卻一直在和上官天賜周旋。平陽長公主心中一動,好像在無邊黑暗中突然發下了一顆明星——雖然這明星也不見得能讓她走出這無邊黑暗,但畢竟,這也許是唯一的希望了。
平陽長公主閉上眼睛,長吸一口冷氣,命侍衛到柏梁臺請雲中君過府敘話。
平陽長公主把自己的懷疑和上官天賞說了之後,上官天賞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長公主說的沒錯,他其實是在算計所有的人,就連我”上官天賞頓了頓,“我,也被算計進去了。”
“他到底想要什麽?”平陽長公主很是焦急。
“目的麽……不好說,或許,只是想讓這個世界大亂吧!”上官天賞的聲音有些發虛,兩手緊緊握着手中的茶杯。
平陽長公主閉上眼,嘆了口氣:“若是如此,只有聯手滅了他,才可以拯救天下蒼生!”
上官天賞心中一動,若是滅了他,顏權輿怎麽辦?平陽長公主似乎看出了上官天賞的心思,微微笑笑:“上官天賜這家夥,一個人在害所有的人,而且手段都很是殘忍,可是顏權輿雖說是無辜的,可是不知不覺中也幫着上官天賜做了不少好事!要是你能讓她明白是最好了……”
“就怕她明白不了啊……她太固執了……”上官天賞低着眉眼。
“現在敵在暗我在明,輕舉妄動不得,倒不如……”
“見招拆招!”上官天賞的眼裏散出一股殺氣,平陽長公主點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初心何在(三)
上官天賞回去的時候路過一葉樓,看見上官天賜站在門口優哉游哉地打着扇子,對着他笑——得意的、輕蔑的、嘲笑的……上官天賞心中升起一股憤恨之情,卻完全無可奈何。
第二年秋月的時候,太皇太後離世了。國之大喪,整個帝國處處都籠罩在一片白色之中,被蕭瑟的秋風将這片凄涼之意吹得到處都是,尤其是西北的邊境和奢華的皇宮。
國喪期間不得發兵,長城一線的居民們頓時就陷入了無邊的地獄當中。邊關将領心中焦急卻無可奈何,既不能進行有效的防禦又無法進行有效的進攻,只得任由入侵的匈奴人屠殺大漢的百姓。
匈奴人屠城的消息傳到長安,讓本就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中的皇城更加陰郁不堪。
頂着漢家天下一片天的太皇太後,一聲招呼都沒打就悄悄離開了這個世界,而分封各國的劉姓諸王們不免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劉徹的皇位突然一下就變得岌岌可危。
但是由于各王利益相互制衡,倒也沒有發生什麽大的事情。但是長安城卻出了事。
第二年秋狩,皇帝讓韓嫣乘自己的車子提前前往上林苑,不料路上卻遇到江都王。江都王見是皇帝車駕來臨,跪在馳道旁,不料車駕近了卻發現車上所乘竟是韓嫣!江都王頓時怒吼中燒,一邊怨恨韓嫣一邊更是怨恨皇帝竟然如此戲弄自己,于是乎入宮見皇太後。
皇太後這會兒哪裏敢和諸侯王作鬥争?能收服一個是一個,于是馬上拿住了韓嫣和後宮女子淫亂的證據。皇帝雖然極想保住這個男寵,奈何皇帝之位和與太後一家的關系比一個替自己訓練騎兵的韓嫣要重要的多。
果然身首異處。東市的街頭圍觀者衆多,顏權輿也去了。但是這一次,再也沒有初來長安第一次見到棄市酷刑的那種恐懼慌亂和惡心了。她站在這個當初和平陽長公主一同到來觀看趙绾王臧被殺的相同的地方,來到漢代四五年間的一幕幕淡淡地浮現了出來。
确實是改變了不少,可是現在的自己,也沒有辦法去評判是過去的那個自己更好,還是現在這個。只是心中,漸漸被覆上一層薄薄的冰晶,将自己那熾熱如火的內心包了起來。
她微眯上雙眼,陽光透過眼皮在視網膜上烙下鮮豔的血紅——而這血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一點一點地漸染到自己的手上,不管怎麽洗都洗不掉了,然而那血還會在今後,一點一點地滲透——滲進自己的身體,滲進自己的心。
韓嫣的血噴了一地,而顏權輿的面龐卻一絲未動。她在秋風中顫抖了一下,竟然隐隐約約中感覺刑臺上緩緩流下的那粘稠的血液竟好似在溫暖自己已然寒冷的身軀。她心中一動,裹上上官天賜新送給她的狐裘,蹬車離去了。
而她也明白,此事之後,自己神君之名,将變得更為實在和吓人。
“你有沒有一種藥,可以讓女子無論從脈象上還是從自身感覺上,都好像是懷了孕的?”
上官天賞萬萬沒想到,顏權輿一回到柏梁臺和自己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問題,他頓時就警覺起來。上次和平陽長公主聊了那麽多,上官天賞深感顏權輿有時完全不是自己在問這個問題,而是徹底變成了一個上官天賜的分身。
上官天賞沉吟一陣,反問道:“你想要做什麽?”
“我做什麽……不過是想讓皇後感覺自己懷孕了而已……”顏權輿嘟囔着。
然而這樣的坦白并沒有解決上官天賞的疑慮——這麽坦白,不會還是上官天賜受益的吧……難不成那個機器人料定了自己完全無法抗拒顏權輿的請求才如此作為的?上官天賞劍眉一皺,徐徐才道:“有是有……不過,需要的藥材也很多,而且嘛!得費上一段時間。”
“哦,大概多久?”顏權輿眼裏滿是金光。
“現在器材如此落後,最少最少……一個月!”上官天賞伸出一根手指頭。
“一個月……行吧……”顏權輿看上去有點失望,旋即披上那件珍貴的白狐裘。
上官天賞心中一緊。殿內放置了足夠的火盆,完全沒必要穿上狐裘……難不成,她剛來就要走,只為了問自己這樣一個看上去完全無關緊要的問題?!
“你去哪?”上官天賞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嗯?回去咯!”顏權輿一臉無辜的看着他,就轉身走了。
“回去……”上官天賞默念着這兩個字,自嘲的笑了笑,這就是所謂的自作多情嗎?自作多情原來是會傷心的呀!
獨立在殿門口,望着顏權輿火紅火紅的車駕消失在密林深處,他突然眼前一花,倒在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初心何在(四)
這些天也不知怎麽了,怎麽會勞心費神到這種地步。被侍女們聯合抱上炕的上官天賞漸漸醒轉,但是頭依然很沉重,一絲絲抽着疼。
卧槽!難不成又是自己的藥出了問題?!這一絲念頭冒出來,氣憤一下子就脹滿了他的腦海,然而稍稍冷靜一下,又想到上官天賜不會這麽冒險的做第二次這樣的事情——就像自己也只能破壞上官天賜的能量儲備一次一樣。
那看來自己是真的累了。上官天賞嘆了口氣。這些天一面對付着宮裏和上官天賜的勢力,一面又要将那些珍貴的材料傳輸回去給張教授,确實是累到了。然而自己是不是應該好好休息一下呢!嗯……确實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頓時,他的身心感到了從來都沒有過的輕松。他伸了伸懶腰,“咚!”地一聲又躺了回去。
一葉樓上官天賜正摟着顏權輿的腰,而顏權輿正在修剪一盆開得正盛的山茶花。
“诶……你說我們這樣對陳阿嬌好嗎……”顏權輿不無擔憂的說。
“不過是讓她也吃吃苦頭而已啦!沒什麽損害的……”上官天賜的下巴靠着顏權輿的肩膀,兩人一起一晃一晃的。
“那……又為什麽讓上官天賞去做着事情呀!你的知識水平好像不比他差呀!”
“嗯?不過是萬一出了事怪不到咱兩頭上呀……”上官天賜一臉無辜。
顏權輿心中一動,臉霎時就拉了下來:“你什麽意思呀!”
“……”
“什麽叫怪不到我們兩個頭上,一人做事一人當嘛!為什麽要拉他當替罪羊啊!”
上官天賜見顏權輿生氣了,急忙拉着她的手柔聲道:“好好好……就這一次……一次,行嗎?再說了,這事情要被發現的概率還是很小的!”上官天賜低眉賠罪。
顏權輿一聽此言,眉心一展,道:“這還差不多!”
這一覺整整睡了一天,醒來時上官天賞頓覺神清氣爽,可是很悲催的竟然忘記了很多在他看來無足輕重的事情,比如顏權輿吩咐他配藥的那件事。
七八天過去了,顏權輿發現一向以效率著稱的上官天賞竟然還沒有配好她想要的藥,心中頓覺疑惑,自覺應該去催一催,蹑手蹑腳走進上官天賞的房間,卻發現他悠閑地靠着窗邊曬着太陽。
顏權輿心中有點不舒服,感情這家夥壓根沒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呀,然而還是努力壓住怒火,清清嗓子道:“我要的那種藥你配好了沒有?”
“嗯?什麽藥?”上官天賞一臉茫然。
這下顏權輿真的火大了,怒吼道:“上次我說的那種制造懷孕假象的藥啊!”
上官天賞一臉疑惑,仔細想想好像是有這麽回事,然而事情到了這份上只能道歉了:“哦……這事情啊……我……我忘記了……”上官天賞竟然稀奇地臉紅了一下。
“哼!”顏權輿甩下這一個字扭頭就走了,上官天賞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所措。
然而對于這一點,上官天賜卻是早有準備。
顏權輿怒氣沖沖地告訴他上官天賞壓根把她的事情忘了之後,上官天賜也只是微微一笑——憑上官天賞如今對于局勢的觀察,就是他沒忘記這事情也可能不幫他,不過沒關系,作為一名機器人,他的只是儲量已經完全能支持這些藥物的配制了。
他笑着拍拍顏權輿的頭,說:“沒關系……我已經讓董偃把方子帶給了大長公主,相信不久以後陳阿嬌就會喝下那種藥的。”
聽着他冷靜淡然的聲音,顏權輿這一刻卻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欺騙與欺騙,到底其中有什麽不同呢?
她的神色暗淡下來,沉思一會,搖搖頭。
陳阿嬌這些年不停在做的事情無非是尋找各種能夠幫助懷孕的方子,而這次托母親尋找的方子到了她的手上,看着和往日不太相同的配藥方式,她略略猶豫了一下,然而還是吩咐蘇喜去煎藥了。
蘇喜雖然不是很清楚這藥的藥性,但是聽說是大長公主從董偃手裏拿到的,他心中一動——這神君和一葉樓真是陰毒呀!
然而他自己也是和他們在一條船上的人了,他不至于揭發顏權輿和上官天賞的行徑,但心裏對于如此陰毒的作為還是有些不高興的,但即便如此,又怎麽樣呢?他也不知道這藥到底是用來做什麽的!
按照方子上寫好的煎煮方法整整熬了一個多時辰才将藥小心翼翼地端到了陳阿嬌面前。大概是想要孩子想瘋了,陳阿嬌也不顧湯藥燙口,端起就喝。
蘇喜看着她那恨不得一口喝盡的決絕,心中暗自緊張——還好自己端出來的時候事先攤涼了一些,否則這位嬌女皇後的嘴被燙起了泡自己的皮肉又跌受苦了。
飲畢,陳阿嬌重重地把盛藥的白玉碗砸在桌案上,連着呼吸了幾口氣,似是要除去口中的苦澀。
她的心中暗自祝禱,希望這次的藥會有用,自己都死馬當活馬醫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初心何在(五)
又是一年春來時,皇後娘娘懷孕的消息如春草般彌漫了整個宮中,又以不可抗拒之勢遍布了長安城接着向全國蔓延。
諸人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很震驚的,陳阿嬌的皇後當了這麽多年,怎麽到現在突然傳出懷孕的消息。于是乎說什麽閑話的都有,有說皇後經常去神君處祭拜最後感化了神君然後蒙受神君恩賜,有說皇後尋到了一位游方郎中治好了不孕之症,然而最為可怕的傳言莫過于說皇後尋了個侍衛然後背着皇帝偷偷懷上的——
這些傳言自然是無一例外的傳進了顏權輿的耳朵。皇帝倒是來過柏梁臺祭拜,但是那位驕傲的皇後一直把自己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怎麽會來柏梁臺祭拜?!顏權輿聽到這個傳言的時候也只是笑笑而已。
這種傳言對于她顏權輿來說自然是好事,她對于時事的掌控能力無非只有幾個途徑,一是平陽長公主告訴她,二便是那些來上香的各類人士了。這樣的名聲遠傳,以後來的人會越來越多,之後要是自己要他們做什麽事情的話,自然會是更好辦的。
而陳皇後懷孕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來龍去脈了,又何須驚訝!她是無所不知的神君啊!而上官天賞聽說了這個消息的時候眉頭顫了一下,他倒是低估了顏權輿的影響力了,然而放任她這麽胡鬧下去會是好事嗎?他二人要是一輩子待在這裏這麽做或許無可厚非,但是三是世界畢竟有自己的家人同學老師還有很多很多一人人應該在乎的人或事呀!
他覺得,自己似乎有終結這一切的必要了,然而,該怎麽終結呢?!
一個月之後陳皇後的懷孕不過是藥物導致的脈象假象的消息又被傳的沸沸揚揚。
空有脈象的懷孕自然是瞞不了多久的,畢竟陳阿嬌完全不知自己是假懷孕,還一直堅定不移地相信母親尋來的那服藥真的讓自己懷孕了。若是機會真好的話,或許可以一直裝下去到生産的時候,到那時再到宮外來尋個孩子假裝是自己生的便好了。
奈何這事情是當着皇太後的面被揭發的,還是皇帝請神君進宮為太後的病情祝禱的時候被神君一眼看破的。那一刻,陳阿嬌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看着顏權輿雖然淡漠但卻不自覺的透露出幸災樂禍的臉,她那一刻開始就徹頭徹尾地怨恨上了顏權輿,連帶着也恨上了大長公主的心頭肉——那個送藥方的董偃。
雖說最後皇太後和皇帝因為證據不足都沒有追查此事,只是鄭重告誡陳阿嬌以後別再有事沒事去尋些偏方之後便也不再追究了。但是陳阿嬌終究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她天生嬌女,豈會有妥協的時候?妥協,也只會對着皇帝妥協,而顏權輿等人——她一想到這些人,眼中頓時泛起一絲恨意,董偃這家夥是怎麽回事?陳阿嬌眼睛一亮,立馬派了蘇喜前往查探。
作者有話要說:
☆、初心何在(六)
上官天賜自知董偃這事兒是瞞不住的,既然瞞不住幹脆就讓它擺上臺面好了,畢竟這種事情,見不得人的可不是他上官天賜而是堂堂的大長公主!
蘇喜得到上官天賜的授意,不僅把董偃的來龍去脈全都摸了清楚,甚至把他迷惑大長公主的那些破事一股腦兒全翻了出來。陳阿嬌知道了所有,可她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母親真的以為她把皇帝扶上了寶座,憑着這點子功勳就可以安穩一世,從此可以安享榮華富貴麽!她真的以為她女兒的後位坐的很穩麽?就算她陳阿嬌啥事都不犯,然而她沒有孩子這件事就足以讓皇帝廢了她!當初那個叱咤風雲的大長公主劉嫖竟好似在那麽一瞬間人間蒸發了一樣。陳阿嬌手中捏着帕子,牙齒緊緊抵着嘴唇,毫無血色,一滴淚滾下她的臉頰,滾燙滾燙的——她冰冷的身心或許只能從淚中獲得些許的溫暖吧!
她沉默許久,又想起了衛子夫,心想:“那個賤婢到底有什麽好處能把皇帝迷得神魂颠倒的?說美貌吧,确實是有的,然而自己在這方面也不輸于她呀!論氣質修養,自己的外公是皇帝,舅舅是皇帝,就連男人,都是注定了要做皇帝的。自己從小就接受最為精致的教育,琴棋書畫,樣樣都拿得出手!”她越想越氣惱,硬是想不通為什麽皇帝會對衛子夫如癡如狂而對自己卻一直冷漠難近?!
她想着想着又想起顏權輿來,神君麽?她當初查顏權輿的老底,不過就是一個長公主府的奴婢,在她陳阿嬌看來,顏權輿不過是平陽長公主為了掌權而故意設置的一個棋子,而令她名滿長安的韓嫣事件無非是巧合——或者幹脆就是平陽長公主安排好了的!這個顏權輿一開始就和衛子夫交好,雖然平陽長公主不一定會讓她力保衛子夫——畢竟平陽長公主也是她表姐,她不會為了一己私利就把劉家的骨肉親情破壞殆盡。然而神君宛若卻是外人呀!她保住了衛子夫或許也就保住了她一輩子的榮華,而此時此刻,衛子夫也必須仰仗着神君宛若來得到她想要的恩寵。
她仔細理了理思緒,越發覺得神君宛若是個利害的人物。一邊利用一葉樓來抓住王公大臣們府中女眷,一邊又縱橫宮中勢力——神君之名,代表天意,就算皇帝不信天命,在君權神授的大環境下也會多多少少聽聽神君的意思,更何況,這位皇帝對天命信得緊!
她的目光漸漸清明起來,覺得自己現在能夠利用的資源遠不及神君宛若,然而神君又不止她一個,柏梁臺上那些見慣了神君裝神弄鬼的人之中,或許就有那麽一兩個看不慣她的行徑的吧!陳阿嬌心中一動,立馬吩咐蘇喜去秘密查探。
顏權輿回到柏梁臺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上官天賞吵了一架——事實上并沒有吵起來,整個過程只有顏權輿一個人在不停地說,而上官天賞只是默默聽着并沒有搭話。
上官天賞被怒氣沖沖的顏權輿從溫暖的被窩裏拉起來的時候很是不情願,剛睜開眼就聽到怒氣沖天的一聲吼:“你不把我叫你做的事情做好竟然還有時間在這裏睡覺?!”
上官天賞沉默了一會兒,反問:“什麽事呀!?”
“配藥的事呀!”
上官天賞聽到這句心中有些明白了,但是他覺得這件事沒有必要引發這麽大的怒火吧!然而顏權輿見他一句話不說反倒以為上官天賞自覺理虧,心中有些自鳴得意,嘴上更是不饒人起來,越發放肆。
上官天賞默默聽着,心中越來越生氣,心想自己又不是她顏權輿的奴仆憑什麽她吩咐什麽就得做什麽呀!特別是最後一句說什麽他上官天賞讓她在上官天賜面前跌了面子?!上官天賞現在一聽上官天賜的名字就起火,然而他現在不想理顏權輿,他覺得這個女人不可理喻!
顏權輿終于罵累了,一屁股坐下來優哉游哉地喝着煮好的溫熱的果子汁。往日她這樣對上官天賞的時候最後都會換來一句上官天賞的“對不起”,每次他說這三個字的時候她都會特別的開心,可是今天她優哉游哉地等了許久,卻什麽動靜都沒有。她有些擔心地回頭一望,卻沒見上官天賞的影子,蹑手蹑腳地起身,卻發現他的房門緊緊閉着,她一下子慌了神。
之後的幾個月裏,上官天賞再也沒有認真地看她一眼,也沒有和她說過一句真正意義上完整的話——即使她百般賠罪,百般想挑起話題,然而頂多換來一個鼻子裏發出的“嗯”聲。
夏末秋初的太液池,荷花早就謝了。微冷的秋風掃過些許枯萎的荷葉,滿目蕭然。上官天賞負手而立,手中拽着一個小小的錦盒。
蘇喜屁颠屁颠跑來的時候,上官天賞頭也沒回,只是一臉清冷地看着滿池荷葉。
蘇喜小心翼翼地叫了聲:“雲中君。”上官天賞這才緩緩轉過身來,把手中的錦盒遞給他。
兩人對視了一眼,就該幹什麽幹什麽去了。
未央宮椒房殿。宮燈內的燭火安安靜靜地燃燒着,散發着可有可無的一點點溫暖。
陳阿嬌一臉疑惑地看着眼前錦盒中那用紙包起來的白色粉末,又用手指沾起一點嘗了嘗。
“沒有味道呀!這玩意兒真的有用嗎?”
“沒有味道不是更好嗎?有沒有作用……娘娘試一試便知曉了!”蘇喜弓着身子一臉讨好地說。
“嗯……若是有用的話,本宮定要重重地賞你!”陳阿嬌眉頭稍展,有道,“另外,還是要和本宮的母親說說現在的情況……本宮相信……本宮的母親不會放任不管的……”陳阿嬌的雙眼低垂,心中似有不快。
“諾!”
話傳到大長公主劉嫖的耳朵裏的時候,她确實是震驚了一番的,前一次她在和董偃享受魚水之歡沒注意到這事兒,然而現在她又恢複了往日的冷靜驕傲。
皇帝竟然不理她女兒了?!這在她眼中一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竟然發生了!這小小皇帝還沒把龍椅坐熱就開始嫌棄她們這些曾經扶他上位的功臣了!這怎麽得了!
她略微沉吟一會兒,冷冷道:“本宮要進宮見皇上。”
宦官通報大長公主求見的時候皇帝正在認真地查看有關匈奴的史料及地圖之類的資料。宦官來報,他想也沒想就不耐煩地揮揮手:“不見。”
這一聲“不見”說的輕巧,在大長公主耳朵裏,就像一把尖刀一樣狠狠插進她的心髒。“這就是本宮不顧一切扶上位的新帝!”她齒縫間冷冷迸出這麽一句,一甩袖離開了。
“不讓你吃點苦頭是不會明悟的!”她惡狠狠甩下這麽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
☆、初心何在(七)
然而宣室閣中的皇帝劉徹卻毫不在意他姑媽的一切威脅行為,他現在正全身心地投入到馬邑之戰的籌謀中。
曾經的某個時間,太皇太後對他說:“你有膽子就試一試呀!”那時他聽到太皇太後的言語,反思一會兒,知道自己的大漢朝還沒有那本事和匈奴對抗。然而現在幾年過去了,他特地針對了抗擊匈奴這塊做了極大的準備,而王恢也雄心勃勃地不斷說服他的年輕皇帝“窮兵黩武”,而現在的大漢朝,即将開始無休無止地抗擊匈奴的戰役。
他沒空見任何人,他現在熱血沸騰,沒有任何事情能阻礙他對匈奴的反擊。
大長公主把幾乎所有的罪過都歸結到衛子夫頭上。之前綁架衛青的行動,在現在的她看來是愚蠢無比,可是那有什麽辦法呢?發生的已經發生了。只是她又突然想到,皇帝不是很早以前就不理她女兒了嗎?而那個時候,她似乎也做過一些動作的。
她怔忡了一會兒,猛地一拍腦袋,自己好像忘記了很多東西,很多以往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現在一回想起,好像都是發生在夢裏一樣,一點都不真切。
是……自己真的老了嗎?
她恍惚了一下子,心中愁苦起來。
她什麽都不知道。
雖然陳阿嬌懷疑上了董偃,可是蘇喜并不會把這個消息告訴大長公主。從某個時候他收到那一封家書開始,他就只能被上官天賜越拉越深。
背棄主子這個泥潭,他只能越陷越深。
他現在只期盼着,什麽時候神君預言的那位衛皇後榮登後位,他能作為一位功臣繼續服侍新的主子,過上安穩些的日子。
日頭一點點落下來,好似碎金灑滿車馬辘辘的長安城。高牆青瓦,複道城闕……都一點一點陷落在着漫天的金紅之中。人影被拉的老長,又漸漸被夜色吞噬,風穿堂而過,發出夜枭一樣的聲音。
暮色四合。
馬邑之謀伴随着十萬士兵的大遷徙拉開了序幕。皇帝劉徹莊嚴肅穆地為主将王恢和韓安國送行。顏權輿也去了。不過她是執行祭禮去的。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壯觀恢弘的場面。
十萬步兵,逶迤出城。顏權輿努力讓自己表現地鎮定,然而眼中卻毫無保留地流露了豔羨和自豪。
那叫一個霸氣呀!
臨走的時候她發現了衛青。這少年長大了不少,已經比顏權輿高出一個頭了,倒顯得顏權輿像個小女孩。
衛青一見她,也是笑眯眯地打招呼:“權輿……姐姐?”
這聲姐姐他叫得有些猶豫。
“啊哈哈,你也在這兒呀!”
“嗯……”大男孩了,像原來那樣羞澀,只是看着顏權輿的眼光稍稍有點異樣,相對沉默了一會兒,衛青還是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權輿姐姐,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怎麽還和原來一個樣啊!?”
這話說的顏權輿發懵了,和原來一個樣?怎麽回事?她眼睛躲閃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可能就……保養的比較好……還是那麽的……那麽的……年輕……吧!”
衛青對女人的那些事情不是很懂,也沒發現顏權輿在搪塞他,點點頭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之後稍稍聊了聊上次衛青被綁架的事情,衛青軍營訓練騎的事情很多,而且韓嫣又被殺了,現在整個期門軍都靠着衛青一手撐着,沒說上幾句話,就急急忙忙離開了。
一想到這些人的上位都或多或少和自己有些關系,顏權輿還是忍不住自豪的。
然而後來發生的事情就只能讓這位“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神君大人哭爹罵娘了。
在一葉樓享受了一個多月的濃情蜜意已經一堆一堆的美食回到柏梁臺之後的顏權輿說什麽也想不到這兒會多了一個巫女。
她忍住心頭詫異,保持着基本的理解和那位新晉巫女打了個招呼。
那巫女名叫楚服。
顏權輿一聽到這個名字心裏就明白了七八分,先在心中可憐可憐她,然後就用自己一貫的高傲來面對那位的高傲了。
沒錯,大長公主推薦來的人,骨子裏都看不起別人,況且這“神君”雖然名頭很大,可畢竟後臺只是平陽長公主,和館陶大長公主差了一個輩分呢!
她很自然地在顏權輿面前坐下,,伸手示意顏權輿給她斟茶。
顏權輿看那手勢,不知道是什麽意思,旁邊的遙襟眼尖,急忙替她做了。
顏權輿一看遙襟的表現,明白了這貨是把自己當丫鬟使呢!第一天見面,就擺出這幅德行,給誰看呀!可是她顏權輿畢竟是有教養的人,不和她一般見識,冷哼一聲,輕飄飄地往屋裏去了。
一進屋,沒見着自己的東西。顏權輿頓時傻眼了。一回頭,楚服正站在她身後,一臉微笑地望着她——媽呀!這微笑怎麽這麽瘆人哪!
“嗯?你的東西我已經讓人送到另一個屋子裏去了!”楚服的笑容很是燦爛。
顏權輿的眉頭皺了起來,“你什麽意思!?”
“這間屋子朝南,柏梁臺建在這大樹林子裏面,濕氣有點重,秋冬兩季又極冷。我覺得這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