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阿嬌為妻,當以金屋貯之’,金屋藏嬌啊,呵呵……朕其實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她。小時候她把朕當弟弟也就罷了,我也不覺得有什麽;可是後來,她是朕的妻子!朕是她丈夫!後來,朕還是皇帝!小時候常常教訓我也就罷了,朕是太子是皇帝是她丈夫她還要教訓朕,而且還變本加厲!不過,大概是她心裏也沒有朕吧……其實,大家都挺可憐的。
“朕有時覺得,朕也挺窩囊的,可是朝政大權還握在太皇太後的手裏——說實話,其實朕覺得太皇太後并不是想對朕不利,她其實還挺支持朕的,可是朕要推行新政啊,太皇太後秉持的是黃老之說,自然不會同意……去年,朕實在受不了陳阿嬌母女居功自傲,天天拿着當日扶持朕登基的事情要挾,朕心想,幹脆豁出去了,天天受這些窩囊氣!被廢就廢了管那些做什麽!便和陳阿嬌大吵了一頓……”
說到這,皇帝自嘲的笑笑,權輿早也不自覺地被帶入他的故事中去了,雖說很多自己也很熟悉,然而真真正正聽到當事人講這些往事的時候,還是非常生動形象的,對于漢武帝的印象也不如往日那般的差勁了。
皇帝又接着說下去,太陽已經西斜了,倦鳥也撲扇着翅膀歸巢,整個一葉樓籠罩在一片金紅的夢幻之中。看來皇帝是不想回宮了。
“果然,大長公主把朕推行新政的事情捅給了太皇太後……太皇太後雖然氣極卻也沒想廢了朕……其實,朕說吧,大長公主,有時有些頭腦,有時,呵呵,又傻的至極。朕已經娶了陳阿嬌,若是朕不好受,難不成她的女兒會好受?!唉……可憐了趙绾王臧……在為朕沖鋒陷陣的時候,先倒在了戰場上……
“朕雖然已經預料到這些,可真正發生的時候,還是心情不順。就和韓嫣還有一幫随從偷偷出了宮門,微服出來散心。結果那一天,朕在臨近平陽府的小河蘆葦蕩那兒,見到了她。”漢武帝講的很是動情,眼睛有些茫然的望向窗外,一群群鳥鳴叫着飛過天空,晚霞如血,織就着這無盡的天幕。權輿想起了那一天的蘆葦蕩,也是如此呢!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衛子夫?”權輿明知故問。
“沒錯,朕也沒想到,還能在長公主府遇見她。”皇帝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在回憶一件往事,可又隐隐透出一些失落。
“看來你也是真心的……可為何又将她晾在一邊呢?”權輿對皇帝的印象有所改觀了,可她還是有點不明白為何進宮之後有對她不聞不問,然而自己與平陽長公主閑聊的時候,平陽長公主為何又不急呢?難道她不在乎衛子夫?不可能啊,平陽長公主引薦美女的原因本就是為了自己将來還能有個立足之地,為什麽也對于衛子夫的遭遇不聞不問呢?
“哦……看來神君已經清楚了,朕将她帶回宮裏,之後就交給蘇喜随便安排了一點差事……不過……”
“不過什麽?”權輿隐隐感到似乎有些內情。
“朕……本以為對子夫不聞不問就能在這段時間避開陳阿嬌,等到朕真正掌握了朝政大權之後,就廢了她——陳阿嬌自己不能懷孕,也不想別人懷孕……”
“于是就把氣撒在了衛子夫身上?”權輿的焦急已經在言語中表露無遺。
“也不算……朕假裝忘記了子夫,陳阿嬌只是喂了避孕的藥劑……”皇帝眼中精光一閃,“不過,神君為何如此焦急呢?她是朕的女人,和神君……難道有什麽關系?”
權輿心中暗道不好,竟然還是感情用事露了餡,“額……原來見過幾面,這女子不錯,有一次本君從霸上過,不意摔了一跤,碰巧給衛子夫扶起來了,之後,便有了些交往。”權輿暗嘆自己打圓謊真是利害。
“哦,原來是這樣……”皇帝點點頭,“她是很不錯啊,這天下,有幾個人願意像神君這樣聽聽朕的苦楚呢?!”
“啊……你也,真是……感情你來找我就是傾訴你的苦衷的啊……不是?你剛剛還說第一個問題,那第二個問題是……”
“算了吧,朕說了這麽多也不想問了……說實話,第一個問題也多餘,陳阿嬌那種性子,朕自然要等她沒有能耐影響朕的時候才能有孩子……不過,這朝野上下,說朕沒有那能耐的還真多!哼!早晚要讓他們閉嘴!”
作者有話要說:
☆、一葉知秋(八)
權輿聽了這麽多,感情原來是他自說自話,頓覺沒趣,本以為皇帝還是很好說話的,沒想到是把她顏權輿當成電燈泡啊!撇撇嘴,暮色四合。
說了這麽多,眼見天色也不早了,皇帝滿意的拍拍屁股起身,卻撞見了急急忙忙跑上來的上官天賞。
上官天賞一見皇帝這才慢慢悠悠的起身,嘴角抽動了一下,似是有些不高興。皇帝倒是自來熟,一見上官天賞就微微一笑,大方的打招呼:“你好啊!請問這是……”眼睛望向簾內。
“哦……這位是本君的助手,雲中君齊光。”權輿彬彬有禮地介紹道。
“雲中君?齊光?”皇帝似乎對上官天賞很是感興趣,“與天地兮同壽,與日月兮齊光,可是這個意思?”
上官天賞本就對這個皇帝不感冒,他上來只是因為權輿竟然和一個男人在樓上談了一天!整整一天啊!這讓他心裏怪不舒服的,他覺得這有可能是嫉妒,但想想自己不可能有這樣低級的情感啊,于是便将這種“不舒服”的感覺歸為自己只是擔心這個女人不要出什麽事才好,身為男人,到了異域,就應該擔綱起照顧女人的重任——這是一直以來的家教啊!
一聽到皇帝問的話,他其實也不想回答,便簡單的“嗯”了一聲。卻不料皇帝十分的感興趣,繼續問道:“難道,你能長生不老?”
“嗯?當然不是……”上官天賞白眼一翻。權輿在簾中倒是疑惑了,這個上官天賞,葫蘆裏到底賣了什麽藥?不是他說自己能長生不老的嗎?要是她顏權輿能不老不死,那他上官天賞也該如此啊?難不成,他在對皇帝說假話?!權輿眼珠一轉,心想他是不是要隐瞞些什麽?最近上官天賞行為也有些怪異,晝不伏夜也出,這家夥到底怎麽樣擁有這麽好的精力啊。如果他真是要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不便透露,自己也不能趁此之危,揭穿他的鬼話。于是撇撇嘴,緘口不言。
皇帝先是一怔,後又理解的笑了笑,叉起手來道:“那為什麽要取個這樣的名字?”
“怎麽?裝神弄鬼一下不行嗎?”上官天賞仰着頭,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皇帝看見他這個樣子,真是又憤怒又好笑,憤怒的是一個小小的開店的(在漢代開店也就是市籍,士農工商,商人是地位最低的)竟敢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瞧這一身麻布短褐,還真好像他是個人似的;好笑在他那個表情,一點也藏掖不住。皇帝自覺沒趣,冷哼一聲就下樓出去了。權輿伸長脖子,左右望望确定皇帝走遠了這才長舒一口氣。
看着上官天賞剛才那搞笑的表情,權輿忍不住放聲笑了起來,皇帝在的時候要故作矜持,皇帝走了她還是一枚闵理工的女漢子,咳嗽兩聲,問道:“诶,我說你怎麽上來了?這幾天不都像只老鼠似的,去哪了?”
上官天賞掀開簾子走了進去,不客氣地在床沿坐了下來,環顧了一下四周,差仰八地躺了下來,打了個哈欠。半天才迸出一句:“你管我做啥?”
“诶!我說你這人怎麽這麽不是好歹?人家就順口關心你一下你就這種态度啊!”正說着一堆書卷就扔了過去,堆滿了上官天賞的身上。
雞飛狗跳……
且說那皇帝前腳剛踏出門,猛然想起一件事情,又匆匆停住了。天色已經很暗了,皇帝不由暗暗怨恨起上官天賞來,這好家夥,本來想要請神君宛若常駐宮裏的,結果不知從何處突然殺出了一個雲中君讓自己将這事情給忘記了。皇帝暗暗懊惱自己竟然這麽容易受別人的影響,但腳都踏出店門了,也不好回頭,只能吩咐了随從第二天來一葉樓請神君宛若進宮。
由于是微服出訪,皇帝不好走馳道回去,也存心想要在這鄉野山村玩上一玩,卻忘記此時已快要宵禁了。結果沒走幾步,迎面撞上幾個中尉,只好拿出皇帝印信灰溜溜回宮去了。不想去見陳阿嬌,又沒法召見衛子夫,長夜寂寞啊……
第二天一位侍中持着皇帝聖旨,說是要請神君入主柏梁臺。柏梁臺乃是上林苑之屬,以柏樹建造,避蟲災,有異香,一般用作巫師祭祀之所。權輿一聽到這個消息,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了:若是進宮裏去,自己的地位一定是杠杠的;可是她也沒有忘記了最初建造一葉樓的目的——就這樣不管不顧上官天賞和平陽長公主總歸是有點不好的吧。這只好先讓使者回去禀告皇帝說要多考慮幾天。
之後就開始詢問上官天賞和平陽長公主的意思,上官天賞倒是衣服無所謂的樣子,這樣子讓權輿恨得牙癢癢。然而平陽長公主倒不是特別贊同她進宮裏去。
平陽一眼看穿了權輿事實上只是圖個新鮮,遠遠沒有真正想清楚入宮到底要做什麽。于是便問她現在宮裏形勢險惡,不論是皇帝,還是她平陽長公主,都沒有能耐保住宮裏的任何一個人。然而權輿卻滿不在乎地回答道:“這有啥?難不成你憑我的智慧,還能被吃了?!”簡直是穿越小說看多了的典型。
平陽長公主一聽此言,微微冷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真以為她到了煌煌西漢還是個人物麽?!也罷,這樣的人,只有讓她真正體味到什麽是艱險才能明白。不過她顏權輿好歹也是頂着神君的名頭,在宮裏也能幫她辦成事。便點點頭同意了。
然而她真正考慮到的還是上官天賞怎麽辦,上官天賞之前将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平陽長公主,事實上就是想求得平陽長公主的保護,平陽長公主将顏權輿推出來大出風頭,而這光環之下的小小兵卒上官天賞,就無足輕重了——唯有這樣,上官天賞才能開張他的工作,順便提供給平陽長公主一些美容護膚的藥材。
作者有話要說:
☆、一葉知秋(九)
于是見過了權輿之後就去問上官天賞有沒有影響,上官天賞從容不迫地道:“之前張教授與我說過這事情,所以之前就有做過準備。無事,我也會搬過去的,那兒标本更多,更易采集,比這兒好多了。”
“那這一葉樓怎麽辦,這才開了五六個月。”平陽公主對于這她花了幾千萬金打造的銷金窩甚是在意。
“這一葉樓得稍稍改改,這樣才能賺到更多的錢。之後,還是與公主五五分成!”上官天賞十分自信。平陽公主滿意的笑笑。
之後上官天賞和平陽長公主就相談甚歡了。壓根沒注意到權輿正好在往這裏走。事實上權輿只是納悶為何平陽長公主和上官天賞談了這麽久。作為典型的白羊女,顏權輿對于任何事情都懷有與生俱來的好奇心,可是移步到了上官天賞和平陽長公主談話的那個廂房外面卻聽到了這樣的話:
“你呀!有時精明地可怕,有時又像那個鄭青一樣,傻傻笨笨的,踏實!”平陽長公主的聲音,帶着點嬌嗔。權輿頓時就納悶了,竟然還把衛青扯進來,這平陽長公主究竟是對誰有意思啊!
“其實公主早就看出來了,我精明也就精明在怎麽達到我的目的。”依舊是上官天賞聽不出感情的聲音。權輿不打算進去了,鬼鬼祟祟就是想偷聽一下。
“是啊,和鄭青一樣,做事的時候精明地不行,到了其他的事情上呢,就像一個傻子一樣!”這話真不知道是贊誰,說罷還笑了笑。
上官天賞沒有再說話,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上次在一葉樓一樓正廳的那種強烈的威脅感好像又有些冒了出來,當初來到這裏的強烈的使命感漸漸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壓迫之下漸漸淡了下去,現在真的只想趕緊完成任務回去。雖然他把顏權輿推出來當出頭鳥,但是這個出頭鳥不明白她作為出頭鳥的含義,若是有人想要害他們,槍不僅打得到出頭鳥,還可以将他們兩個——一條線上的螞蚱一起焚毀,連骨頭渣渣都不會剩下。可是這軍事機密能夠告訴她嗎?她如果感到了這種壓迫然後表現地和平時不一樣了不是更會給她帶來危險麽?
眼睛一閃,上官天賞看見了那紙糊的窗子後面影影綽綽透出來的權輿偷偷摸摸仔細聆聽的上半截身子,而她的後面,難道不是前幾天天天呆在一葉樓喝茶的那個長得和自己挺相似的人嗎?冷汗好像從後背上冒出了一些。難道敵國的人已經發現了他們此行的目的?那為什麽還不立即行動呢?!等自己的實驗結果出來再行動嗎?或者,只是因為顏權輿已經暴露了,但是由于她一直表現(不,而是真的)很傻,所以想要跟蹤一探究竟顏權輿是真傻還是裝的?
平陽長公主發現了上官天賞的不正常,也順着他的目光向外看,看不太清楚那人的臉龐。那人漸漸靠近顏權輿站的地方,突然一只手拍到權輿的肩上。
權輿突然被別人拍了一下,對于正在全神貫注偷聽的她來說無異于白天走在大街上然後突然碰到了鬼,剎那間就一陣尖叫劃破一葉樓的上空。上官天賞隐約瞄到她吓成那樣,不由得有些好笑,然而更多的還是擔心。畢竟憑他的直覺,來者不善啊!手心裏捏了一把汗,可是也不能表現出來,還是好好僞裝成一個乖乖跟随者神君修煉的漢代方士比較不錯。
權輿尖叫過後,才認清楚拍她肩膀的來人。那人長得很像上官天賞,微微笑着,彬彬有禮,但眼神有些呆滞卻也有些深邃不可捉摸。
且說那顏權輿被人在肩上拍了一下,尖叫起來。裏頭上官天賞和平陽長公主既疑惑又擔心的出了門。上官天賞擡眼一見那錦衣翩翩手持繡扇的正是那日一葉樓一樓喝茶的那位,心中一沉,然而亦不露聲色。
權輿轉過頭去,看到那張和上官天賞有些相似的臉,有些驚訝眉頭皺了起來。張嘴便問:“你是誰啊?!”話說的一點也不客氣。
“哦,在下上官天賜。”那人一邊說着一邊做了個揖。
“上官天賜?”權輿一聽這名字,回頭狠狠挖了上官天賞一眼,上官天賞撇撇嘴,眼睛望向別處,似乎說和我沒有關系。
上官天賜一眼就發現了權輿和上官天賞之間的小小交流,微微笑了笑,再作揖道:“我是上官天賞的弟弟,豫章郡人。”說着還微微瞄了上官天賞一眼。
這下輪到上官天賞驚異了,眼睛死死盯着他,手指指着自己,瞪大了眼:“什麽?你是我弟弟?”
權輿叉着手,看着上官天賞和往日不同的表情,既有些新奇也挺高興的,心想:“這家夥隐藏的還真是深啊,平日裏難道盡說些鬼話來唬我?!以後定要好好教訓你!哼!”。平陽公主更是納悶了,這家夥哪來的弟弟,自己當時查這兩人的時候怎麽沒有發現?那幫狗奴才是怎麽辦的事?!
“正是啊,小弟從豫章郡來到這兒,已經快一個月了。這些天在哥哥的茶館喝茶,日日來看見哥哥,直到今天才确定。”彬彬有禮,深不可測。
“可是,我并沒有弟弟啊。”上官天賞又恢複了往日冷靜的姿态。
“哦,這樣嗎……想是哥哥離家久了,忘了自己還有個弟弟?”上官天賜有些弓着身子,眼睛緊緊盯着上官天賞,似乎想要從他心裏挖出點什麽。
然而這招對付顏權輿或許還管些用,對付上官天賞,卻不是這麽容易。上官天賞看見他的眼神,明白自己連日來的擔心或許是對的,自己是獨生的,堂兄妹也根本沒有,何來“弟弟”之說。這自稱是上官天賜的人,或許就是來找麻煩的。
手心中的元件那海量的資料事實上只是一種輔助學習的功能,在漢代待了一年多,為了減少能源的耗用,公元2900年後的負責人張教授已經在逐漸逐漸減少兩人的依賴度,好在兩人都幾乎适應了這裏的生活,于是乎對于資料的減少沒什麽感覺。權輿或許沒有這麽想,然而上官天賞早就發現了。現在利用它向對方發出一定的信號,事實上是可以通過反射回來的信號來确定對方的某些信息,另外三千年後的控制室會立即感受到能源不正常的大量消耗,或許可以對于他們現下的處境有所了解,有所掌控。上官天賞故作狠狠思考回憶的樣子,然而私下裏卻進行着這些勾當。
作者有話要說:
☆、一葉知秋(十)
——然而,接收到的反射信號卻遠比正常人要弱?
這有兩種可能,一是這家夥太肥了,皮膚上褶皺多容易形成漫反射,然而對方似乎是個肌肉男,難道是第二種可能?這家夥只是一個機器人,其表皮雖然易于形成反射然而制造者為了通過新标準圖靈測試所以故意用了類似于隐形塗料對的東西,不過也許是他衣服的緣故。看來還要進行後續的實驗呢。上官天賞的眉頭又皺緊了些。
時間仿若靜止了許久,權輿和平陽公主都已很是疑惑地冷眼旁觀這視态該怎麽發展。半晌過後,上官天賞腦袋一拍,指着上官天賜道:“我三歲就離了家到洛陽,一直以為自己是洛陽人,那裏還知道家裏的事情?!”
上官天賜一聽此言,竟然不怒反笑,“這就對了!我哥哥确實三歲就離了家!那時我家還很窮,然後就将哥哥賣給了一戶走南闖北的商家,然而将哥哥賣了之後,第二年結果咱家家境好了起來,也就有了我。”
上官天賞冷眼看着,他自己說的是假話,對方說的也是假話,然而兩個人說的都這麽逼真,權輿和平陽長公主都有點不的不相信了。上官天賞當初對平陽長公主打的謊言,一點不落的又在這兩人的話語間又活靈活現的演繹了一遍。
——那上官天賜大概是聽信了平陽長公主傳出去的謊言。畢竟上官天賞只是個随神君修道的童子,雲中君的身份自然是越符合常理越好。
“是嗎?”上官天賞将信将疑。權輿猛吸一口冷氣,胸脯頓時大了一圈,這他媽的全是假話啊,這家夥竟然演的真有那回事而似的,這演技,加上這俊臉,為何不去北影上戲啊!
“如何不是啊?我已經加冠了,母親去年離世了。臨終前特地囑咐我,一定要尋到哥哥。”
“哼!一派胡言!”上官天賞一聽此言,冷哼一聲,擡腳進了房門,毫不客氣的坐下。
權輿和平陽長公主相與對視一下,也默契地走了進去,尋了位置坐下。上官天賜微眯了眯眼,心想這情況似乎不是特別對頭,看來自己不應該懷疑上官天賞,而顏權輿才是真正需要尋找的人。微微點點頭,嘴角上揚了一些,昂首挺胸走了進去。在上官天賞對面坐下。
上官天賞将漢朝那最古樸的茶葉細細一片一片的挑出來,他現在正在一葉樓的後院種植各種茶樹。雖然他經常性的出去“踏青”,然而畢竟爺爺樓還有一個閑的沒事幹的顏權輿可以幫着他照顧些,況且茶樹這種東西,也不是非要種的名滿天下不可。一片片茶葉滑進陶碗,沒有骨瓷的白皙,只有最本真的泥土的顏色,然而滾燙的開水沖進去,在燒制的泥土的縫隙裏,茶湯緩緩滲入又緩緩溢出,倒是多了幾分現代好瓷沖泡而沒有的滋味。上官天賞就自顧自的泡了茶,又自顧自地喝起來。
上官天賜有些坐不住了,喉結上下動了動。旁邊樹枝狀的銅燈燒的是名貴的檀香木,一圈一圈的向上蔓延,将整座屋子熏出佛堂的感覺了。上官天賜咳嗽兩聲,意在引起上官天賞的注意。
上官天賞聽到這兩聲在這安靜的環境中如此突兀,上官天賞重重的将茶碗放在了桌上,茶水濺起幾滴,在他雪白的衣袖上泛起一個個茶色的年輪。
“哼!二十年沒見過的人,如何張口便認我是你兄長?!”上官天賞劍眉一擰。
“我不是說了嗎?!要不是這一個月都待在你店裏留意,我也不會貿然認你做我的哥哥!”
“哼!假話,全是假話!”上官天賞的聲音都已經透出隐隐的憤怒了。
“你憑什麽說我說的是假話?”上官天賜的聲音轉眼高了一個聲調,不甘示弱。
“那,你也得拿出證據啊?!沒有證據,我憑什麽認你?!”這次茶碗狠狠地摔在桌案上,茶水濺了上官天賞白衣一身,權輿在旁邊看的心疼,那可是上好的綢緞啊!就這樣給毀了……不過平陽長公主那兒有很多,這富貴日子,咱也得好好過幾天不是?權輿這麽一想也就不心疼了。
“我,自然是有證據的!”上官天賜有些邪氣的笑着,臉湊到上官天賞的邊上,雙目炯炯。權輿在一旁看呆了,這好家夥,竟然比上官天賞還帥呢!犯花癡了吧!
“哦~那就拿出來啊!”上官天賞臉一揚,傲氣畢現。
“哼!”上官天賜冷笑一聲,從胸前衣內掏出半個玉環,這玉環通體乳白透明,包漿很厚,看來是年代挺是久遠,被日夜盤玩過得。這到沒什麽,最是新奇的無非一縷青綠貫穿其中,而于中間斷裂處斷裂,看來是在另一半續了下去,這要找到另外一摸一樣的,還真是幾乎不可能呢!
上官天賞一見,立馬傲氣全無,瞪大了眼接過左右看看,又很是珍惜的撫摸了一會兒。然後也從胸口的裏衣中掏出一塊與之對稱的,拼在一起,渾然天成。
……
上官天賞就這樣多了一個兄弟,他安排上官天賜住在二樓,然後自己為表親近也搬到了他旁邊——當然之前也裝模作樣的向神君求了許可。
剛搬來的時候,上官天賜還很好奇的去看了看(認真仔細的看了看)上官天賞曾經住過的地下室,然後義憤填膺指責顏權輿苛待下人。權輿一見他那帥氣勁兒,上官天賜一提出說要住在一葉樓,權輿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他又說兄弟間要好好交流交流感情于是硬拉了上官天賞同住在二樓。
為了這個弟弟,上官天賞可是花了大量的時間陪着他游玩長安城。搞得權輿天天叼着根野草不勝寂寞。這兩家夥倒真像親兄弟一樣,天天回來都是眉開眼笑的。
一日上官天賜終于說要自己出去辦些事情。上官天賞這才抽出空來。這不,一大早就走進權輿的房子,冷心冷面起來。
權輿一見有人進來,可不樂壞了!可一看到上官天賞那張冰山臉,霎時就笑不出來了。這家夥為何就不能向他弟弟學學,多笑笑,多點子表情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一葉知秋(十一)
“怎麽,今天怎麽不和你那弟弟出去了?”權輿斜着眼瞟着他,淡淡問道。
“你以為,我願意陪着他?”上官天賞反問一句。
“哦……原來都是裝出來的……演技可真好……”權輿撇撇嘴,整個身子正要倒向床,一把被上官天賞拉住了。
“我找你是說些正事的!”聲音不大,但那股子脅迫感讓權輿心裏都顫栗了一下。
“……啥事啊……”
“咱們該搬進柏梁臺了。”上官天賞的語氣有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權輿很是讨厭他這自以為是的性情,就想和他對着幹:“為啥啊,我可不想走,這地方……”
“你以為這地方好嗎?”
“那當然了,宮裏多不自由啊……龍潭虎穴……”
“你要這麽以為也行……但是你必須跟我走,就算以後經常回來也行。”
“為什麽啊?!”權輿一把把上官天賞的手甩開,臉上的怒氣早已畢現了。
“你別管,我是為你好。”上官天賞僅僅盯着權輿的眼睛,權輿怒火中燒也狠狠盯着他,但是最後還是被盯得發毛,看向窗外。
“為我好?我從小到大多少人對我說要為我好?為我好……你去死吧!”權輿還是一個猛子倒進柔軟的床中。
“具體原因不是我該說的,你不聽我的話可以,但是我懂得身份你一定要按那天的說!”上官天賞的聲調提高了些。
“憑什麽啊?!你不讓我說我偏說。”權輿白眼瞪着他,張嘴便喊:“上官天賞是……”
嘴被上官天賞拿了條毛巾将她的嘴一把捂住,權輿掙紮着喊了幾句卻只瀉出幾個不明不白的字,只好作罷。
上官天賞放開了她,指着權輿說:“聽到了沒有?!”
權輿憤恨的吸了口氣,昂着頭,許久,才點點頭。
上官天賞也一臉憤恨,生氣啊!緩緩退出了房間。
然而權輿生氣歸生氣,到底還是明白事理,大抵上官天賞就是看清了這點,才會一直如此。權輿雖然很想不按他說的做,但是聽上官天賞=口氣裏的那份鄭重,心想可能是有什麽非常重大的事情,也許真的會有什麽危險……權輿不是特別想的清楚這些事情,但上官天賞确确實實有些神秘,權輿看不透他,但是她不明白這個只比自己大一歲的男生,為什麽總是感覺帶着些許滄桑之感。想起以前上官天賞略略透露出來的一些有關他家裏的事情,權輿心裏也隐隐透出些不安,然而這不安一會兒就過去了。作為一名典型的白羊女,權輿總是不懼挑戰不怕困難。
然而那個新出現的上官天賜,倒是讓權輿浮想聯翩。彬彬有禮,成熟有風度,就算放在三千年後的現代那也是相當的是帥氣。權輿美滋滋的想着,意*淫起來。
……
轉眼平陽長公主就把各種事情辦妥了。一邊和上官天賞商量着讓上官天賜看着店鋪,神君依舊占樓,然而只在每旬有一次駕臨一葉樓。一樓依舊是飯館,二樓依舊是小廂房,只是又叫了些沒父沒母的女子,交給彈唱什麽的曲藝、歌舞之類的。後院也開了些小桌案,亭臺樓閣也做的恰是風韻正好。
也和皇上商量好了讓權輿每旬過來看看,也多派了些廚子。另外在一葉樓旁邊也增加了些普通百姓吃的起的小店。現在讓上官天賞經營了這麽些時候,本錢倒是撈了回來,現在就想着怎麽再從那些富商貪官手上再榨取些了。平陽公主看着那些賬本,很是滿意
——現在,可以一心一意的忙活宮裏的事情了。她想着,滿意的笑了笑。衛子夫那個弟弟最近長高了許多,許是到了男孩子長身體的時候,平陽長公主吩咐人多多炖些骨頭、煮些肉什麽的,讓他多吃些。衛家的事情也要管管了,她平陽長公主送進去的人,怎麽能屈于她陳阿嬌裙下?那豈不是笑話?!她劉君儀,她弟弟妹妹們,欠她的,也基本上還清了吧,母儀天下?這樣的女人,也配母儀天下?平陽公主的嘴角微微勾起,手上的一朵盛開的月季被一瓣一瓣扯了下來滿手紅色的汁液,随手拉來一塊白綢方巾,擦幹淨。
作者有話要說:
☆、柏梁風雲(一)
建元二年,九月。(注,漢代十月乃是新年,故而要過年了)
天氣漸漸轉涼了,不,轉寒了。枯葉在秋風中一片片旋轉着落了下來,在長安城中鋪出了一條條金黃的大道,到夕陽西下的時候,更是蒼涼無限,難以盡言。而秋後的柏梁臺更是如此。
位于上林苑中的柏梁臺,只有遙襟和纖歌跟着權輿。上林苑本是一大片游獵的場所,奈何這一大片林海無窮無盡望不到邊。待在柏梁臺還好,只是晚上偶爾聽得見些許野獸現代科技過分發達的叫喚,平日裏清晨的鳥鳴聲聲,葉随清風而動,晚風寒涼,晨風舒暢,秋日裏枯葉紛飛,好一番自然之景。開始時權輿還是新奇的,畢竟後現代科技發達,處處都是些新奇的玩意兒,哪兒來還有這些原始的東西,然而這些東西見就見了,習慣了卻也沒什麽。依舊是孤獨寂寞。還伴着些松柏交橫。
唯一的好處,就是離宮裏又進了很多,皇帝經常來問卦,權輿也在自學易經,然而易傳如何的博大精深,在學通之前,權輿還沒那個膽子在漢武帝面前賣弄。接觸到的人也大多品級不低,權輿又能問問衛子夫的事情了,而且不會像以前那樣,只有平陽長公主一人的消息。
平陽長公主有時也回來坐坐,常常送些一葉樓做出來的點心。一葉樓現下基本上在上官天賜的手上。平陽長公主有時也會捏着一塊剛腌好的蜜桃笑着對權輿說:“這些可又是上官天賜新做的。”
這時權輿的眼睛就會睜得大大的,期待的問道:“是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