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一直以為上官天賞的廚藝已經夠好了。”然後有時不小心讓簾子後面或是地下或是門外的上官天賞聽到了,總是覺得心裏什麽地方被針刺了一下。有些疼有些酸。
——然而,這不是他願意承認的,自己怎麽能承認自己有這麽低級的情感呢?
每一旬那幾天回一葉樓的時候,都是權輿特別期待的,一是因為上官天賜做的那些好吃的,二是因為上官天賜這個人。
一葉樓後院,菊花盛放的時候,有人撷千朵菊花,烹茶以待。而立冬的水餃,更是十多種口味日日相供;漸漸梅花也挂上疏枝,點點胭脂,傲然冰雪,而這時,那彬彬有禮的微笑綻放在他的臉上,仿佛那寒冬的梅花一樣冰清玉潔,權輿看在眼裏,樂在心裏,偶爾也會和他打趣:一說“疏影橫斜水清淺”,二對“暗香浮動月黃昏”,又恰是黃昏時分,冬日暖陽在北方難以化去的冰天雪地之中潑墨一天一地的朱砂,而西方一抹淡淡銀月若隐若現,寒梅數點,暗香難掩。
“诶,豫章郡好玩嗎?”權輿眼睛發亮,最喜歡這些新奇的東西了,再說這三千年前的南方是什麽樣子權輿也很想知道。
“你說呢?這好不好玩都是人說出來的,下次我帶你去不就行了嗎?”上官天賜的聲音微微帶着笑意,權輿則會将頭更深的埋進他的手臂,嘴角彎的更是燦爛了。
而不遠處梅樹下那無意間路過的上官天賞,咬咬牙,憤恨終于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流進了他的眼睛,一抹黑色的背影,融進了夜色。
而另一方面,平陽長公主已經開始在宮內有所動作了。先是讓權輿告訴皇帝皇後,年前需要放一批宮女出去,同時,還要皇帝皇後親自去審視。權輿就直說了是平陽長公主的主意,皇帝會心一笑——他已經明白了平陽長公主的深意了。然後平陽長公主又偷偷接見了衛子夫,說是不忍心看她在宮裏受苦,于是便買通了官吏要放她回來。
衛子夫心中也不知道是想回來還是不想,宮裏因為并沒有受到皇帝的寵幸,只是在被陳阿嬌逼着喝了一碗避孕的湯藥之後陳皇後也漸漸将她忘在腦後,然而卻也見不到她朝思夜想的人;出宮,重新回到長公主府做一個無輕無重的宮女然後也注定和她的皇帝陛下不再相見。她心中也非常的矛盾,若是還在建元二年,她或許還想等一等,然而,這已經是她入宮以來第一次過年啊!冬至的餃子煮在鍋裏,宮內的雖說香是香,可那終究不是家的味道。
秋日裏擡眼就可以望見的那輪秋月,汪汪如同一彎秋水,泛動着,勾起她無限的遐想。于是平陽長公主和她說的時候,她想也不想含着淚答應了。
權輿也沒有放過這個重見閨蜜的機會。現代人人心淡漠,早也沒有什麽全家相聚一同過年的習俗了,就算有,也就是個吃點啥啥的形式,有和沒有差不了多少。
那日陳皇後滿腦子都在梳妝上面,畢竟是年節,皇帝肯定是要和她同*床*共*枕的。下午時宦官到長秋殿來報,說是要放一批宮女回鄉,奈何陳皇後早忘了這事情,揮揮手就說身子不舒服就不去了。
皇帝已經和神君在殿上坐了下來,要放出去的宮女們都賞了一套藍色或綠色的衣裳,抱着些盤纏行李什麽的在殿外排好了隊等着。
皇帝心裏有些焦急,然而表面卻不動聲色,只是很有耐心的品着上官天賞種出的菊花混着明前新茶的奇怪茶湯——然而權輿卻敏銳的發現皇帝端着茶碗的手有些微微顫抖,嘴角那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讓權輿不禁想笑。真是的呢!堂堂大漢皇帝要見自己的女人了,竟然也會又緊張又高興。為掩去已經漫滿臉上的笑意,權輿也低下頭假裝很是認真的品茶,但是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自己會一不小心将茶水噴的到處都是。
已經過了快一刻鐘了,然而約好了皇後的,陳皇後卻遲到了這麽久。皇帝等不住了,怒氣已然泛上心頭。一拍桌案,厲聲道:“皇後呢?!”
“回……回陛下……皇……皇後娘娘她……她她她她說……說她身子……額……身子不太爽快……于是……于是就不來了……”剛到長樂宮報信的宦官滿頭大汗的跑了回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哼……不想來了?”皇帝的臉色非常的不好。權輿心想這家夥變臉變得可真快啊!
作者有話要說:
☆、柏梁風雲(二)
“是朕是皇帝還是她陳阿嬌是皇帝?!”皇帝怒火中燒。衆人紛紛害怕的跪了一地。
地上跪的一衆人等不禁戰戰兢兢,皇帝發火了,這可不是好惹的,然而陳皇後那也不是好惹的主,只能緘口不言。
皇帝氣發了一會兒,坐在旁邊的平陽公主言道:“陛下,且不要為這事情傷了身心,還是做主要的事情吧!”微微笑道,眼睛瞄着那一衆宮女,卻沒有發現衛子夫,想是穿的衣裳都差不多,所以發現不了。
皇帝吸一口氣,撇撇嘴,正襟道:“也是,皇後不來就算了吧!今日朕要放一批宮女出去,一是為了減輕國庫的開支,二來,也是讓你們重新和親人們團聚。”
語畢,衆人皆磕頭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聲音在屋裏回蕩,皇帝滿意的笑笑。一揮手示意開始。
一個個女子過來,皇帝基本上只瞄了一眼就讓她們走了,權輿開始還很是新奇的瞧瞧這古代對的宮女是不是和電視劇裏演的那麽好看——然後越看越失望最後埋頭修起指甲來了。
終于宦官們唱的“衛子夫”三個字撞進了耳朵,權輿這才興奮了些,滿臉笑容地望着低着頭的衛子夫,然而餘光卻瞟到皇帝眼睛發直,滿臉寫着一個“色”字,權輿頓時就郁悶了。然而更讓她郁悶的事情還在後頭。
宦官正想說“平陽衛子夫謝恩——”時,衛子夫突然擡起了頭。滿臉淚水,哽咽不已。權輿大驚,然而又很快回憶起《漢書》上可是描寫過這一場景的,真感覺和實際看到感覺還是有很大不同。
那一聲支離破碎的“陛下”從衛子夫的口裏瀉出,流進皇帝的耳朵,劉徹的心都一下子被牽動起來。眼裏的擔心表露無遺。
平陽長公主持起白絹團扇,抿嘴而笑。權輿在一旁倒是尴尬了起來。衛子夫和權輿對視了一眼,她又低下了頭去。皇帝在跟前,沒法拉着她的手好好談天說地一番,看着皇帝色眯眯的樣子,權輿心中泛酸起來——這衛子夫可是她的女人,這才處了多久啊!就被男人給搶去了,诶!她顏權輿怎麽就沒有這樣的魅力啊!真是的。
呆不下去了,和皇帝、平陽長公主道了個別就匆匆離去了,平陽長公主還好執着她的手送了一程,然而皇帝全心全眼全在衛子夫身上了,權輿離去,他也只是點點頭完全沒放在心上。
……
一打橫被皇帝抱進內殿的衛子夫臉都紅的不成樣了,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但心頭還是和小鹿亂撞。平陽長公主在外頭笑得更開心了,上回在自己府上開了花,這會子該有果了。端坐殿外,為裏頭那兩個坐起望風的起來。
皇帝輕輕把她放在床上,內宮柔軟舒适的床榻讓長期一年多都睡在柴草上的她有些不習慣。紗織的窗簾隐隐透進一些天光,還在宣示着這是日頭未落的白天,衛子夫不由得如觸電一般打了個顫。皇帝的嘴角揚的越發放肆了。
雙手交叉擋在胸前,她其實自己也沒明白到底想要什麽。權衡利弊本身就是一件極難的事情,更遑論這裏頭還摻和了“情”字。
劉徹的手掌撫上衛子夫瘦削的肩,她閉上眼睛又是一陣顫栗。劉徹憐愛又期望地望着她的臉,擔心的輕聲道:“你又瘦了。”衛子夫沒做回應,她心裏實在緊張過頭了。
劉徹将手貼在她的胸口,感受着那顆劇烈跳動的心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唇貼上衛子夫的唇,仿佛魚和水一樣契合。
而外面卻突然亂了起來,平陽長公主本來坐的好好的,然而宦官突然來報,說皇後駕到。
平陽長公主一驚,不是說不來嗎?早知道要來皇帝才不會去後頭颠鸾倒鳳呢!這又是怎麽回事?悄悄問身旁的宦官。
宦官答道說是皇後娘娘一聽到皇帝又把一個宮女拉進內殿,連忙趕了過來,一見平陽長公主,氣急敗壞劈頭就問:“陛下在哪?!”
平陽長公主倒是鎮定起來,起身到:“皇後有問皇帝在哪的資格嗎?!”語氣不愠不火,然而卻如大石一般壓在人心上。
“你——我怎麽沒有?!我可是這大漢皇宮唯一一個皇後!”陳阿嬌臉漲的通紅。
恰在這時,出門亂逛的權輿又折了步子回來了,一進店門見到一位衣着華麗氣勢洶洶的女子,好奇的就湊了近來,問道:“诶?你是誰啊?”
陳阿嬌卻以為是一名婢女,竟敢如此對待她們至高無上的皇後娘娘,她正在氣頭上,于是一甩手一個耳刮子過去,恰恰就不偏不倚的打在權輿的臉上。一聲如擊水般清脆的聲音讓這宮殿仿若地震了一般。就連故作鎮定的平陽長公主也把持不住了,驚得向後倒了一步。
這下權輿可是氣壞了,她可從來沒有被人打過耳光,從小到大受過最嚴厲的懲罰也就是被老爸在肩上打了一下。忍不住,還了一個耳光過去,自己的手也打麻了。
權輿學過跆拳道,雖然只是綠帶,但畢竟也是練過的。而陳阿嬌自小就在宮裏長大,哪裏有什麽力氣,那一個耳光打在權輿臉上也就是那種恥辱讓人受不了,只是稍稍紅了一點,過了一會兒也就不痛了。可是權輿打在陳阿嬌臉上就不一樣了。一個紅白相間的“五指山”在她有些漲紅的臉上清晰可見。
內殿裏劉徹已經快把持不住自己了,手伸進衛子夫淡藍色的衣襟,撫摸着早已熟識卻長久以來只能出現在夢裏的身體。衛子夫的顫抖和微微的喘息輕輕敲打着耳膜,如同春雨進行曲一樣動聽。
他的雙唇在白皙的身體上游動,仿佛蝶翼輕緩的略過花叢,而身下的花朵在清風細雨的撫摸下輕輕顫抖着。藍色有些厚重的複襦緊緊包裹着衛子夫的身體,以禦寒将美好掩蓋于深沉中。而殿內的炕頭似乎燒的更加歡騰了,柴火被火焰吞噬,汗水就一顆顆從光滑白淨的皮膚上無端的冒出,晶瑩剔透。
作者有話要說:
☆、柏梁風雲(三)
劉徹一把把那件複襦扯了下來,略有寒冷的空氣一下子貼上衛子夫微微濕潤的肌膚,讓她又顫栗了一下。
劉徹的喘息更加沉重起來,但卻在提醒自己不要急。內殿和外殿之間的牆有些厚實,沉浸在重逢的美好之中的劉徹沒有聽到外面的争吵,而争吵更加接近白熱化。
陳阿嬌受了那一掌,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臉,臉上火辣辣的疼。疾言厲色命令幾個宦官将面前這放肆的女子拿下,權輿冷哼一聲,指着陳阿嬌的鼻子問:“你是什麽東西!動不動就打人?!”
“哼!我是什麽東西?我告訴你我是大漢皇後!唯一的皇後!”
“哦,陳阿嬌啊!”乍一聽到,權輿稍稍愣了一下。
陳阿嬌一見,有些得意,色厲內荏誰不會,揚臉道:“正是,你又是那顆蔥敢來打本宮!”
平陽長公主見事态有些不對頭了,急忙上前将權輿擋在身後。然而權輿卻不買她的賬,把平陽長公主推到一邊,厲聲道:“我是哪根蔥?韓嫣有聽說嗎?幾個月前他可是爬着從我門口出去的!”
“哼!韓嫣是什麽人?本宮又是什麽人?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陳阿嬌用食指指着顏權輿的鼻子。
權輿冷笑一聲,剛想說出陳阿嬌會被廢掉的事實,以顯示神君的無所不能的時候,一個人突然闖了進來,權輿回首望去,來人竟然是上官天賞!
上官天賞擡眼一見被晾在一旁對的平陽長公主還有僵持在一起的陳阿嬌和顏權輿,略略怔了怔又頓時恢複了“百毒不侵”的冰山樣。
“怎麽回事?”上官天賞語氣很是平和的問了問。
內殿裏皇帝和衛子夫糾纏地更是火熱了。皇宮裏炭火燒的一點也不知道節儉,将冬日的寒冷盡數趕出了珠玉串成的簾子。他一點點将懷中女人的衣裳一點點的脫光,又迫不及待地脫掉了自己的衣裳。
在薄薄的窗戶紙的遮蔽下,天光很是暧昧的洩了進來,皇帝微微笑着,就着這有些晦暗的天光略略欣賞了一下已是紅成桃子的衛子夫,就毫不客氣的吻上她的唇。
外殿上陳阿嬌一見有人來了,卻也沒仔細辨認來人是誰,就頓覺找到了幫手,理直氣壯起來,直奔主題:“皇上呢?!”
平陽長公主一聽,心下霎時緊張起來。她下意識地将身子往內殿門口挪了挪,想要擋住陳阿嬌的步子。然而這一舉動卻引起了陳阿嬌的警覺,她狠狠瞪了平陽長公主一眼,擡腳就向內殿走去。
顏權輿一把拉住了陳阿嬌,道:“皇帝在哪關你什麽事啊?!”一句話直說的上官天賞和平陽長公主怔怔的。上官天賞後來到的,本來就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只是上官天賜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之後他擔心權輿會出什麽危險,就在某天晚上趁着權輿熟睡、又給上官天賜多下了些安眠藥的時候,将權輿手心的傳感器的無限設備和自己的對接了一下。上官天賞自己手心的傳感器是經過改良的,并且他還和自己一個材料學院的同學一起制作了一種透明超薄對的防護手套,可以在信息傳給傳感器之前讀出信息的內容,人工鑒別之後再決定是否應該傳給傳感器。和權輿的設備對接之後,只要權輿和他人發生過分的身體接觸或是有危險信息——比如一個可以讓傳感器過分發熱的死循環命令——傳給她的時候,他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知道。于是今天陳阿嬌一巴掌打在權輿臉上的時候,他感覺到了,急忙趕了過來,卻見到這樣一幅混亂的場面。
上官天賞怕權輿莫名其妙地卷進這樣的宮廷紛争,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伸出手拉了拉權輿的衣袖,想要讓她讓讓步,別再深入下去。畢竟他們不會一輩子都待在漢代。然而權輿卻一點也不買賬,狠狠瞪了上官天賞一眼,狠狠地甩開他的手。
陳阿嬌聽到這一句火氣更大了:“我早就知道劉徹那小子不會随随便便請什麽神君到柏梁臺,感情是你這個小狐貍精勾引了皇帝,他又要避開本宮,于是就把你安置在上林苑!又借着敬神的名頭常常去上林苑和你私會!”陳阿嬌氣急敗壞,臉已經漲成豬肝色了。
權輿聽到這一番論述也不由火起,自己連男友都沒找就莫名其妙地被扣上了“□□”的罪名,世上之冤莫大于此啊!剛想張嘴理論,就見陳阿嬌一邊哭喊着要見皇帝,撞開了擋着她的平陽長公主,直沖內殿而去。顏權輿一見對方辯友要跑了,這還了得!急忙追了上去。平陽長公主怕裏頭的皇帝弟弟又要受委屈,而上官天賞又怕權輿又和別人動手動腳,于是平陽長公主和上官天賞對視一眼,點點頭,也尾随着沖了進去。
一進內殿卻見到糾纏在一起的兩具肉體,陳阿嬌的肺都要氣炸了!皇帝和衛子夫正享受魚水之歡,那裏注意到身後的事情?!陳阿嬌一個巴掌打過去,本來想打衛子夫的,然而權輿在後面拉了她一下,然後這卯足了勁的一巴掌不偏不倚的打在剛剛擡起頭來的皇帝臉上。
天光雖然晦暗,然而鮮紅的五個指印還是非常清楚地顯現在皇帝的臉上。衛子夫一見,心疼地跪坐起來,纖細的有些冰冷的手覆上皇帝被打的地方,關切問了一句:“沒事吧?”
皇帝很是愛憐的回了一句:“沒事。”,轉眼看向陳阿嬌的眼神中怒氣更重了。陳阿嬌胸前因為怒火一上一下的起伏着,看到皇帝那怒火中燒的眼神,又是悲傷又是憤恨,滿腔悲憤全部轉到衛子夫的身上。忍耐不住,張牙舞爪地撲了上去,權輿愣了一下,正想拿身子去擋,然而依舊慢了幾分。而皇帝卻也沒料到陳阿嬌會如此不顧自家顏面,會徑直撲上去,霎時也愣住了。
衛子夫毫無反抗的被陳阿嬌撲到了地上,她身上□□,方才在炕頭上還很溫暖的,然而地上卻不是如此了。她已經被皇帝揉的發熱的身體剎那間觸及冰冷的地面的時候如同被細密的針氈刺了一下,硬咬着牙還是尖叫了起來,一滴熱淚沿着臉頰滑下,卻在陳阿嬌眼裏更為可恨。
作者有話要說:
☆、柏梁風雲(四)
陳阿嬌也哭叫着,舉着手向衛子夫打去。她穿着皇後的常服,然而袖子也是極寬的,又有些閃亮的珠飾,打在身上,猶如帶着鋼刺的鞭子。衛子夫的身上一點點的出現血痕,冒出些血珠。然而她還是咬着牙,也不掙紮,只是低低的哭泣。
權輿看着心疼,死命地拉着陳阿嬌,想要讓她停下來。卻自感從後面被人拉住了。權輿泛着狠地向後看,卻驚訝的發現拉着自己的卻是上官天賞!
權輿更是憤恨了,她一甩袖子,試圖甩掉上官天賞緊緊拉着自己的手,然而上官天賞的力氣豈是顏權輿能比的?權輿又掙紮了幾下,還是甩不掉他緊緊拉着自己的手,眼睛又瞄到了他冷冷盯着自己的眼神,心下霎時不知道是和滋味,一下子慌了神,身子竟一下子被他拉轉了過來,權輿更為憤恨了,盯着上官天賞的眼睛都快要冒出火來,然而上官天賞的眼神依舊冷冷,手上已然死死拽着顏權輿不放。
平陽長公主看着陳阿嬌不停地抽打已經滾在地上蜷縮在一團不停顫抖着的衛子夫還有在一旁雖已惱火至極手緊緊握着卻沒法發作的弟弟,心中早已不是滋味,她閉着眼睛流下了一滴淚水,卻又極快地擦了去,總之沒有人發現這個驕傲的公主在這麽一瞬間流露了自己的脆弱。她猛吸兩口冷氣,讓自己重新回歸那最為冷靜理智的一面。她平靜地挽了挽頭發,向着陳阿嬌跪了下去。
“妹妹息怒,這人是我平陽府裏的人,今日裏本來想領回去的,妹妹不喜歡就讓平陽領回去調教,莫要為一個奴婢傷了自己的身子。”一邊說着一邊頭重重的磕了下去。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陳阿嬌也不由的怔住了。陳阿嬌一聽又轉向平陽長公主,對着她的臉一巴掌下去,平陽公主卻也沒躲避,直由着她打。平陽長公主的細白牙齒咬着自己的下唇,甜腥的血觸到舌尖,一動便咽了下去。“你不說我還忘記了,誰讓你送來這個狐媚子惑了陛下的心的?”皇帝這會子實在忍不住了,這火氣已經不是添了一點半點,所謂長姐如母,他豈能由着別人打他的姐姐?!一個大步跨過去,一把搬過陳阿嬌的身子就往地下踹,倒是平陽長公主攔住了他。陳阿嬌一見皇帝如此對她,羞憤的哭喊着跑了出去,臨去前卻沒忘了處置衛子夫。
權輿掃了掃局面,确定沒事了之後,狠狠甩掉上官天賞的手,大步流星氣急敗壞地走了。上官天賞低下頭撇撇嘴,也自個兒去了——這單純的孩子,還沒理解他的一片苦心啊!
屋內就只剩了蜷縮着低泣着的衛子夫還有面如死灰的平陽長公主和皇帝。皇帝緩緩蹲下去,抱住渾身顫抖着冰冷的衛子夫。接着兩個兵丁進來,将地上的女人拖了出去。
斜陽緩緩侵入如冰的玉簾,将本就昏暗的內殿渲染地如地獄一般。“為什麽?!”三個字冰冷的從皇帝的口中迸出,一滴滾燙的淚随着他嘴角的抽動砸在地上,暈染出如血的顏色。
“因為,太皇太後更信陳阿嬌而不是你。”平陽公主眼神空洞,眨也不眨一下。
皇帝的拳頭握的更緊了,指甲在手心刺出一點血,和眼中紅紅的血絲相與映襯。
跑出來的權輿一會兒就追上了腳步有些沉重的上官天賞,非常不客氣地一巴掌拍上他的後腦勺,冷冷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上官天賞的語氣中有些嘲諷的意味。
“我就不明白,為朋友做一點事情不可以嗎?”
“可是你為她做的事情又改變了什麽?”上官天賞頭微微一偏。
權輿答不上來,眼睛低了下去,是啊,自己這樣不要命的擋過去,又改變了什麽呢?
上官天賞還是面無表情地看着,然而心中也微微抽了一下。他想伸出手去扶住渾身無力漸漸蹲下去的權輿,然而卻在離她身體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世界不就是這樣嗎?為什麽要同情呢?
權輿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回去的,暮色四合的時候,那在一天驕陽的照耀下散發着柏樹的清香的柏梁臺終于讓她軟軟的倒在它身上。
她冷靜下來,漸漸明白了上官天賞的用意,漸漸開始懷疑自己
——看來,自己一直都是錯的,要想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絕不是能僅僅用身體保護的。
眼淚被忍在了眼眶裏,心志漸漸堅定。晚風略過樹梢,沙沙作響。
夜深的柏梁臺很是寂靜。雖然多少也算作皇宮內院,然而住在這兒的神君宛若和雲中君齊光都不習慣有太多人伺候着,故而偌大的一個宮室,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星河貫空,月光明亮,竟将這密林裏照的清清楚楚。只有略微幾聲鳥獸的鳴叫,才讓人覺得還存在于這個世界,而不是早已離去。
權輿自黃昏的時候就啜泣着,到了這夜靜時分,卻漸漸安靜下來,淚水也不再了。本來進行到一個實驗的攻堅階段的上官天賞竟然放下了手上的工作一直坐在她身邊——上官天賞原本是一個工作狂,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放下手頭原本他心裏最要緊的事情,就這樣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說的坐在權輿的身邊。反正他就是這樣陪着。幾聲寒蟬凄切,晚風穿梭在樹梢間,卻也帶出了一點凄慘鬼魅的氣息,就好像現在在掖庭牢房的衛子夫的處境。
權輿就算不見心裏也清楚,一碗避孕的湯藥,或許已經殺死了一個受精卵,然而現在呢?想必那受精卵的宿主,也必是不得好活了。雖然她一再提醒自己,衛子夫畢竟是未來的大漢皇後,還連生了衛長公主、陽石公主、諸邑公主和太子劉據,這件事也必是沒什麽危險,然而即使她明白,發生在眼前的事情,還是抵消不了未來美景的期許。
作者有話要說:
☆、柏梁風雲(五)
臨近子時的時候,權輿終于累了,身心俱疲的她倒在榻上不省人事。上官天賞陪着她一語不發也是心緒百轉,然而他卻是沒有權輿那般容易睡着的,月光如冰箭一般刺透了他房內細絹制的窗子,寒冷讓他的頭腦越發清醒。今日一事,他感覺權輿自此估計是要變化了,然而他也曉得,這種變化,并不會讓這個白羊座的家夥急流勇退,反倒讓她越戰越勇,最後也許身敗名裂粉身碎骨,卻也許求仁得仁功成名就——畢竟他雖知道陳阿嬌是何許人,然而這也僅僅來自于他母親喜歡的那首詞《賀新郎——別茂嘉十二弟》,“長門事,準拟佳期又誤,娥眉曾有人妒。”,雖說知曉這個典故,故而清楚這衛子夫和陳阿嬌之間必有一場惡鬥,這涉及利益集團之間的紛争,不論最後勝者為誰,這些為鬥争的主角賣命的人,都得提着頭戰戰兢兢的生存着。上官天賞是一直以為自己來這兒最好悄悄地來又悄悄的走,然而現下局勢一分析,自己是不得不趟這趟渾水了。雖說他完全可以不管不顧,畢竟自一開始,顏權輿就是一個棋子,但是他卻不清楚自己為什麽就是想插進她的生活,即便他也清楚的感覺到,顏權輿沒有他也照樣沒心沒肺的活着。
若是一開始他們兩個沒有掉在杳無人煙的荒郊而是鬧市,一引起大家的騷動——突然出現兩個人——那麽地方長官很有可能誤以為為妖孽,這時将顏權輿推出去做那個替罪羊,只說她是害人命的巫女,她一早就挂了;但是非常幸運,并沒有掉在衆目睽睽之中,上官天賞本來還有些慶幸,自己畢竟還有些好生之德,然而這顏權輿卻是個不省事的,生是将他也拉進了皇宮這個泥潭,還越發不能自拔。
還有那個突然出現的上官天賜,現下和顏權輿走的比他還近,有可能是個更不好惹的角色。
想到此,上官天賞輕輕的嘆了一聲。這一晚大概是要失眠的,于是又輕輕的下了榻,披上一件薄薄的貂裘鬥篷,對着寒冷的清秋月色,眉頭微皺,他那如同一臺微型計算機一樣的頭顱,缜密高速的運轉起來——怎麽樣才能步步為營又全身而退呢?
天剛露出些許的曙光的時候,上官天賞終于輕松地長呼一口氣。他自是極累,更何況又摻雜了諸多情感——他時至今日也才發現,原來人與人之間的事情,遠遠比人和小白鼠之間的事情難上千倍萬倍。于是乎拖着沉重的步伐到了榻邊上,剛一坐下去,就“咚”的一聲倒了下去,沉沉堕入夢鄉。
顏權輿卻也是在此時乘上馬車出去了。
若是在以前,她必是不願意如此興師動衆,但是現下卻猛然意識到,自己的“神君”身份是多麽的重要。“權輿”對于晃晃大漢而言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然而“神君”卻是可以左右君權的頭銜。晨光熹微,權輿也沒有心情欣賞這朦胧的美景。她今日着婢女細細的裝扮了自己,用細細研磨熬煮晾幹的桃花米粉微微撲了撲臉——她硬是不肯用鉛粉的,又用塞上貢來的及其難得的胭脂染了唇,黛畫峨眉,高髻釵飾,竟将原來那個天不管地不顧的女漢子變成一位雍容華貴的女人。
車是宮中女子常用的那種骈車,紅黑相間的油畫壁裝飾兩邊,既是為了擋風,又是為了裝飾——飾以雲紋,表示定是巫女之類的角色。權輿身上的曲裾也是紅黑的雲紋——她是第一次穿這身代表神君的衣服,往日覺得這身衣飾太過于繁雜,就一直壓于箱底了。
車一路行到掖庭,路途很長,權輿卻一路上沒笑過,一直正襟危坐,連一直服侍她的遙襟和纖歌都有些怔怔了,竟不知這位神君今日又犯了什麽毛病。
遙襟扶着權輿下車,感覺權輿眼中似乎閃過一道狠戾,遙襟好像芒刺在背後刺了一般,不由得打了一陣寒戰。她不敢看權輿的臉,不知道那張平日裏微笑大笑瘋狂的笑的臉堆了多少寒冰。
令牌一出,守衛們都跪下恭請神君進去,遙襟和纖歌也意識到,權輿不如往日一樣稱自己為“權輿”,而是說自己是“神君宛若”,這令平時喜歡互相開玩笑的主仆三人稍稍拉遠了一點距離。但是,從小在長公主府長大的遙襟和纖歌也非常清醒的明白,這,未必是一件壞事。或許,她兩人未來的飛黃騰達,就要始于今日了。
衛子夫被關押在一處幽僻潮濕的地牢內,一個衣着華麗的婢女正端着一碗熱騰騰的湯藥到她的面前。衛子夫此時早已被陳阿嬌折磨的遍體鱗傷,但是擡眼看到這一碗湯藥的時候,痛苦地不住的搖頭。她又累又痛,已是沒有力氣喊叫,對着這碗奪命的湯藥,她從潛意識裏抗拒着,眼裏透露着極大的恐懼,身子下意識後移。
那婢女眼裏泛着些許的兇光,一步步移向被反縛的衛子夫。就在湯藥碗已經靠上衛子夫的嘴唇的時候,卻被人打落了。陶碗跌落在地上,湯藥灑了一地。那婢女心下大駭,然而自己畢竟是皇後派來的,若是表現在臉上,丢的還是皇後娘娘的面子,故而頭微微上揚,很是傲慢,厲聲道:“你是什麽人?!”
“哼!我是什麽人,你管得着嗎?來人,放了她。”
旁邊的守衛們都傻了眼,不知道該聽誰的,一位是高不可攀的皇後娘娘,另一位又是比君權還至高的神君——然而,皇後要他們的命就是一揮手的事情,然而神君,又豈是吃素的,惹火了自己的命估計也要拜拜。他們幹站着,面面相觑了一會會兒,非常默契的都不出手,這時候,保命為上,且看兩虎相争,聽天由命吧……
見沒人動手,那皇後的侍女急的跳了腳,然而她無權無勢也沒法命令守衛做事,只能一個勁的“你你……”氣得不行。權輿一見此景,冷笑起來,一把将正偷偷想要離開的守衛拉住,守衛頓時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快給我把衛子夫給放了!”權輿的聲音凜凜然威嚴不可犯。
守衛自然也是識趣的,連忙将衛子夫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