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我每天抛掉的金丸都有幾百金……诶?你真不認識我啊!”
“不認識。”
“咳咳……好吧……我要……去三樓!”
“自己上去,到簾子外面,別進去。”
“別進去?這話什麽意思?我偏要進去!”說罷擡腳就上了樓。
上官天賞眼明手快,疾步跟上去,到了三樓簾子外,韓嫣正要撩起進去,上官天賞的劍已經架到了他脖子上。
一陣寒氣從頭頂蔓延到腳上,韓嫣一陣顫栗,還是命要緊,這家店也不知道有什麽後臺,還是不惹為妙,有道是能在這京城行走的,都有後臺無疑。只能忍下心氣,在簾子外拖了一個蒲團坐下。
“神君,生意來了。”上官天賞對着簾子做了個揖道。
“哦,雲中君你辛苦了,下去吧!”簾內傳來有點中性的聲音,韓嫣疑惑起來。權輿看見他又站在了
“諾!”上官天賞退了下去。然而走到樓梯口,又不放心的退回來了,權輿在裏頭看見了,卻不發話。
韓嫣見上官天賞一走,本來就露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然而卻不料他又回來了,心中甚是不快,卻不敢惹這個一臉冰山樣的男人。
空氣中竟這樣沉默了下來,良久,上官天賞坐不住了,對韓嫣道:“喂,你有事情快點說!”
“我說不說關你什麽事?”韓嫣白眼一翻。
“不說就快滾!”上官天賞神情一冷。
“好好好……我說,我說……”遇上一個氣場如此強大的真是晦氣,韓嫣心想,“嗯……你就算算我的命吧……”
“來者何人?”簾內的聲音不徐不疾。
“韓嫣,韓王信的孫子。”
“哦……韓王孫啊!”
“是!算你還識相!”斜了一眼旁邊抱着劍的上官天賞。
“哈哈哈哈……識什麽相?我看你啊,也活不了多久了!”權輿天生就不感冒這樣嚣張的人。
“我活不了多久?哈哈哈哈!你開玩笑吶你!當心我把你這店給砸了!”
“你活到什麽時候到時自見分曉,就說說最近吧,你今天出了這店門必滑倒,登了車車轅斷,一月內門檻壞,水井混,冠帶折,不過這也沒什麽,一年以後你連活都活不成了!”
“不可能!若是一個月內沒發生這些……”
“你把這間店給砸了吧!”輕描淡寫,韓嫣一聽也不禁疑惑,自己是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那……錢呢?”韓嫣剛擡腳正準備下樓梯,又停住問了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
☆、一葉知秋(三)
“韓大人,就憑你是當朝大臣這一點,我今天就下這賭注。若是前幾條都準的話,一個月之後,把錢送過來!”權輿的口氣很是肯定,還真有了點神聖不可侵犯的味道。上官天賞心下一震,不由得朝簾內看了看。
“好,一言為定!若是一月內都不靈驗的話,本官就帶人砸了你這招牌,你兩個就乖乖滾出長安城永遠也別再回來!”韓嫣下了樓。
甫一出一葉樓的大門,韓嫣就摔了個狗啃泥,他心中一寒,卻又不敢表露出來,在衆人掩嘴偷笑之中,敢怒而不敢言,只得忍着起身,拍了拍并沒有沾上什麽的衣襟,蹬車命令車夫快走。
然而車夫一鞭子抽到馬身上,車子突然失去了平衡,韓嫣在裏頭又狠狠摔了一下。他又想起方才簾內那人說的話,全身發寒,冷汗涔涔。然而卻也不信是被說中了,有些發虛道:“出去看看怎麽了。”了無方才跋扈之姿。
當“車轅斷了”這四個字傳進他耳朵中時,冷汗已經濕透了裏衣,他有些絕望地昂起頭,似乎在尋找最後一點自信——不,不,這不可能,這是巧合而已,再等一個月看看罷。喚了人來将車轅修好,依舊揚長而去,不提。
一葉樓內上官天賞怕是要折服在權輿對的石榴裙下了,“诶诶诶,你怎麽那麽肯定這些事情會發生啊?”韓嫣前腳剛走,上官天賞就迫不及待地掀了簾子進去,開口便問。
“說你傻你真傻,我和平陽長公主玩那麽好是幹什麽吃的?!”權輿打着哈欠說。
“哦……原來這麽簡單……”上官天賞撇撇嘴,仿佛一個受傷的小孩。
“切!那你以為怎樣?”權輿換了個更為舒适的姿勢半躺着,“你真以為我能未蔔先知啊?除了他活不了幾久之外是真的,其他全是長公主找人做的!以後那些事啊,都是這樣!你也用不着刨根問底了……”
上官天賞被權輿的話堵得心氣不順,卻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當初和将作少府争論的頭頭是道,然而卻在這完全沒有道理的情形下無話可說,自嘲一下便下樓了。權輿見他一走,一個猛子栽進柔軟舒适的床,去見周公了。
開張第一天,只有韓嫣進了一葉樓的門,還有兩個土豪進來喝茶,此外就再沒人進來過。這也是最初的目的,只有權貴可以進門,這樣就保證了權輿在算命的過程中不會出什麽纰漏,畢竟正史的記載還是可信的。再有長公主在後面幫忙裝神弄鬼一番,大概放眼整個大漢朝也許只有東方朔可以有的一拼了,可是現在東方先生還沒把他那三千竹簡搬進京呢!先賺他幾年再說!
權輿一覺睡到子時,醒來發現星星在天上興奮的閃着亮光,遙襟和纖歌在旁邊的一張小榻上擠着睡了,權輿蹑手蹑腳出了房門下了樓梯進了地下室,卻一個人都沒見到。權輿疑惑起來,這個時候不好好待在房裏去哪了?正欲搜尋,然而瞌睡蟲又叮住了她,她打了個哈欠,心想自己關心這個傻*逼幹什麽?管他去哪了!一個大男人,還有那麽強壯,難不成還會出什麽事情?便飛也似地滾回自己的床上再見周公了。而透過貓眼高清監視器看見權輿離開的上官天賞也松了一口氣,繼續用質子顯微鏡觀測分裂中對的細胞。
夜靜谧,窗紗微微亮。
一個月後韓嫣捧着一堆錢跪在門前磕頭的景象傳遍了整個長安城,權輿站在三樓俯瞰這一場景更是興致勃勃。嚣張的人就是沒有好下場!看着吧,哼!
上官天賞在一樓趴在案上睡着了,連續多天不眠不休的工作讓他有點神志不清,幸好一葉樓的工作也少,偶爾來幾個炫富的吃飯自有奴才打發,自己就趁着這大好晨光打盹吧!聽說某個時期最偉大的物理學家愛因斯坦就是用這種方式來保持精力持續工作的,看來自己在走向劃時代科學家的道路上又前進了一步,上官天賞一邊打盹一邊美滋滋的想。
韓嫣的額頭開始有些血絲滲出,權輿看着不是很真切,但是也覺得他磕頭磕的差不多了,便把遙襟叫下去收了他的錢。遙襟捧着一堆錢正要上樓的時候,韓嫣哭喪着臉拉住了遙襟的衣角。
“神君啊!你教教我怎麽避開後來的禍事吧!”韓嫣在請求。
遙襟跟随着權輿也端起了不少架子,淡淡道:“韓大人這話是怎麽說的?是禍難道還躲得過嗎?”
“不不不,神君一定有辦法的!神君一定能幫我避開禍事的!我還這麽年輕,還不想死啊!”韓嫣又開始磕頭了。
遙襟卻也沒立即答應,衆人在旁邊指指點點吶!這豈不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打撈一筆嗎?便說道:“可是當時韓大人還說要砸了我們一葉樓的招牌啊!”
“那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有眼不識泰山……神君你行行好,我怎樣才能不這麽早死啊……”韓嫣在哀求了。
“待我去回禀神君,再說該不該見你。”遙襟擡腿便走。
韓嫣豈敢不從,諾諾道:“好好!”
權輿在三樓笑得前仰後合,遙襟來報的時候才稍稍正色了一點。韓嫣被請到簾子前時又開始跪下磕頭,奶奶祖宗都喊出來了。權輿狠狠忍住自己的笑,裝模作樣咳嗽了幾聲。
“命,是躲不過的。”
“不不不,神君奶奶,神君爺爺!您未蔔先知,您是神仙,教教我怎麽躲過吧!”韓嫣哭的更兇了。
“我說你這人怎麽這麽固執啊,我說是命躲不過的!”權輿有些不耐煩了。
“您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的……求求您,救救我吧……”地上血淚連成一片。
權輿看着心疼,這麽多血淚,當初就不該那麽嚣張!“也許有一法,可你未必肯聽。”
“說說說……您說我就肯聽……”
“那行,你以後凡事都收斂些,什麽抛金丸啊,和皇上一起吃喝睡覺啊,都別做了——特別是,別坐皇上的車!”
作者有話要說:
☆、一葉知秋(四)
“行行行,這些我都可以做到!”韓嫣一聽到都是些這麽簡單的事情不由心下一松,臉上也稍稍泛出點喜色。
“是嗎?都能做到嗎?若是真能,你就不會死的那麽早了!”
“沒問題,一定做得到!”韓嫣煞有介事的拍拍胸脯。
“那你去罷!”權輿心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卻也不想和他糾纏下去,便下了逐客令,韓嫣高高興興走了,腿腳還有些飄飄然,權輿在簾內冷眼看着,冷笑一聲。
卻說那漢皇回了宮,把那衛子夫給渾忘了,只由身邊的執事宦官名曰蘇喜的随意派了個繡花的差使,也不見再招幸。
這天恰好早朝畢,奈何不見了韓嫣,劉徹眉頭一緊,蘇喜便将今日一葉樓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劉徹喝了一口的茶都給噴了出來。
“真有這麽神?”劉徹問道。
“這事奴才也不清楚,可韓大人那副樣子,也讓人不由得不信啊!”
“把韓嫣吓成那樣,可能确實發生了什麽事。來人,把韓嫣叫進宮來,朕要好好問問他。”
一校尉領命出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
“什麽?他不來見朕?!”
“韓大夫說最近感了風寒,實在……見不得陛下。”
“感了風寒?前幾天還活蹦亂跳的……嗯?那你去給朕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劉徹擡腳走了。
一葉樓內權輿又閑着無聊把上官天賞叫上來聊天了。畢竟大家夥都是闵理工的學生,還是有很多共同語言的。
“诶诶诶,我說你是哪裏人吶”權輿一上來就套近乎。
“你說戶口所在地還是咋地?”
“這……有很大分別嗎?”
“我出生在江西上饒,但是是江蘇南京人,在上饒讀到三年級年級,又到南京讀了小學,初中又到南昌讀了三年,又到南京讀高中。因為教材不一樣,中考分數也不通用,于是便留了一級。最後到上海來讀大學了。”
“哇!經歷好豐富的說……那你是江蘇人咯!”
“算是吧。”
“什麽叫算是吧,那你比我大一歲啊!”
“嗯。”
“你為什麽跑了那麽多地方讀書呢?”權輿又忍不住好奇心。
“額……我媽媽帶着我的,我爸……他在我小學的時候……就去世了……”
“啊……對不起啊……”權輿怕觸到了上官天賞的傷心之處,急忙道歉。
“沒關系,我習慣了。”
“那為什麽初中又要回南昌呢?”
“這……我可以不說嗎?”
“行行行……我向來尊重他人的隐私。”這個上官天賞也不簡單啊,權輿心想。一陣沉默……
“诶,我給你透露了這麽多個人隐私了你也該等價互換點什麽吧!”上官天賞拿了一根茅草在地上亂畫。
“互換什麽啊……”權輿擠着眼裝傻。
“你是哪裏人啊?”
“湖南衡陽的。”
“哦。”上官天賞突然發現自己沒話問了……又一陣沉默……
“诶,還有什麽問題啊?”權輿發現了上官天賞的不對勁,追問道。
“額……沒了……”上官天賞臉有些微微發紅……
“那……好吧……真是沒趣!”權輿扔下手上的草,跑到樓下去吃點心了。廚子都是長公主府派來的,那手藝自然是沒的說,雖然是用簡單的大棗江米這些簡單的食材做的,也甚是好吃。權輿開心的吃了一塊又一塊。在闵理工可沒有這樣的口福啊。上官天賞跟着她從樓上下來,剛到樓梯口就見到權輿吃的那麽歡樂,頓時就郁悶了。
“诶……我說,晚上吃這麽多會發胖的……”上官天賞好心提醒一句。
“關你什麽事啊,胖就胖呗!”又一塊糕點塞進了權輿的嘴裏。
上官天賞滿頭黑線……
蘇喜很快就查明了一葉樓中的那個神仙,但卻只查到此人為長陵女子宛若,因有靈魂附體,所以知古今未來。蘇喜将此情況報于皇帝聽時,皇帝高興不已,急忙出宮想要拜訪此神君。
何奈平陽長公主早已知皇帝要出宮,便把消息透給了權輿,然而權輿為求輕松愉快,定下了一日只蔔一人的規矩。恰巧皇帝微服自稱平陽侯到達一葉樓之時,權輿已經糊弄了一個富商。
“啊哈哈哈哈,終于放假了!”權輿費盡口舌打發掉那個富商之後,開心的躺在床上幻想,可是這幾天上官天賞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權輿嘴裏叼着一根剛從後院裏摘來的狗尾巴草,郁悶起來。
……還不如找人來算卦……可是如果這規矩一廢,自己可就沒有身價了!本以為三萬金沒多少人出得起,可是這樣一看來長安城裏的富人還真不少,不愧是國際化大都市啊。權輿覺得這種生活可真是過得難受啊,精神這樣下去真是越來越不濟了……一邊翻着白眼,一邊想着這日子該怎麽過啊。原來以為娘娘般的生活真是天堂,可如今比娘娘過得還好(不用宮鬥……),真想找點事來做……
不一會兒,遙襟進來通報,說平陽侯在樓下等候,想要上樓來一見。
權輿一停頓時興奮,一掃腿從床上起來,可一想想也不對勁,平陽侯?平陽侯不是去平陽養病了嗎?前幾天平陽長公主還過來抱怨過,說她命怎麽怎麽不好,嫁了一個病鬼。那這人冒着平陽侯的身份,是誰呢?對了!《西京雜記》不是記載過劉徹小皇帝喜歡冒着他姐夫的身份到處踩踏農田的嗎?!看來此人必是劉徹小皇帝了!又可以會會這個小皇帝了,順便可以問問衛子夫現在怎麽樣,說來雖然屢次問長公主她的情況,可長公主總是緘口不言、笑而不語,可那笑卻耐人尋味。權輿其實也不太想多了的,可是,總是忍不住啊!
可這皇帝找上門來了,若是答應了他給算卦,拿自己的身價不就一落千丈了嗎?人人都會說神仙原來也畏權勢——畢竟皇帝還是打着平陽侯的旗號來的,可若是不讓,自己閑着沒事情做啊,而且又懷着極大地好奇心……權輿站起來一邊摸着下巴,一邊皺着眉頭踱着步。
作者有話要說:
☆、一葉知秋(五)
這可真是……難辦啊……
遙襟和纖歌還在一旁靜靜等着自己的命令,權輿一下狠心,便叫遙襟下去通知平陽侯,說今日蔔卦之人已滿,不再算卦了。
不一會兒,就等來了通傳,說下面那人倒是沒怎麽生氣,問道何時才可算卦。
權輿道這皇帝還可以啊,倒是大人有大量,不像韓嫣一上來就說要拆了她對的店,但卻不知道的是,有道是皇帝雖身在九重霄卻心知天下事,他早已查明這一葉樓的規矩,若是權輿今日接下來他這一單,反倒會讓多疑的皇帝認為她不是真的只是在招搖撞騙。如此,神乎其神的神君宛若已簡在帝心。
權輿随便說了一個叫皇帝三日之後過來。卻沒想到皇帝真正守約,三日之後的卯時,果然來到門外等候。
由于神君要價太高,這幾日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竟然一直沒有人來一葉樓,就連喝盞茶的都沒來。于是乎這幾天就一直窩在一樓的廚房搗鼓稀奇古怪的吃食,雖然廚藝不佳,但自己做出來的東西自己總覺得好吃,前幾天上官天賞貌似結束了他的“閉關修煉”重新在人間冒出泡來,權輿立馬邀請他嘗嘗闵理工文科女的手藝。
上官天賞欣然接受,拿起白色的小方塊便往嘴裏塞,槽牙剛咬了下去,舌頭一舔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權輿正期待着一句誇獎,等待她的卻是上官天賞咬了一口吐到地上的殘渣……
……不由火起……一卷書拍到上官天賞的後腦勺,高高鼓起一塊肉包。上官天賞見她如此不講道理也憤怒了,雖然他一直以來接受的教育是不能對女孩子發火的……可是面前這人……還當得上“嬌花照水,弱柳扶風”麽……但是動手還是不太好的,于是便吵了起來——
“話說,自己做的這麽難吃當然要吐出來咯!這種味道都說不定放了毒藥呢!”
“啥啥啥?我都吃了這麽多了怎麽會放毒藥?!我好心好意做吃的給你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哈?!”權輿不甘示弱。
“什麽嘛!我做的點心都不會像你這樣!何況……你還是個女的?!”上官天賞臉有點紅了,真是平生第一次和女生吵架……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哦!
“什麽我是女的……你會做點心啊!”權輿剛郁悶了一會兒又頓時兩眼放光。
“額……會……的……”上官天賞撇撇嘴。
“啊哈哈哈哈,趕緊給我做一點啊,以證明我做的确實很差!”權輿眉開眼笑,上官天賞則灰溜溜的溜進廚房。
半個時辰之後……
“确實好吃诶……你什麽時候學的?教教我好伐?!”權輿興高采烈歡呼雀躍,而一旁對的上官天賞眼睜睜的看着盤子裏放的六塊圓形糕點一塊塊走進權輿的嘴裏,然後被嚼爛順着食道進入胃中之後漸漸屍骨無存……
“你,能不能,吃的,像個女……生……”
皇帝駕臨的時候上官天賞又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長安城郊區的環境很好,上官天賞有可能又去露營順帶“拈花惹草”了,只可憐了她這個神君獨守這殿閣樓臺,水榭庭院,卻只能孤芳自賞。
有幸的是皇帝終于出現在她面前。豐神俊朗,和當日所見相差無幾,還真是禦駕親臨——只是套了個平陽侯的頭銜。然而神君面前,秘密也不是秘密。于是乎一開始就挑破了——
“咳咳……皇帝陛下禦駕親臨,實乃一葉樓之大幸也。”裝模作樣,文人的酸腐氣一覽無餘。
皇帝有些驚詫,但轉念一想對方畢竟是神君無所不知也就不足為奇了。
“哦……朕……只是上回與韓嫣聊了下,你和他說什麽少與朕親近之類的把他吓的半死,朕今日,就是想看看,一葉樓到底又多神奇!”
嘻嘻,明明相信的緊,還硬要擺出一副皇帝的架子,看我待會兒怎麽整你!權輿心中暗笑。
權輿暗笑一會兒,又裝起正經來,故作嚴肅地咳嗽了兩聲,道:“皇帝,你,想從我這兒知道些什麽啊——”
“額……這……神君倒是直接。”皇帝身子偏了偏,似乎是在調整一下坐的方式一讓自己坐的更為舒适。
“呵呵……我只是想要多休息一會兒,有什麽事情,皇帝你快點說吧。”這話說的甚是嚴肅,皇帝自小都沒人敢這樣對他說話,就算當年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十皇子,也沒人敢這樣對待皇族中人啊,于是不由火起,剛想發作,又想起對面簾子內的可是無所不知的神君,而自己不過一個凡人,怎麽敢在神君面前造次,于是又将火氣生生硬憋了進去,深吸了幾口空氣,想了想問道:“第一個問題:朕,什麽時候能有一個兒子。”
“嗚……這個嘛!你今年都多大了?”
“十八。”皇帝最讨厭對的就是別人問到年齡再問他有沒有兒子了,拳頭握緊了,骨節發白。
“那……還早。”權輿搖頭晃腦。
“什麽?還早?!”皇帝又驚又懼,拂袖而起,咬牙切齒的盯着簾子,真想一劍砍過去。
“是啊。大概至少過了而立之年吧,會有一個男孩。”權輿早知道他會有這個反應,從容不迫的答道,再說了,她就是撒了一個小小的謊言,想開展她的下一步計劃,子夫啊子夫,我顏權輿知道你現在肯定不好過,不過今天之後,哼哼!權輿的嘴角稍稍上揚。
“啊?”皇帝不敢相信的深吸一口冷氣,緩緩扶着膝坐了下來,由于與神君談話甚是私密,況且皇帝所問之事也不願意讓他人窺知,這偌大的三層樓,被官兵給封了,遙襟和纖歌還有一幹雜役婢女,都被侍中、中常侍等等随從攔在了一樓。漢武帝腦門上冷汗都冒出來了,靜默了一會兒,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得急切的問道:“那……有什麽辦法,可以……可以,讓朕……早點,早點有個兒子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一葉知秋(六)
權輿就知道他會這麽問,心中冷笑一聲,漢武帝二十九歲才有一個兒子劉據,史書上記得清清楚楚呢!皇帝兒子的數目,可沒有史官會記錯。而自己稍稍說晚一點,就是為了下面這段話——權輿搖頭晃腦掐指一算,道:“皇帝,你是不是幾個月前從平陽長公主府上帶走了一個婢女?”
“是啊。”皇帝眉頭一皺,似乎有點明白權輿的意思。
“那個歌女,叫衛子夫對吧?!”權輿感覺自己有點在審問犯人。
“沒錯,子夫。”皇帝說起這個名字時毫不猶豫,似乎八輩子前就聽說過似的,嘴角還浮起一點暧*昧的笑意,似乎在回味着什麽美好的事情。權輿一看到他的表情,不由又對這個皇帝厭惡了幾分。
“想要早點有兒子,回去好好對她,就行了!”權輿不想再和這個家夥費口舌了,現在幾乎就是在下逐客令。
“這……”皇帝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好像有點不願意。權輿敏銳的感覺到了他的不情願,火氣一下子就湧了上來,居高臨下的說:“你有什麽不願意?!你既然來問我了,就說明這個問題對你來說很急迫!現在,我給你指了一條明路了,你還有什麽不願意的啊?!”不想要就快滾嘛!權輿真想吼出來,可畢竟人家是皇帝,也要稍稍忍讓忍讓。
“這……”皇帝眉頭皺的更緊了,似是有什麽難言之隐,權輿剛剛在心裏将皇帝八輩子祖宗都罵了一遍,但是之後又覺得自己好像是有點沖動了,剛剛他回憶起子夫的名字毫不猶豫,說明心裏還是有她的,難道……可能……是有什麽其他的原因嗎?上次衛子夫走的那天,平陽長公主好像找皇帝談了很久,難道,是這個原因嗎?權輿冷靜了下來,想到皇帝身邊現在的政治事态還是有點嚴峻的,說不定,是由于什麽難以啓齒的事情,讓他不得已這麽做,權輿開始有點懷疑自己剛才對于皇帝論斷是不是太過于感性了。
“那……朕就不隐瞞什麽了,神君不要對他人啓齒就行!”靜默良久,皇帝狠狠下了一把決心,或者,神君真有什麽辦法能讓自己早日脫離這日日強顏歡笑虛與委蛇的時候,他實在忍不下去了!
一葉樓一樓。二樓三樓被重兵把守着,但一樓還在照常做生意。上官天賞在外面采集了一些動植物标本之後背着個大包袱回來了,剛進門,忽略掉守着樓梯口的一堆士兵,看見一個錦袍年輕人獨自坐在大堂飲茶,年紀應該和自己差不多,面相似乎和自己有幾分說不出的相似。雖然在認真喝茶,可是卻隐隐感覺到他在這個大堂尋找着什麽。上官天賞眉頭一皺,深呼吸一口空氣,心中有種感覺這個人在哪裏見過似的,前幾天自己被跟蹤過,雖然及時發現将那人甩掉了,但是那種逃竄的感覺至今仍然心有餘悸……難道,來者不善?上官天賞心中一沉,沒有像往常一樣向栖身的地下室走去,二十繞過了那個人走向月季花開得正歡的後院,背挺得直直的,臉上依舊像往常一樣冷淡,但是從門口到後院那一點點路程,卻似乎有什麽東西像冷箭一樣射過來,到達無人處時候,竟然後背都濕透了。
難道,即使自己一直隐藏在權輿的名聲之下,又帶着神君宛若的随從雲中君的面具,還是被人發現了自己的真實意圖嗎?
自己來的那個世界,科技發展之迅速連指數增長都不足以稱道了,各國之間的明争暗鬥越來越劇烈,難道,還是沒有逃過嗎?他想起父親死亡的消息傳到家裏的那天晚上,母親那張絕望的臉,還有那絕望的眼神下隐藏的憤恨與無奈;想起了自己高考完填志願時本想報讀五道口工學院航空航天定向生時媽媽的堅持不同意的場景;想起了自己被逼到闵理工讀經濟後又不滿媽媽決定毅然轉系到生物時母親那氣憤難耐打到自己臉上的一個耳光……他仰望蒼穹,明淨如洗的天空那一絲絲的雲朵在風的吹拂下變幻莫測。他緊緊攥着手心那有些突出的元件,似乎明白了什麽。
透過細細對的小孔,那個人還在正堂從容不迫的喝茶,那黃玉發簪束起的發髻,那蜀錦織就略略用雲紋滾邊的蟬衣,那文質彬彬跪坐在蒲團上娴熟的飲茶動作……都毫無差池地表明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漢代貴公子,然而,為什麽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呢?上官天賞閉起眼睛,中午的陽光很是熱烈,視網膜上泛起透過皮肉産生的血色——整個世界都淹沒在這無邊的血色中。他似乎極累地靠着長亭的杉木柱子,盛開的月季浮動起淡淡撩人的香味,在中午的悶熱的催化下使人昏昏欲睡,仿佛要将這一切都藏進那看似美麗無比對的睡夢之中
三樓,權輿正目不轉睛全神貫注地聽着皇帝陳述那無比霸氣美好的皇權之下那無奈的事情——
“朕之所以能順利登基,有一大半原因都是館陶大長公主母女的幫助……那時,朕還小啊!陳阿嬌和榮哥哥也還小,不過榮哥哥已經被封為太子了。那時朕和阿嬌姐都不明白‘太子’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是朕很清楚的記得,榮哥哥被封為太子的那一天,母親雖然白天一直笑着祝賀栗姬真是有福,有說什麽榮哥哥寬厚仁德,就像父皇一樣,可是晚上回到寝殿,她就不再笑了,狠狠地攥着手帕,抱着我哭。
“我很害怕啊,母親從來沒有這樣哭過,還是在我面前,我很慌,不知道該怎麽辦,于是只好陪着母親。天快明的時候,母親才擦幹臉上的淚水,說:‘彘兒,若是栗娘娘當了太後,你覺得我們會怎麽樣呢?!’她說的很鄭重,可是我不知道是什麽意思,我那時和阿嬌姐,和榮哥哥都玩得很好,說實在話,在那之前,我還一直覺得,要是榮哥哥能當天子那就好了。我不明白母親是什麽意思,只好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母親慘淡的笑笑,說:‘你還小,不明白這些……我平時雖說和栗姬相處的還好……但一來這也不是真心的,二來……你小姨那麽受寵愛,她已經有了四個兒子了,栗姬早就嫉妒的發狂,我身為她姐姐……到了栗姬報複的時候,估計……我的下場,彘兒你的下場,都不會好到哪去吧……’那一天,我感覺母親第一次把我當一個大人來看,雖然我不是特別的明白母親的意思,但是我還是很用力的點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一葉知秋(七)
“後來母親也沒和我多提這樣的事情,直到有一天,宮裏受寵的妃嫔一個接一個的得病死去了,這本來沒什麽,可是有一天,我小姨也得了這種病,母親去探望,小姨對母親說是吃了栗姬帶來的糕點之後得的病之後就去世了,母親很是悲痛,将小姨生的四個兒子都接到身邊來撫養,從此之後,母親雖然母親和宮裏每個人都相處的還算融洽,但對誰都好像少了點什麽,我那時也說不上來,但後來感到,那就是真心吧!那一天,母親對我說一定要讓我當上皇帝,一定要找栗姬報仇。我第一次看見母親的眼中有那樣狠戾的神情,我突然感覺到,這個世界,遠遠沒有像我看見的那麽簡單。
“之前,栗姬其實也有過失寵的時候,那時她去求父皇的姐姐也就是朕的姑姑館陶大長公主,希望館陶公主能替她美言幾句以求重獲聖寵,可是那會子館陶長公主正在為梁王和太後的事情發愁呢!哪有空理她?!後來栗姬不知怎麽的又複了寵,兒子又做了太子,館陶公主想要給陳阿嬌找一門好親事,正好劉榮哥哥和阿嬌姐同歲,館陶大長公主便看上了,想說親,卻不料栗姬已經春風得意了,又一直記着以前館陶公主不肯幫她的事情,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母親就一直等這個機會,栗姬那個蠢貨拒絕了大長公主,大長公主懷恨在心,面子又跌的一塌糊塗。母親這時去求親,其實館陶長公主哪裏看得上我這個十皇子,就推說我還小,等一會再說……
“然後,母親就教我,下次大長公主帶着阿嬌姐來宮裏的時候,若是問道我什麽态度,就說‘若得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