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譜——暗黑黎明

第4章 第四夜《愛意》

泊瑟分這幾天一直都待在黃泉之國，他已經有點心急如焚了。如果不趕快回家，媽媽一定很擔心。可是，冥神大殿四周都設下結界，不可以自由出入。他該怎麽辦呢？

他一邊在心裏暗忖，一邊低頭啄桌子上的食物。

哈帝斯手裏捧着飯碗，垂目盯着這只小雲雀啄食着一塊牛肉。看着他用小嘴困難地啄着一大塊肉，不禁覺得的好笑。

哈帝斯本來有準備雀鳥的糧食，可是這小雲雀卻一點都不感興趣，不肯進食，差點餓壞了。直到，自己用餐的時候，才飛撲過來搶食物。

所以，現在哈帝斯一直用正常的米飯以及食物喂食小雲雀，只是這樣會不會吃壞肚子啊？

哈帝斯一邊疑惑地暗忖，一邊吩咐侍女将刀叉拿來，伸手替着小雲雀切割肉塊。

泊瑟分擡眼，有點愣愣地看着哈帝斯，湛藍的眼瞳帶着複雜的神色。

哈帝斯将切好的食物遞給小雲雀，一擡頭便看見那道清澈的視線，不禁一愣，原來這小雲雀的眼眸是罕有的藍色啊！真是非比尋常的鳥雀。

哈帝斯用手指輕輕地撫摩小雲雀的腦袋，手指拿起一塊小肉塊慢慢地喂着這小家夥。

小雲雀輕輕地啄食着，偶爾啄到哈帝斯的手指，帶來一絲絲癢意。

突然，一聲響亮的吠聲響起，小雲雀頓時吓了一跳，看着一頭巨大的生物，不停地搖動着尾巴，撲到哈帝斯的大腿上，做出像極普通寵物犬的舉動去讨好主人。

「可魯貝洛斯，你太重了，快從我的腿上下來。」

哈帝斯無奈地一笑，輕輕地拍着可魯貝洛斯的頭。那頭三頭犬一下子有點喪氣的跳下地上，擡眼，狠狠地瞪了一眼，桌子上的泊瑟分。

頓時，小雲雀吓得羽毛都豎起，飛到哈帝斯懷裏，不停地發抖。

「可魯貝洛斯，你又在欺負小雲雀！」

哈帝斯輕皺眉頭，不悅地說道。他輕手輕腳地抱着小雲雀，拉開胸膛的衣服，把他放進去。

泊瑟分臉紅紅地待在那溫暖的胸膛上，一動不動。

哈帝斯偶爾發現，只要自己這麽做，小雲雀就會安靜下來，所以這幾天便習慣，把小雲雀塞在自己的胸前上。

「汪汪汪……」

可魯貝洛斯不滿地吠道，雖然聽在哈帝斯的耳裏是普通的吠聲。可是，化身動物的泊瑟分聽得懂對方在說什麽。（雖然，第一次聽見的時候，有點疑惑，可是泊瑟分很快就适應了下來。）

「小肉塊，下來！別占我的主人的便宜。」而那些吠聲就是這個意思。

泊瑟分扁起嘴，揚聲道：「我、我才不要。哼哼……」

哈帝斯看着兩只寵物吵鬧不停，有點傻眼。

他心想，這下可魯貝洛斯真是找到夥伴了，竟然有動物不怕他，還拌嘴！

泊瑟分橫了那只笨狗一眼，故意在哈帝斯的胸膛輕蹭了幾下，果然，那只笨狗又張開撕牙咧嘴的模樣。

哈帝斯眼看自己的愛犬想撲向來一口吃掉懷裏的小雲雀，便有點無奈地說道：「聽聞，東方的邊境有死靈軍隊鬧事，可魯貝洛斯這麽悠閑，去幫幫雷米爾吧！」

可魯貝洛斯可憐巴巴地搖動尾巴幾下，眼神顯示出萬分不想去信息。

「回來後，賞你一百根人類骨頭。」哈帝斯溫和的說道。

語畢，可魯貝洛斯就不見人了。

果然，本性還是狗。只有談到吃，便比誰到快。泊瑟分翻白眼，暗忖道。

「沒有吓到吧？嗯？」

哈帝斯垂目低頭，溫柔地說道。手指輕輕地摸了那小雲雀的腦袋幾下，帶着無盡的憐惜。

四周的侍從一副見鬼的模樣，暗忖猜不透他們的王的腦袋在想什麽，明明對任何人都一副天殺的樣子，可是對着那頭兇殘的三頭犬又疼愛至極。現在又加了一只看起可愛無比的小雲雀。

可是，冥王陛下應該圈養像三頭犬，鱷魚，獅子等等的動物才符合形象，現在對這只小雲雀溫柔的神色，誰看到都起雞皮。

泊瑟分覺得心裏一陣悸動，如果這樣的眼神是對人形的自己，那該多好啊！他暗忖了一下，忽然，靈光一閃，飛起來，撿起碗裏的米粒，在桌子上面堆砌起字體。

哈帝斯一直知道這一只小雲雀與普通的動物不同，可是看見他在桌子上堆砌字體，還是不禁啧啧稱奇。

『我想離開黃泉之國。』

不過，一看見小雲雀所表達出來的信息，哈帝斯不禁眼神一暗，輕聲道：「你不想陪伴我？」

泊瑟分急忙搖頭，立刻在桌子堆砌道：『我會回來的。』

哈帝斯一愣，如果會回來，為什麽又要堅持出去？

可是，鳥雀本來就自由自在的，他堅決留下這小雲雀也沒有用，如果因為這樣讓小雲雀心生郁悶，那麽很快就會生病的。

「好吧，我告訴你怎樣出去以及怎樣回來，我黃泉的大門永遠會為你開的。」哈帝斯眼神溫和地說道，垂目低頭，捧起小雲雀，輕吻了一下那柔軟的羽毛，用神力立下一道誓言。

小雲雀的腳下倏地出現一個法陣，閃爍着明亮的光芒，一下子又消失。

泊瑟分愣住了，這個男人竟然可以對自己毫無戒心？甚至用神力立下這樣的誓言？

在這個時代，神會向伴侶或者其重要的人，用神力立下誓言，如若違背誓言，會遭自身的神力吞噬，七孔流血而死。那是對摯愛的承諾與宣誓，甜蜜而危險的詛咒。

兩日後，遠處的狄蜜特神殿，原本一片鳥語花香，四季如春。此時，萬物凋零，枯枝凋零，随處都可見。（大地女神的心情會影響萬物的景象）

狄蜜特一臉憂愁，心裏暗忖，自從從奧林帕斯的神殿回來，便發現泊瑟分不知所終。那孩子失蹤已經差不多七天了。她都派出殿內的四大高手去搜尋泊瑟分的蹤跡，可是卻一點消失也沒有。難道遇上了什麽意外？她唯一的孩子，如果失去泊瑟分，她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一想到這裏，狄蜜特默默用手帕擦淚水。

忽然，一名侍女一邊急忙跑上跟前，一邊興奮地揚聲道：「女神大人，殿下回來啦！回來啦！」

話一落，狄蜜特一回頭便看見讓自己挂念的身影映入眼前，她喜出望外地抱住那個小小的身影，柔聲道：「泊瑟分，你去了哪裏，想死媽媽啦！」

泊瑟分被抱着太緊，差點呼吸不過來，有點心虛。

「我迷、迷路啦！」

聞言，狄蜜特放開自家的兒子，眼眸盡帶溫柔。她低聲責備道：「看你以後敢不敢偷偷溜出去！」

泊瑟眼神有點飄移，嘀咕道：「一時粗心大意而已。」

「快去洗個澡，媽媽準備了你喜歡的食物，蜜汁燒雞以及蘿蔔糕。」

狄蜜特伸手摸了一下泊瑟分的臉蛋，眼裏盡是寵溺，輕聲道。

泊瑟分一聽喜笑顏開，卻又像想到什麽，說道：「媽媽，我今次認識了一個朋友，是因為他我才可以回家的。」

「朋友？」

狄蜜特絕色的臉帶着一絲疑惑，重複道。

「以後，有機會在介紹給媽媽認識。」泊瑟分拉起狄蜜特優美的手，神秘地說道。

狄蜜特嘴角含笑，輕輕點頭，想催促泊瑟分沐浴，卻又聽道他說：「媽媽，當時為什麽不選擇哈帝斯？」

狄蜜特一愣，避開泊瑟分的眼神，有點不自在地。

「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你就告訴我嘛！媽媽！」

泊瑟分眼光帶着逼切，撒嬌地拉住狄蜜特的衣袖。

「我和那個人的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釋清楚。」狄蜜特幽幽地回答道，語氣有點不耐煩。

「那你還愛他嗎？」

泊瑟分一針見血地問道。這個答案對他來說太重要，他必須要了解清楚。

狄蜜特忽然想起在奧林帕斯的大殿上那個人的态度，對自己的視而不見，不禁有點黯然神傷，有點心不在焉。

「一切都回不去了。」

「媽媽，那你的意思是……」泊瑟分還想确認一下，卻被狄蜜特打斷道：「在我心中，你比任何都來得重要。」

狄蜜特手撫上泊瑟分的臉頰，露出一個欣慰的微笑。

「好啦！別說了，去洗澡吧！」

狄蜜特放下自己的手，緩緩地轉身離去。

泊瑟分望着的那道倩影，暗忖，媽媽如果你不要那個人，那麽我就用盡全力去追求！

冥王，那個男人的存在。

他擁有最銳利，最危險的武器。一個眼神，便殺死了我的心。

一千三百年後，黃泉之國的冥王神殿。

一只嬌小的雲雀在四通八達的通道上肆意飛揚，所有的侍女仆人見到都不敢作聲，因為那是冥王飼養的寵物，別說趕跑他，只要少了一根羽毛，恐怖所有人的腦袋都要落地了。

而不遠處有兩位大約二十多歲的青年，看見小雲雀，其中一個棕發紫瞳的男子，揚聲道：「小雲雀，我有飼料啊!快過來吃！」

說完，便從口袋裏，掏出一些鳥雀吃的飼料。這是他特意從人間界找回來，想讨好那只貪吃的小雲雀。

怎料，小雲雀從半空中掠過，用爪子用力抓了幾下他的臉。

頓時，男子痛得嘩嘩大叫，手上的飼料也散在地上。

「烏列爾，你這樣做不是多餘嗎？明知道他不喜歡吃，老是千方百計得罪那只鳥！」另一位棕發藍瞳的男子取笑道。

烏列爾不滿地嘀咕道：「雷米爾，你竟然在說風涼話！鳥，本來就是吃飼料的嘛！」

雷米爾涼涼地說道：「他不是普通的鳥，是冥王心愛的寵物。」

兩人不停地鬥嘴，化身雀鳥的泊瑟分在低空飛行，聽到他們的聲音，低低地笑着，一個不小心撞到一吞黑黑的東西。

他一下子頭昏眼花，在空中摔倒下來，一個手掌眼疾手快地及時撈住其身軀。

「這麽不小心？摔傷怎麽辦？」

哈帝斯語氣帶着一絲責備，一絲關心，在手掌上将小雲雀輕輕地翻來覆去，檢查有沒有受傷。

泊瑟分不好意思地微微掙紮，就算他變成雀鳥，被對方這樣碰來碰去，還是有感覺的啊！

哈帝斯見小雲雀翻起身，輕啄了幾下自己的手指，便輕聲笑道：「還真有精神！」

那嘴角淺淺地牽起一絲弧度，眼神溫柔如水，引得泊瑟分心生一跳。不管，看了多少年，這樣的笑容，還是讓他迷戀不已。

「屬下，參見陛下。」

忽然，兩道聲音不約而同地出聲道。泊瑟分看見剛才那兩個男走向前，向像哈帝斯恭敬地行禮。

哈帝斯毫不避忌地拉開自己的衣服，把小雲雀輕塞進胸膛上。随後，他便臉色一變，威嚴地低聲道：「事情查的怎樣？」

烏列爾擡頭說道：「已經證實西方的盜賊軍團是那個人的所為。」

聞言，哈帝斯垂目沉思，暗忖，當初自己将宙斯的兩個私生子處死，并加以重罰，早就料到對方不會放過自己。雖然，當時宙斯對外宣傳兩位兒子死于意外，為了紀念兩位兒子弟之間的兄弟情誼，将其賞賜為「雙子座」，永遠在星空閃耀。其實，只是想自己放下警覺，等待時機對付自己。

他的好弟弟，十二神的領導，總是在背後像自己不斷地射冷箭。

哈帝斯暗忖，他已經中過一次招了，結果失去自己最愛的女人，現在他不會再上當。

因為，一無所有的他，現在是無敵的，沒有任何弱點。

「給我密切留意其動向。」

哈帝斯果斷地下命令，臉色冷淡，渾身散發着屬于王者的居高臨下氣質。

烏列爾和雷米爾齊聲地回答：「屬下，明白。」然後，便恭敬地退下去了。

他們一退下，哈帝斯的臉色又立刻柔和了下來，輕聲道：「房間裏面準備了桂花糕，我們回去吃吧！」

語畢，就聽到小雲雀叽叽喳喳地叫道。

哈帝斯用手指撫摩他的小腦袋幾下，便領着小雲雀往房間的方向走去。

他每次在小雲雀回來後都會準備其喜歡的食物，有時候還在心裏想，如果可以用食物的引誘将小雲雀綁在身邊就好了。可是，小雲雀總是每隔幾天又要飛出黃泉之國，然後隔兩三天才在出現。

不見小雲雀的日子，可真苦悶，一點趣味也沒有。

哈帝斯一回到房間，便有一道身影迎面而來，跪拜道：「明塔，見過陛下。」

「起身。」

哈帝斯冷冷地說道，繞過她來到桌子前坐下，将小雲雀從懷裏掏出，把桌子上的桂花糕推到其面前。

泊瑟分站在桌子上，一下子變得沒有胃口，他回頭看了那個女人一眼。

她是冥王身邊的侍女，姿色不錯，一張月貌花容，細眉鳳眼櫻桃嘴，高胸挺臀楊柳腰，還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尤物。

可是，在泊瑟分眼看确是千年狐貍精的模樣！

總是在哈帝斯的面前走來走去，一副陰魂不散的樣子。還常常趁機吃哈帝斯的豆腐！哼哼……

哈帝斯見小雲雀望向明塔，便回頭看了對方一眼，冷聲道：「什麽事？」

明塔嫣然一笑，眉目含春，走上跟前，輕聲道：「蓋亞女神有東西交代奴婢給你。」

說完，她從懷裏掏出一本類似相簿的東西，雙手呈上。

蓋亞女神，她是創造了原始神祇和宇宙萬有的創造之母,也是宙斯與哈帝斯的母親，而其他的神祗均是天地的靈氣所生。

哈帝斯一聽，心裏疑惑，母親到底有什麽東西給他！

他伸手接住，打開一看，越看眉頭就越皺越緊，泊瑟分鮮少看到這樣臉色的哈帝斯。

他好奇地飛到哈帝斯的肩旁上，伸頭一看，臉色也一下子凝住了。

這不就是、不就是相親的照片嗎？

泊瑟分心裏浮現危險的意識，難道哈帝斯的母親要逼他相親？

哈帝斯用力地合上簿子，随手扔在桌子上，冷冷地問道：「母親大人還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明塔頓了一下，有點猶猶豫豫地說道：「蓋亞女神說，如果有合眼緣的話，就告訴她。她會安排相見的日子。」

哈帝斯在心裏輕嘆一口氣，低聲道：「你退下吧！」

「可是，蓋亞女神想知道陛下的想法。」

明塔連忙說道，她當然也不希望冥王娶妻，可是命令不可違抗，為了自己，也為了任務，還是要問清楚。

哈帝斯沉默了一下，低頭，正看見肩上的小雲雀也看着自己，心不在焉地說道：「你告訴母親大人，我已經有心儀的人了。」

明塔臉色一變，隐約猜出哈帝斯口中所說的那個人，暗忖，難道一千三百年的時間過去了，他也忘記不了那位女神？

「退下吧。」

哈帝斯眼見明塔還愣住在原地，便再次冷冷地出聲道。

明塔跌跌碰碰地行禮告退，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其實，大受打擊的不但是明塔，泊瑟分也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他很想告訴自己，這是聽錯了。可是，确實是一個事實。

為什麽這麽久，這個男人還是不能忘記自己的母親呢？

真是諷刺！自己的母親竟然是最大的情敵！

可是，就算聽到這樣的話，他也不可能輕易地放棄這個男人。

一千三百年以來，他幻化成小鳥去接近這個男人。哈帝斯不對任何人笑，可是卻肯對一只小鳥和三頭犬露出微笑。

除了，動物，他不對任何人打開心扉。

絕美的風景，多在奇險的山川。

他，哈帝斯引起了泊瑟分的征服欲望。

可是，他又不敢現身，化成人形相見，如果那個男人知道自己是狄蜜特的兒子，會有什麽反應呢？

在猶豫不決的念頭之中，一晃，就是千年了。

然後，在長久的相處之中，泊瑟分的愛意，點點滴滴彙成大雨。

他發現哈帝斯沒有人可以愛，沒有人可以傾吐心事，也沒有任何希望。這個男人缺乏幸福的基本原則，他是多麽寂寞的啊！他想帶給溫暖與一個家。

如今，他卻發覺這個男人心裏根本沒有位置留給自己，一點也沒有。

只有那位大地女神——狄蜜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