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世子拒婚2
我被他推開,冰冷的雙手握着自己滾燙的臉頰。
微雨天氣裏,我深吸一口濕漉漉的空氣,試圖壓下亂跳的一顆心,坦言道:“你大可放心,我并不怪你拒婚,我知道此事你頗有為難之處。”
時間在雨夜裏格外漫長,我不曾想他因為這句話突然将我緊擁入懷。他的聲音如此刻淅瀝的春雨,飄若游絲,彌漫着清濛的哀傷。
“你知道也好,阿妍。”
他主動擁抱我,令我有些手足無措,我的手心輕柔地貼在他的後背,整個人因為他的力度深陷于他溫暖有力的懷中,仿佛他強行将我周圍的春寒隔絕。
心田中溢出喜悅的滋味,仿佛這一生都不曾如此歡喜過,他在我耳邊呢喃着“阿妍”,這是母親與采夫人才會稱呼我的名字,我一度以為他未必知道的名字。
我陷在他懷中,猶如醉酒之人,在這看不清彼此神情的迷蒙黑夜裏,我貪婪地希望時間就此停止,再不前進,就讓他這樣靜靜地多抱着我一會兒。
醉酒之人到底從混沌中逐漸轉醒,他的呼吸輕微地拂在我的鬓發,我的雙手握着他背後的衣服,更将臉埋入他懷中,含羞問他:“你幾時與左相退婚?”
他與左相長女雖有婚約,不過那是太子致生前的舊事,自太子薨逝後,左相另有所投,多年來處處與武成君為敵,王後待左相行事頗為不滿,解除婚約是遲早之事。他接受王後賜婚之前,須得将此事處理妥當,否則難免遺人話柄。
我不明白他為何再次将我推開,比第一次推開的更為決絕,我的後背驟然撞擊到堅硬的石牆,疼的倒吸一口冷氣。
我眉頭緊皺,為什麽,這次分明是他主動擁抱我。
黑暗中他的聲音異常肅沉,我幾乎懷疑站在我面前的人根本不是他。
“你回去吧,我不能因你退婚。”
我只是覺得冷,四周的寒濕重新将我密密裹住,凍得我牙齒都在打顫。
我慌亂道:“我……我并非一定要你退婚,自古男子三妻四妾……你身邊遲早不會僅有我一個妻子,你不願退婚我絕不強逼于你,你喜歡……”
雨勢漸大,檐外雨聲嘩嘩,我的聲音越發低微無跡。
他似乎恢複平靜,淡淡言道:“我勢必會與左相退婚,然而卻是為着心裏的那個女子,并非為着你。”
我想我此刻的臉色一定慘白。
多年來他不經意間對我流露的關懷照顧,使我與他再次與相遇時,堅信他心中的女子就是我,時至今日他居然殘酷的告訴我另有其人。
“我不信。”
我用力地推開身後的石牆,逼近于他,試圖尋找他的目光。他方才還深情地将我擁入懷中,轉眼就說出這種鬼話,讓我如何相信。
“你不信也只管随你。”他又是多年來不冷不熱的性子。
我情急地攔住他的去路。
“除非你告訴我她姓甚名誰,否則你就是在欺騙我。”
“我沒有欺騙你,就如你所言,真正喜歡的人,因為心中有畏,絕不會輕易說出口,更不可能輕薄相擁。”他側開我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淺笑,“我不過是個尋常男子,不值公主厚愛,公主既盼望回歸故裏,日後尋個梁國人夫君才是正理,又何苦損人不利己,耽誤我的姻緣。蘇蒲園我是再也不去,公主亦好自為之。”
我沒有好自為之,我照舊去蘇蒲園,照舊去探望采夫人,只是我再也沒能見到少游兄一面。正當我絞盡腦汁,苦思他心中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他是否有何難言之隐而不得不欺騙我時,采夫人有些為難的告訴我,近日來他為夙公主與左相府解除婚約,兩府鬧得極為不快。
我回芙蓉巷嚎啕大哭,不吃不喝,不聽橙官任何勸言。若非我無處可去,我甚至不願再回芙蓉巷。
阿夙是我的鄰居,自從她入質祈國以來,我們将近做了十年的鄰居。
小時候,我們一同戲耍,一同胡鬧,一同捉弄欺壓我們的祈國刁仆。長大後,無數個天青風暖的日子裏,我們并排坐在梧桐樹下的秋千架上,彼此傾訴心事。午後的陽光,透過梧桐樹葉,如水一般傾瀉而下。我和橙官洗滌衣物的時,她時而幫我們從井中提水,時而在樹下結繩晾衣,我以為我們會做一輩子的朋友。
若非我還将阿夙認作朋友,我此刻早就提劍與她相見,可我如今除了躲在被子裏大哭一場,居然沒有任何辦法。我萬萬沒有想到,他心中之人居然是阿夙。
細想之下,确有若幹蛛絲馬跡可尋,每每我從書壅歸假,與阿夙談及少游兄,她聽一會兒便要轉換話題,采夫人也曾說少游最喜歡性子沉靜內斂,不惹他煩擾的女子。我當初聽過付之一笑,如今深思,才驚覺采夫人當初未嘗不是有意提醒于我。
難道少游兄與我交好,從匪徒手中救我性命,悉心授我劍法,皆因阿夙之故,愛屋及烏?
我左思右想,前思後想,上思下想,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他們是幾時相識。到底是我太過愚笨,才會從頭到尾渾然不覺。
如今他們再不避諱我,我甚至有兩次從門縫中窺見他護送阿夙歸來,沐浴在夕陽的金色光暈裏,他的目光溫柔恬淡,好似要将人融化一般。
可他從未用這樣的目光看過我!
我絕非聖人,我妒火中燒,他們愛怎樣就怎樣,我再也不要偷窺他們的行蹤。
可我委實無用,連我自己都氣惱了自己,我仍舊天天去蘇蒲園等他,我等的是他,但我等的也是我自己的死心絕望。
我非得找件事情将自己的心一點點磨空,否則我會發瘋。
上午還是豔陽高照的天氣,沒想到中午一過,就陰陰沉沉,橙官特地趕到蘇蒲園送傘給我,回來的路上,雨越下越大,我們都淋的半濕,暫且躲入附近一家常去的酒館避雨。
冤家路窄,恰巧遇到裕世子與幾個狐朋狗友自城外狩獵歸來,也在此避雨。
幾年未見,我和橙官又皆是一身男子裝扮,大家更是一眼認出彼此。裕世子照舊一副輕佻模樣,沒個三言兩語,就動手動腳調戲橙官。
橙官因為容顏太過,當年在書壅時他就對橙官不懷好意,我因此沒少和他打架,不想他如今非但死性不改,甚至變本加厲。
我一怒之下,拔劍就砍,不過今日他人多勢衆,雙方都未賺到便宜。
我的長劍劃傷他的下巴,他一手托着下巴,惱羞成怒,發狠要将橙官弄到手——只消将我弄到手,橙官身為我的侍女,就不得不從他。到時我就算有天大的本領,也得乖乖聽從他的吩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