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番外篇《年年沒餘》】
01
“任念年,任念年!醒醒!”
班主任柳老師越來越尖利的聲音,總算将任念年從睡夢中喚醒。
醒來的任念年揉了揉眼睛,盯着面前的柳老師呆了幾秒鐘,然後才回過神來,意識到這是在課堂,他還正在上課。
任念年慌了:“對…對不起!柳老師,我……”
柳老師嘆息着直搖頭:“任念年,你下課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課後,班主任柳老師的辦公室內。
柳老師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任念年,連連嘆氣。
剛開始入學時,任念年是以總分第一的成績被分到這個班的,他是班上的學習委員,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不僅如此,任念年也是班裏最活潑開朗的孩子,一向都不用師長們操心。他的臉上似乎都永遠挂着笑容,他心寬,天大的事,再大的煩惱,好像只要睡一覺就都沒了。
可如今呢?
任念年的眼底是厚重的黑眼圈,臉頰上也有着一道淺淡的紅色疤痕,本來優異的學習成績,更是一降再降,退步得相當厲害。
班主任劉老師頗為擔心:“念年啊,你最近有什麽心事嗎?如果有哪裏不順心,你可以告訴老師的,老師會幫你解決。”
“沒什麽,謝謝老師。”任念年笑着搖搖頭。
劉老師總覺得任念年沒有說實話,依然愁眉不展:“念年,你家裏的新媽媽,對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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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
任念年目前的“新媽媽”姓文,任念年一般都喊她“文阿姨”。
任念年記得爸爸第一次帶着漂亮的文阿姨進門時,文阿姨就朝他和妹妹柔柔一笑,也送了零食和玩具給他們。
他們的初次見面,文阿姨一點也不排斥任念年和妹妹任念思,所以任念年也對這個将來的“新媽媽”的印象不錯。
文阿姨和任爸爸結婚後,她會親昵喚任念年“小年”,也會摸他的腦袋,給他做好吃好喝的。
有段時間,文阿姨常常熬粥端給任念年,也做一些營養的蔬菜水果汁,每每都第一時間端到任念年的面前。
“來,小年,乖乖喝下。”
“嗯,謝謝文阿姨。”
只是時間久了,日子一長,文阿姨這份表面上的溫暖與關懷就開始變質了……
02
任念年和妹妹任念思差了六七歲,他如今是高中生了,但妹妹還在念小學。
任爸爸最近的工作應酬很多,晚上總有各種飯局,要陪領導吃飯喝酒,有時候要到深更半夜才能回家。
昨晚,任爸爸又一次醉醺醺的回到了家。剛巧這兩天文阿姨出差在外,根本不在家中,所以最年長的任念年就負責照顧起了爸爸。
任爸爸喝醉了就會耍酒瘋,先是瘋瘋癫癫的,之後他就開始哭訴,說着生活工作中的不如意,以及對任念年已故母親的思念。
每次看到醉酒的爸爸,妹妹任念思就有些怕,任念年柔聲安慰着妹妹,哄她入睡。
而文阿姨的親兒子,任念年現在的另一個弟弟蔣川誠嫌吵嫌煩,嘴裏抱怨個不停,然後他猛地一摔門,在自己房裏始終沒出來,更別提幫任念年的忙了。
任爸爸吐得厲害,鬧了好一陣子,折騰到半夜才消停下來。任念年一直在旁照顧着,是等任爸爸安然入睡後,他才去睡覺的。
第二天一大早,明明是最晚睡的任念年,卻早早就爬起來做早飯了。
任念年才是高一學生,卻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自從媽媽去世後,爸爸一度的頹廢不振,十歲左右的任念年就學着自己燒飯做菜。
一開始任念年燒出來的飯菜,不是偏淡就是偏鹹,有時沒燒熟或是燒糊了,就成了黑暗料理,但爸爸和妹妹也不嫌棄,妹妹任念思更是一個勁的誇他。
無論是燒飯,還是做其它事,只要是哥哥做的,任念思都覺着好,在她眼裏,任念年特別特別好,就是世界第一的好哥哥,誰也比不上他!
任念年總笑妹妹是一味的盲目追捧,任念思也不在意,反正她就是對哥哥任念年贊不絕口,哪兒都超喜歡。
等到文阿姨帶着兒子蔣川誠來到這個家後,文阿姨也誇任念年的廚藝比她好。
之後文阿姨變懶了,她早上經常起不來,晚上下班也遲,所以很多時候,都是由任念年做飯給他們一家吃。
久而久之,文阿姨和蔣川誠也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03
任念年從柳老師的辦公室出來後,班上幾個和任念年要好的同學就圍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問着他情況,有沒有被老師為難,會不會罰抄書之類?
任念年搖頭,笑着讓他們別擔心,說他自己只是昨晚沒睡好,絲毫沒提起爸爸醉酒的事。
“念年,幸好你臉上的疤慢慢變淡了,之前我好擔心,生怕你會毀容啊!”
“就是,就是!你這麽好看的臉,要是真留下一道疤,那豈不是——”
“好啦,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嘛。”任念年打斷了他們的話,笑嘻嘻的,“其實男孩子身上有疤,也很帥啊!”
“可你這是臉啊!臉很重要!”
“不不,像是那些古代的大俠,刺客和殺手的臉上也有疤,多酷!”
“切!那根本是兩碼事,念年,就你傻乎乎的,缺心眼,要是換做女生被弄傷了臉,那非得哭死喽!”
任念年被他們逗笑了:“哈哈,你們放心,反正我的臉快好了,也不會留疤的。”
前陣子,任念年周末在家掃地拖地,打掃衛生的時候,腳下忽然一個不穩,身子直接向前摔去。
他整個人倒地,同時也不小心撞碎了花瓶,左邊臉頰被花瓶碎片割傷了,留下了一道傷痕。
其實任念年知道,那天并不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而是被弟弟蔣川誠絆了一下。
晚上放學後,幾個同學約任念年去打籃球,任念年想到家裏還有一堆家務活等着他做,又要趕回去買菜做飯,只好拒絕了他們。
因為拒絕他們太多次了,任念年有些不好意思,臨走前,他便将兜裏的糖果和巧克力分給了幾個同學:“下次我請客,請你們喝柚子茶!”
“又喝啊!”
“別…別別!大哥,算我求你了,我們真的快喝膩了。”
“好吧。”任念年眼珠一轉,又笑道,“那下次,我請你們吃柚子味的冰淇淋。”
其他同學:“……”
其中一人将糖果又塞回到了任念年的手中:“好了,念年,你以後多多陪我們打球就成。這些糖果和巧克力,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還是拿回去哄妹妹吧。”
“對啊!我們可是男人,喝酒吃肉才是王道!”
“得了吧,就你那酒量,三杯就倒,哈哈哈。”
04
三天後,文阿姨已經出差回來了,不過她下班的時間依然很晚,所以晚飯還是任念年做的。
這天,文阿姨回來得比平時早一些,她見任念年在廚房裏忙活,笑道:“小年真乖啊!要是我們家川誠,有你一半懂事能幹就好了。”
任念年笑笑沒吭聲,繼續低頭炒菜。
“小年,我來幫你吧。”語畢,文阿姨就系好圍裙進了廚房。
但她沒關廚房的門,反而沖任念思的房間裏喊了一聲:“思思你出來看看,想吃什麽?阿姨給你做。”
聽到聲音,任念思就走進了廚房。
廚房裏油煙大,任念年一點也不想讓妹妹進來吸油煙,正拉着她準備走出去,誰知,文阿姨手中一個不穩,燒菜的油鍋也突然一偏,滾燙的熱油随即就飛濺出來!
她及時往後一躲,可熱滾滾的油水卻直直地灑向了任念思。
任念年吓了一跳,立馬就把妹妹抱入懷裏,用他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妹妹,以至于任念年的肩膀和胳膊都被燙傷了。
事後,塗了藥膏的任念年,呆呆的躺在床上。
任念思守在他的床邊,眼眶含淚:“哥…哥哥,你疼不疼啊?”
任念年沖她笑了笑:“不疼。”
即使上過藥了,可任念年的皮膚仍是紅腫一片,依然火辣辣的痛着,他是強忍着,嘴角才扯出了一絲笑容。
“你……你又騙我!這怎麽可能不疼啊?嗚嗚嗚……”
任念年抹去了妹妹眼角的淚:“思思,別擔心!哥哥我是男孩子,男子漢大丈夫,是不怕疼的。”
“嗚…嗚嗚,嗯。”
任念年想起了媽媽臨終前的話。
媽媽蒼白無力的手掌,逐漸失去了溫度,指腹在任念年的臉頰輕輕摩挲,流連着,最後停留在了任念年眼角的淚痣上。
媽媽告訴他,不要哭,要勇敢的笑着!
無論将來境遇如何,腳下的道路有多坎坷難行,都要堅持走下去,笑着走向幸福。
媽媽去世後,任念年仍在努力微笑,積極地生活着,然而,他好像離真正開心的生活,越來越遠了。
05
任念年的“新弟弟”蔣川誠,比他小兩三歲,也是個皮相很好的Omega,蔣川誠的一張臉瞧着也姣好勾人,但比起任念年精致的五官,還差了幾分。
文阿姨希望自己的兒子多才多藝,平常上課之外,她也為蔣川誠安排各種補習和藝術班。
蔣川誠頭腦靈活,學東西也快,鋼琴,書法和跳舞這些統統都難不倒他,如今他也學得有模有樣了,但文化課的學習成績,蔣川誠永遠比任念年差了一截,人緣也不及開朗樂觀的任念年。
蔣川誠高一剛入學的時候,任念年已經高三了。開學第一天,任念年又一次被選為優秀學生代表,上臺演講,而蔣川誠只能站在臺下,被淹沒于普通的人群中,擡頭遠遠看着任念年。
任念年成績好,表彰多多,獲獎無數。當然,他也不是什麽書呆子,任念年的籃球也打得一流,幾乎全能。
但任念年也不是真的什麽都會,比如他的畫功……簡直一言難盡,與擅長繪畫的妹妹任念思是兩個極端。
不過這小小的不足根本影響不了什麽,蔣川誠很不甘心,不服氣,為什麽他就是比不過任念年?
氣不過的蔣川誠常常對任念年冷嘲熱諷,從小到大,他都愛搶任念年的東西,之後更是變本加厲,不止是任念年的零食玩具,也搶任念年身邊的人。
但他根本沒資格搶,也搶不過來。
人生中的十六七歲,是容易心動的年紀,蔣川誠看上了高年級的一位帥氣學長,可惜他是單方面的暗戀。
他慢慢靠近學長,總是找機會與學長見面相處,兩人也漸漸做了朋友。當蔣川誠打算主動告白,學長卻先他一步。
學長給了蔣川誠一封情書,拜托他轉交給任念年。
一道霹靂狠狠地劈了下來!
蔣川誠這時才反應過來,原來學長真正喜歡的人,是他最憎惡的任念年。
學長不抵觸他,願意與他做朋友,這些都是為了進一步的了解任念年,也想讓蔣川誠在中間為他們牽線搭橋。
氣憤的蔣川誠,果斷撕掉了情書,因為這事,也和任念年打了起來。
06
壓根不留一絲情面,蔣川誠的每一拳都帶着極大的狠勁,頻頻朝任念年的臉砸過去。
盡管任念年平時溫順好說話,但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想到蔣川誠和他媽媽在暗地裏做的那些缺德事,一直針對和欺負他和妹妹,任念年的憤怒值積攢到了一個極點,用力揮出一拳,回手了。
任念年猛烈的一拳,直接打在蔣川誠的鼻梁上,他的鼻血瞬間就順着流了下來。蔣川誠抹了抹鼻子,看見自己居然流血後,雙眼一瞪,眼底也布滿了駭人的紅血絲,更是瘋了。
這時候,除了任念年和蔣川誠他倆,家中的其他人剛巧都不在。文阿姨還沒下班,任爸爸則是帶着女兒任念思去了美術班,因為要陪着女兒學習,他們的晚飯可能就在外面解決了。
任念年和蔣川誠兩人拳打腳踢,互不留情,之後又在地上扭打成了一團。
下班後的文阿姨打開門後,頓時就傻了眼。
只見自己的寶貝兒子蔣川誠竟然被任念年壓在了身下,一拳又一拳的揍着。
蔣川誠的整張臉青腫一片,慘兮兮的,而往日裏乖巧順從的任念年,此時此刻,全然變成了另一人。
任念年被逼急了,文阿姨也“啊啊啊”的尖叫出來,這個女人的臉上完全沒了優雅,也褪去了所有的僞善,她被氣得臉色發青,雙肩顫抖。
她絕對不能忍!
兒子蔣川誠是她的底線,是她的一切!
文阿姨立刻沖過去從後面拖住了任念年,死死的扯住任念年的兩只胳膊不放。見狀,地上的蔣川誠趁機擡腳,對準任念年的肚子,猛然一陣狠踹,不知踢了多少腳。
冷汗從任念年的額上緩緩流下,他強忍着愈發劇烈的腹痛,用力掙紮着,可腦袋又被文阿姨按着往地上狠狠一撞,頓時就暈乎乎的了。
之後,文阿姨揪着任念年的頭發,一路把他拖到了浴室。
早已喪失了理智,事已至此,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文阿姨掐着任念年的脖子,這一次又将任念年的頭按進了裝滿水的浴缸裏。
“小年,我說過很多遍了,這個家不需要兩個優秀的Omega兒子!”
“是啊,根本不需要兩個,任念年,如果你消失就好了,那樣我不會再搶你的東西,我也什麽都能贏過你了……”
耳邊不斷回蕩着文阿姨和蔣川誠的冷笑聲,任念年在水中撲騰着,可漸漸的,他的手指無力,骨節泛白,鼻腔和氣管裏能呼吸的空氣也越來越少,肺部受堵,心率減慢,任念年快要窒息了。
接近死亡的溺水窒息。
“哥哥!”
“住手!你瘋了啊!”
門被一下子踹開,妹妹任念思和任爸爸出現了。
07
那天,幸好是妹妹任念思隐約察覺到不安,非要拉着爸爸提前回家,才及時阻止了文阿姨。
任念年撿回了一條命,可醫生檢查後,卻發現他身體的其它地方出了毛病,并且還是在Omega特有的生殖宮腔那裏。
原來文阿姨從一進門就沒什麽安心,一直居心叵測的她,暗中在任念年的食物中下藥,用抑制藥物影響了任念年的生育能力。
任爸爸大驚,以前聽女兒說讨厭文阿姨,說她多麽多麽的壞,任爸爸還不相信,以為是女兒鬧別扭,故意抵觸新媽媽。
可是今天,這個姓文的女人,居然差點害死了自己的兒子?!
為了親兒子蔣川誠,文阿姨做出來的種種行為,簡直是喪心病狂!認爸爸也完全看清了,她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女人!
面對失去了生育能力的任念年,任爸爸心如刀割,他垂下頭不知如何面對兒子,自責和懊悔就像一把把的利刃,狠狠的淩遲着他。
事後,不再顧及絲毫舊情,任爸爸堅決要和文阿姨離婚,這個瘋女人卻不肯,糾纏死磕要一筆錢,逼得任爸爸要把她告上法庭吃官司,報警威脅,後來文阿姨不敢惹,就帶着兒子匆匆離開了。
這之後,任念年他們一家的生活才得以平靜。任念年考上了師範大學,大學畢業後,他也一心想從事教師這個職業,便去了西北那邊支教。
然後在那裏的鄉鎮高中,任念年遇見了小他七歲左右的餘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