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假鬼’了。
馬車拉着轎子在空中飛馳,獵獵的風将珠簾粗暴的掀開,還未見到簾外的景色,就有黑色的花瓣不讨趣地随風鑽進馬車中,帶來一絲薔薇的奢靡馥郁。
徐術大睜着眼,馬車從高空向下俯沖而去,一片極為清雅的樓臺在眼前漸漸清晰。四面白黛相間的古雅圍牆之間,長着一片姿态傲慢的黑色薔薇花海。
馬車落在黑色薔薇之中,激得漫天黑色花瓣飛舞,真真是惑人的地獄景象。
那白衣的男子将徐術一把拽下馬車。徐術一個不穩險些跌倒在地上,正要大罵幾聲,卻堪堪對上了對方那張慘白至極的面孔。一瞬間,他所有的話都哽在了喉嚨中,望着那張臉發愣。
這人真是……好看得讓人罵不出來。
正發怔間,那男子已經拎着他的衣領朝着前面的屋舍而去,這時徐術才回神發現,那男子虛飄在空中,竟然沒有腳……
原來此人還真是一只鬼啊!
徐術僵硬地咽了咽口水,好在這一路上見了不少的牛鬼蛇神,也習慣了這些‘鬼姿百态’,倒也沒有失态,只可惜了這般好看的模樣。
徐術見那鬼長得斯斯文文顏色絕好,也不自覺的斯文起來。卻不想那鬼長相斯文,行動野蠻!将他拖入內室之後,橫空抓了個白布,團成一個布包,蠻橫地塞在了他的嘴裏,又弄了麻繩,将他手腳都綁了,直接扔到了一扇屏風後面!
徐術被捆的死緊死緊的,動彈不得,嘴裏的布巾直接堵到了嗓子眼兒,連嗚嗚聲都發不出來。他掙紮了好一會兒,慢慢地沒了力氣。
徐術心中暗自不爽,想來世人怕鬼也是有原因的。它們長相滲人也就算了,行事也相當乖張難測。這只如此好看鬼,也是個不分是非的,平白無故地就将他抓起來捆在這裏。
徐術心裏正嘀咕間,卻聽得一聲巨大的踹門聲,然後就聽到鬼面人的那低磁中帶着憤怒的聲音:“把人交出來!”
徐術心中一喜,鬼面人來救他了!
莫夫越破門而入,只見一名白衣男子端坐在空蕩蕩的屋子中間,他身前擺着一案茶具,正在悠悠閑閑地泡着茶。那茶一股冷香,卻是絲毫熱氣都無,乃是鬼界之物。
徐術聽到熟悉的聲音,想要發聲提示鬼面人自己的所在,卻發現嘴巴被完全的堵死了。他又想扭動身體發出些聲響,卻發現自己被麻繩纏死了,一絲一毫也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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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着白衣的鬼看着被踢開的門以及破門而入的鬼面人,面色無波,仿佛他就是在等着鬼面人踹他的門一般,他看着莫夫越,聲音清冷地道:“沒想到你來的這麽快,看來我還是小瞧了你,也小瞧了你重視……一個可奪舍身體的程度。”
莫夫越心中一突,聲音陰沉地可怕,手指緊緊地掐緊:“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麽。”
白衣鬼魅呵呵笑了一下,似乎在嘲笑莫夫越的小心思,道:“閣下聽不懂沒關系……我可以慢慢解釋給你聽。”
“聽說過被萬人分食的魂魄再次聚合會有什麽樣的本領嗎?那魂魄與他人的靈魂融合千年,嘗盡了人心冷暖,慢慢地就有了透視人心的本事。只要一眼,就能看透人心中所想呢……很不巧,我就是這樣的鬼怪。”
“我還看出來了,你身有殘疾,又惹了一堆麻煩,便想要奪舍那名少年的身體用作己用,擺脫麻煩,不是麽?”
徐術就躲在這間屋子的屏風之後,聽到那白衣鬼的話之後,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卻只覺得不可相信。畢竟,那鬼面人曾經救過他的命,又一路帶領他深入這古葬坑的腹地,怎麽可能……
莫夫越聽着白衣男子的話,不知為何,心中隐隐有些暗淡,卻只是語氣無波地說:“原來你就是千年前以身飼民的那位上大夫啊,居然有透視人心的本事,真是可怕。我這身體的确有些麻煩,他是換身體最好的人選。畢竟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生的人,就算被奪舍也不會被人看出來,再沒有比他更好的殼子了,不是嗎?”
莫夫越眼睛慢慢變得黑暗,他是從地獄之中爬出來的厲鬼,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被莫寒光帶回逐鹿臺就感激涕零的無知少年了。心中滿滿的都是恨意,為了将當初欺辱他的那些人全部都碾壓成碎片,為了讓整個天下陪葬,為了複仇,他可以不擇手段!
徐術待他與旁人不同,他有過猶豫,也曾想過放棄……但……
恨意太深,他的心,早就已經冷成石頭了。
徐術被綁着藏在屏風後面,聽到鬼面人的話瞬間如堕冰窟。他承認了!
又聽得那白衣鬼清清冷冷的聲音:“是啊!閣下費盡心思引那少年上古葬坑,又引導着他泡了陰魂水,讓魂魄與身體呈現半脫離狀态。之後只要帶着他往鬼氣濃厚的地方去,讓鬼氣進一步侵蝕他本就不穩定的魂魄,再将自己的血喂給他,就可以通過‘血引之術’奪了這大活人的舍,霸占了他的身體。閣下真是好算計啊!”
鬼面人似乎有點兒不耐:“就算我如此打算,又與你有什麽關系呢……祁煥之,千年之前你就愛管閑事,結果被萬人分食,如今你還要來插手這等私事嗎?”
莫夫越的确是步步為營,他不是鬼魂,而且還毫無靈力,要想奪舍何其困難,随便奪舍一個人又很容易被修煉之人看破。徐術是那最适合被奪舍的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之人,奪舍他的身體,便是大羅神仙也看不出來奪舍的痕跡。
從離開若曦鎮開始,他的計劃就開始了。他先用毛驢系着衣服将徐術引到了古葬坑附近,又交給了他可以一闖鬼地的符篆之術,就是想要設法引他上古葬坑。
當初就算徐術不自己上古葬坑,他也是要想法引他上山的。後來,徐術與展栢同行,為了撇開展栢和不溜秋,他将徐術拉入了地下屍洞,又給了機會讓徐術傷了他後逃脫……
當初徐術那般明顯的動作,若他真心防備,怎麽可能被他所傷?
後來他放任徐術在地下屍洞迷路,然後乘機取得機會和他同行,但這還不夠……他要徐術的絕對信任!
莫夫越心思缜密,怎能不知道地下屍洞埋着無數屍骨,怎麽會不知道到了夜晚那裏會發生屍變?他帶着徐術在那地下七繞八繞,把握好了時機恰好在離出口不遠處遇到屍變。然後,演了一鈔生死不棄’的戲碼,徹底得到了徐術的信任。
那些屍骸只是低級的‘地下屍’,就算他沒有靈力,對付那種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其實也不會很費力的。
只是……按照他最初的計劃,徐術逃出去之後,他會在洞中‘殊死搏鬥’很久,然後‘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再與徐術相遇。
只是,他沒有想到……徐術會冒着生命危險回來救他。
聽到鬼面人和白衣鬼的對話,徐術怔怔地,心中一片冰涼,他做夢都沒想到那個一路上為他解決麻煩的鬼面人竟然是看上了他的這副身體!
居然要奪舍他!!
如果徐術此時可以出聲,他真要苦笑兩聲了。自己果真那麽天真,容易輕信他人,也容易上當受騙!而此時他能做的只是茫然地望着屋頂。
祁煥之聽到鬼面人親口承認了自己的算計,眼神暗暗地瞄了眼屏風的方向,而後又道:“閑事嗎?呵呵,如果我說我也看上了那少年了,想要他幫我一個忙,又當如何呢?”
“那就搶人!”,莫夫越的面具中透出一絲寒光,他手在虛空中畫出了一道光符,朝祁煥之攻去。
祁煥之到底是千年的鬼怪,又受了凡間供奉多年的香火。法力頗高。莫夫越雖然通透,對古今法術都熟稔于心,到底不能動用靈力。兩相對比之下,莫夫越已是弱了幾分。
打鬥之中,祁煥之飛身而起,無邊的血海在他身邊展開,他冷冷地道:“血海幻術!”
莫夫越心中一涼,這血海幻術能編織一個虛無的幻境,将人困于其中,若找不出法門,便永生永世不得出入!
可莫夫越也不是等閑之輩,旁人要破血海幻術,何其艱難。但莫夫越當年在逐鹿臺上熟讀典籍,對各類法術都研究頗深,雖然此時他不能動用靈力,但也不好對付。他眼神一利,畫了個破陣符,朝着陣眼攻去。
祁煥之急忙轉移陣眼,卻一下子亂了整個布陣,他高呼:“不好!”
莫夫越也是心下一沉,他擾亂陣眼,亂了這血海幻術的陣法,卻不想配合着祁煥之的變動,恰好将這‘幻境’變成了‘實境’,若是中了招,就會進入施術者真實的記憶之境中!一時間血霧彌漫,莫夫越漸漸地失去了意識。
徐術聽得外面的打鬥之聲,突然被一陣血霧籠罩,也沉沉地昏迷了過去。
等徐術再次蘇醒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他發現自己已經得了自由,卻莫名覺得周圍的一切十分的不對勁兒。
正不知如何間,卻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他循着聲音望去……卧槽!巨人啊!只見兩個和山一樣高大的巨人朝着他的方向走來。徐術連忙轉身就跑,卻難以控制自己的身體,‘啪’的一聲跌到在地上,兩只短短的小爪子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小爪子……?
只聽得頭頂上傳來一陣嬌笑:“好可愛啊!這永安城上卿大夫的府上居然有這麽可愛的小倉鼠,煥之哥哥,快來瞧啊!”
☆、一看就不是正經豹
小……倉鼠?!
徐術有些驚悚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兩只萌萌噠的小爪子,一個不妙的猜想從心底詭異地升起。
突然他感覺左腿一緊,整個人便天旋地轉、騰空而起。他被兩個巨人中的那個女巨人倒吊着拉到眼前,入目所見的是兩個碗口般大的大鼻孔。女巨人一口熱氣沖着徐術噴來,徐術差點兒沒就此暈了過去。
“煥之哥哥,你快看啊!這小倉鼠蹬腿兒的模樣真是太可樂了!”女巨人發出杠鈴般的嬌笑聲,那張巨大的嘴好似要把徐術吞掉似的,竟是和澡盆子一樣大!
徐術被女巨人捏住腿倒吊着,就聽到一陣和煦春風般的男子聲音:“玉兒,莫要胡鬧!今日承蒙上卿大夫晏大人厚愛,來他府上作客,我們自當恪守禮節,謹慎為上。這小靈物或是上卿大人府上愛寵,玉兒你莫要把它傷到了。”
徐術一聽,再贊同不過了,頓時覺得那個男巨人要比這女巨人上道太多了!
不料那女巨人卻不依不饒了:“煥之哥哥~不就一只小倉鼠嘛!玉兒…玉兒也是看它長的軟軟萌萌的,才想要逗弄一下的。再說了,這次煥之哥哥在會試中一鳴驚人,雖然還有一個殿試,但早晚要做大官!試問這滿永安城的人誰不想巴結哥哥?妹妹就是喜歡這小玩意兒,向晏大人讨來玩耍,晏大人也不會小氣的吧?”
男巨人聲音有些微沉:“玉兒,休要胡鬧!晏大人肯宴請我們乃是晏大人胸襟廣闊、為人慷慨,玉兒莫要再說這般胡話了。”
徐術吃力地扭頭看向說話的那位男巨人,雖是倒立,徐術卻仍是被驚訝了一下,因為……那人皮膚真是太好了!
他莫名其妙到了這巨人國,周圍的一切都放大了。就說吊着他的這名女子,從輪廓上看去也算有些姿色。可從他這麽個放大的視角看去,那臉上抹得顆顆粒粒的脂粉,那綠豆般大小的毛孔,那皮膚間橫亘着的褶皺,是不想看到也不成啊!
但那位被叫做煥之哥哥的男子卻膚如凝脂、白皙瑩潤,就算是徐術把他當做巨人放大了看,也看不出分毫的瑕疵,真真是君子如玉、芳華萬千啊!
但男巨人畢竟是男巨人,徐術一時間難以看清他的整個面目,倒不知道此人全貌如何了。
此時卻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哈哈笑聲,走過來一個頗有威嚴的中年男子:“祁公子才華橫溢,令妹嬌俏可人,來我晏某人府上作客乃是晏某的福分。令妹手上的玩意兒并非是我所養,應是誤入府上。令妹既然喜歡,送給令妹玩耍也是一件美事啊!”
男巨人立即向中年男巨人拱手,道:“晏大人。”
祁公子……煥之哥哥……
徐術一個激靈,心中頓時了悟了幾分。眼前的那個美男子莫不是千年前的名士,祁煥之?!
此時男巨人走上前去與那中年男子寒暄,離徐術稍微遠了一些。徐術終于看清了他的全貌——竟真是綁架了他的那個白衣鬼魅,祁煥之!
只是此時眼前的這個祁煥之看上去稍顯稚嫩,臉色不是做鬼怪時那般蒼白模樣,表情也沒在古葬坑中那麽清清冷冷。他皮膚看上去光滑紅潤,眼中泛着熠熠神采,比那滿天繁星還要奪目耀眼。
徐術又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看清了倒吊在自己眼前的兩只短短嫩嫩的小爪子。他用意念控制自己左手動了一動,結果左邊的那只小爪子也就跟着動了一動。他控制自己右手動了一動,右邊的那只小爪子也就十分配合的動了一動……
徐術再也不抱任何僥幸了,他哀嚎一聲:“我怎麽變成倉鼠了啊!”還是一只一千年前的小倉鼠!
想說人話卻只從嘴裏發出了短促而驚恐的:“吱吱吱吱!”
徐術:“……”
祁煥之聽到徐術的這聲哀嚎,以為是玉兒把小倉鼠弄疼了,有些不忍心地走了回來,對那名叫玉兒的女子道:“玉兒,這倉鼠長的小,要小心對待,這麽捏着它一只腿一定是疼了,你把它放下來吧。”
徐術感激涕零,他的腿都要被捏斷了!
那女子嘟了嘟澡盆子大的嘴,道:“那我就依了煥之哥哥了。”
于是女巨人大發慈悲,将徐術放下。無奈徐術被倒吊在空中,就那麽直愣愣地放下來,結果頭先觸地,差點沒把腦脖子給杵斷了。
徐術好不容易逃脫魔爪,立馬爬起來準備逃脫。
雖然知道了自己現在就是一只倉鼠,但他潛意識裏仍然覺得自己是個人。于是徐術翻身而起,使用了人類的行走方式,只用兩只後腿便拼命地跑了起來。結果可想而知,還沒走幾步,便一個趔趄栽倒在了地板上。
玉兒啧啧生奇:“煥之哥哥快看,這倉鼠還學着人走路咧!真是太有趣了!”
這一聲催命的聲音可把徐術給吓慘了。他好不容易才從這女巨人的手中逃脫,可千萬不要再引起她什麽奇怪的‘興趣’了。
徐術連忙換了個四腿着地的‘倉鼠步姿’,準備靈動地一溜煙兒地竄到旁邊的草叢子裏去躲起來。
可人算不如天算。徐術上一次爬着走路還是二十多年前在媽媽懷裏吃奶的時候,這技藝長時間不練,生疏得很,爬起來竟比烏龜還慢!
只見玉兒一張放大了的臉好奇地湊到徐術上方,眼睛瞪圓了如同兩個大燈籠:“哥哥你快看!這只倉鼠同手同腳了!”
同手同腳的徐術:“……”
由于徐術對這副新身體的笨拙駕馭,最終他也沒能成功潛入草叢,一番折騰之後還是落入了玉兒的魔爪。
離開晏府後,兩人坐在馬車上,祁煥之對玉兒說道:“我二人從故土而來,在永安人生地不熟,一切小心為上。此次我雖有幸進入殿試名單,但能不能順利進入朝廷尚且難測,切莫驕矜傲慢。以後你也要收斂着性子,這永安擡頭低頭都是貴人,莫要沖撞了誰。”
那玉兒一聽就不高興了,連着抓住徐術的手也緊了許多,把徐術勒的氣都喘不上來,她不滿地道:“又有什麽關系呢?剛剛晏大人不也說我真性情很可愛嗎?”
徐術被她捏得暈頭轉向,苦不堪言,心裏不住地吐槽:“那晏大人若不是因為你的煥之哥哥才華出衆,想要給自己在朝廷上多拉一個幫手,能那麽誇你?”
這時馬車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嚣,只聽得一個壯漢的大嗓門兒隔空喊來:“西域秘囯貢品上京,行人避讓!”
“西域秘囯貢品上京,行人避讓!”
“西域秘囯貢品上京,行人避讓!”
……那嗓門兒由遠及近,朝着這列馬車而來。玉兒連忙好奇地拉開了簾子,向外張望,手心也是松了些。這一下徐術可逮到喘氣兒的好時機了,他立刻扒拉着爪子,把自己被捂在手心裏的腦袋給擠出來。
剛剛探出頭,徐術就瞧着一輛十分巨大的鐵籠車沿着青石磚鋪成的街道款款前行。一片片雪白的獸毛隐隐約約地露了出來。
徐術瞪大了倉鼠眼,遮蔽物漸漸褪開,只見一只身姿流暢有力、毛發順滑濃密的雪豹正在鐵籠車中打着盹兒。
那雪豹長相十分威猛,身長約兩米有餘,一條勁尾如同鐵鞭,四肢肌肉流暢,爪子如刀如刃,鋒利的白牙微微收着,卻依然泛出讓人膽顫的寒光,讓人心生畏懼。
徐術暗自咽了咽口水,用羨慕的眼光盯着那只雪豹,心道就算變成動物也該是這威猛的模樣,他怎麽就穿越成了人人可欺的小倉鼠了呢?
徐術盯着那雪豹眼冒紅光,卻見那打着盹兒的豹子突然之間睜開了眼睛,視線所指,正是徐術的方向!
那豹子的眼神本來十分陰沉,就像是一灘攪不起任何波瀾的死水,黑暗的有些可怖。可是在它看到徐術這只小倉鼠的時候,眼中竟有一道亮光閃過,似是被驚喜了一下!
徐術卻被吓得心中一突:卧槽!這豹子眼神也太可怕了,赤/裸裸的明顯就是看到獵物的眼神啊!
徐術被吓得一縮,心裏不住地念叨:豹大哥,我這渾身還沒二兩肉,不夠您塞牙縫的,您老還是去盯着羚羊山鹿吧。
那豹子似乎被徐術的反應給愉悅了,竟然對着徐術的方向,睜着左眼,眨眨右眼——居然在放電!!
只是那豹子似乎從來都沒做過這種輕佻的表情,一張臉扭曲的亂七八糟,東倒西歪,一瞬間什麽威武霸氣都消失無蹤了。
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豹!
徐術忍不住吐槽,卻聽到抓着它的玉兒發出一陣嬌笑:“煥之哥哥,你看剛剛那神豹居然對我抛媚眼兒了,連神獸都被我吸引,今天我是不是特別……美啊?”
☆、餓
徐術最終還是落到了玉兒的手裏頭,此時望着被籠子分割成一長條一長條的景象,欲哭無淚。被關起來就不說了,還是個這麽憋屈的小!籠!子!他的屁股抵在了籠子後面,臉蛋兒貼在籠子前面,左腳向左觸底,右腳向右無隙。
真真是毫無多餘空間,為他‘量身定制’的豪華鼠籠!
“小姐,小婢拿了些松子過來,給那小倉鼠一些吧。”徐術聽到遠遠一個女孩兒的聲音,眼睛頓時亮了。被玉兒巨人折騰了那麽長時間,他早就餓成空殼子,再不進食就要上西天了。
正興奮地蹬着腿,等待着被投喂之時,卻聽得那女玉兒道:“慢着,今兒本小姐也想吃松子了,你把這碟子放這裏吧。”
“是,小姐,可那倉鼠……”
“問那麽多幹什麽!餓不死它!”
徐術心一下子沉到了底,來人啊,這裏有人要餓死鼠啊~
徐術餓得頭暈眼花,想起系統了。他有氣無力地呼喊了一聲:“001,你在嗎?”
001出現了:【宿主大大,我在呢。】
徐術勾起了一個貪婪的笑容:“快點兒給我來一斤松子!”
001扭扭捏捏道:【宿主大大我們現在處在特殊空間哦,系統等級不夠,無法掃描到空間特性,兌換功能暫時關閉了……】
徐術趴在籠子裏有氣無力哀嘆一聲:“好餓……”
001立馬安慰道:【本系統升級後新功能查探五十米以內情報可以使用,要不要幫宿主大大查看一下外面那碟松子是什麽口味的呢?】
徐術虛弱:“……”
到了夜晚,徐術還是顆米未進,又餓又渴,腦袋昏昏沉沉。小肚子裏唱起了交響曲,五髒六腑都攪成了一團,如果此時有人來投喂他,那一定是蓋世英雄!
此時王宮獸苑中,最後一個打掃衛生的太監收拾好了木桶和掃帚,将沉重的鐵門鎖了起來。
莫夫越的眼睛在黑暗中猛地睜開,比濃郁的黑夜還要更加黑暗。他斜睨着玄鐵籠子上的那把黑金巨鎖,将一根爪子伸進了鎖孔之中,沒動兩下,黑金鎖應聲而開。
莫夫越從獸苑中竄了出去,他現在的身體是一只豹子,而且是一只靈豹。莫夫越四腳騰空而起,朝着漆黑的夜色而去。
身為靈獸雪豹好處之一就是嗅覺極其靈敏,白日裏街市裏那麽熙熙攘攘的環境中他依然準确地捕捉到了小倉鼠身上的松香味。而此時,靠着記憶中的松香味定位小倉鼠也并不困難。
流暢的豹身在墨色渲染的夜空裏極速飛馳,像極了一道白色發淩厲閃電,直沖一間烏瓦白牆的小院而去。
情況真的變得複雜啊。
血海幻境變成了血海實境,這是莫夫越怎麽都沒有想到的,只怪陰差陽錯,湊巧如此。
血海實境與幻境不同,要破幻境只需找到陣眼即可,這于莫夫越這般精通陣法的人而言其實算不得是件難事。但要想從血海實境中逃出,卻必須要等施術者在實境中死亡。
也就是說,要等到祁煥之赈災身死之日方能破解。期間,無論中術者如何行動,都不會影響這方世界的總體流向。
要破血海實境,最好從施術者身邊尋找突破口,而這無尤王宮和祁煥之關系匪淺。也是因此,他要待在王宮中,尋找和祁煥之碰面的機會。被關在籠子裏也必須要蟄伏等待。
而今夜,他之所以這麽着急地出宮找到徐術,是有理由的。要破實境,必須要身處實境中的每一個人同時破境,也就是說,他必須要先找到徐術才能找到突破口。
他如此着急,才不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呢。
☆、投喂
松子的香味兒隔着門簾從旁邊的屋子裏陣陣傳來,勾得徐術的倉鼠鼻子不停的顫動。那裏還放着玉兒沒吃完的小松子仁,可他被關在狹小的鼠籠裏,連動彈都困難,更別說去吃那一屋之遙的松子了。
徐術趴在籠子裏,再一次感受到了死亡陰影的逼近。他記得自己上輩子是被撐死的,而這輩子極有可能會被餓死。
“嘭當”一聲,在安靜的夜裏極為明顯。
徐術耳朵一下子豎起來了,他靈敏地察覺到了,不遠處響起了明顯的重物落地聲音。此時夜班更深,怎麽會有異響,不會是什麽魑魅魍魉出門覓食吧?
徐術立即閉上了眼睛,裝作已經入睡了的模樣,生怕被什麽餓狠了的厲鬼盯上。他渾身上下的細胞卻全部都緊張起來,每一個毛孔都在捕捉‘異響物’的信息——到底是什麽!
只聽得‘咔噠’一聲,窗戶被人從外面打開了,然後就是極為輕巧的落地聲,像是有人小心翼翼地潛入了房間似的。徐術渾身的鼠毛都立起來了,生怕那個‘不法潛入者’會注意到他。
然而事與願違,只聽得那‘人’一步一步地慢慢靠近了徐術所在的這個方向。慢慢地,随着那人的呼吸,一陣溫熱的氣息将徐術包裹在了其中,空氣中帶着一股凜冽的風雪味道。
明明不是冬天,怎麽會有冰雪的味道呢?
徐術感覺那人就在自己面前,更是一動都不敢動了。沒想到肚皮不争氣,竟然在這種關鍵時刻‘咕嚕咕嚕’響起來了!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響了一下還不過瘾,居然還接二連三了。
“呼呼。”一陣像是發笑又像是喘氣的聲音傳來。徐術愣了一下,怎麽感覺這聲音不是人類發出來的?
他忍不住好奇地偷偷地眯開了一個眼睛縫,視線剛剛展開,就看到一對如幽潭般墨藍的眸子正緊緊地盯住了他,那雙眼中似乎還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谑的微波。
徐術渾身的毛一顫,吓得雞飛狗跳,差點連鼠帶籠子翻了幾個翻——媽呀!豹子!
這剽悍的哥們不正是白日裏見的那頭風騷雪豹嗎?
冤家路窄!賊心不死!徐術回憶起了當時那頭雪豹見到他時那滿是食欲的侵略性眼神,心頓時落到了谷底。他拼盡了全身的力氣,使勁地搖晃小鼠籠,用一種絕地求生的掙紮拼命想要離開這裏,卻不知這動作配上他此時軟萌的小模樣有多大的殺傷力。
雪豹圍着徐術的小籠子饒有興致地繞了好幾個圈,突然伸出大大的腳掌一把把徐術按在了爪子下。這動作看着粗暴兇猛,實際卻是小心翼翼的,連那質量欠佳的小鐵籠都沒有變形。
可徐術卻着實被這大豹子出其不意的動作給吓壞了。他在籠子裏扭來扭曲,發出絕望的“吱吱”聲。
豹版莫夫越有些好笑的看着徐術的小動作,卻伸出了一只泛着淩厲寒光的利爪,在那鐵籠上輕輕一劃,鐵籠子的門應聲而開。徐術趕緊四腿并用,歪歪扭扭地想要逃進什麽堅硬又狹小的空間裏。
無奈,徐術剛剛使用這身體不到一天時間,只覺得腿不是腿,腦袋不是腦袋,脖子不是脖子,渾身上下沒一處地方得勁兒,跑起來自然是比冒黑煙的老式拖拉機還要哮喘,東倒西歪,走出了一條正弦曲線。
莫夫越也不去擾他,就這樣煞是專注的看着徐術用盡了力氣鑽到了桌面的一個橫倒着的長長墨玉筆筒中,怎麽都不肯再出來了。
徐術躲在筆筒中,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如果可以選擇,他其實更願意藏到什麽堅實的牆洞或者壁櫃後面,但眼下他半柱香的時間才爬了不到一米距離,已是累得找不到北。再加上桌子離地面可有一米多高,稍稍一望,和絕壁懸崖似的,吓都吓得他腿軟,更別說從上面跳下去了。
徐術躲在筆筒裏,只期望那只雪豹記憶力不好,轉眼就把這裏曾經出現過一只倉鼠的這件小事給抛諸腦後。果然,那豹子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之後,便一個轉身又從窗戶處跳到外面去了。
徐術大喜,沒想到,正準備探頭探腦地從筆筒中爬出來的時候,那豹子卻又從窗戶躍進來了!
徐術吓得一下子又縮回了筆筒裏面。
這個時候,夜色中慢慢的彌散開一陣陣勾人的香味兒,如原始森林般清新,又如蛋糕房一般甜美。徐術的小肚皮立馬就有了反應。
“咕嚕咕嚕。”唱得十分歡實。
在筆筒長長的圓筒出口盡頭,簌簌落下兩顆噴香的松子,打在紅木桌面光滑的質地上,聲色清脆的誘人。徐術的鼠須子一下就揚高了。
陷阱啊……
徐術的眼睛不停的閃爍,可是這陷阱好誘人啦……
莫夫越從外面的房間弄來了徐術早就饞得不像話的小松子,将兩顆松子撒在筆筒前方,距離剛剛好,等待着小倉鼠上鈎。一開始筆筒裏邊根本沒有任何反應,但慢慢的,那筆筒就會偷偷摸摸的搖晃一下,帶着些躍躍欲試的顫栗。
突然間,一直淺米色的小爪子從筆筒邊緣一下子探了出來,将身子隐匿在筆筒之中,只露出個短短的爪子努力的向前摸啊摸啊,卻總是只差那麽一點點才能夠得着最近的那粒松子。
莫夫越一向是個嚴肅的人,他7歲的時候就擁有了老頭子般刻板的性格,從來不會在與修行無關的事情上多做停留。可現在,他莫名覺得,研究小倉鼠勾碰食物的小爪子軌跡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讓人心裏直癢癢。
徐術伸出前爪努力的勾啊勾啊,卻怎麽都勾不到那噴着香氣兒的松子。他下定了決心,從筆筒中探出了個東張西望從小腦袋,然後以電網觸電般的速度抱住了一顆松子,又迅速地收縮回了筆筒裏。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動作靈動的連莫夫越都吃了一驚。很快的,筆筒裏面就抛出了兩半空空的松子殼,吃的淨光溜滑,半點兒渣都不剩!
莫夫越突然湧起了一種酸澀的情緒,突然覺得小倉鼠有些可憐似的,他又放了幾顆松子在筆筒旁邊。這一次,松子的距離可離得近了許多。
徐術一顆接着一顆的扒拉着松子,小肚皮慢慢地越來越鼓,筆筒外的松子殼堆成了小山包。
一鼠一豹,一個吃的歡實,一個喂得開心,正是其樂融融和諧美滿的時刻。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琴瑟和鳴般和煦又雷霆般淩厲的聲音:“誰?誰在那房間裏面!”
徐術愣了一下,将半塊松子卡在了喉嚨裏。
莫夫越愣了一下,一下子打翻了書桌上的墨玉硯臺。
兩人心中不約而同的冒出一句:這是哪個不長眼的——
如此掃興!
☆、進宮
淩厲的質問聲從屋外傳來,接着便是揭鎬而起的聲音以及急促的腳步聲,有人來了!
雪豹警覺地擡起頭來,眯眼朝外窺探了一下看清來人是誰之後,便一個縱身從窗戶躍了出去。徐術行動遲緩,還未想好對策,來人已經推門而入。
是祁煥之!
祁煥之進門之後,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被利爪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