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阿九進來見洛铮呼吸平緩,便輕輕叫醒了他,“三少爺,天亮了。”
洛铮聞言便睜開了雙眼,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傷口,覺得疼痛緩解了許多,便試着坐了起來。
“三少爺,您可還好?”阿九一面扶着洛铮,一面看着窗外,“不如去宮裏告假?”
“不行。”洛铮坐了起來,感覺還好,便翻身下了床,“此事誰也不能透露出去,我今日一切如常,随三皇子去河州。”
洛铮走到芸生身邊,見她一夜沒睡好,眼下一片烏青,心裏閃過一絲不忍,“你可陪我一起去河州嗎?”
“恩?”芸生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奴婢?”
“我這傷勢,需要有人照料,且不能讓別人知道。”洛铮眉頭一皺,露出一副痛楚的模樣。
“可是……”芸生說道,“三少爺身邊似乎有一個姑姑,對外傷最是拿手了。”
“她上個月便回了老家享清福去了。”洛铮說了此話,不等芸生回答便踏了出去,芸生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出神。
換了衣服收拾好了屋子裏的血跡,芸生連忙去了老太君的屋子裏。老太君見她眼下烏青,便問道:“昨夜沒睡好?”
芸生點點頭,上前給老太君梳頭。剛梳好頭扶着她出去用早膳,洛铮便來了。
此時的洛铮已經換了衣服,梳理了頭發,雖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他步伐穩健,若不是仔細觀察,是看不出是個帶傷之人的。
“奶奶。”洛铮并沒有行禮,直接走了進來。
老太君也不在意,笑着說道:“今兒要去河州?還沒用早膳吧?坐下一起用吧。”
洛铮看了凳子一眼,便說道:“孫兒用過了,待會兒就要出發,許是要走很長一段時間,孫兒特地來給奶奶告辭。”
老太君聞言便嘆了口氣,放下了筷子,“你又要出遠門了,上一回去南巡便瘦了許多,這次是去災區,不知要受多少苦。”
Advertisement
“也是身邊沒個細心的人。”洛铮看了身後的阿九一眼,“阿九雖好,但到底粗心了一點。”
芸生聽了洛铮的話,心裏便明白了,洛铮是真的打算要帶她一起走。
“你可算知道了。”老太君嗔道,随即看了一眼身邊的三個丫鬟,手指本已經指着了吉煙,可想着河州那裏是災區,若是洛铮有個三病兩痛的,怕是連大夫都不好找,“我看芸生這丫頭還不錯,跟着你河州,也能照顧你幾分。”
“這……”洛铮面露為難,“芸生是奶奶身邊得力的人,若是跟我走了,奶奶您怎麽辦?”
“我身邊還有的是人呢。”見孫兒貼心,老太君便笑了,“且你是我親孫兒,自然什麽事都先緊着你。”
“那便如此吧。”
老太君點點頭,突然又問道:“上回你帶回來的那個川蜀人士和你一起去嗎?”
“阿蒼他已經入了慕容将軍麾下,如今有差事在身,不會與我同行。”洛铮看了芸生一眼,說道,“你趕緊去拿點東西,馬車已經候在外面了。”
芸生應了,立馬轉身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其實能出侯府,她還是願意的,且主子的命令,還輪不到她點頭與否。回了屋子簡單收拾了一些必要的用品,便跟着洛铮出了侯府。
洛铮身為千牛備身,雖說是侍衛職務,但他們都是貴族出身,所以随三皇子去河州,亦是獨自盛了馬車,且帶着下人一路服侍。
芸生坐在馬車裏,而洛铮坐在對面,手按在傷口上,眉頭輕蹙,兩眼合上了,一直不曾說話,到了朱雀大道與三皇子會和時,他才睜了眼,下了馬車去給三皇子見禮。
可是回了馬車沒多久,便有三皇子的人來說道:“洛公子,三皇子說今日天氣晴朗,不如出去駕馬而行。”
馬車內的人聞言皆皺了眉頭,阿九低聲說道:“三少爺,您的傷口……”
“去回三皇子,我這就來。”洛铮搖搖頭,低聲說道,“騎馬而已,不礙事的。”
語畢便下了馬車。
洛铮與三皇子一直騎着馬,時而疾馳,時而緩行,直到午間到了驿站,洛铮才有機會坐下來歇一會兒,用了飯菜後,三皇子卻又說行程要緊,所有人要快馬加鞭,于是又叫了洛铮與他一同騎馬,一路上飛馳而去,直到天黑之時,才到了下一個驿站。
洛铮傷口疼痛,已經吃不下飯菜了,但依然簡單吃了一些做了面子,又陪着三皇子飲了一些酒,這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一關上門,洛铮立馬支撐不住了,眼看就要站不住了,芸生和阿九兩人連忙上前扶住了他,讓他躺到了床上去。
“阿九,你去外面守着。”洛铮傷口痛到極端了,他聲音發顫,繼續說道,“芸生,你給我看看傷口。”
阿九立馬走了出去,芸生也不耽誤,拿了随身帶着的傷藥,解開了洛铮的衣衫,見傷口果然裂開了,包紮的布條已經被血浸濕了。緊抿着雙唇,芸生麻利地給洛铮換了藥,重新包紮了傷口,可還未來得及收拾好這些東西,便聽阿九高聲說道:“小的給三皇子請安!”
芸生看了洛铮一眼,驚得手足無措,而洛铮眼光掃向門外,微微一皺眉,便一把将芸生拉到了床上,然後翻身附在了她身上,再用手一拉被褥,将傷藥等東西遮得嚴嚴實實。
☆、接吻
? 三十八章
三皇子推門而入,手裏提了一壺酒,走進來時一眼看見了床上的兩人,直了眼,愣在了原地。洛铮撐在芸生身上,用被子蓋好了二人,聽到開門聲後,立馬慌張地轉頭看過去,驚慌窘迫地眼神對上了三皇子的眼神,兩人皆是輕咳了一聲,“看來,我來得不巧。”三皇子雖說着揶揄地話,但卻用精銳地目光掃視了床上,芸生拉開被子,看了三皇子一眼,立馬紅着臉又躲回了被窩裏。
“三皇子,您……”
洛铮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忘了行禮,雙手撐在芸生兩肩邊,一句話還沒說完,三皇子就晃了晃手裏的酒,“原本是打算叫你一起喝上兩杯,如此……”三皇子眯着眼睛笑了,“那便不打擾你了。”
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洛铮見門關上了,這才松了口氣,雙手一軟,便倒在了芸生身上。
“三少爺!”芸生推了推洛铮,卻發現他像是塊石頭一般,失去了意識,壓在自己身上,卻又不敢使勁推他,怕傷到了他的傷口。
“三少爺!”芸生感覺快要呼吸有些困難,連着叫了好幾聲,洛铮才悠悠轉醒。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洛铮撐起了身體卻并沒有起身,而是就那樣看着芸生,雙眸清澈,卻又飽含溫柔,其中透出的情深,幾乎要讓芸生以為他們上一世便認識了一般。“三少爺,你……”
話還未說出口,便被洛铮的雙唇堵住了,分明是受了傷的人,雙唇卻溫潤熾熱,緊緊壓迫着芸生,待她大腦一片空白時,微涼的舌便滑入口中,撬開牙關,溫柔地甜觸着她的唇舌。
芸生身體從僵硬變得柔軟,雙手抵在洛铮胸口,看着眼前這個人的眉眼,竟覺有一絲熟悉。
洛铮停了下來,看着芸生沒有躲開,便閉了眼,一陣暴風雨般的吻突襲了芸生的雙唇,香津在纏繞的舌尖慢慢彌漫,洛铮忍不住加深了這個吻,鼻尖萦繞着她熟悉的香甜,只覺這段時間的所有隐忍,全面爆發在這個吻裏了。
不知過了多久,芸生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時,終于恢複了清醒,她不敢使勁推開洛铮,只得一狠心,咬了他的舌頭。洛铮吃痛,猛然停了下來,看着芸生驚恐的眼神,突然失笑。
芸生臉頰通紅,明明該是氣惱,卻對着眼前這個人生不起氣來,仿佛這樣的吻有過千百遍一樣,熟悉卻又陌生,“三少爺,奴婢與您逢場作戲,您卻……”
“噓……”洛铮伸出手指壓住了她的唇,然後一個翻身,躺在了她旁邊,芸生得了解脫,立即就要下床,洛铮卻一把拉住了她,“在我面前,你不用自稱奴婢的,你是芸生。”
“三少爺……”芸生掙脫了他的手,下了床,看着他蒼白的臉頰,聲音有些顫抖,“入夜了,您、您好好休息。”說完便逃似得跑了出去,守在門外的阿九看着芸生落荒而逃的身影,撓着頭走了進去,“三少爺,您沒事吧?”
洛铮常嘆了口氣,“折騰了一天,能沒事兒嗎?”
“您剛才,真是機智!”阿九對洛铮剛才的反應佩服極了,豎起了大拇指,“果然您當初帶上芸生姑娘是明智的,不然,換了小的在裏面伺候,可就糊弄不過三皇子了。”
見洛铮不說話,阿九又問道:“不過三少爺,您昨夜到底是被誰傷了?要是失态嚴重,您可要告訴侯爺呀。”
洛铮搖了搖頭,對阿九說道:“你先出去吧,我想睡了。”
想到洛铮還帶着傷,阿九立馬閉了嘴,走了出去帶上了門。
洛铮躺在床上,雙手放在剛才芸生躺過的地方,感受着她的餘溫,眉頭卻緊緊蹙了起來。這一世,為了芸生,為了奶奶和大哥,他必須先發制人了。
太子目前還深深相信着慕容将軍,或者說,慕容将軍也還沒有出現叛變的心思,但是洛铮知道,這一天早晚會出現,現在他貿然去告訴太子慕容将軍将來會背叛他,恐怕讓太子覺得他心術不正,想拉自己上司下馬。因此一邊将阿蒼舉薦給了慕容将軍,一邊找他的狐貍尾巴。
終于,前些天得到消息,慕容将軍私下受賄賣官多年,每一次受賄都有賬本專門記載,厚厚一大本,只要承到主上面前,足夠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了。準備了許久,洛铮打算在慕容将軍回了老家探親之時潛入将軍府偷了那賬本,不想卻突然接到了任務,要伴随三皇子視察河州,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來,若是待慕容将軍回了府,那是要盜取賬本就難多了,且萬事已經安排妥當,洛铮當晚便潛入了将軍府,順利地拿到了賬本,只是在與人接應的路上,騎得馬被人射了腿,洛铮沒了馬,很快便被人追上,一番打鬥後腹部被刺了一件,但終究還是逃脫了。帶着傷将賬本交接給了自己人,洛铮便回了侯府,只是自己家也是不敢大搖大擺進的,他跳牆進了侯府,體力卻所剩無幾,加之腹部傷口的血越流越洶湧,他掂量了驚綠堂離自己所在之處的距離,依他現在的狀态,很有可能還沒到便倒在了地上,幸好此處離致遠堂很近,洛铮偷偷進了致遠堂,卻擡腳往芸生的屋子裏去了。
夜漸漸深了,洛铮不知不覺中便睡着了,而芸生卻輾轉難眠,一閉眼,腦中便是洛铮剛才那個纏綿的吻。她并非對洛铮的所作所為沒有感覺,若是放在現代,這樣一個身世好長相好工作好的優質男這樣對她,她一定會淪陷了,可這不是現代,她不是顧清清,她是芸生,只是洛铮家裏的一個奴婢,根本承受不了他的心思……
腦內思緒百轉千回,卻終究還是睡着了。這是這一晚,芸生做了個夢,一個很真實的夢。夢裏一個男子在一片月季花海中擁她入懷,輕捧她的臉頰,溫柔地吻着她。畫面一轉,又是那個男子與她架了同一匹馬,疾馳在廣袤無垠的大草原,在她耳邊輕聲說道:“芸生,以後我們就搬到這裏來。”
芸生心知這是夢,但還是感覺到了一股濃情蜜意,那男子喂她喝藥,為她畫眉,緊握她的雙手,這些觸感都好似真實的一般。只是這唯美的畫風突然一轉,兩人立刻處于狂風暴雨中,天黑壓壓的,陣陣狂風呼嘯着吶喊着,周圍的樹木吹倒了一大片,而芸生看着他被狂風卷走,自己卻動彈不得,只得扯着嗓子嘶喊,但卻得不到任何回應,感覺大雨全打在了自己臉上,自己的喊叫聲在雨聲中顯得那樣微弱,得不到回應,眼睜睜地看着他離自己越來越遠。
芸生是哭醒的,她睜開眼時,發現夢中滿臉的雨水竟是自己的淚水,打濕了枕頭,痕跡未幹。芸生坐了起來了,看着窗外月朗星稀,這才确定自己真的醒來了,只是再去回想時,怎麽也想不起那男子的面容了。
次日清晨,芸生一早便醒了,她先是有幾分猶豫,但是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出境,便硬着頭皮去了洛铮住的房間。
只有阿九在裏面服侍着,而洛铮正準備用早膳,見芸生來了,便擱下了筷子,對阿九說道:“你出去。”
“啊?”阿九不明所以地看着洛铮,他的飲食起居向來都是自己伺候着的,現在要他出去,“三少爺?”
“沒聽見?”洛铮眯着眼看向阿九,吓得他立馬屁颠兒屁颠兒地跑了出去,帶上門時看了芸生一眼,心裏立馬明白了幾分,“嘿嘿,三少爺也難過美人關啊。”
芸生見洛铮刻意遣走了阿九,臉刷地一下就紅透了,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過來。”洛铮對她招招手,看着她眼睛微紅腫,眉頭便蹙了起來,“昨夜沒睡好?”
能睡得好才怪了!
芸生磨磨蹭蹭地往前移了兩步,說道:“謝三少爺關心,奴婢睡得很好。”
“你……”洛铮聽着她聲音也有些微澀,心裏便有些不是滋味,“哭過了?”
芸生搖着頭,“沒有,奴婢只是做噩夢了。”
“說了不要在我面前自稱奴婢。”洛铮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由于個頭比她高出許多,所以只能看見她輕垂的羽睫,在白皙的眼睑上投出了一片陰影,“你用過早膳了沒?”
還不等芸生回答,他又笑着說道:“瞧我問的,你這麽早便過來了肯定還餓着肚子。過來吃一些東西吧,完了便幫我換藥,待會兒三皇子該出發了。”
“奴婢不敢。”芸生用微啞的嗓音說道,“奴婢服侍三少爺用早膳吧。”
洛铮聞言,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他擡手,輕輕拂過芸生的臉頰,芸生立馬別開了腦袋,但洛铮溫熱的指尖碰到自己臉頰時,那指尖上的薄繭觸發了一絲瘙癢,芸生心裏一顫,不敢去看洛铮。
“到今天,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洛铮見她埋頭不看自己,心裏便有些着急,到底要怎樣,才能讓她抛開身份的芥蒂,坦然接受自己?
“奴婢……”芸生不只該說些什麽,如果之前都是她的猜測的話,那昨晚那個吻,便證明了一切。可就是因為這樣,她更覺得不真實,面對洛铮的付出,更不知要如何回應。
“飯菜都快涼了。”洛铮突然攜了芸生的手,一雙大掌輕易地就将她的一雙手包裹了起來,“過來吧。”
聲音溫柔如水。
看着他一雙幽黑的眼眸,裏面似乎有一雙漩渦,讓人淪陷其中。像是受了蠱惑一般,芸生由她牽着,坐到了桌前。
洛铮看她不再拒絕,便笑得像個吃到了糖的孩子,獻寶似的把面前的清粥小菜往芸生面前推,“這個是你最喜歡的小米粥,還有奶香糕。”
又将一碗薏仁兒粥拉到了自己面前,“這個你不喜歡,我來吃。”
芸生低頭看着面前的小米粥和奶香糕,輕啓櫻唇,“三少爺,是怎麽知道奴婢的喜好的?”?
☆、河州
? 我是怎麽知道你的喜好的?洛铮看着芸生,那雙深海一般的明眸,曾在無數個午夜,出現在自己夢中。我記得你的一切喜好,記得你愛吃奶香味兒的東西,記得你喜歡小兔子,記得你喜歡糖葫蘆,可你卻不記得我了。也好,不記得也好,所有的仇恨都讓我一個人來承擔。
“我猜的。”洛铮垂眸,端起一碗粥,不去看芸生的表情。
在古代生活久了,特別是侯府這樣的地方,難免會時時刻刻想着身份尊卑。但芸生骨子裏到底還是個現代人,人的等級之分并沒有烙到心裏,所以她此刻能心安理得地坐在洛铮面前,但心裏格外清醒,他們之間,确實不同于別人了……
“喜歡這個嗎?”洛铮看她拿起了勺子,吃了一小口粥,便問道。
芸生點點頭,“喜歡。”
“那以後常叫廚子給你做。”洛铮說了此話便站了起來,完全不顧芸生臉上驚訝的表情,走到了窗邊,打開窗戶,一只白鴿便撲騰着翅膀飛到了他的手臂上。他從白鴿的腿上卸下了一個細小的木筒,從裏面抽出了一張紙條,他慢條斯理地打開紙條看了,嘴角慢慢浮現了笑容。太子已經收到了慕容将軍的受賄賬本,震驚之餘,卻也禀報了主上,待慕容将軍回京,怕就變天了。
心情舒暢了,洛铮胃口也格外好,他連着喝了兩碗粥,放下碗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角,芸生看着他孩子似的,不由得抿了嘴輕笑。
只是這一笑,洛铮卻看得呆了。記憶中,已經很久沒有看到芸生在他面前笑了,重生後,一心想着不能重蹈覆轍,便一開始就将芸生推到了奶奶那裏,雖不能時刻相伴,但卻能讓她過得更安穩。但每每夜裏的相思侵蝕心底,他便恨不得又從奶奶那裏将芸生搶過來。而現在,見芸生終于因他而笑了,洛铮便決定,待回了京城,便不将芸生送回奶奶身邊去了。這段時間已經接連暗自鏟除了許多将來會投靠三皇子的人,如今連慕容将軍這塊大頭都快拿下了,家裏那幾個,他已經不放在眼裏了。若解不得相思,重生一世又有何用?
“三少爺……”芸生被洛铮盯着看久了,已經用眼神暗示他多次,他還癡漢似的,芸生不得不出聲了,“您還吃嗎?”
“不吃了。”洛铮回了神,神色如常。芸生暗自納悶,他都不覺得尴尬?
“過來給我換藥吧,”洛铮往裏間走去,芸生拿了傷藥就走進去,卻看見他已經将上衣脫光了。常年習武的身體高大挺拔,肌肉勻稱,線條流暢,只是上面有許多或長或短的疤痕,許是從小習武少不得要受傷的,
不過,他這是在……耍流氓!
“咳咳!”芸生紅着臉咳了兩聲,說道,“可以穿着裏衣的。”
“包紮不方便。”洛铮張開了雙手,說道,“快來給我換藥。”
芸生怎麽覺得,他那個姿勢像是在說“快來抱抱我”似的。
熟練地換好了藥又牢實地包紮好了後,芸生拿起了一旁的裏衣,幫他穿了上去,扣好了扣子,一擡頭,卻又落進他幽黑的眼眸。
與他對視一刻,芸生便覺得自己要被他眼裏的漩渦吸了進去一般,連忙跑了出去,“奴婢在門外候着。”
洛铮看着她慌張地跑了出去,笑了出來。而門外正打着哈欠的阿九見芸生忽然就出現在自己身旁,歪着腦袋看她,“被趕出來了?”
芸生轉身看着阿九,木木地點了頭。
“我就說,今天三少爺就吃錯了藥。”阿九摸了摸自己鼻子,滿腔怨憤,“不然怎麽可能把我趕出來。”
“你說誰吃錯了藥?”說話間,洛铮便已經穿戴好了走出來,芸生站在一邊眼觀鼻鼻觀心,不認識這兩人似的。
“小的我吃錯了藥!”阿九“蹭!”的一下站得老直,胸膛就快挺到洛铮面前去了,“行了,咱們去給三皇子請安。”
三皇子也收拾妥當,正準備出發,便見洛铮來了。
“給三皇子請安。”洛铮彎腰行禮,行動間看不出來是個腹部帶傷的人。
“免禮。”三皇子拂平了袖子,一回頭卻看見了洛铮身後的芸生,一眼便認出是昨夜的女子,于是便笑了起來,“難怪洛公子一個大老爺們兒出門也得帶上丫鬟,如此絕色,換了誰也舍不得留在家裏啊。”
“三皇子莫開玩笑了。”洛铮露出尴尬的笑容,似乎是還在為昨晚被三皇子撞破的事情感到羞愧,“時辰不早了。”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三皇子又看了芸生一眼,這才轉身走了出去,只是還未踏出驿站大門,便見天空烏雲密布,下起了瓢潑大雨。
“真是可惜。”三皇子搖着頭說道,“不能和小洛一同騎馬而行了呢。”
聽着三皇子親熱地叫着“小洛”,洛铮嘴角冷笑,但卻松了一口氣。若再是期一天馬,他的傷口又要裂開了吧。
由于雨天路難行,洛铮便坐了馬車。阿九剛爬了進去,就被洛铮趕到外面去同車夫一起坐,他面露不滿得挪了出去,感覺自家少爺被美色所迷惑,自己就要失寵了。
馬車行得慢,一颠一跛地讓人昏昏欲睡,只是洛铮坐在對面,芸生不敢明目張膽地合眼,只敢悄悄靠着車壁打盹兒。然後因為昨夜實在沒睡好,不知不覺芸生便靠着車壁沉沉睡去了。不知過了多久,她只覺自己周圍不再是冰涼堅硬的木頭,而是溫暖柔軟地如同被窩一樣的東西,但意識卻不夠清晰,如同做夢一般,便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嘴角帶笑,又一動不動了。
馬車緩緩行駛着,輕微地颠簸如同嬰兒睡的晃動的搖籃一般,讓人睡得格外香甜。芸生迷糊糊地睜開眼,見自己還在馬車裏,便懊惱着竟然睡着了。正要坐起身,卻突然驚得僵硬了。她感覺到……自己分明是在別人的懷抱裏,而那人的下巴還輕輕抵在她的額頭上!
芸生心裏小鹿立馬四處跑了起來,好像心跳都快蹦出了嗓子眼,她不敢開口或者是動一下,那樣洛铮醒了的話她會更尴尬,可他遲早都會醒的啊!
“醒了?”洛铮揉了揉眼睛,看到芸生臉頰爬上了紅暈,但眼眸裏卻全是閃躲。
“奴婢想了很久,雖然知道有逾身份,但有些話還是想說。”芸生暗自捏了拳頭,盡量平靜地說道,“奴婢雖為侯府的人,但到了年紀還是會出去,三少爺若是……若是只是一時興起,那奴婢求三少爺……放過奴婢,奴婢從未想過高攀三少爺。”
這話是她昨夜就醞釀好了的,她不能容忍洛铮這樣肆無忌憚地像情侶一般對她,因為她明白,洛铮這樣優秀的人幾番溫柔攻勢下來,沒有女子能夠不動心,所以她怕自己會淪陷,會依賴上他的寵溺,可身在侯府的自己又怎麽會不明白,洛铮注定要娶一個名門貴女,她最後連個炮灰都當不上,那還不如将苗頭扼殺在搖籃裏,雖然她并不知道洛铮為何會對她特別至此。
“一時興起?”洛铮像是聽了個聞所未聞的詞語一般,“你以為我是一時興起,逗你玩兒?”
“奴婢不得不這樣想……”芸生被洛铮問得有些緊張,“奴婢入府時間不長,亦很少出現在三少爺面前,自知沒有本事讓三少爺……”
話還沒說完,芸生便被洛铮一把拉入懷中,她感覺到耳邊一股溫熱的氣息拂得她耳垂瘙癢,“我知道是我太心急,吓到你了,那我慢慢來。”
聽到“慢慢來”三個字,芸生耳根子都紅了,這到底是幾個意思?
“但是與你單獨相處時,我總情難自禁。”洛铮伸手将芸生鬓邊一縷黑發別到了耳後,“但你要明白,我絕非一時興起。”
“三少爺……”
兩人的耳鬓厮磨突然被打斷,阿九打開了馬車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洛铮把芸生箍在懷裏,一手繞着她的青絲,嘴唇在她耳邊游走……
阿九表示,有奸情!
芸生大腦“轟”的一聲亂做了一團,她猛的推開洛铮,想立刻逃下車去,可阿九又堵在那裏。
“三少爺……”阿九眼神在芸生和洛铮兩人身上飄來飄去,咽了口口水,說道,“到河州了。”
洛铮面不改色,一點也沒有奸情被撞破的尴尬,整理了一下衣襟便跳下了車,留下芸生和阿九相對無言。
“芸生姑娘……”阿九欲言又止。
“什麽都別問!”芸生從阿九身邊擠下了車,“你所看到的聽到的都是幻象幻覺!”
***
三皇子到了河州,是要住進知州府裏。芸生下了車才發現原來已經到了知州府,河州知州黃文伯攜了夫人與兒子們遠遠的就來迎接了,“臣恭迎三皇子大駕!”
“黃知州請起。”三皇子看了一眼河州知州府大致修葺,牌匾面上油漆應該是剛刷不久,而朱牆紅瓦都是新的,走了進去以後,假山清泉,游廊高閣,比起京城裏的豪宅竟也不差半分。
對比起知州府外蕭條的場景,芸生心裏暗罵了句貪官!
河州本就是京城附近經濟最不繁榮的地方,如今的黃知州上位後更是無所作為,河州越來越衰敗,百姓苦不堪言,而如今又遭旱災,地裏土壤都龜裂了,莊稼顆粒無收,主上甚是擔心,派了三皇子前來視察災情,自然,黃知州本就無政績,若是腐敗情況再反映上去,他的烏紗帽可就不保了。
因到達河州就已經幾近晌午,所以黃知州早以備好了接風宴,将三皇子和洛铮迎進了中堂後,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桌饕餮盛宴,其中雞鴨魚肉已是平常,而各式各樣的鮑魚燕窩也不稀奇,夜光酒杯,金筷銀匙,在桌面上閃閃發光。
三皇子顯然對黃知州的接風宴很是滿意,大步走了上去,坐到了主位上,黃知州帶着谄媚地笑正要坐上去,一眼看見洛铮還站着并未入座,便立馬弓腰對他做了個“請”的姿勢,“洛公子請入座。”
洛铮只輕飄飄地看了一眼黃知州,便讓他打了一個寒顫。洛铮看着桌上的珍馐,掀袍坐了下來。
席間觥籌交錯,黃知州與三皇子交談甚歡,黃知州一味的奉承,而三皇子也很是受用,二人不知喝了多少酒,飯後三皇子已經露了醉态,走路亦偏偏倒倒了。但是這一頓飯,洛铮卻是味同嚼蠟,黃知州本也想要洛铮也喝幾杯來着,但是卻被三皇子攔下了,此次出來公務在身,若是洛铮都醉倒了,還有誰去幹正事兒?
眼見着黃知州要叫人扶着三皇子下去休息了,洛铮終于忍不住開口了,“三皇子,您喝多了,下午不如就讓臣去看看災情。”
“恩……”三皇子被人攙扶着,微睜着眼睛說道,“甚合本宮之意。”
“好好照顧三皇子。”洛铮對着三皇子身邊服侍的人吩咐了一句,便轉身欲離去,黃知州卻慌慌張張跟了上來,“洛公子!河州偏壤之地,不如讓我做伴吧!”
洛铮回頭看了他一眼,如炬般的眼神像是能射穿黃知州,“不用了,我自己去。”
“是……是……”黃知州唯唯諾諾地點頭,目送洛铮走了出去。
“三少爺。”阿九個子矮小,要追上洛铮的步伐得小跑起來,“咱們真的不要他們的人跟着啊?”
“黃知州平時作風如何,赈災的銀兩和糧食有多少是到了災民手裏的,這些東西若是帶着他們的人,又如何能看到真相。”洛铮腳下生風,芸生只在他身後默默地跟着。
“可是……”阿九很是苦惱地撓頭,“咱們不識路呀!”
“不會問路?”洛铮目光堅定地看着前方,“且河州就這麽大點地方,能走丢了不成?”
出了知州府,洛铮直接叫人去牽了馬來,阿九看了現在後面的芸生,問道:“芸生姑娘怎麽辦?”
洛铮回頭,目光立馬就柔和了,“她會騎馬的。”
芸生确實會騎馬,以前父親在內蒙古工作,認識不少牧民朋友,于是她從小學時,每年暑假便跟着牧民孩子們一起騎馬玩耍。只是……三少爺如何知道她會騎馬的?
有人給芸生牽了匹溫順的馬兒來,一行五六人便出發了。在京城洛铮便知道了河州受災最重的是一個叫做千雲鎮的地方,洛铮便決定先上那裏看看去,只是路上人煙稀少,店鋪也三三兩兩稀稀落落地開着,到了郊區,便更是難見到人,一行人停在一個分叉路口犯了難。
“三少爺,咱們走哪邊?”阿九看着兩條差不多的路,問道。
“不知道。”洛铮幹脆利落地回答了,轉眼卻看見一個衣着破爛的男子正往這邊走來。
待他走近了,阿九便下了馬,抱拳說道:“這位兄臺,請問千雲鎮如何走?”
那男子發絲淩亂,形容枯槁,土黃的臉像是剛從泥土裏挖出來一般不堪,還隐隐有幾分痛苦,穿着一身全是補丁的衣服,上面糊滿了不知道是什麽的污漬,衣服已經完全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腳上鞋子已經破了好幾個洞,連腳趾頭都漏在了外面。
他上下打量了洛铮一行人,這般衣着華貴的人來千雲鎮做什麽?
“你們去做什麽?”
“尋舊友。”阿九撒謊都不打草稿的。
“噢。”那男子還是狐疑地看了他們一眼,但因為有急事在身,也不願在這裏多做停留,便指了指左邊,“往那頭走。”
阿九翻身便上了馬,芸生卻發現那男子手裏拿了白紙錢和白蠟燭,“你……有親友逝世?”
這一下便戳到了那男子的痛處,他雙肩一顫,便要哭出來,“我娘她……她不行了!我連口棺材都買不起,只能買些這種東西,我、我對不起我娘!”
眼看着一個男子漢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