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她親侄女,但不論于情于理,你都無法将罪責推到她身上,到時候若是你被查了出來,沒人能救得了你。”
見落霞低頭不語,洛铮又說:“你別忘了,她現在才是侯夫人,是侯府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是奴婢沖動了,奴婢……奴婢一見有了機會,便、便沒想那麽多,只想讓她侄女兒擔上罪名,即便摸不到她頭上去,她侄女兒出了事兒,她也不好受。”落霞與洛铮敞開了說話,便覺得找到了盟友一般,她屈膝行禮,說道,“奴婢多謝三少爺相救。”
洛铮嘆了口氣,說道:“你如今不必想那麽多,只需好好服侍老太君。”
“侯夫人待奴婢母親恩重如山,奴婢不能……”落霞話說了一半,卻突然明白了洛铮的意思,她不必管那麽多,所有的事情有他來做就行了!“奴婢定盡心服侍老太君!”
洛铮見她明了,便轉身走出了致遠堂。
而侯府另一處,張姨娘也正苦口婆心地勸說着洛瑾。
“五小姐啊,您自個兒想想看,自那秦小姐來了以後,老太君是不是成天念叨着她?”張姨娘坐在洛瑾身邊,遣開了衆人,說道,“妾身瞧着呀,老太君可真是把那親小姐放在心尖尖兒上了。”
見洛瑾皺着眉頭不說話,張姨娘嘆了口氣,說道:“妾身瞧着呀,那秦小姐慣會在老太君面前裝懂事,裝可憐,反倒顯得五小姐您刁蠻任性了。您想想看,從前老太君何曾舍得這樣說您?”
“奶奶她……”洛瑾握緊了拳頭,想反駁張姨娘的話,可是卻覺得她說得好有道理,竟無法反駁。
“且說另一處,秦小姐的父母雖說只是讓她借住在咱們侯府,但那調任的事,誰又說得清呢?萬一她父母十年八年不回來,她就要在咱們侯府住上個十年八年,常此以往,她可就要把你從老太君心裏擠出去了!”
“不會的!”洛瑾聞言猛然擡頭,不知不覺淚水已經在眼裏打轉,“奶奶她最疼我了!”
“所以妾身說您不如秦小姐聰明啊。”張姨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握住了洛瑾的小手,“您看看,她才來幾天,老太君救因為她呵斥您了,且三少爺也幫着她說話,她又慣會裝模作樣的,您想想,長此以往,她可不就取代了您在老太君心裏的位置嗎?”
見洛瑾目光閃爍,已經有所動搖,張姨娘決定再加一把火,“妾身說句遠的,五小姐您的姨娘早逝,又無娘舅可依靠,您的未來可就在老太君手裏了,若是老太君的寵愛被人搶走了,您可就……再說侯夫人那邊,一個是自己丈夫的妾室的女兒,一個是自己親姐妹的女兒,孰輕孰重五小姐您也知道,到時候侯夫人若是有了私心,把原本您該得的東西都給了她……”
“你胡說!”洛瑾猛地站了起來,吓得張姨娘扶住了欄杆,“我才是侯府的小姐,母親怎麽可能把屬于我的東西給了她?”
張姨娘站起來扶住了洛瑾的雙肩,神色間盡是一副長輩對晚輩的關懷神情,“所以妾身才說五小姐您天真啊,如今二姑奶奶出嫁了,您就是侯府眼下最大的女兒,不久便要考慮婚事了,妾身說句不好聽的話,您終究是庶女,到時候侯夫人不待見您,好的男兒盡留給了她自己的親侄女兒,而老太君也更喜愛秦小姐一些,您的未來可就堪憂了。您說說,這是不是奪走了屬于您的東西?妾身敢說啊,秦小姐的父母千裏迢迢送她來侯府,不就是想沾咱們侯府的光找個好夫婿嗎?不然她們山東那麽多親戚,為何非得到這麽遠的京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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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洛瑾失了神,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那怎麽辦呢?奶奶就喜歡她那樣的,我、我該怎麽辦……”
“老太君自然是最喜歡五小姐您的,這些年咱們侯府誰不知道五小姐是老太君的心頭肉?”張姨娘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只是秦小姐想奪了您的寵愛,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防範好她,那您依然還是老太君心裏的第一位。五小姐還小不知道,妾身可是聽說了不少表小姐将府裏正經小姐打壓住的事情,您可要上心了。”
“那我現在就去找奶奶!”洛瑾似乎總是明白了張姨娘的話,握了握拳頭,“我才不讓她得逞!”
“這就對了,不過五小姐記住了,千萬別告訴別人妾身與您說的這些話。”張姨娘慈愛地整理了洛瑾的頭發,拍拍她的肩膀,“去給老太君認個錯,以後啊,可千萬別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嗯!”洛瑾點點投,抹了一把眼淚便往致遠堂跑去,只是因為跑得太急,迎面便撞上了一個彪形大漢。
“哎喲!”洛瑾捂了自己的額頭,剎那見還以為自己撞上了銅牆鐵壁,“你走路怎麽都不看路呀!”
“你這個妹兒,明明是你撞起上來的。”阿蒼退了兩步,看着面前這個不足自己胸口高的小女孩兒,莫名覺得好笑。
“你!”洛瑾擡了頭,看清了阿蒼的一臉絡腮胡,吓得瞪大了眼睛,立即捂着臉跑開了,“天吶!哪裏來的妖怪!”
阿蒼看着洛瑾跑開的背影,摸着自己的胡子自言自語道,“格老子的,有這麽吓人?”?
☆、三十七章
? 三十三章
洛瑾一路小跑着回了致遠堂,一進門便往老太君懷裏鑽,“奶奶,瑾兒錯了。”
“瑾兒乖。”老太君抱着洛瑾,眼裏的怒氣早就煙消雲散了,“知錯了就好,以後不可胡言亂語了知道了嗎?你是咱們侯府的女兒,要有侯府的氣度。”
“瑾兒以後再也不亂發脾氣了。”洛瑾擦了擦眼淚,看了四周一圈,問道,“秦小姐呢?”
“天色晚了,卿卿便回去了。”
“噢,這樣啊。”洛瑾突然想起自己的小白,便問道,“小白呢?”
“在外面玩呢。”老太君對落霞說道,“把五小姐的貓兒給她抱過來。”
落霞應了,轉身出去找小白,不久,老太君與洛瑾便只聽見一聲驚呼,“小白!”
洛瑾心裏一沉,立馬跑了過去,見落霞抱着閉眼的小白,神情慌張,不知所措。
“小白你怎麽了?”洛瑾顫着伸出雙手,摸了摸小白的胸口,發現已經沒有了起伏,“怎、怎麽會這樣?”
“奴婢去找它時,它便蜷縮在桌子腳下了。”落霞慌張地看了洛瑾一眼,見她雙唇微顫,豆大的淚珠瞬間滾落了下來。
“小白……”洛瑾從落霞手裏接過了小白,已經泣不成聲,“怎麽會這樣?剛才還是好好的!”
“會不會是……”落霞雙手縮進了袖子裏,微微發抖,“小白得過什麽病?”
“不可能!”洛瑾抱着小白哭着往老太君身邊走去,“小白一直健健康康的,怎麽可能突然就死了!奶奶!我的小白死了!”
“阿彌陀佛!”老太君見貓兒安安靜靜地躺在洛瑾懷裏,一動不動,也是一陣心疼,“怎的突然就沒了?”
“原本貓兒是宜笑看着的,但五小姐跑了出去,宜笑便将貓兒放下了去追五小姐,後來……”落霞低了頭,輕聲說道,“誰也沒注意到貓兒到底怎麽了。”
“小白!”洛瑾聽了落霞的話,索性嚎啕大哭起來,“小白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瑾兒莫哭。”老太君一邊摸着洛瑾的頭安慰她,一邊問落霞,“可是吃過什麽東西?”
落霞手指一顫,說道:“應當是沒有的。”
“剛才我用了晚膳後,那些菜撤了下去,會不會讓貓兒吃了?”
“不會!”落霞并未多想,脫口而出。她知道,小白一定是偷吃了秦典卿送來的鲫魚,而秦典卿的鲫魚并沒有問題,是她自己在布菜的時候下了毒……但如今,她自己也知道當時腦子犯了傻,一時糊塗了,“那些菜撤了下去便放進了食盒,怎會被貓兒吃了呢?”
洛瑾哭得嗓子都快呀了,老太君心疼,便對落霞點了點頭。
天色漸晚,芸生在自己房裏換好了衣服,便去陪吉煙。吉煙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下床走路都不成問題,見芸生來了,連忙拉着她坐了下來,“明兒我可就不待在屋子裏了,可憋壞我了。”
芸生看吉煙行動自如了,便問道:“大夫怎麽說?”
“自然是大夫點了頭的,不然老太君一定将我趕回來。”吉煙摸了摸自己的腳踝,說道,“就是夜裏有時還是會痛。”
“很痛嗎?”芸生一聽,心便懸了起來,“會不會落下病根子?讓我看看。”
“哪裏就那麽嚴重了。”吉煙按住了芸生的手,笑着說道,“傷筋動骨一百天,我能好這麽快都虧了老太君大把大把的好藥賞下來,夜裏那點疼痛,過兩天也就沒事兒了。”
“對了……”芸生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便小聲說了出來,“前幾天夜裏,似乎有人來過咱們這兒。”
“恩?”吉煙笑了笑,“咱們這兒,人來人往也是常事吧。”
“不是的。”芸生蹙着沒有,說道,“是……世子爺。”
正伸出手準備撩開額間發絲的吉煙,突然僵住了,半晌,才又笑道:“或許世子爺來看老太君,路過咱們這兒呢。”
芸生看着吉煙,見她始終保持着平和地笑容,好一會兒,芸生才說道:“或許是吧。”
“那位表小姐這些日子怎樣了?”吉煙摸着自己額間的發絲說道。
“很好啊,老太君很喜愛她。”芸生提吉煙将發絲整理了一下,說道,“怎麽突然問起她了?”
“就是奇怪,表小姐的母親與夫人是親姐妹,嫁到那麽遠的地方,平日裏也沒有來往,怎麽突然就将自己女兒送來這麽遠的地方?”吉煙滿腦子不解,“若說姐妹情深,可夫人平日裏也從未提起過自己這個姐妹以及她的女兒的。”
“到底是親姐妹,對方要把女兒送過來,夫人也不可能拒絕吧,不然別人還怎麽說說夫人了?連照顧自己親侄女兒都不願意?”芸生倒是覺得,侯夫人與自己這個姐妹不管感情深淺,她是否喜歡這個侄女兒,但為了面子,她也不會拒絕幫這樣的忙的。而且侯府家大業大,養一個小姑娘根本不在話下。
“若是我以後有了女兒,在她出嫁之前,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離開我的。”吉煙想到秦典卿的出境,便嘆了口氣,“表小姐也是可憐,小小年紀便寄人籬下,幸好咱們侯府也不是個狼坑,不會有人為難她。”
“這就想着自己女兒了,是不是想出嫁了呀?”芸生本想調侃吉煙,沒想到她卻瞬間白了臉色,“你胡說什麽呢……我、我才不嫁人。”
見吉煙這幅神情,芸生便立馬轉移了話題,兩人又聊了許久,見天色完全黑透了,芸生這才走了出來。
進了自己屋子,芸生見窗外月光如許,而屋內卻伸手不見五指,便摸着黑去點了燈。一回頭,卻見一人端坐在自己屋子內的椅子上。
“你!”芸生吓得猛然往後退了一大步,差點撞到了桌子,“三、三少爺,您怎麽在這兒?”
“整個侯府都是我家的,我哪兒不能去?”
芸生聽了,竟無言以對,于是去看了自己的房門,明明是鎖好的呀,“三少爺,您怎麽進來的?”
“窗子。”洛铮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見芸生一臉慌張,便說道,“你放心,不會有人看見的。”
“那奴婢便放心了。”芸生拍了拍胸口,忽又反應過來,這不對啊!她放心個啥?“三少爺您夜裏進來……幹嘛?”
“你過來。”昏暗地燈光中,洛铮朝着芸生招了招手,“我等你很久了。”
“唔……”芸生本朝着他走去,卻又被他這句話吓得停住了,眼角止不住抽動,“三少爺,您沒事兒吧?”
“這個給你。”洛铮伸手,手心裏放了一枚草編的小兔兒,“今天路過東市,見有老人家在賣,便買了一個。”
看着洛铮手裏的草兔子,芸生沉默了許久,閃爍燈光下的眉眼有些恍惚,“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什麽?”
芸生沒有結果洛铮手裏的草兔子,反而退了兩步,“奴婢不明白三少爺為何這樣。”
洛铮收了手,在黑暗中定睛看着芸生,“沒有為什麽,只是我想這樣做罷了。”
“奴婢自知擔不起三少爺的優待。”芸生心裏生出一股奇異地感覺,她與洛铮從未深交,但從他送來的那些東西來看,仿佛是知道自己喜好的,好似從前便認識了一般,“奴婢實在不明白,三少爺為何在奴婢身上花這麽多心思。”
“想做什麽便做了,我從來不心口相異。”洛铮突然笑了,仿佛說出了積壓在心裏很久的話,像是完成了一件心事一般。
“您、您、”芸生吓得又連連退了兩步,臉上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三少爺,您、您沒事兒吧?”
“你不信?”
“奴婢不敢不信。”芸生心裏如同擂鼓一樣,都能聽見自己心跳聲,侯府少爺會喜歡一個婢女?“只是奴婢自知身份……”
“行了,我有正事跟你說,你過來。”
芸生沉默着向前走了兩步,心裏卻翻江倒海,實在摸不透這位主子心裏在想什麽,“奴婢聽着呢。”
“奶奶喜愛花,你明日清晨記得來驚綠堂給她摘些新鮮的月季。”
這就是他口中的正事?
“奴婢知道了。”
“這個你拿着。”洛铮将手裏的草兔子放到了手邊的桌上,說道,“過幾天鄭國公大壽,奶奶去的時候你也會跟着,你要小心些,這種場合出入的人都是當朝權臣,你別像以往那樣沖動。”
芸生點點頭,卻沉默不說話,還在為洛铮的反常行動感到吃驚。莫非他這是……在追自己?
許久,芸生才回了神,他似乎在自己這裏待了太長時間了,若是被別人看見,她便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三少爺,若是沒別的事兒吩咐的話,您該回去了。若是被人看見,奴婢……”
“無妨,有人望風呢。而且……”洛铮皺了皺眉,“我腿麻了。”?
☆、金手指
? 三十五章
次日清晨,卻忽然下起了暴雨,芸生關了窗戶,落霞放下了手裏的團扇說道:“今天一早起來便覺得悶熱,如今下了大雨,總算涼爽一些了。”
老太君閉着眼睛假寐,緩緩數着手裏的佛珠。
“奴婢給老太君請安。”就在此時,吉煙甜美的聲音忽然打破了屋子裏的沉默,老太君睜了眼,看見穿了一身鵝黃色撒花煙羅衫的吉煙,立刻就笑開了,“可是完全好了?”
“老太君您每天大把大把地補藥往奴婢這裏塞,奴婢再不好,便對不起那些藥了。”吉煙笑着摸了自己的臉頰,說道,“還胖了好大一圈呢,老太君可不要嫌棄奴婢。”
老太君卻突然看着吉煙不說話了,伸手去拉了她的一雙柔荑,讓她坐到了自己身邊。
“你都這麽大了。”老太君看着吉煙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便感慨道,“你剛來我身邊時,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呢,那時梳了兩個總角,還胖乎乎的,不過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
吉煙淡淡笑着,“是呀,一晃眼,五小姐都從襁褓裏的小奶娃長成了大姑娘呢。”
“五丫頭……”老太君笑着搖搖頭,“她空長了年歲,骨子裏還是個孩子,倒是你,該是成家的時候了。”
吉煙聞言,笑容僵在了臉上,不明所以地看着老太君。
“我都替你看好了人家,你定會滿意的。”老太君以為吉煙羞澀,便拍了拍她的手背,“入了秋我便讓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老太君!”吉煙猛然跪了下來,雙手抓住了老太君的裙角,“奴婢不嫁!奴婢在侯府裏服侍老太君一輩子!”
“傻孩子。”老太君聽她這麽說,便又笑開了,“哪有姑娘大了不出嫁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老太婆苛待你們呢。”
“不、奴婢不嫁。”吉煙咬着唇,晶瑩的淚珠瞬間便從雙頰滑落,“奴婢要一輩子服侍老太君。”
“怎麽好好的就哭了。”老太君見吉煙臉頰挂了淚珠,便知道她不是在任性,“你才十七歲,正是大好年華,而我已經是進了一半墳墓的人,怎能耽誤你一生呢?”
吉煙搖着頭,梨花帶雨地看着老太君,讓老太君頓時心就軟了,“求老太君了,讓奴婢留在侯府好不好?奴婢不想嫁出去……”
“你……”老太君聽了這話,頓時皺了眉,“你是不是心裏有人了?”
見吉煙埋頭不說話,老太君又問道:“铮兒?”
“不是。”吉煙擺頭,帶着哭腔說道,“奴婢只是一直待在老太君身邊,不想離開老太君。”
“好了好了,咱們不說這事兒了。”老太君見吉煙哭得傷心,便讓她起了身,“過幾日,鄭國公大壽,我是要去一趟的,你若是身子還不爽利,便不用跟着去了。”
吉煙用絲絹擦了眼淚,平複了心情,這才說道:“奴婢已經痊愈了。”
是夜,吉煙與芸生一起回了自己住的偏房,路上,芸生好幾次想開口,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吉煙自然感受到了,快要進自己屋子時,她停了下來,說道:“芸生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我……”芸生看着吉煙,仍然不知從何說起。
“進來吧。”吉煙也不多說,拉了芸生的手,進了自己的屋子,為她倒了一杯熱水,這才說道,“我今日所說的都是肺腑之言,若不能嫁自己所愛之人,我寧可不嫁。”
芸生看着吉煙眼裏,滿滿地是憧憬,可又虛無地抓不住,腦海裏便浮現出了世子那虛弱的身影……
“嗯,我知道你的。”芸生拍拍她的肩膀,“早些休息。”
天氣已經漸漸轉涼,夏季就要進入尾聲,知了也不再成天唧唧地叫了,一大早,芸生與吉煙便扶着老太君往中堂走去,一同前往的還有洛瑾。侯爺與侯夫人還有洛昀已經等着了,洛铮早些天便接了任務出了京城,是以如今并沒有他的身影。
洛瑾遠遠地便看見了站在洛昀身旁的秦典卿,便笑着上前說道:“秦小姐也要一同去啊?”
秦典卿見洛瑾含着笑,于是她也以微笑回應,“卿卿自來了侯府,還未出過侯府,便想出去透透氣。”
“呵呵。”洛瑾立馬掩嘴笑了,“鄭國公府也是透氣的地方?”
“五小姐……您這話是什麽意思?”秦典卿臉上的笑容立馬淡了下去,浮現了一絲窘迫,“是說卿卿沒有資格去鄭國公府嗎?”
“瑾兒,按年齡來算,你得叫卿卿一聲表姐的。”還不等洛瑾說話,洛昀便站了出來,“且五妹妹你亦是庶女,本是去不得鄭國公的壽宴的,如今又有什麽立場說卿卿?”
“啊?”秦典卿一副震驚地樣子,似乎是才知道此事,“五小姐是庶女?”
老太君與侯夫人和侯爺在一旁說話,并未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看見秦典卿的眼神,洛瑾頓時氣得發抖,氣話就要脫口而出,可是想到張姨娘的話,還是咬咬牙忍住了,果然,現在連自己的親哥哥也幫着她了,而她一個寄人籬下的人,還敢瞧不起主人家,“我這是為了秦小姐好,二姐姐的脾氣四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萬一秦小姐去了,二姐姐不高興,發了怒,到時候要怎麽收場?”
聽了這話,洛昀反而沉默不語了。他和侯夫人不是沒有考慮過,洛清向來不待見他們母子,但挨着面子,多少會收斂點。可秦典卿就不一樣了,上次的事情就是個例子,洛清對她可是一點情面都不留,所以侯夫人也怕到時候洛清在鄭國公府羞辱秦典卿,索性讓她留在侯府罷了。可當秦典卿楚楚可憐來求自己時,她卻動搖了。看着秦典卿那張出塵絕豔的臉蛋,想想鄭國公府出入的權貴們,便決定帶着秦典卿去。洛清她再嚣張,也就是在定遠侯府稱王稱霸,嫁做人婦了,難道還敢在鄭國公府撒野?她是鄭國公世子夫人沒錯,可自己也是堂堂正正的定遠侯夫人呢。
“原來卿卿這麽不找人喜歡。”秦典卿低了頭,咬着唇,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那卿卿便不去礙人眼了吧。”
“卿卿!”洛昀往秦典卿面前一站,攔住了要走回去的她,“你是娘的親侄女兒,怎麽不能去鄭國公府了?二姐姐她還能做了鄭國公府的主不成?你別怕,跟着表哥去就好了,表哥在,沒人敢欺負你。”
洛瑾看着洛昀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心裏覺得委屈極了,明明自己才是親妹妹,為什麽四哥哥卻總是護着一個外人。洛瑾揉了揉眼睛,撅着嘴走開了。
鄭國公府與定遠侯府離得極遠,定遠侯府的馬車駛了許久才到,一下車,便見鄭國公府門外已經停了許多馬車,有管家将他們領進了門,洛清早在中堂候着了。
“奶奶!”洛清今日是主人,穿了紅色銀線團福如意錦緞長袍,妝容精致,頭上兩支赤金蝴蝶花簪十分搶眼,使得她整個人都豔光四射,“您可來了!”
末了又見到後面的定遠侯與侯夫人,她臉上笑容淡了些,但卻恭恭敬敬地上前行了禮,“女兒給父親母親請安了。”
侯夫人親熱地拉了洛清起來,“幾日不見,清兒越發美了。”
“自然了。”洛清笑顏如花,摸了摸自己的蝴蝶花簪,“母親生得國色天香,女兒怎麽也不會差啦!”
侯夫人一聽,臉上笑容立馬挂不住了,“是、是啊……”
而一旁地洛雍聽了這話,眼神中卻透出一絲痛楚,但一瞬即使,來不及讓人撲捉到,“行了,進去吧。”
鄭國公和他的兒子已經出來了,鄭面色發黃,大腹便便,十足一個中年發福的模樣。國公的兒子眉眼生得英俊,身材卻有些單薄,而鄭國公卻與洛雍等人寒暄了一陣後便進了中堂,女眷們便由鄭國公夫人和洛清帶去了偏廳,裏面已經坐了許多婦人和小姐。而鄭國公卻單獨請了老太君到中堂入座,芸生與吉煙一同跟在鄭國公身後,只是還未走到中堂,鄭國公行動便緩慢了下來,上氣短促,似乎就要喘不過氣來,立即就有人上去扶住了他,芸生一看,他臉上依舊開始冒細汗,不停地抓子自己的衣襟,看樣子是熱急了,一邊艱難地大口喘氣,一邊又咳着喉嚨裏的痰,面色依舊漲得通紅,眼看就要兩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鄭國公
? 三十六章
“快!”鄭國公身後一個管家裝扮的男人和世子連忙扶住了他,“扶國公爺進去!去拿國公爺的藥來!”
老太君被這突來的變故吓住了,連忙讓了道,讓後面的人上來伺候鄭國公。
但是似乎這類事情在鄭國公身上時常發生,世子和下人們有條不紊地扶着鄭國公坐到了中堂偏廳裏,随即便有人端了一碗藥水來,已經喘不上氣的鄭國公臉色發紫,渾身快要抽搐起來,見了那碗藥,像是餓狼撲食一般彈坐了起來,拿過拿碗藥水便灌了下去,不一會兒,只見鄭國公呼吸慢慢平複了下來,再坐直時,已經完全看不出來剛才發病的樣子了。
“讓老太君和定遠侯見笑了。”鄭國公讪讪地笑了,“我這是老毛病,時常發作,不過一碗藥下去便好了。”
“鄭國公是國之棟梁,定要好好注意身體呀。”老太君關切地說道。定遠侯也順着老太君的話寒暄了幾句,繞過了這個話題,老太君又問道:“不知鄭國公今日單獨叫了老身來,是有事相告?”
老太君此話一出,鄭國公與世子臉上皆浮現出了一絲不自然的神色,鄭國公對世子使了個眼色,世子便立馬站了出來,鞠了個躬說道:“是這樣的。小婿與清兒成婚已經兩年有餘,但……尚未育有兒女,小婿……也老大不小了,不得不有些心急……”
“賢婿的心情我也明白。”洛雍見世子說話支支吾吾地,心有疑慮,洛清兩年來沒有生下孩子他們是知道的,也很着急,可世子怎麽倒一副全是他的不是的樣子,“但清兒兩年來落了三個孩子,身子怕是已經虧空……”
洛清兩年來并非從未懷孕,反而她曾懷上了三次,但都沒能保住,如今身子怕是已經受了大創,不知以後還能不能……
“子嗣乃大事,得主上恩典,璋兒已經封世子,可若是一直無子嗣,這世子之位……”鄭國公并未将話說完,便看了看洛雍和老太君的臉色,見他們雖面露不忍,但卻知道這是事實。
“如此,那鄭國公覺得該如何是好?”洛雍正了臉色,擡了下巴看着鄭國公。
“昨兒,璋兒身邊的一個女子,已經診出了三個月的身孕……”鄭國公想到這兒,臉上止不住帶上了一絲笑,雖想盡力止住,但眼裏的喜悅卻是怎麽也掩不住的,盼了這麽多年,總算要盼到一個孫子了,“璋兒已經二十有二了,若是清兒一直無孕,這……”
“親家公的意思我明白了。”洛雍站了起來,止住了鄭國公的話頭,“清兒未能為鄭國公府傳宗接代是她的不是,但她到底是明媒正娶的争氣,且是主上親封的縣主,怎能讓妾室先生了庶子。但親家公重子嗣,我也不能強人所難,只一樣,這孩子生下來不管是男是女,都要記在清兒名下。”
“自然自然!”世子賀裕璋猛地點頭,見鄭國公這麽好說話,便松了口氣,原本嫁人從夫,這種事已經無需過問妻子娘家的,但偏偏洛清身份不一般,祖母是老封君,父親是定遠侯,生母又是郡主,所以她也有宗室血脈,這種事本就打了娘家臉,若再不過問,怕是以後兩家便有了隔閡,“自然是要記到清兒名下的。”
鄭國公和世子見此事已經談妥,便喜笑顏開,不想老太君卻突然開了口,“還有,待孩子生下後,必須去母留子。”
賀裕璋一聽,立馬呆在了原地。那女子可不是一般人啊!是他表姨母的小女兒,他的青梅竹馬,兩人少年時便海誓山盟要一生一世在一起,只是小表妹身份低微,無法嫁給他做正妻,而如今懷了他的孩子,他原本打算擡她做貴妾的!
“祖母,這恐怕不合适吧?”賀裕璋臉上笑容垮得比哭還難看,差點就要給老太君跪下了,“泉泉她、她……”
見賀裕璋如此驚慌,老太君更是篤定了自己的想法,“怎麽,世子爺連區區一個妾室也舍不得?”
其實只要孩子記在洛清名下,她便無後顧之憂了。但老太君在給洛清定親前便知道,這個世子有一個感情深厚的小表妹,一開始說有個女子懷上了孩子,老太君便懷疑是她了,現在見賀裕璋眼裏的痛色,便更肯定了是她。老太君吃齋念佛多年,向來慈悲為懷,但一想到自己親孫女兒的後半輩子的幸福極可能會被一個身份卑微的女子搶了去,便再也不管什麽慈悲了。本就是青梅竹馬的兩人,來日若生下了長子,那世子心裏怎還可能有清兒的位置?
“祖母,那是我的表妹啊!”賀裕璋再也顧不得禮儀,他撲到老太君面前,似乎就要傾訴自己對小表妹的滿腹情誼一般。
“璋兒!”鄭國公見自己兒子失态,連忙呵住了他,“一個妾室而已,也值得讓你這幅模樣?你退下去!”
洛雍見賀裕璋痛色都流露到了臉上,便冷冷地看着他。一個低微如蝼蟻的妾身,在賀裕璋心裏的地位還能越過自己女兒不成?若是以後賀裕璋把一個妾室捧到了手心裏,那自己女兒的臉該往哪兒放?剛才本還覺得老太君的“去母留子”太狠了些,但現在看來,這妾室确實是一個潛在的威脅。雖危及不到自己女兒的地位,但讓自己女兒一輩子過得不舒坦,還是很有可能的。鄭國公爵位雖比自己高了些,但那也是他祖上積下來的,而如今自己手握兵權,自然是不用怕他的。
“爹!”賀裕璋見自己父親也向着老太君,不由得後背發涼,“泉泉她……”
“沒能來陪着父親和祖母,真是清兒的不是!”
賀裕璋還想再掙紮一番,卻被洛清打斷了。
洛清臉上洋溢着笑容,穿着一身紅衣逆光走了進來,當真像是渾身在發光一般,渾身高貴不可侵犯的氣質連倒将賀裕璋襯得如同市井男子一般。
“奶奶,您今日來了鄭國公府,孫女兒還沒帶您好好四處看看呢。”洛清與衆人請了安後,便笑着對老太君說道,“與其為了一個女人争得臉紅脖子粗,還不如看看這國公府的風景呢。這府裏的園林可是京城一絕呢,許多人都曾慕名而來,奶奶不想看看嗎?”
老太君與洛雍見洛清這幅樣子,倒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反而鄭國公和世子眼裏閃過驚訝,沒想到,洛清竟有這樣的氣度?
“清兒,莫胡鬧,在說正經事兒呢。”老太君以為洛清又在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