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蘇恪“病了”幾日後終于在太傅再次來請安時見了他,待見蘇恪活蹦亂跳的模樣,太傅懸了幾日的心總算是安了下來,“皇上,您這幾日不見人,可急壞老臣了。”
蘇恪将手中的折子放在一邊,擡頭看着太傅,笑道:“讓太傅先生操心了,只是這病了就不想動彈,故而不見人。”
太傅往前幾步,見蘇恪拿着奏章在看,笑道,“皇上能如此,老臣真是倍感欣慰。”
蘇恪見太傅笑的這樣慈和,托着腮道:“太傅待朕這樣好,朕自然是該要懂事一些了。”
這話從蘇恪的嘴裏說出來聽的太傅一陣感動,一時間竟連回話都未有顧及,卻聽蘇恪複又問道:“我記得在燕州的時候,太傅曾說,年少時被司灼君神救過,并留下一個天燈着您危難時可用,所以那時才在燕州請來了君神。”
太傅不知道蘇恪為何突然問這事,以為他只是感興趣,回道:“正是如此。”
蘇恪略略一笑,起身走到太傅面前打量了他一眼,繼而歪着腦袋涎臉道:“朕自幼得太傅庇護,倒是不知太傅年少時的境況,竟能遇到神仙,當真是大造化。”
太傅怔了怔,瞧見蘇恪這個模樣,才捋了捋胡子,又道:“老臣年少時,家中...”話落,太傅頓住,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家中如何?”蘇恪問道。
“家中...”太傅頓了頓,莫不是年紀大了,連以往的事都記不得了麽?
蘇恪看着太傅沉思的模樣,不在意道:“家中只有太傅一人成了太傅啊。”
太傅一頓,繼而哈哈笑了起來,心情甚好。
蘇恪又拉着太傅一起吃了頓飯,席間二人相談甚歡,蘇恪對太傅的态度也是極其恭順,讓一旁伺候的進一都看傻了眼。
直到太傅離去,進一才大着膽子道:“皇上,您從前跟太傅說話,總是忍不住噎他老人家幾句,如今倒是性情大變了。”
蘇恪沒有看進一,只瞧着太傅離去的方向,淡淡的開口道:“進一,你覺的木頭若變成了人活着,但有一日變回了木頭,他身邊曾真心待他之人會傷心麽?”
進一對蘇恪這話完全摸不着頭腦,還以為皇上又看了什麽古怪的書,故而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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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奴才也不知,大抵會吧。”
蘇恪淺淺一笑,又問道:“那你說,木頭人待人的性情是真的,還是都是被人操控好的?”
這問題問住了進一,“這個奴才就不知道了,只不過木頭怎會便成人,又不是妖怪。”
“比妖怪厲害的人物多的是吶。”蘇恪說道。
進一不明所以,撓撓腦袋也不知該回答什麽,只道:“皇上自病好後怎麽就有些神神叨叨的?”
蘇恪扭頭就在進一額頭上敲了一下,唬道:“因着朕病着不見人,這幾日你可得閑不少是吧。”
進一一聽,忙委屈的跪在地上,哭喪着臉道:“皇上,您病了奴才可一直守在您床頭,夜夜不離,只前一日打盹兒,醒來後見您大好了,太過激動,以至于一時弄錯日子罷了。”
蘇恪彎腰瞧着進一,笑道:“打個盹兒便把日子記成五日前的,你這腦子也真是厲害,還不如說,你一覺睡了五日。”
“奴才又不是神仙,哪能一覺睡五日。”進一委委屈屈道。
蘇恪仍是那副不在意的表情,揮揮手讓他下去,自己要午休片刻。進一替他整理了床鋪,這才躬身退了下去。
蘇恪看着進一的背影,慢慢的收了臉上的笑容,只躺在床上若有所思。
他答應了司灼不再管從前的事好好的當他的皇帝,只是,從前的事不管,那身邊的事總是該管的。他不想再給司灼以及自己惹麻煩,有些東西,發現了得早日解決才是。
入夜,蘇恪獨自一人出了宮,封住了穹淩行事卻是便宜了許多,不然此刻穹淩定然又要阻止他有事無事的老愛出宮瞎溜達了。但這次出宮卻很是必要的,只是沒想到會在宮外碰到老熟人。
“白烷?”蘇恪瞧見牆角下一雪白的身影,疑惑的喚道。那人轉過身,看着蘇恪便如看到救星一般奔跑而來,“蘇恪,你來了,快,快救爺爺。”
蘇恪擰眉,卻不如白烷這般焦急,只道:“你怎會在此,你如今只是個狐貍原身,随便在人間亂跑,被人抓住了炖湯怎麽辦?”
白烷搖着腦袋,急切道:“我本一直在青丘修養,但突然得到消息,說爺爺要死了,我便出來看看。”
蘇恪一聽此言,忙急道:“你快回青丘去!”
白烷一怔,不明所以。
蘇恪卻不管那許多,掣出五行劍,抓起白烷便站立在劍身上,一路朝青丘奔去。
“蘇恪你做什麽,讓我看看爺爺。”
蘇恪大怒,“笨蛋,太傅沒事,你知不知道你被人盯上了。”
白烷莫名,這夜色雖是寂寥下,卻沒有什麽危機啊。
然蘇恪卻不如白烷這般淡然,雖然司灼幫他度過了混沌大劫,但是別忘了,那條原本可助他渡劫的靈狐狐尾卻是被一個灰袍人毀了的。可他的目的看是白烷,卻又不是白烷。但有一點蘇恪确定,白烷待在青丘,那灰影或許無可奈何,可一旦他出了青丘,就不一定了。
果然,蘇恪帶着白烷還未有飛出凡界便被一道灰色霧氣擋了回來。
蘇恪眼神一凜,将白烷抱在懷裏,戒備的瞅着那騰飛在空中的灰影,自此,他也不再啰嗦,只讓五行劍趕緊帶他們離開。然那灰影卻似已經料到了他的目的一般,雙手一揚,周身騰起無數灰霧,将蘇恪同白烷圍在正中。
白烷還是只狐貍,法力不足以招架這灰影,蘇恪又是個凡身,這灰影的能耐他在青丘見識過,卻是厲害,不知殊死一搏是否會有一線生機?
想着,蘇恪抱着白烷從五行劍上躍下,接着提劍橫掃一周,利用五行劍的劍氣将這灰霧生生劈出一道出口來,繼而丢下白烷,道:“你快走,回青丘!太傅不是人!”
白烷一愣,怔怔的看了蘇恪須臾,緊接着便從那出口疾馳而去。
那灰影未來得及阻止,只見蘇恪已施法攻來,然他的身體卻是輕巧的很,任由蘇恪如何攻擊都能輕易避過,如那時在青丘一般。
“你比我想象中的聰明一些。”那灰影笑嘻嘻的開口道,聲音和蘇恪一模一樣。
蘇恪渾身一顫,提劍站在當下,頭卻略微垂下,牙齒緊緊的咬着雙唇,繼而問道:“你是那深淵下頭的人吧,那深淵原在不周山底,是壓着魔君的地方,後來不知為何竟到了那十八層地獄下頭。”
“你比我想象中又聰明了一些,不知你是如何發現的?”那灰影又說道,用着同蘇恪同樣的聲音,聽的蘇恪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活的太久,又在幽冥殿被關的太久,很多東西一時間想不起來,待想起來時我才記得,我曾經在天宮溜達時,無意中聽到天帝和太白金星議事,說那不周山到底是天柱,若哪日魔君不小心逃了出來,那天柱不就毀了麽,所以才把那山底下壓着魔君的深淵搬了一個家。”
那灰影聽聞此言,突然哈哈笑了起來,然這笑卻是欣賞得意的笑。
蘇恪不解他這笑意,只凜目問道:“你為何三番四次的要殺白烷?”
“為了你啊。”說着,那灰影一個疾閃躍到蘇恪背後,一掌貫穿了他的肩胛,“你放心,我殺不了你,我只是要帶你去個地方,時間不多了。”
蘇恪一點也沒被這鑽心的疼痛影響,只仍沉着臉,再次開口的語氣卻十分的輕,“景照,你我上千年的交情就這麽沒了?”
話音一落,那灰影背脊一僵,當即停下腳步。
蘇恪嘴角蕩開一個微笑,趁此一個轉身,劍身一掃,啪的一聲劈開了那灰影的面具,景照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便毫無保留的露在蘇恪面前。
突然的暴露令景照措手不及,與蘇恪四目相對時,他的眼中盡是狠戾,“你怎麽會知道?”景照的聲音恢複了以往,蘇恪聽着,才覺得耳朵舒服了一些。
“我們認識上千年了,難道我沒有跟你說過,我一向喜歡在屋子裏放些花香?我雖然是凡人,但制作花香的能耐還是有的,那日我一回來便知道室內的花香被另一股氣息壓了下去。我想,那應該是因為你在青丘被我傷了,回來時氣息外漏所留下的,那些氣息竟也化成塵埃,掉在了核桃酥上。”蘇恪的神色很是平靜,只是語氣中有些感嘆的意味,歪着腦袋道:“其實是我在我的床上放了那把碧色長劍,那劍一遇妖魔之物,我便立即知曉,我想,若我沒用五行劍刺你一劍,你也不至于來不及複原,五行劍造成的傷,可不是那麽容易複原的。”
景照聽着蘇恪的話,雙眸中的狠戾愈發濃烈,“既然你知道了,我便再也不用僞裝,蘇恪,我等這一刻等了許久,你也等了許久。”
蘇恪冷笑一聲,看來這背後确實是有着了不得的秘密。
“能告訴我麽,這背後究竟藏着什麽我不能知道的秘密?”蘇恪笑着問道。
“跟我去了那個地方你便知曉了。”話落,空中響起一聲啼叫,二人都聽的出,這是海東青的聲音。
蘇恪神色一僵,“你?”
景照略略一笑,帶起蘇恪就朝聲音的方向飛去,直飛去十幾裏才在一樹林落下,只見海東青正抓着一只白狐貍站在樹下,見了景照,忙高興道:“主人,我抓住了,不過,抓他做什麽啊?”海東青不明所以的問道,緊接着卻“啊”了一聲,只見景照受傷了不說,連蘇恪不知何時也在不說,竟也受了傷,“這是怎麽回事,主人?”
蘇恪将手中的步搖放回兜裏,繼而看着海東青爪子下的白烷,對他道:“小東,你主人是個壞人。”
海東青一臉懵逼,以為主人和殿下吵架了。然而還不待它勸架,只見景照二話不說一掌便朝白烷打去。被海東青抱着愣愣的避過,“主人,您不是說抓這只狐貍是陪殿下玩兒的麽?”
“笨蛋。”蘇恪嚷道,一把搶過了海東青手中的白烷,再打了個呼哨喚來五行劍,踩上去便要走。
景照卻緊随其後,漫天的灰霧将他們團團圍住,他卻趁此時機攻向蘇恪,将其雙手雙腳緊緊纏住,繼而掌心點起一團鬼火燒向白烷。
“景照!”蘇恪咬牙切齒,奈何卻不得動彈,可就在此刻,蘇恪背後卻頓現一陣強大的金光,那金光一現,硬生生的将那團鬼火悉數熄滅。
“穹淩~”蘇恪喘氣道。
渾身金茫的穹淩對景照怒目而視,也不多言,直接拔出蘇恪的五行劍,以一身法力為注傾注于劍身,朝景照發出致命一擊。
“主人!”海東青驚詫大嚷,然穹淩的劍卻已毫不留情的落下。
突然間,地面砰的響起震耳欲聾的的炸裂聲,黑夜突然被一道火光照的亮白,令人看不清景象,待能看清時,只見景照已氣息奄奄的倒在地上,蘇恪的束縛頓時也解了。
“景照?”蘇恪疾步走過去,景照卻躺在地上虛弱的笑道:“對不起啊連蘇,我也是被逼無奈。”
蘇恪看着他身上的灰氣一點一滴的散去,才知道他是被人控制了,且控制他的人,将他的整個身心都腐蝕掉了,如今這些灰氣一散去,景照便內外皆空,很快就會沒命了。
“景照。”蘇恪奔過去抱起他,有些茫然,“怎麽回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景照咳着些,卻在極力的放松身體,“做回自己真的很好,連蘇,保護好那只狐貍,若那只狐貍死了,狐尾就會出世,到時候與鲛绡彙合,魔君就會從深淵下頭出來了。”說完這話,景照便徹底閉上了眼睛。
“景照!”蘇恪急切的大吼。一旁的穹淩卻淡淡道:“放心吧,他死不了,五行劍幫了他大忙,只不過修為散的剩不了多少罷了。”話落,蘇恪便見景照的身體慢慢的縮小成七八歲孩童的模樣。
蘇恪抱着他愣了許久,才将他抱起交給海東青,鄭重的囑咐道:“小東,很多事無法給你解釋,帶着景照回燕州去,松鼠會照顧你們。”
海東青從頭到尾都是懵的,但它也不傻,從那幾句對話中便知道其中那道不清言不明的厲害,只雙眸泛淚的抓着景照的雙肩,含淚點頭。
蘇恪抱着暈過去的白烷看着海東青消失的方向,這才對穹淩道:“你怎麽出來了?”
穹淩瞪着他,努努嘴,喝道:“因為我蠢!”
蘇恪失笑,片刻後卻正經道:“有人助你出來的吧。穹淩,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穹淩頓住,眼中泛起一絲心疼,“是天帝命人助我出來的。”
蘇恪莞爾,“果然我這身份天帝早就知道。”
穹淩垂首,雙拳握了握,又道:“我送你回宮吧。”
蘇恪轉頭看着,一字一句的說道:“告訴我吧,究竟怎麽一回事,不然你也知道,我可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之人,況且,天帝大概也有讓我知道的意思。”
穹淩看着蘇恪,眼中心疼之色更甚,“你不是答應了司灼不再管從前的事麽。”說着,穹淩抓起蘇恪的手腕就要回宮去。
然此時空中卻飄來一朵祥雲,蘇恪擡頭一看那雲山之人,對景照道:“無論我管不管,該我知道的,總會讓我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周末愉快~~~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