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上一次見太白金星還是六百年前,不過才六百年不見,這老頭瞧着似乎又年輕了一些,“太白君,您吃了什麽東西,返老還童了。”
太白金星按下雲頭,驀地聽面前人這麽一說,頓了頓後才捋着白花花的胡子呵呵笑道:“連蘇啊,你真是一點都沒變。”
蘇恪眨眨眼,“六百年前我偷了你園中幾個萬年熟一次的人參果,原打算吃了把核留下自己種了,等結果了還你的,如今倒是沒那個機會了。”
太白金星走到蘇恪面前,眉眼笑的彎彎的,“原來是你,讓老朽還錯怪了看守園子的童子。”
“嘿嘿,不過你那人參果的味道委實不怎麽樣,還不如蘿蔔好呢。”蘇恪負手道。
“你啊你啊,牙尖嘴利。”說着,太白金星擡起手戳了戳蘇恪的額頭。蘇恪撫着額,在月色下笑的很是明豔,太白金星見此,笑道:“你如今這模樣比從前俊些。”
蘇恪立馬用雙手捧住自己的臉做了個鬼臉,不甚樂意道:“這樣也比從前俊?”
太白金星見了,哈哈大笑起來,繼而拂塵一揮,這樹林裏便憑空擺了一張四方桌,桌旁是三個放了墊子的竹椅,“你啊,怪不得司灼那樣的人,會對你動心思。”
蘇恪收了手,眸色暗了一瞬,繼而道:“有勞太白君遠道而來,說吧,無論是什麽事實,我想,我應該都能接受。”
太白金星溫和的看着蘇恪,繼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蘇恪這才坐在竹椅上,太白金星坐在他身旁,穹淩卻抓着白烷一個閃身回到了虛空之中。
看着穹淩的金茫消失,太白金星道:“這條金龍也是個懂得知恩圖報之人。”
蘇恪不明,“知恩圖報?”
太白金星點點頭,“你還記不記得五千年前,你去東海釣魚,釣上了一條小泥鳅?”
蘇恪想了想,确實有這麽回事,“嗯,我還記得我把那泥鳅帶回昆侖準備給司灼炖湯喝。”
太白金星啞然失笑,“那你為何沒有炖它你還記得麽?”
蘇恪托着腮轉了轉眼珠,繼而一拍桌子,道:“想起來了,因為我見它太小了,一條炖湯不夠,就想着多抓幾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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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金星又笑了起來,笑道:“你啊你啊,就是不肯承認你是故意救了它是吧。那金龍原是東海龍君的幺子,因自幼體弱故而不得龍君喜愛,常被其他幾個姨娘的兄弟欺負,那一日也不知他哪個兄長做了法将它打傷不說,還将它變作一條泥鳅仍在了海面,借此侮辱它,若不是你,它就被旁人抓走了,到時候可就真炖湯了。”
蘇恪嘿嘿笑道:“太白君這麽遠來就是來跟我說穹淩的事麽?”
太白金星倒是沒想到蘇恪這樣直接,但從他一現身,其實就已是直接的開場,然太白金星心中也有一絲不忍,嘴裏只道:“我是聽司灼說,你那些時日老愛往東海跑,說是去找各色可存音樂的貝殼,這樣就能把司灼彈得曲子都存下來,那日是你恰巧瞧見那金龍被化作了泥鳅,故而裝作垂釣的模樣救了他将他帶回昆侖不說,你還私自用了司灼培育了幾萬年的藥草助他複原。為此,司灼可是心疼。”
蘇恪嘴角仍舊挂着笑,是這樣的,那時候正是冬雪季節,昆侖未在天宮,也有四季轉換,冬天也會下雪。他還記得為了那藥草,司灼一氣之下關了屋子所有門窗,一絲風都不透,任他脖子伸的再長都看不見。以至于那段日子他日日往背上背一根荊條,蹲在司灼屋子外頭上演負荊請罪的戲碼,演了好幾日,以至整個神界都知道了。司灼這才無可奈何的打開了門窗,卻見外頭忙忙白雪中,門角下頭蜷縮着一團可憐兮兮的身子,見了司灼後,忙擡起一張凍得通紅的臉,但眼中卻一點可憐模樣都木有,而是滿滿的笑意,脆生脆氣的說道:“司灼,你居然會生我氣了,嘻嘻...”
想起這件事,蘇恪輕輕莞爾,有時候他還是很想念那個時候的自己,想念連蘇。
“太白君,司灼的傷怎麽樣了?”蘇恪終于收了笑臉,看着太白金星,眼眸裏盡是擔憂之色。
“你放心,司灼在天宮修養,有天帝照拂,一切都好。”
蘇恪點點頭,他險些忘記了,司灼和天帝是異父兄弟,天帝自會照拂他這個弟弟。如此,蘇恪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太白君,在您開口之前,我只有一句話想問。”蘇恪說着,也不待太白金星回答,如是道:“我與魔君是否有關聯?”
太白金星見蘇恪這樣問,神色一滞,但面上表情已說明了一切。
“太白君不必驚訝,如果不是那一模一樣的聲音和方才景照的話,我也不會這樣想。我這個人雖然不聰明,但最基本的領悟能力還是有的。只請太白君如實相告。”
太白金星看着蘇恪突然沉郁的神色,暗嘆一口氣,怎麽會不變,一個人從“沒心沒肺”變成心思機敏,總是付出了些代價的。
“此事還要從十五萬年前說起。”太白金星仰頭看了看空中那一彎明月,娓娓道來。
十五萬年前,魔君和鲛人族共同反叛神界,打破了從上古之時便一直維持的六界和平,那一場正邪大戰,令六界各處損失慘重,後來鲛人族被滅,魔君也被擒拿。所謂斬草除根,魔君自然也沒被放過,只是魔君與那鲛人不同,在被處極刑時竟一口吐出被他吸食于腹中的各界生靈的元神,用那些元神替他當過一劫,他掙脫鎖鏈欲要逃走,天帝卻先發制人,要将其捉拿。他知道難逃一劫,竟将元神一分為二,一半助另一半逃脫,所以,那壓在不周山底深淵下的魔君,其實只有一半。
天帝因此派各界到處追拿,但翻遍三山五岳,走遍天之涯海之角,竟都沒有那半元神的下落。時間久了,衆神都以為那半元神早已死了,故而漸漸的松懈了下來。
這些事都和司灼無關,只因那時的司灼還是一只才滿三千歲的小鳳凰,故而未有加入這場戰争。但說卻與之後的事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
司灼因是鳳凰的緣故,性子自來高傲,雖是天帝弟弟,卻一向不愛待在天宮那樣處處都是禮節的地方,遂選了昆侖為自己的栖息之所。因年少,饒是如何冷漠沉穩,心性中也有一絲好動,遂有一日,他便離開昆侖到處游走,一走便走了好幾月。回來時帶回了一株藥草和一株枝幹被風霜打的傷痕累累的蓮花。
他将那藥草種在院子裏,将那蓮花養在室內,原只是閑來之事,只是沒想到那蓮花被他養了些日子後,從枯枝葉黃變的生機勃勃不說,竟還生了靈。
司灼那時也還是個孩子,見此景象,內心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喜悅與自豪,待那蓮花更是上心。剛生靈的生物脆弱的如嬰兒,司灼日日守着他給他灌輸靈氣,就那麽一點一滴的将他養大了一些,直到他已可徹底化為人形。
那蓮花也很是喜歡司灼,因為他沒想到他一朵花生靈睜眼後見到的不是荒山野嶺和山精鬼怪,而是一個精致俊美的少年,且那少年還對他很好很好。
司灼因性子的緣故不愛與人主動親近,也沒人敢主動親近他,雖高貴卻也是寂寞的很,然那蓮花卻很是懂他,為了司灼,生靈後卻不願意繼續修煉,只因一旦開始修煉,便不能陪在司灼身邊了。
司灼也越來越喜歡那朵蓮花,喜歡聽他每日叽叽咋咋的與他說話,他不回答,那蓮花自己一個人也能給他說好多新鮮事出來。如此,那蓮花便只是一朵有人形的蓮花,雖未有法力,但陪着司灼足以,而這一陪就是十萬年。
十萬年來,司灼每日與那蓮花朝夕相處,從少年到成年,從仙到上神。而也只有對着那蓮花時,司灼才會說笑,那蓮花生氣,司灼也會笑着讨好他。滿天仙神都知道司灼養了一朵珍貴的不行的花,成日裏帶着他在昆侖、在天宮、在雲海、在凡間閑散漫步;也會與他下棋作畫,煮酒烹茶,歲月如此靜好。衆人都以為有朝一日,司灼會提攜那朵蓮花,使他即使不用修煉,也能成為仙神。只是這樣的事到底是沒有發生,五萬年前,那朵蓮花便從昆侖消失了。
太白金星說着說着卻停了下來,繼而擡頭看了眼蘇恪,只見他神色如舊,與先前相比未有多大的變化,除了雙拳緊握以外。見此,太白金星又繼續啓唇。
是因老夫有一日造訪昆侖,那蓮花恰好現回了原型,只因那花蕊上有如黑痣一般的小灰點,老夫一看便知道了這蓮花真正的身份。原來當年魔君那一半元神并沒有消失,而是藏身與這花的花蕊之中,待這花生靈後,便與他血肉融合了,遂,那蓮花便成了魔君另一半元神。此事關系重大,我立刻回禀了天帝,天帝即刻命靈虛君神去毀那蓮花并調走司灼。
原以為一切就會這樣結束,哪知那蓮花竟是上古金蓮族之後,因一直未有修煉的緣故,故而一直未能顯出真身來。但是我們都知道,不管那蓮花只是尋常的蓮花還是上古金蓮,魔君的另一半元神已與他合二為一,若不除掉他,終有一日,魔君那壓在深淵底的元神會來與他相會。遂,靈虛君神并沒有手軟,只是沒想到司灼竟能感知到那蓮花正遭逢大難,故而疾馳趕來,用鳳凰之身擋了靈虛君神致命一擊,救了那蓮花一命,也知道了那蓮花的身份。
然,司灼那人心有多高六界衆知,他從不會求人,但老夫記得那日,他抱着那金蓮跪在天帝下首,只請天帝別傷他。天帝自是不肯,他卻願與十萬神兵為敵也不肯放手。遂,天帝無奈,退而求其次,若他能封住那另一半魔君的元神,便留下這金蓮的命。後來,司灼一人赴地獄深淵,用他的冠羽将那魔君的元神打的無法成型,變作了一團灰霧茍延殘喘。
鳳凰的冠羽連着心脈,拔下冠羽便傷及心脈,雖不是什麽大傷,但心疾之症便會落下,每月都會發作一次,發作時苦不堪言。然這心疾卻無藥可治,除非冠羽歸位。
說到此處,太白金星嘆了口氣,似乎已不想再說,但停了須臾後,卻又繼續說了起來。
回到昆侖後,司灼發現天帝已經削去了那金蓮之前十萬年的記憶,如今的他,記憶中什麽都沒有,有的只是自己乃上古金蓮族的後人。司灼未有多言,只撫着他的花瓣,最後将他送到了蒼梧,那是從上古開始金蓮族居住之地,原該十萬年前就去的,只是被耽誤至今。
司灼原以為他們不會再相見,只是沒料到天帝安排的一場宴會,竟讓他們再次重逢。
說到此處,太白金星終于不再多言,只靜靜的看着蘇恪。而蘇恪也只是靜靜的坐着,未有多餘的表情,也未有多餘的話語。只不知二人都靜默了多久,蘇恪才輕聲道:“原來他說他養過花是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再次沉迷海賊王無法自拔~~~所以發文晚了,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