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蘇恪飛奔回別苑的時候,只見青玄師兄弟四人守在屋外,屋內不時閃爍着五光十色的光芒,隔得老遠蘇恪便已聞到了一陣仙氣,但那仙氣卻是神仙受了致命傷,外漏的仙氣。簡而言之,司灼此刻成了一個漏氣的篩子,仙身受損,運氣不好怕是連雲都騰不了。所以,青玄四人的臉色才如此難看。
蘇恪疾步跑過來,繼而剎住腳,理了理衣冠對已上前朝他拱手一禮的青玄道:“朕聽說君神受傷了,特來看看。”
青玄臉色不似以往那般和睦,而是帶着沉沉的抑郁之色,語氣凝重道:“不瞞皇上,我昆侖因六百年前遭逢大難,家師為護昆侖不幸遭難,師叔也為護住昆侖山脈而傷及根本,每年都需在昆侖靈境中閉關幾月方可,今次為了對付鲛人,未有閉關不說,還傷上加傷,情況着實不妙。”
蘇恪聽着青玄看似平靜實則內心早已對六百年前那個始作俑者恨的牙癢癢的神态,心裏很不是滋味兒,“朕去瞧瞧君神。”
青玄正要攔住蘇恪,蘇恪卻早已幾步跳到臺階之上,正欲推門時卻被青習攔住,青習沉着臉道:“皇上好意心領,但師叔此刻不宜被打擾,皇上還是關心關心燕州的百姓該如何善後,早些做回朝的打算,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師叔自有我們,待過了今日,師叔穩定些,我等自會護師叔回昆侖。”
蘇恪真想一腳踹飛這個臉色從來那日起就一直跟個惡婆娘似的青習,但此刻卻又只能按捺住性子,端着帝王範兒道:“君神到底是為了百姓為了朕,受了傷,朕自該瞧瞧。”
青習仍是攔着不讓進,口氣不好道:“我等貴為仙神,這些是分內之事,皇上不必如此。”
蘇恪挂着一絲假笑,心裏把青習罵了無數遍,但最終還是沒有強行推門進去,只默默的站在屋外,透過窗棂上的明紙瞧着裏頭,但這光線只能讓他瞧見司灼一個模糊的身影,連臉都看不清。不過,他也是今日才知道,原來當初司灼傷的這樣重,重到需要年年在靈境中閉關的地步,想來倒也是自己連累了他。
暗嘆一口氣,蘇恪未有站多久便默默離開,去與太傅以及宋知府一起善後。
這一日,青玄四人一直守在屋外,連着将這院子都設了結界,凡人一概進不去。
司灼略有好轉時已是當夜午時,青玄四個急不可耐的沖進去,但見司灼正坐在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神色瞧着無異。
“師叔,您怎麽樣了?”青玄率先開口焦急的問道。
司灼看了看面前一字排開的四人,指尖點了點茶杯,淡淡道:“本君仙身受損,一時半刻怕是恢複不了。”
“什麽,竟這麽嚴重?”青禮說道,已不顧禮節一個箭步沖上去把着司灼的脈,只覺脈象虛浮,若有若無,着實可危,“師叔,咱們回昆侖吧,待入靈境可助師叔養傷,還可向天宮太上老君讨一粒丹藥。”
司灼瞧着他們,目光漸暖,“老君開壇講法,怕是這人世過個幾十年他都未有講完,更何況本君這傷不是老君的仙丹可治的。”
“那我們回昆侖吧,二位師兄以為如何?”說着,青禮扭頭看着青玄和青習,只見二人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然此時青書卻在一旁小小聲的開口道:“就這樣走了,不跟皇上打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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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落,青習冷喝道:“我等回昆侖,為何要與那凡人皇帝打招呼?”
這一次倒沒人站在青書這邊,連一向溫和好脾氣的青禮都不由瞪了青書一眼;青書卻撓撓頭小小聲道:“若那是尋常凡人也就罷了,可那凡人是皇帝啊,九五之尊,真龍天子,打個招呼不應該?”
青習再次冷喝道:“我等貴為仙神,何須理會一個凡人?”
“好了。”司灼抿了口茶,繼而才道:“本君累了,你們先下去吧。”
四人互相看一眼,才低聲回道:“師叔好好歇息,弟子告退。”
待退出門時,司灼擡起眼不經意的瞄了青書一眼,吓的青書趕緊低下頭去。
“我說你方才反應也太過激了。”青禮這才拉住青習,皺眉道。
青習也不再顧及,只道:“不知為何,從我第一眼看到那皇帝我便不喜歡,總覺的他很熟悉,是一種讓我讨厭的熟悉感。”
青書走過來,一聽此言,唬的差點崴腳。
青玄也皺着眉,瞧着上方夜色,神色有些怔仲,卻又聽青習道:“說來也奇怪,以師叔的修為,就算六百年前重傷,就算這次未有閉關便下凡,可怎會這麽輕易的被一個鲛人傷成這樣?”
“當時我等都被那鲛人使的一陣狂風困住,未有瞧見戰況,那鲛人的能耐興許真的厲害,況且師叔作了大法護這滿城生靈,恐傷了元氣。”青禮說道,卻見青玄的神色還在怔仲中,遂喚了幾聲,然青玄竟還未反應過來,他的思緒飄在十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他記得,那夜他無意中看見司灼将自己元神中的精元抽了一縷出來。
“大師兄。”青禮再喚了一聲,青玄這才回過神來,“怎麽了?”
“大師兄想何事這樣入神?”青習狐疑道。
“沒事,我在想師叔的傷,先回去歇歇吧,這兩日為了那鲛人都累了。”說着青玄便率先踱步而去,三人跟在身後,一路無話。
這夜,司灼未有再和蘇恪睡在一起,雖他們還住在別苑之中,但他們那處院子被設了結界,按照常理,蘇恪是進不去的,但他以為司灼會向之前一樣回來與他同寝,當發現司灼不會回來時,蘇恪才反應過來,遂覺的自己十分可笑。司灼都已知道自己是誰了,不當時便殺了自己就是走了大運了,竟癡心妄想的還讓他與我同睡?是他瘋了還是我瘋了?
不過,他到底打的什麽算盤?
想着,蘇恪麻溜的從床上掀被而起,也不喚人,自己悄無聲息的穿了衣衫鞋襪,從窗戶偷偷的翻了出去,避過侍衛一路小跑到司灼所在的那處院子。拱門前,蘇恪朝裏張望着,但見整個院子只司灼那屋子還亮着些燈火。
蘇恪正要跨進去,卻被虛空中的穹淩輕聲喝阻,“你是去找死麽?”
蘇恪頓腳,想了想後,涎臉道:“我去看看司灼被人打成什麽樣了,看他笑話。”
穹淩切了一聲,沒好氣的喝道:“你居然還關心他,你不想着趕緊避過他回宮,竟然要送上門去?我告訴你,我可是打不過司灼的!”
蘇恪低頭無聲笑了笑,用安撫的語氣對穹淩說道:“聽說他被打成了漏氣的篩子,我還從未見過司灼吃癟的模樣,我去瞧瞧,回來說給你聽。”言訖,蘇恪擡腿跨進了拱門。
穹淩在虛空中忿忿不平,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為避免被人發現,蘇恪躍到了司灼所在那屋子的的屋頂上,蹑手蹑腳的揭開了兩塊磚瓦,他想瞧瞧司灼傷的怎麽樣,是不是真的有他們說的那樣嚴重?但他低頭往下一瞧時,卻見司灼正坐在下方榻上,手裏拿着一本不知什麽書正瞧着,神色未有任何不對。蘇恪徹徹底底的搞不懂司灼了,甚至在心裏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因此,蘇恪很是無奈的嘆了口氣,接着眼睛再往下看時卻見司灼正仰着頭淡淡的盯着他。
媽呀!
蘇恪被唬了一跳,險些從屋頂上摔下來。然而司灼卻只是看着他,連個多餘的表情都沒有,蘇恪便也僵着身體趴着,卻随時做好了打一架的準備。二人也不知對視了多久,只聽司灼道:“皇上要進來喝杯茶?”言訖,不等蘇恪說話,司灼便已一揮衣袖,施了一法,緊接着蘇恪便從屋頂落于屋內,屁股恰好坐在司灼面前的繡墩上,而司灼還真的遞了一杯茶給他。
蘇恪堪堪接過抿了一口,只覺室內的氣氛異常的奇怪,說不出來的奇怪。亦不知過了多久,蘇恪終于平複了自己的心情,正視了他與司灼此刻的關系,開口問道:“你已知道我就是你先前口中的故人了吧?”
司灼看書的眼向上一擡,“知道。”
蘇恪放下茶杯,端坐着身子,嗤笑道:“死了這麽久,能得到你一句‘故人’的評價,也不枉我當年發春似的跟在你屁股後面這麽多年吶。”
司灼仍然不動聲色的看着他,口裏卻道:“原來,你知道你自己當年是在發春。”
蘇恪被口水嗆到,險些從繡墩上摔下來,卻立馬端正了顏色,冷道:“既如此,那你還未有動作?亦或是你有別的安排?”
司灼聽蘇恪說到此處,這才将手中書本放到桌上,繼而一本正經道:“本君傷了仙身,染了凡間污濁之氣,需到凡間最有靈氣的地方修養療傷,所以,想借皇上的皇宮一用。”
蘇恪一聽,瞬間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司灼,他甚至懷疑是否有什麽妖魔附了司灼的體,此時在他面前的人并不是司灼,若是的話,他怎會說出這樣的話,做這樣的事!
但,胡思亂想半晌後,蘇恪卻怒了,猛地下站起來,喝道:“司灼,你在耍我嗎?你若想給你師兄報仇,我說了,我們打一架便是,放心,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我都打不過你。喔~忘了你受傷了,或許我能打得過,不過你不是還有四個幫手麽,叫上他們一起上啊。”
司灼聽蘇恪氣也不喘的說完這段話,盯着他憋的漲紅的臉,這才漠不關心的說道:“就算你前世是妖神族的那位殿下又如何?”
蘇恪愣住。
司灼又道:“這不是我該管的事,這是天帝該管的事,或許幽冥殿出了什麽纰漏,但這是天宮的事與我昆侖無關,也與我司灼無關。”
蘇恪瞧着司灼,突然覺的這話很是有道理,但...
“你們不是都認為當年造下大孽的人是我麽?”
司灼沉默着,直見窗外黎明将至,透着些蒙蒙微光時才對蘇恪道:“還請皇上回去準備準備,明日回宮吧。”
蘇恪盯着他,戒備之心已起,心裏卻道:這麽多年了,你原來還是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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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待受了百姓們的謝恩大禮,也依着程序祭拜了天地後,蘇恪終于準備班師回朝了。然而司灼的一句話卻讓太傅和青玄四人均都震驚不已。
“師叔是說您要去那皇宮養傷?”青玄驚詫的嚷道,第一次表現的如此失禮。
司灼略點了點頭,“凡間最具靈氣,得神庇佑之地便只有皇宮,是去這污濁之氣,修補仙身的好去處。”
“師叔,弟子可不可以留下來陪您?”青書高興的跳出來道。
“師叔執意留在凡間莫不是還有別的緣由?”青習再次一針見血的問道。
司灼仍是雲淡風輕的說道:“本君主意已定,昆侖的事物暫由青玄打理,索性神界一日人間一年,不過一兩日本君便回來了。”
“可...”青習還要說什麽,卻被青玄拉住,只聽青玄道:“弟子遵命,若師叔有何吩咐立即召喚弟子,弟子一定馬上趕到。”
司灼一聽,這才點了點頭,繼而對一臉希冀的瞧着他的青書道:“青書年紀還小,回去好好修煉,切勿貪玩。”
“師叔,讓弟子留下吧。”青書還在掙紮,然司灼卻已拂了拂衣袖,算作拒絕。
師兄弟四人雖對司灼的決定感到不解,但想着神界人界的時差,便也放心了許多,只青玄暗裏瞧了從始至終一言未發的蘇恪。
然此時太傅的心情也是十分凝重,他已是三朝老臣,曾遇許多大事都穩若泰山,只這将神仙迎到皇宮居住養傷這種事從未做過,也不知道該怎麽做,若滿朝文武知道宮裏住了個昆侖君神,又不知該是一副什麽反應?
相比太傅和那師兄弟幾人的反應,蘇恪表現的異常鎮靜,只對太傅道既然君神看得起,那便依着朕的規格相迎便是了,日後史冊記載,也是件流傳芳古之事。太傅沒有其他法子,只得照做,心裏也希望着有司灼在,蘇恪日後會成為一代明君。
遂,回朝之日,蘇恪與司灼一同登上了龍銮,告別了景照主仆和宋知府,在燕州百姓的跪送下以及景照自求多福的眼神下霸氣回朝。蘇恪坐在車裏笑着朝過道兩旁的百姓們揮手作別,一副春光滿面的形容,然心裏卻已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作者有話要說:
顧着吃飯,差點忘記發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