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入夜,廂房內,青玄師兄弟四人圍着桌子坐在凳子上,起先誰也不說話,然青書明顯感覺到室內的氣氛很不對,見三位兄長都不言語,故而試探性的問道:“大師兄,怎麽了,可是發生了何事?”
青書說完,青玄便猛地轉過頭盯着他,只盯的青書頭皮發麻,嗫嚅道:“大師兄,可是青書做錯了什麽?”
青書聲音可憐巴巴的,然青玄卻依然沒有想理他的意思,倒是青禮看不過去,溫聲問道:“青書啊,三師兄問你,是不是你通知的師叔?”
青書一聽,終于明白大師兄為何黑着一張臉了,可他雖然極想司灼下凡,但考慮到司灼的身子,他也萬萬不敢輕舉妄動,此時見幾位師兄的表情便知道他們以為是自己給師叔傳的密音,遂擺首道:“大師兄,我沒有。”三人均看着他,急的青書站起身指天誓日的說道:“我真的沒有,師叔在昆侖靈境中閉關,那靈境只師叔一人能進,我哪有那個法力能将燕州的事透過靈境傳給師叔。”
青玄仍黑着臉,青習不言,倒是青禮溫聲道:“青書說的有理,這次怕是湊巧罷了,那天燈我們離開時也未有來得及處理。”
“師叔每年六月必入靈境閉關,十月方出,我們離開時他才入靈境不久,這才多少日子他老人家便出來了,我擔心師叔的身子會受不住。”青玄很是惆悵的說道。
“放心吧,我看師叔的狀态也與平常無異,他已連續閉關六百年了,想是已快大好了。”青習臉色沉沉的接過話道,卻見青玄臉色更為凝重,“沒那麽容易的。”
青書見三位兄長臉色皆抑郁,忙道:“若不是師叔,我們還連那邪魔是什麽都不知道,如今知道了,已師叔的法力,就算身子有些不豫,對付它應當還是能的,師叔可是昆侖君神吶。”
“住嘴!你以為那鲛人是那麽容易對付的?”青玄喝道,唬的青書往青禮背後躲了躲。
“大師兄息怒,青書還小。”青禮忙護了護青書,溫聲道。
“青書說的對,沒有師叔我們還連門都摸不着,有他在,速戰速決也是好的,那鲛人不是我們幾個能對付的。”青習板着臉道,“只是沒想到這些上古之族都如此不安于本分,六百年前那位妖神族的殿下如此,想不到那鲛人竟更是兇殘。”
青書原本被青玄吼的閉着嘴,一聽青習說這話,忙道:“二師兄,我是紅狐族與靈狐族還有些親呢,況且六百年前的事師叔下令不許再提您忘了麽。”
青習一聽,眼神頓時一寒,“我并沒針對你,只師父的死我總是忘不了。”
青書上前一步站在青習跟前,低聲道:“可那位殿下不也在幽冥殿灰飛煙滅了麽,算是一命抵一命了。”
青習猛拍了下桌子,仍有怒意,青玄忙道:“好了,這都什麽時候了,說這些做什麽,夜深了,早些睡。”
青書努努嘴,很是不服氣,卻聽青玄的話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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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另一間廂房內的蘇恪正拿着一本書端坐在床沿,背脊早已冒出熱汗,當真是如坐針氈;司灼卻還坐在桌案前提着紫毫在宣紙上書寫着什麽,袍袖生風,蘇恪只覺室內圍繞着一陣香風。
蘇恪一直拿眼偷瞄着,手上的書何時拿反了都不知道,只見司灼寫了一會子後才将紫毫輕輕放下,繼而拿起桌上青玄交還給他的小綠瓶,輕啓薄唇念了些什麽咒語後,那宣紙上的字一個個的便從紙上飛了起來,閃爍着金光接二連三的朝那瓶口飛了進去。
蘇恪咋舌,這葫蘆樹上結的的小綠木瓶子還有這能耐,自己曾親手把它摘下做成了一個法器怎麽都不知道?然而這些亦不是重要的,此時此刻,蘇恪覺的,哪怕燕州城再被淹一次也沒有他與司灼這樣獨處來的重要來的讓人焦躁不安。
“皇上可是乏了?”
蘇恪正偷瞄着,冷不丁的聽前方傳出這清清淡淡的聲音,打了個冷噤不說,手中之書還不小心的滑落在地。此時,誰也不能理解他的心情,曾經,他與司灼認識三萬年,與他說的話卻用十個手指都數的過來,且每次都是自己巴巴的湊上去還讨不到一個好。所以,對于司灼,蘇恪基本一直處在遠觀的狀态。可如今司灼卻與他離的這樣近不說,還主動與他說話,這要是放在以前,可得樂壞蘇恪,但時移世易,蘇恪只覺的渾身起雞皮疙瘩。
“卻是有些乏了,今日發生的事有點兒多,朕還有些不好消化。”蘇恪彎腰撿起書,忙又端坐好,擺出一個既有威嚴又不失禮數的坐姿來,但在司灼面前,無論怎麽擺,都有些相形見绌。
司灼抿了下唇,聲音竟然出奇的輕柔,“既然乏了便歇息吧。”
蘇恪呵呵的幹笑了兩聲,這屋內只有一張床,自己若睡了,人家君神睡哪兒?怎的太傅平日裏對朕細致入微,今日怎麽就疏忽了這個問題。
“君神不睡?”蘇恪問道,仍覺有些不可思議和好笑,自己居然能問司灼要不要睡覺這樣貼近之言。
司灼從桌案後站起身朝床畔走來,蘇恪瞧着他離自己越來越近,那一身曳地的月白錦袍襯托着他俊美極致的容顏,令蘇恪下意識的往床的一旁挪了挪身子,謄了個位置出來,然司灼卻拐了個彎兒走到盥洗盆前,将沾了些墨汁的手放到裏頭洗了洗,而後用帕子擦了擦,整個動作一氣呵成。蘇恪暗裏吐了口氣,卻覺的哪裏有些奇怪?司灼未免太随意了些。
“皇上請。”
蘇恪還在怔愣間,司灼便朝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意思讓他先上床,睡到裏頭去。
蘇恪複又憋着口氣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漲的臉頰更紅,好半晌才拿着書站起來也對着司灼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君神先請。”
司灼眉目仍淡,走到床畔将錦被一掀,這次卻不再說話而是直直的盯着蘇恪,直盯的蘇恪從頭到腳血液凝固。然司灼的目光就好似有魔力一般,雖未言語,卻讓蘇恪無可奈何般的開始寬衣,卻因擡手寬衣袍的動作致使手中之書掉落在地。蘇恪忙要去撿,那書卻掉在司灼腳下,司灼便先蘇恪一步撿了起來,繼而眉頭一皺。
蘇恪瞳孔一張,整個人猶如被電擊愣在當下,這廂房原是他一直住的那間,這書便是他随手從枕頭底下拿出來裝裝樣子的,根本連封皮內容都不曾看過,也不曾想過枕頭底下怎麽會有本書,而能放在枕頭底下的書必然不是什麽好書!
室內氣氛突然變的很是尴尬,司灼拿着那書,一雙高貴的眼眸不止掃了過去,竟還用那只纖長的手指翻了一頁,而後瞧着那些交歡的畫面,不鹹不淡的問道:“皇上愛看這些?”
司灼的聲音仍是淡淡的,卻聽的蘇恪渾身不自在,就好像當年在昆侖山頂,自己躺在露天石上抱着這類書籍欣賞卻被他撞個正着一般。他那時一句話都沒說,只那麽淡漠而又疏遠的盯着自己,直盯的自己手足無措倉皇而逃,而如今,蘇恪卻忍住拔腿想跑的沖動,正色道:“□□歡好,誰人不愛,君神貴為上神,自是不明白這情的味道以及欲的味道了。”
蘇恪原是故意這麽說給司灼聽,想瞧瞧他的反應,也想着司灼估計也不會有何反應,然,讓他意料不到的是,司灼沉默須臾後,竟點了點頭!蘇恪瞪直了眼睛,他卻早已收好書,又對蘇恪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蘇恪吸着氣,寬了外袍躺了進去,而司灼就那麽随意的躺在了他身旁,将手臂一揮,熄了滿室燭光,室內瞬間黑的不見五指,靜的能聽到彼此呼吸和心跳的聲音。
這要是放在以前,和司灼同塌而眠,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可如今,我這是又占他便宜了?不知怎的蘇恪腦海裏浮現出了那書上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面。黑暗中,蘇恪睜着眼莫名一笑,倒還有些得意。
司灼的雙眸是在黑夜裏看東西也能如白晝一般,此時,蘇恪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盡數落入他是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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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司灼在,太傅頓時大松一口氣,且那兩個鲛人均被重傷,此時他們均在那幻鏡中養傷,一時半刻尋不得蹤跡,倒讓燕州城迎來幾日太平日子。只太傅心急過問過幾次,卻都被司灼一句“時機未到”而堵了回去。太傅自也明白司灼有司灼的道理,見蘇恪和他日日在一起也甚是放心,便不再叨擾,只每日過來請個安,便回知府衙門處理公事,留宋知府在別苑伺候他們。
司灼喜靜,蘇恪一直都知道,所以不等他吩咐便已将別苑內所有的侍衛下人都撤了出去,但他二人總得讓人服侍,所以太傅便派了宋知府過來充當雜役,卻也樂壞了他,只道自己命好福氣好,才活了多少年不止見了司灼兩次,如今自己還能服侍他為他效力,當真是好福氣啊好福氣。
蘇恪瞧着那松鼠精暗裏喜笑顏開的模樣,不禁想起當年的自己日日夜夜的趴伏在司灼的窗臺外偷看,但凡他隔幾個月才露出一個算不得笑的笑,被自己瞧見了,自己也樂得跟如今那松鼠精一般,且更甚!想起來,蘇恪倒有些過來人的心理。
“皇上有心了,本君一向不喜人多,只是怕委屈了皇上。”司灼坐在院外曬太陽,驟然感覺到別苑內突然少了許多閑雜人等,便知是蘇恪有意為之。
蘇恪愣了愣才道:“君神言重了,朕想君神保護朕一人就夠操心了,這麽多人杵在這兒,不是給您添麻煩麽,有松鼠精就夠了。”
司灼瞧了一眼坐在廊蕪下頭左右環顧一副緊張狀的宋知府,道:“此妖精雖資歷不足,但頗有忠義之心,皇上慧眼。”
蘇恪冷笑道:“承蒙君神誇贊,這松鼠精曾對朕坦白,說是得了君神指引,大有大隐隐于市的道理,故而為官。”
“皇上能任用妖精為官,可見皇上英明。”
“朕從來不是迂腐之輩,只要效忠朕,哪怕是神仙,朕也能笑納。”蘇恪說着,盯着司灼,眼中不知怎的就帶了些挑釁的意味。若太傅聽到此言,怕是要吓的跪倒在地。
然司灼對蘇恪這話以及那挑釁的眼神均不以為意,只又靜靜的看着書。
蘇恪雙手托腮,靜靜的瞧着他,渴了便随意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待喝了後才發現自己拿錯了司灼杯子!蘇恪險些沒端穩茶杯,忙看向司灼,他卻只看書,未有一絲旁的神色。
蘇恪這才松口氣,繼而又一如既往地盯着他。別的不說,這幾日倒與他一起過的十分悠閑,一起用膳,一起曬太陽,一起就寝,且為怕露餡,次次說話都是司灼主動搭腔,自己興致到了就說幾句,興致缺缺時便說一句“朕乏了”,司灼便也不言語,能這麽拒絕司灼說話的人,蘇恪倒是第一個。
然,大多時候,蘇恪都是靜靜的發呆,靜靜的看着司灼,竟沒吵鬧着要出門,和當年一模一樣。也不知是不是六百年沒仔細看過這人了,突然再看,竟像得了件失而複得的寶貝一般,怎麽看都看不夠。且如今比當初好了許多,當初自己只能偷看,如今不止能光明正大的看,還能占他便宜,與他同眠。若是那時的自己有如此待遇不知是否也會像松鼠精那般,激動的暈過去。
想着,蘇恪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個略苦澀而又傷感的笑容來。
作者有話要說:
撒花撒花,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撒花,就是想撒花,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