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昆侖弟子青玄攜三位師弟領師叔教旨前來協助。”
說話人的聲音很是有力,給人一種乾坤朗朗之感,穿着一身素白長袍,手持一把三清劍,身姿英偉,氣宇軒昂,眉宇間盡展君子風采。
太傅見了喜不自勝,忙躬身作揖相迎,“有勞上仙。”
青玄立即躬退一步,持劍回禮道:“不敢。”
蘇恪還坐在裏頭,頭發已被進一重新打理過,赭黃龍袍也已穿好,鞋子也穿正,全身上下再沒有任何一點不對的地方,但穿的這樣整齊卻是沒什麽用處。
他原來沒有來。
蘇恪想到,不知為何,松口氣的同時竟還莫名的有些失落。不知是不是那夜在宋知府那兒見了那幅畫後,六百年不曾在腦子裏想過的人,竟就因為那一眼,鋪天蓋地的從他腦子裏傾瀉而過,天知道他得用多大的定力才能讓自己消化,慢慢的不再去想。今日,卻又被弄的心猿意馬一般,不過,沒有來的确是好事。
想着,蘇恪釋懷,淡淡的瞧着太傅客氣的引着那四個男子擡步而進,并歡喜的對自己說道:“皇上,這是司灼君神派來協助的四位上仙。”
蘇恪手臂還搭在太師椅的扶手上,太傅說這話時他還有些放空,直到進一暗裏戳了他一下,他才收回神思,轉眼盯着那四個向他問安的仙氣飄飄的男子。
“昆侖大弟子青玄見過皇上。”青玄秉着一把三清劍,劍上有一個小銀鈴,仍是正氣凜然,談吐間十分得體,讓人聽着瞧着都很是舒服。
“上仙有禮。”蘇恪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也擡起手略略的回道,如以往一般,眼神裏還有幾分探索興奮的意味。
青玄再道了聲‘不敢’,便側身向蘇恪介紹他身後跟着的其餘三位仙者,論長幼而下,依次是青習、青禮、青書。那三人仍生的十分俊美,只瞧着要比青玄稚氣些許,沒有那麽老成,尤其是最後一個青書,個子矮了些不說,眼角餘光裏分明還有着一絲興奮,想來他是第一次下昆侖山辦事。蘇恪瞧着他,不經意的扯了扯嘴角,青書恰巧對上他的那個微笑,撓撓腦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們三人也朝蘇恪問了個禮,蘇恪仍是一一回了禮。
不多時景照聽聞消息也疾步趕來,恰好對上蘇恪能殺死人的眼神,景照堪堪避過,不去看蘇恪。
人都到齊了,便就于大廳內依次而坐,青玄既來了也不廢話徑入主題,“師叔當年留了盞天燈給太傅大人,這天燈一放便直達昆侖,師叔因有要事離不得昆侖,見了天燈上所言便急召我們下凡協助,還給了一件法器作為輔助。”
太傅聽了忙起身朝天空西北方向抱了一拳,感激不已道:“謝過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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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那是個什麽邪魔?”坐在下首的青書實在忍不住了,率先問道,奈何話才出口便被青玄輕喝了一聲,繼而哀怨的瞅了他大師兄一眼,乖乖的坐着不動。
宋知府得了蘇恪的指示才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通,一直坐在最末尾的景照也待宋知府說完後,把這兩日蘇恪查到的事轉換成自己的的語氣敘述了一遍,卻是跳過了蘇恪的血這一段。至此,青玄等人已明白了整個事情的始末。
“照宋知府和這位景照公子的話來說,這個邪魔是從渠水河而來,在官道上取過往來人的血和心,瞧不見身影,看不見兵器,隐身術極其厲害。”青玄總結道。
景照和宋知府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青玄和其餘三位師弟對視了一眼,其中那膚色較為黝黑的二弟子青習板着一張臉沉沉道:“莫不是蜃?”
“蜃?”衆人都看着他。
“不然,蜃乃牡蛎之身,身上不會有這樣的東西。”說着,景照将剩餘的幾枚方形暗藍透明小片拿了出來遞給青玄。
青玄看了于三位師弟看,四人不愧是一個神府出來的,連皺眉的動作都一模一樣。
其中青禮文質彬彬的開口道:“我熟讀周天之書,從未有見過這樣的東西,似魚鱗也不似。”
四人看了一眼也未得出個什麽結論,卻都一起往那渠水河查探去也。
待他們四人走後,太傅才回身對蘇恪道:“皇上,此事既已有諸位上仙處置,您不妨先回宮,老臣今日看幾位上仙的神色,此事極為兇險,若那怪發起魔來傷及皇上便是老臣的罪過了。”
蘇恪聽了,沉默半晌後竟沒再拒絕,倒讓一旁的景照有些莫名。而蘇恪卻只提議讓太傅一起回去,太傅自然是不肯,只千叮咛萬囑咐進一,一定要照顧好蘇恪,待燕州的事了了,他便立即回朝複命。蘇恪也沒有強留,也只是千叮咛萬囑咐宋知府要照顧好太傅,待事情了了得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太傅才依,少了一根胡須一兩肉,他便不做皇帝出宮做和尚去。
太傅聽了這話,又氣又笑,“您啊您啊,又亂言又亂言,還是這麽小孩兒心性。”
蘇恪不言,笑着受了。
從知府衙門出來回別苑時,景照跟在他身後,壓低聲音道,“你真的要回去?我看那什麽青玄也不像靠得住的樣子。”
蘇恪不言走在前方,然景照瞧他臉色陰郁,遂試探性的問道:“難道是因為來的不是司灼,所以你這是在失望?”景照見蘇恪還是不語,又道:“不過那太傅也真是有本事,一個凡人能與一兩個小神小仙有交情就罷了,竟與司灼有交情。”
蘇恪這才突然頓腳,繼而剜着他,口氣不善道:“你讓松鼠把那幅畫交出去的賬,我日後再找你算。”
景照大駭,一臉你怎麽知道是我出的主意的模樣。
蘇恪抿着嘴,咬牙切齒道:“別把我當傻子。”
景照摸着腦袋傻笑,片刻後卻正經了臉色,問道:“你真要回去。”
蘇恪正欲上馬,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來,“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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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一收拾東西的速度極快,不過才半個時辰便把什麽都收拾好了,只請蘇恪登上馬車,立即回宮。
蘇恪乖巧的很,沒吵沒鬧沒發表其他言語,徑直上了車,只是在上車後卻拉過進一附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登時吓的進一站立不穩噗通跪在馬車內,哭喪着臉道:“皇上您可別,您好好的跟奴才回去吧,您這法子,若被拆穿了,奴才到時候就是個被五馬分屍的罪名啊。”
蘇恪撈起跪在地上的進一,哄道:“朕都安排好了,你配合下就行,進一,你難道不忠于朕了?”說着,蘇恪露出個可憐巴巴的惆悵表情來。
進一瞧了,抹了把淚,橫着心道:“那您答應奴才絕不可有損傷。”
蘇恪立即豎起手指來發誓,這才與進一達成了共識。
在進一的掩護下悄悄跳下馬車時,蘇恪松了口氣,瞧着隊伍越走越遠,直至看不見後,才轉身往回走。可一轉身卻發現那個叫青書的上仙正持劍站在他的面前,唬了他一跳,“你怎麽在這兒?”
青書瞧着前方遠去的隊伍,跳到蘇恪面前,神神秘秘的說道:“皇上放心,小仙不會說出去的,皇上為國為民,才想了這個法子。”
蘇恪瞧着這身形和他差不多大,以凡人年歲來看也只有十六七的少年将借口都給他想好了,便也不反駁,只尴尬的笑了笑。
“不知上仙跟着朕做什麽?”蘇恪随口問道,哪知青書卻說了一句讓他無所适從的話來,青書說:“殿下,方才我就認出您了,雖然您的容貌和六百年前有些變化,但我仍一眼就認出了您。我娘當年生我時難産,是您和師叔路過救了我和我娘,也是您将親手我接生的,我來到這天地間感受到的第一個懷抱是您的,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您,您雖然容貌與六百多年前不同,但您的味道我卻一直記得。”
蘇恪聽聞青書此言,背脊有些發涼,只已一副莫名的口吻道:“能入上仙的眼倒是朕的福氣,只是上仙的話聽起來委實有些......您認錯人了,朕現在要回別苑,上仙是跟着朕呢,還是去渠水河捉妖怪呢?”
“自然是跟着您了,小仙一直都很崇拜您,雖然您不承認您就是,但小仙知道您是,不過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不管是師叔還是大師兄他們。”青書仍是神神秘秘的說着。
蘇恪瞧着他那副神秘的模樣,不禁笑出了聲,昆侖這些年都收了些什麽弟子?
“上仙開心就好。”說着,蘇恪擡腿就走,青書忙跟上他,一路上不停地打量蘇恪的神色,見他神色坦然沒什麽不對,又不由得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但味道沒錯啊,難道味道有相同?
蘇恪悄然無息的潛回燕州,誰也不知道,便就住到了景照府裏,那青書果然沒有出賣他,所有人都以為他已回了宮。見此,景照還揶揄道,是不是那位上仙看上了他。
蘇恪剜着景照道:“以神仙的年齡來算,他也不過五千歲,還是小兒心性,不過這孩子還挺好玩兒的,很對我胃口。”
“确實,五千歲能修成上仙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那孩子是青丘紅狐族,生來便是仙胎,所以,五千歲為上仙很正常。”蘇恪說道。
景照點頭表示認同,蘇恪喝了口茶,撈塊點心扔進嘴裏,這才将話題說到那怪身上。
話說青玄等來了幾日,仍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渠水河亦然,這燕州太平的就像沒出過任何事一般。
“那怪會隐身,說不定你們找它時,它正在空中看着你們吶。”
“也不知青玄他們幾個能不能對付那個東西,你瞧他們比之你如何?”景照坐在椅子上,突然傾着身子問蘇恪。
蘇恪啃着核桃酥,神色不改,“若沒了五行劍我肯定不如他們,不過他們究竟能不能降服那怪也只有打一架才知道,畢竟人家在暗,我們在明,我們有什麽能耐人家一清二楚,但它有什麽能耐,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司灼派他們幾個來,應該能耐還是有的吧。”
景照展開折扇搖了搖,偏頭道:“那可不一定,這些人都是昆侖小一輩弟子,以前你在的時候還連個符篆都不會畫,如今派他們來,估計是昆侖已沒人可派了,司灼又不願意來。”話音一落,景照便發現蘇恪狠狠的瞪着他,忙幹笑一聲,收起扇子奪過蘇恪手裏的核桃酥一口放進嘴裏,頓時幹的咳嗽,“你怎麽就這麽喜歡吃這東西,又甜又幹。”
蘇恪不理他,徑直喝了口茶,将點心吞下去,繼而看着自己右手食指上的紅點,突然發現它又在波動,且波動的幅度甚大。
“你怎麽了?”景照見蘇恪神色有異,急切的問道。
“它出現了,在渠水河,快去!”
“那你呢?”
“我有穹淩,沒事,你快去松鼠那兒告訴青玄他們,你一個人,又忌水,不能對付它。”
景照看了蘇恪一眼,急忙沖出門外,海東青在身後撲棱着翅膀緊緊相随。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司灼沒來,很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