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蘇恪不似那海東青長着翅膀能飛行,也不似那些個神仙能騰雲駕霧,所以,饒是那海東青再怎麽着急,也只有陪着蘇恪坐在雙轅馬車上疾行。蘇恪與那拉車的兩匹馬使了個睜眼法兒,不需車夫,那馬便知路程,就連速度也不曾減弱,一連幾日,只跑的口吐白沫也未歇下一刻。
“皇上,快入燕州境界了,前面那座山翻過去就是了。”海東青在馬車外頭飛着,沖車內打盹兒的蘇恪道。
蘇恪‘嗯’一聲,并不想理它,只覺的自己這把骨頭,享受了十幾年皇帝的待遇,別說這麽奔波,就是快跑也沒幾次,一時間倒弄的他着實有些吃不消,說是打盹兒,其實是身子有些難受想吐,胃裏一陣鬧騰。
“皇上,您怎麽了?”海東青看出了他的臉色有些不好,忙問道。
蘇恪實在不想理它,仍不言語,它卻知曉蘇恪是何故,使出渾身解數,解了蘇恪的睜眼法兒,叫那兩匹馬登時停了下來。這一停蘇恪倒還不打緊,只那兩匹馬,因疲累至極,若一直跑着直入燕州城本沒什麽問題,只這突然歇下,倒像周身力氣都被抽幹了一般,雙雙倒地而吐,再也站不起來。
那海東青見此,一下子愣住,原只是見蘇恪不舒服,想着讓他歇口氣,哪知道竟會這樣。
遭了這樣大的動靜,蘇恪也坐不住,掀開車簾,先是瞧了眼倒在地上四肢發軟口吐白沫的兩匹健壯駿馬,再瞧了眼撲棱着翅膀立在一旁的海東青,氣不打一處來的吼道:“你這是存心跟我過不去麽?荒山野嶺的,你是要我徒步翻過這座山,還是你背我進燕州?”
“皇上,我只是想讓您歇一歇。”那海東青略縮了下脖子委委屈屈的道。
蘇恪吸了口氣,跳下車來,雙手叉腰的環顧四周,若不是今夜月亮圓,星星亮,斷然瞧不清這荒山野嶺是個什麽模樣。
“還好,我們走的是官道。”蘇恪打量了四周一眼,略松了口氣,但瞧着地上那兩匹再也爬不起來的馬,仍舊忿忿道:“若不是你,在消兩個時辰便能入燕州。”
海東青愈發縮下頭去不言語。
這麽一停下,蘇恪也覺的有些肚餓難耐,口幹舌燥,原想再忍一忍的。想着,蘇恪真是想将那海東青的羽毛一根根的拔下來,“你且先去,我自走着,讓你主子派車馬來接我。”
“不行,主人千叮咛萬囑咐,說您不比從前,又是一國之君,斷然馬虎不得,一定要我跟着您,和您一塊兒入燕州。”
蘇恪快被這只畜生氣死,簡直比宮裏的小太監腦子還鈍,虧它還活了幾百年。
“就你這百來年的修為,任何術法都不會,若真遇到個什麽妖魔,你又能護得住我?”蘇恪冷冷道。
海東青有些委屈,卻也知蘇恪說的是實話,它這麽飛去找來車馬,倒是比蘇恪步行要快上些許。猶豫再三,終是道:“皇上,您等我,我立即傳話給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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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蘇恪無所謂的說道,步伐也沒有停下來。
海東青嘶鳴了一聲,徑直翺翔飛去。
蘇恪自個兒提着燈籠往官道前去,淡黃的月光與燈籠柔和的暈黃齊齊打在他這張稚氣未脫的臉上,顯得分外俊逸缥缈,晚風輕輕的吹起他身上的褐色披風,更甚仙風道骨,活脫脫的一個俊俏少年郎。
初夏的夜間,山林內只聽得見些鳥獸蟲鳴之聲,有這些聲音一路伴随着,蘇恪也不覺的悶,獨自往前行了将有一個時辰,只是漸漸的,那些悅耳的蟲鳴聲何時不見了都不曾注意,待反應過來時,蘇恪才覺的,周遭似乎非常安靜,沒有風聲,沒有蟲鳴聲,偌大的山林靜的像一汪死水,半點生氣都沒有。
蘇恪嘴角噙了笑,自落入這凡胎,十幾年不曾動過筋骨了,今夜倒是能好生活動活動。
不過,人家既然沒有露面,自己也不好先打上去,索性當欣賞欣賞它的戲法吧。
想着,蘇恪仍舊提着自己的燈籠一步步的往前走,速度與先前并無二致。只是當他再往前走了數十丈之後,面上卻好似被什麽東西輕輕的拂了一下。
蘇恪擡起提着燈籠的手,轉過身将燈籠往前晃了晃,雖然觸感輕的幾乎不易察覺,但蘇恪仍然感覺到自己周圍有什麽東西将自己罩了起來,而前方竟還有一條蜿蜒的血溝。
“看來這就是那稅供不翼而飛的事發地了。”蘇恪自言自語着,也不管自己被什麽東西罩住了,只提着燈籠朝前方血溝處走去。那蜿蜒的血溝卻有盡頭,蘇恪再往前走了數十丈有餘,血跡便全然沒了,只這數十丈的官道以及周遭的草木薜蘿上均或多或少的淌着已逐漸幹涸的血跡。
“這障眼法使的倒不錯。”看着那血跡,蘇恪正涼涼道,身後卻忽然平地起風,卷起一陣沙塵。他擡手遮眼,任由那風吹滅了他手中的燈籠,就連身上的披風也被吹了去。
蘇恪站定,一點旁的表情都沒有,只丢了早已熄滅的燈籠,将雙手于胸前上下一合,掌心漸漸泛出一片赤茫,緊接着,蘇恪周身光華漣漪,一把通體泛着紅火之光,柄上還雕着一朵蓮花的五行劍赫然在手。
“許久不曾用你,我還有些手生,只期望你沒生。”言訖,蘇恪雙眸危險的一眯,将那五行劍橫掃一周。霎時,一陣沖天的日光迎面撲來,就如同劃開了戲班子唱戲搭的棚子一般,只聽耳邊咻的響起幔帳滑落之聲,緊接着便是吵吵嚷嚷的人聲。蘇恪定睛一看,此時哪是什麽夜黑風高,正是日頭高照,天光明媚之時。
“好一個遮天蔽日的障眼法。”蘇恪收起劍,剛一邁腿才感覺自己好似踢到了什麽東西,垂眼一看,正是一具已成人幹的屍首,相連望去數十丈全是幹屍,有人的,有馬匹的,如同曬稻谷一般,在這日光下雜亂無章的排了一長排。
蘇恪擰眉,卻不是被景象吓着了,只是被前頭湧來的官兵拿着長矛佩刀圍了起來。
我究竟在這障眼法中晃了多久,那海東青又去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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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
突然,一連疊聲的尖叫聲傳來,蘇恪擡眼望去,只見前方一個身穿官袍,頭戴烏紗帽,身形可用骨瘦如柴來形容,但正經瞧卻又瞧不出個确切年歲的男子正從馬上跌下,瞧着眼前的慘景,失聲尖叫。
蘇恪難得有些奇怪,這個人,瞧着不年輕卻也不老,不似少年也不似青年老年,大抵,不同的人看他都會有不同年歲的感覺,能這麽奇怪,除非不是人,想着,蘇恪心中了然。
“知府大人,莫慌莫慌。”身旁師爺打扮的人将他扶起來,忙不疊的安撫。那知府尖吼了一陣,繼而才拍着胸脯,驚魂未定道:“這這這,這些屍首都是怎麽找到的?稅供呢?錢呢!”
蘇恪瞧着那知府亂吼亂叫的模樣,倒有些喜感。
“這這這,屬下等不知啊,日常來巡,哪知平日裏都沒甚異象,今日卻...對了,大人,我們還抓到個人,一來就看他在此鬼鬼祟祟的。”
一官兵指着蘇恪吼道。
那知府遂站起來,忍着嘔吐,捂着口鼻如腳下帶風一般蹿到蘇恪面前,但見他十六七的模樣,自己的身形竟還矮了他半截,與他說話還得揚着脖子。不過那知府此刻也顧不得誰高誰低,只道:“你是何人?此事是否乃你所為?”
蘇恪琉璃珠一般的雙眸淡淡的看着他:“我是來尋友的,路過而已。”
那知府指了指這周遭,又指了指蘇恪,道:“這是案發現場,這是案發嫌疑人,全都給本官帶回去。”
“全都帶回去?”手下人詫異的問道。
那知府急切的想離開這個聞之作嘔的地方,不耐煩的吼道:“當然,全帶回去,尤其是這個人,都帶回去,等過幾日朝廷的欽差大人到了再一起審問。”
“可是大人,這滿地的屍首,帶回去怕是義莊都放不下,難不成擺在知府衙門裏頭?”
“這這這......”那知府急的滿地亂晃。
蘇恪瞧着他們在此糾結,雙眼不懷好意的眨了眨,須臾提議道:“大人,我有個法子。”
“你說。”
“我聽聞燕州城內第一商賈,他有一座廢棄不用的園子,何不将這些屍首搬到他那園子裏去安放,一來不會污了衙門的地,二來,都在城中,大人傳喚起來也方便。”
那知府聽聞此言甚是高興,只片刻後問道:“我燕州城第一商賈是誰?”
蘇恪:.......
倒是那師爺激靈,跑過來道:“大人,是景照景公子。”
被師爺一提醒,那知府才反應過來,忙叫人照做。
蘇恪嘴角噙笑,景照那家夥好久不見了,得送個見面禮給他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們點進來一觀,希望乃們會喜歡這文,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