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解圍
入了夜的街道極為的安靜,只有寥寥幾個人經過,車子緩慢的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兩人并排坐在車的後座,方玉則一直用手捏着衣角,低垂着眼眸,看似十分的緊張不安。
一旁林雀輕咳一聲說道:“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我代少校他向你道歉。”。
方玉輕輕的搖了搖頭,“不打緊的,我沒什麽事。”
“若是以後碰到什麽麻煩事可以随時來找我。”
林雀話音剛落,便聽見方玉擡起頭小聲說道:“我,我的确想拜托林大哥你一件事。”
林雀點了點頭,道:“你說,我力所能及的幫你。”
方玉道:“一會到了地方林大哥能不能給我阿爹說我是自己不小心迷了路,我怕阿爹知道了實情會擔心。”
林雀看着眼前的少年呆愣了片刻,随後便輕輕的點了點頭道:“好,此事我可以幫你保密。”
車子緩緩的停在了秀廂客棧的門口,大家夥都還沒睡,這天寒地凍的冷天全都搓着手站在了門外,方世強緊皺着眉頭抽着悶煙,見到客棧門口有車停下,大家便急忙的圍了上去,車門打開,先是一個一身整齊軍裝的男子彎腰下了車,随後方玉也緊跟着從車裏鑽了出來。
“阿玉,你去哪裏了?”方月上前幾步拉住了方玉的手,眼眶裏微微泛着紅。
張骅點頭道:“對啊小師弟,師兄幾個方才四處找不見你都快急瘋了。”
“我,我今天不小心走遠了些,迷路了。”方玉說罷擡頭緊張的看了林雀一眼。
林雀忙點頭道:“對,好在我們的人發現了這個小兄弟,所以便送他回來了。”
“多謝長官,有勞您了。”方世強說罷對着林雀微微鞠了一躬。
林雀忙扶住了方世強胳膊,道:“您言重了阿叔,現在世道不太平,不過好在小兄弟遇到了我們,以後可要多加注意才是。”
方月摸了摸方玉的頭說道:“以後若是想出來便告訴姐姐一聲,我還以為你今天遇到什麽壞人被欺負了呢。”
“欺負?沒,沒有。”方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兀自紅着臉低下了頭。
這方林雀的手輕輕抖了一下,幹笑了兩聲,道:“時間不早了,那我便不打攪各位了。”
“這天冷,長官喝口熱茶再走。”李秀說着便拿出了鑰匙作勢要開門。
林雀忙擺手道:“不必麻煩了各位,在下還有些要事處理,既然已經把小兄弟安全送到,我便放心了。”說罷便行了一個标準的軍禮,彎腰鑽進了車裏。
“多謝你林大哥。”方玉輕輕的擺了擺手。
林雀點了點頭,輕淺的一笑,道:“再會。”
眼看着車子沿着街道漸行漸遠,張骅拍着方玉的肩膀故作羨慕道:“小師弟,坐車的感覺怎麽樣?是不是比咱們的驢車舒服?”
方玉低着頭,細聲說道:“我太緊張了,沒,沒來得及感受。”
“好了,小玉今天估計也吓到了,大家趕快休息去吧。”李秀笑着拉過了方玉,卻看見一旁的方月像木頭般的杵在了原地。
“丫頭。”李秀喚了一聲見方月沒答應便走了過去,“丫頭,看啥呢那麽出神,魂都快沒了。”
“啊,秀,秀姨。”方月猛的緩過神,局促的搓着衣角低下了頭。
李秀朝着街道遠處望了望,輕聲笑道:“剛剛那個是東區的林副官,應該有二十三四了吧,至今未娶,是很多姑娘的心儀對象,你要是喜歡秀姨去給你說說。”
“哎呀,秀姨,你說什麽呢。”方月的臉騰的紅了起來,随後跺了跺腳跑開了。
方世強看着捂嘴偷笑的李秀奇怪道:“月娃,她這是怎麽了?”
李秀止住笑撇了方世強一眼,輕嗔道:“月丫頭長大了,該有自己的事情了,當爹的人就是心不細。”說罷便快步走到了前頭。
方世強拿着煙管撓了撓頭,問到一旁的王福,“月娃她?我是不是忽略了什麽?”
王福搖了搖頭,道:“平時班主你對師妹她挺好的,是不是師妹她太擔心小師弟了?”
“或許是,要是娃她娘還在就好了。”說罷,方世強也加快了腳步朝着後院走了過去。
夜色更加的深沉,萬物皆歸一片寂靜,林雀下了車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子,卻見嚴野屋內仍舊是一片燈火通明,他擡腳走了進去,果不其然,剛進門便見着嚴野盤坐在沙發上輕阖着雙眼,一只手扶着額頭像是在思考些什麽。
“嚴大爺怎麽還不就寝?”林雀彎腰拾起地上的報紙扔在了桌子上。
“你說,爺是不是做的有些過分了?”嚴野雙手交叉在一起環在了胸前。
林雀重重的點了點頭,嚴肅道:“何止過分,簡直是太過分了,沒想到嚴爺竟然還有反省自己的時候。”
“林副官,你去幫爺去查,查今天那個人的身份。”
林雀無奈的撫額,道:“嚴爺又想要幹什麽?”
嚴野一本正經道:“爺要去解釋,親自找那人去解釋。”
“嚴野,嚴爺?”林雀湊到嚴野面前揮了揮手。
“怎麽了?”嚴野一把揮開了林雀在面前晃悠的手。
“沒怎麽,我還以為嚴爺你喝醉了呢。”林雀直起身子撇了撇嘴道。
嚴野放下腿站起身子便朝着樓上走去,一邊走着一邊說道:“這件事便拜托你了,哦還有。”嚴野頓住腳步轉身看向了林雀,“今天送大牢裏關着的那個小子的兩個新兵,讓他們去訓練場跑個二十圈,告訴他們,以後再遇到這種人,管他們是誰的種,先給爺關起來再說。”
“是,嚴爺,在下遵命。”林雀挑了挑眉,頗有些好笑的看着嚴野離去的背影。
京北茶樓本就生意好,自從方家班來了以後,更是将這茶樓的生意推上了一層樓,新來的客人裏,大部分便是沖着這茶樓請的新伶來的,也難怪酒香不怕巷子深,何況這京北茶樓也不是深巷,這一傳十十傳百便在北平這片街道上傳開了,甚至有些停駐的外鄉人也被吸引了過來。
“老爺,你是沒看到黃老板的那張臉,真是和那猴子屁股一般模樣了,氣得通紅又不好發作。”小厮在一旁樂的合不攏嘴。
楊武文瞥了一眼小厮道:“瞎說什麽,人能和畜生一樣嗎?人家黃老板也是個精通生意的人,以後怎麽樣還不一定呢。”
小厮撇嘴道:“誰讓他之前處處與咱們作對了。”
楊武文擺了擺手“行了行了,一會你去給方班主說一聲,這一場過去在家多休息幾天,不急下一場。”
“老爺,那麽多賓客慕名而來,為啥不讓他們多唱幾場?這段時間不過就演出了兩場,未免太少了些。”
楊武文背過手,說道:“細水要長流,我想把方家班留下來。”
小厮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臺上,方玉也落下了尾音,這一場便是結束了,臺下的賓客依舊是意猶未盡,仿佛還沉浸在剛剛的演出裏。
方玉對着臺下鞠了一躬便作勢要退下,卻在這時從賓客裏站起了一個人,只見那人一身整齊的西裝,手指上還盤着幾個金镏子,他身後還站着幾個家丁模樣的男子,看樣子應當又是哪家的少爺,只見那人嚷嚷道:“下,下一曲,給,給我唱,唱一個貴,貴妃醉酒。”
方玉停在臺上說道:“這位先生,下一場需要等到幾日後,今日的場子已經結束了。”
那名男子提高了分貝,不悅道:“幾,幾日後,不,不行,我,我就要今,今天聽,你,你唱。”
楊武文忙從一旁走過來,笑着道:“呦,這位客人稍安勿躁,我呢,是這家茶樓的老板,這演出也是由我安排的,今日這一場下來他們人也挺累的,不如這樣,下次,下次就唱您點……的貴妃醉酒怎樣?”
那人對着身後擺了擺手,随後便有一名家丁上前來遞過了一個盒子,男子接過盒子打開,只見裏面整齊的堆放了十幾枚銀元,周圍的人一片唏噓,這人倒是出手闊綽的很。
楊武文為難道:“您這是?客人,茶樓這都是定了規矩的。”
男子晃着手中的盒子道:“進店,店以後,客,客人為大,今,今日若是不,不唱,小心我,我……”
“我我我,我什麽我?”一道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衆人望去,只見一名身着墨色長衫的男子從觀衆席中站了起來,一頂黑色的禮帽将這人的臉遮住了大半邊,幾乎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你敢學,學我,我說話,找,找死。”說罷男子便揮了揮手,示意家丁圍住那名墨衣男子。
店裏的賓客瞧見形式不對,便都自覺的閃退到了一旁,楊武文忙勸道:“各位有話好好說,這又是何必呢?”
“我唱便是。”方玉不忍看到楊老板為難的模樣便開口道。
“唱什麽唱,爺不準。”墨衣男子撩起衣服下擺,一副準備開打的模樣。
聽到這越發熟悉的聲音,方玉的手指猛的一發顫,只見幾名家丁将墨衣男子團團圍在了中間,完全無退路可走,見這情形,墨衣男子的嘴角挑了挑,猛的一個上前将面前的一個家丁撂翻在地,速度之快,讓人來不及做反應。
幾名家丁吆喝着揮舞着拳頭沖了上去,卻見那墨衣男子身形敏捷,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不多時,男子帶的那幾名家丁全都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直哎呦的叫喚着。
“都,都是一,一群廢物,”男子的臉扭曲着突然朝着墨衣男子的方向奔了過去,墨衣男子下意識的擡手一擋,便猛的感覺到肩膀上傳來一陣疼痛。
“你敢用刀傷爺?”墨衣男子的聲音突然低沉了下來,随後便伸手摘掉了自己頭上的帽子,一張英俊的臉龐便完整的暴露在了衆人面前。
“嚴,嚴少校。”楊武文的臉上滿是驚訝,未曾想,這位幾乎無人請得動的大佛竟突然間的出現在了自己的茶樓裏。
緊接着,從茶樓外突然響起了剎車的聲音,随後十幾名士兵邁着整齊的步伐走進了茶樓,将茶樓的門口堵的那叫一個嚴實。
林雀壓了壓帽檐踏進了茶樓的大門,便見着嚴野正站在不遠處,他的腳邊橫七豎八躺着一群人,對面還有一個手裏拿着一把短刀的男人。
轉眼瞧見地上的一小片血污,林雀忙走到了嚴野的身邊急切的問道:“嚴爺,你受傷了?”。
嚴野擺了擺手,道:“無礙,一點小傷。”
林雀無奈的嘆了口氣,對着身後的士兵說道:“你們幾個,将這些人帶走。”說罷又陰沉着臉瞧向了始作俑者。
方才那名氣焰嚣張的男子見此情形早已吓得說不出話,只能兩股戰戰的發着抖任由士兵将自己架離了茶樓
“嚴爺,你的傷……”林雀指了指嚴野還在滴着血的肩膀。
嚴野擡頭望向還杵在臺上的方玉,勾了勾手道:“爺這也算是為你受的傷,你來給爺包紮。”
“我還是去找個大夫吧,畢竟方玉他是個唱戲的,應該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楊武文邊說着邊向外走去。
“沒事的楊老板,我之前随阿爹他們在外奔波,基本的包紮還是會的,不如在大夫趕來之前由我先幫嚴少校簡單處理一下吧。”方玉邊說着邊走下了臺。
既然方玉都這般的說了,楊武文便應着點了點頭,道:“那好吧,你随我去拿藥箱來。”
嚴野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道:“那爺先去房間裏等着你,盡快過來。”說罷便轉身朝着一側走去,只留下了身後一臉無奈的林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