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越是想忘記,越是忘不了。
康柔現在充分了解這句話的意思了。
她以為只要離雷佑桦遠遠的,到一個沒有他的地方,她便能揮別埋藏心底的情感。她以為只要完全投入工作,便不會有時間去惦念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她以為只要另有追求者,便可以投入新的情感中^,不會對舊愛有所牽挂。
但,她始終忘不了雷佑桦。
即使他明确地拒絕了她,她就是沒法子說服自己對他死心。
到底她哪裏做得不夠好?她太孩子氣?那是不是只要她變成熟了,便能配得上他?或者是他不喜歡她試探他的舉動?以他的能耐,要看穿她那種小把戲也是早晚的事,他生氣她的所作所為,于是給予她懲罰?
不應該産生這樣的想法,可是她沒法子控制思緒。她從不知道自己在愛情中是如此的卑微,可是從她毫無保留愛上他的那一刻起,便注定在他面前沒有翻身的可能。
她甘願匍匍他面前,只求他施舍一點情愛。
然而,事到如今,她還能怎樣?還能以什麽當賭注?
「小柔?」
她驀地回過神來,擡眸看向已走至辦公桌旁邊的文華樂。「文先生,有什麽事?是不是我剛才給你的財務報表計算出了錯?」
她真是的,怎能因為習慣了工作而掉以輕心?甚至在工作中因為想起雷佑桦而分神。
「不是的。」文華樂揮揮手。「我是看其它人都下班了,妳怎麽還留下來?是不是有什麽困難?」
她搖頭。「沒有,我只是想盡快把文件做好。」
「妳要是有什麽問題的話,可以跟我說,我……我一定會幫妳。」文華樂擔心若是太過主動會惹她反感,于是斟酌用詞。
打從第一次見面,他就對她有好感。縱然之前他對另一名員工有追求之意,可是對方早已婉拒,他只能放棄。現在難得遇到可人的康柔,他相信緣分天注定,即使他比她年長十歲,也無礙追求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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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柔并不愚鈍,最近隐隐察覺到文華樂對她的好有點超過老板對員工應有的程度。她知道文華樂是個好對象,他事業有成,為人溫文有禮,也不吝向她伸出援手,她很感激他的幫忙,但感激能轉化為愛情嗎?
「謝謝。」她回答。「文先生,請問還有沒有其它吩咐?如果沒有其它事,我也差不多該回家了。」
此時她真的沒辦法跟任何人有什麽發展,心中的傷痛也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痊愈,要她接受他人的好意,實在太強人所難。
所以,她只能跟文華樂保持一定的距離,他定會明白她暫時無意接受他的心意。
「那我送妳回去?」他不死心地問。
縱然想拒絕,卻也不想令他尴尬,于是她只好點頭。「麻煩你了。」
片刻後,兩人已身在車上。
「一起吃飯吧?」文華樂邊控制方向盤邊問。「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錯的餐廳。」
「呃……好呀。」她點點頭。「說起來,我應該請你吃飯,你實在幫我太多了。」
她客套的話語彷佛在兩人中間劃下了一道防線,文華樂自是聽得出她的暗示,可是他也沒打算放棄。
畢竟要遇上一個讓自己動心的人并不容易,絕不能輕易地放手。
「這樣的話……妳應該欠我三頓飯。」他空出一手,逐次計算。「不對,是四次。」
康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來四頓飯?」
「第一,我及時煞車,沒撞倒妳。第二,我沒有乘人之危,反而将妳送醫。第三,我替妳找房子。第四,我聘用了妳。一次算一頓飯,總共四次。」他好心地向她解釋。
「不愧是會計師,這麽精打細算,我的薪水都會被你吃光的。」因為望見他帶笑的側臉,她語氣一轉,跟着他胡鬧。
他才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
「呵。」文華樂忍不住輕笑。「看來我連開玩笑也不太在行呢。」
「不是的,我有一刻感到緊張,真的擔心你會每個細節跟我計算。」她笑了笑。
「妳應該多笑一點,很可愛。」他道。
「呃……我……」他突如其來的贊美,教她不知所措。明明想築起圍牆,怎麽好像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她真的不想再喜歡別人了。
「沒關系的。我明白這樣說很唐突,可是我相信緣分這回事,既然上天安排我們遇上了,自然有祂的用意。」文華樂邊駕車邊說:「妳現在或許不想跟我有任何發展,可是妳确定一輩子也不可能嗎?如果不是的話,難道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我們可以從朋友開始,按着妳喜歡的步調,說不定在以後能成為情人。」
文華樂知道自己的坦白或許會把她吓壞,但為自己争取機會實在是人之常情。
不知怎地,他的話令她想起雷佑桦。至今,她還是沒法子相信他對她一點情意也沒有。他明明是那麽的在乎她,那次她在校園中被男同學纏上,他急忙為她解圍,大學校園那麽廣闊,他怎麽可能說出現便出現?他分明就是特地來找她,正好遇上那種情況……她不用去學校上課的日子還比較多,他怎麽會剛好在那天演講?
彷佛他一直都對她的一切了如指掌。
她越想,越覺得雷佑桦并不如自己所言的無情。以她對他的認識,他絕不是容易失控的人,如果他真的視她為妹妹,哪會因為她那蜻蜓點水的吻而情欲爆發?他一定能夠控制住的!
所以說,他是對她有感覺?
那晚的殘酷言論,是故意要她傷心難過,繼而逼她死心?
康柔被這樣的想法搞亂了。如果他喜歡她,為什麽要推開她?如果他從不在意她,哪會對她事事關心?
喜歡一個人,不是很單純的事嗎?為什麽他要把事情變得如此複雜?而她……
怎麽就是不肯死心?
比頑固的話,她也許比雷佑桦更甚。
知道這全是自己的一相情願,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如此奢想。
「……小柔?」見她遲遲未有回應,文華樂于是開口。
她回神轉向他,微嘆一聲,眸光慢慢地放遠了。「我不想騙你,我心裏面住了一個人,我喜歡他很多年了,明明感覺他也是喜歡我的,但他一直不肯承認,反而不斷地将我推向別人……最後,我終于承受不了,選擇了逃走。我已經被他弄得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他是讨厭我、還是喜歡我,我想忘記他,但是也舍不得忘記他,這樣的我根本就沒法子跟別人交往……」
有人說,要忘記一段感情,最好是開始另一段新的感情,然而……多年的愛戀,能說放棄便放棄嗎?她知道在別人眼中,自己的死心不息能稱為冥頑不靈,但她可是一直專注于他,她會察覺不到他對她的心意嗎?只要是他不關心的人和事,他連些許關注也不會分予。然而,這些年來,她确信自己一直分得他不少的心思,她很清楚要是遇上困難,只要一通電話,無論他有多分身不暇,也會立刻飛奔至她身邊。
一個男人,若不是心中有她,哪可能做到這樣的地步?
「原來是這樣呀。」文華樂輕嘆一聲。「既然他讓妳這般傷心,只能說他一點也不珍惜妳——」
「不是這樣的!」她立刻反駁。「我不知從哪兒說起,可是……他絕不是不珍惜我,他一直都很疼愛我,偏偏就是不肯前進一步,死也不肯承認他喜歡我……不好意思……」想到雷佑桦的拒絕,她再也不能控制眼淚。
聽見她語帶哭音,加上十字路口的交通燈號轉換了,文華樂急忙停下車,手忙腳亂地掏出手帕遞給她。「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讓妳哭泣的,妳不要哭得那麽難過……」
眼見她為了別人哭得梨花帶淚,他驀地明白自己注定不可能追到她。
康柔接過手帕,抹去源源不絕的淚滴。「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是我自己死心不息,硬是認定他對我有感覺,就算他親口說只當我是妹妹,我還是沒法子相信,我也不知道自己是這種死心眼的人……」
有些人,認定了便是一輩子,大概她便是這樣的人了。
文華樂擡手拍拍她的頭,也想不到任何安慰她的話,也暗地為自己悲慘的愛情運嘆氣。
身在車裏的兩人,渾然沒有留意到對向的一輛轎車。
因為燈號的關系,司機停下了車子,本來在看文件的雷佑桦因為疲憊而停止閱覽文件,擡手揉了揉眉心,同時看向窗外,目光正好落在對向的一輛汽車。
那并不是什麽昂貴的歐洲進口名車,然而副駕駛座的人影是多麽的熟悉,那小臉半垂的姿态是多麽的相像,微紅的臉蛋是那麽的惹人憐愛……
這不就是康柔嗎?
她不是在外地旅行?怎麽會在這兒出現?
所以,她欺騙了康伯母?此刻在她身邊的男人是誰?他們怎麽一副親昵的模樣?他們是什麽時候認識的?這男人從來不在他的信息之內。
是的,康柔身邊有什麽朋友,他都一清二楚。她在大學的同班同學是誰,他都能如數家珍的列出,那些人的背景,他了如指掌。為了不讓康柔有被欺負的機會,這些年來他暗中命人調查她身邊出現的人物,以确定對方不會對她有非分之想。
經過失控的那一夜,他深知不能再放任自己下去,加上他真的以為康柔在外地散心,他更是按捺住找尋她的沖動。
就算找到她,他想跟她說什麽?
既然他于那夜已經說了那麽重的話,就不要管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變得如何差勁,也不要試圖安慰她,以免讓她重燃希望。
就算得到了希望,結果依舊一樣,他注定要令她失望。
所以,這樣的難過,她只要承受一次就足夠了。
因此多日來,他不斷以工作填滿所有時間。為了不讓自己閑下來想及她,他召開多個會議,連後年的營運方針也差不多定下來了。
盡管如此,他還是在會議中,邊看着文件,邊想起她帶笑的臉蛋。
她總會朝他綻放和煦的笑靥,說話時的語氣又輕又軟,白皙的臉蛋像極棉絮,卻又會因為他的接近而染上一抹嫣紅,誘惑他的感官,牽動他收藏妥當的情潮。
他一直都希望她能永遠保持笑臉,希望她能得到幸福,所以他竭盡全力保護她,不讓她受到絲毫傷害。偏偏……傷她最深的人也是他,明知自己不可能給她想要的幸福,卻又阻止不了受她撩撥的心意,不斷地放任自己接近她、呵護她、疼愛她,又在她試圖走近時狠心地推開她,絕情地告訴她,他對她從不涉及男女情愛。
明明是他模糊了一手畫下的界線,阻止她接近,卻任性地容許自己走近。
以他對她的了解,她根本就不是愛玩的女生,但她那蹩腳的小把戲竟能挑撥他的理性,讓他不顧一切地占有了她。
是他破壞了平衡,是他将她逼至牆角,甚至逼得她遠走。
哪知她撒了謊。
她竟然背着他,和別人那樣親昵!他們是怎麽認識的?認識了多久?他們是什麽樣的關系?
即使清楚自己沒有責怪的立場,然而在目睹這一幕時,胸口還是狠狠地揪緊了,衆多的問題随之于腦海回旋,心髒不住地收縮,引發陣陣激蕩,強烈的疼痛湧向四肢,令他的呼吸陡地變得急速。
「雷先生?」司機聽見他的喘氣聲,迅速往後視鏡看去。
「沒、沒事……」雷佑桦捂住了胸口,一副痛苦萬分的模樣,勉強擡眸,正好看見燈號轉變,于是道開車吧。」
「嗯。」司機沒有多言,平穩前進。
當車子前進,雷佑桦禁不住回首,目光落在往相反方向駛去的汽車,幽湛的眸光凝視車牌,默默念着那個車牌號碼。
***
堂堂酒店大亨的獨生女竟然在一家小規模的會計師事務所當雇員?
雷佑桦盯着征信社剛送來的文件,狹長的眼眸微瞇起來。昨天他看見的男人叫做文華樂,三十一歲,沒有任何不良嗜好,容貌稱得上端正,是一名執業會計師,開設了會計師事務所,客戶大都是中小企業,算是事業有成。
這樣的男人理應很受歡迎,偏偏他仍是獨身。
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隐疾?抑或是羞于啓齒的癖好?
盡管有自己的事業,但跟康家的企業根本就是天與地的距離,難道他接近康柔,是為了好處嗎?
跟康家攀上關系,無疑能得到往上流社會的邀請函,要是成為康家女婿,便如同一躍龍門,從此不愁生活。
縱然明白這是毫無根據的揣測,可是雷佑桦沒能阻止思緒運轉,自然而然地想到文華樂不懷好意地接近康柔,利用她對人毫無防備、輕易相信別人的性格,在利用她達成目的後便一腳踹開她……
腦海不期然地浮現她淚漣漣的樣子,胸坎揪緊了。他怎可能輕易将她交予一個全然不認識的男人?而且,康柔也不是那種輕浮的女生,她怎麽可能在跟他告白沒多久後便投進別人的懷抱?
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個性,她絕不可能在沒有放下對他的愛戀的情況下與別人交往,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他是怎麽了?
雷佑桦驀地驚醒過來,失焦的目光重新集中于有關文華樂的調查事項上,也才發現紙張不知何時被他捏出一個個折痕。
他為什麽會因此而動搖?他不是一直很希望康柔調開專注于他身上的目光嗎?
既然現在她跟佑楠是絕不可能的了,要是她找到合适的對象,他應該衷心恭喜,而且這姓文的……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盡管沒有耀眼的家世,總算是個能付托終生的對象。偏偏他就是沒能按捺內心的騷動,不住地挑剔這個人,是想阻止康柔與其交往嗎?
為什麽?
明明是他先放棄了……不,也沒什麽放棄不放棄,事實本該如此,根本就不容他選擇,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讓她離開,像蝴蝶般翩翩地飛往別人懷中,從此成為他人的專屬。
原想她若嫁予佑楠,至少能讓她冠上他的姓,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跟別人結婚。
胸坎突如其來地生痛,近乎痙攣一般的抽痛教他不由自主地伏在桌面上喘氣。
他還不能死……還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端着咖啡入內的秘書眼見敲門幾次沒有回應,于是自行入內,看到雷佑桦不适的情況,迅速上前,将杯子擱于桌面一角。
「雷總?」
聽見秘書的聲音,雷佑桦勉強舉起一手揮了揮,示意沒事,之後又指了指抽屜,似乎是想請她拿藥給他。
秘書随即會意過來,拿出藥瓶,倒了一顆藥丸給他。
在服藥以後,雷佑桦不若方才呼吸困難,但眉頭仍是緊緊地攏在一起,教秘書擔心不已。
「雷總,你沒事吧?要不要替你找醫生來檢查一下?還是說替你調整一下行程,待會兒先去醫院?」秘書憂心忡忡地問。
「沒事的。」重重地靠向椅背,雷佑桦道:「只是胃有點痛,不礙事。」
「可是……」秘書想說下去,可是在他擡手阻止下,只得悻悻然噤聲。
她想起他的孿生妹妹雷佑嘉一直隐瞞有胃病一事,這大概也是雙生子的共通性吧。
不過,連患病都有一致性的嗎?
「別跟外面的人說。」他叮囑秘書不要多言。「回去工作吧。」
秘書盡管有所懷疑,可是也不便多說什麽,迅即離開辦公室。
待門合上,雷佑桦一直強裝出來的平穩面具終于崩裂了。一手支着額角,最近他感到心髒痛楚的次數比之前增加,而且程度也有所加劇,那份沉甸甸的感覺益發嚴重,甚至能聽到每次的心跳聲都有雜音。他越來越害怕睡覺,彷佛只要合上眼,他便可能再也睜不開,再也聽不見康柔親昵地叫喚他,也看不見她凝視他時眼中的款款情意……
如今,銀行的業務已重回軌道,弟妹也各自覓得所愛,他從此不需要擔心他們。要是康柔也有了真正的倚靠,就再也沒有值得他牽挂的事情了。
所以,他無論如何也得親自确定那文華樂到底是不是真的适合成為她的丈夫,他絕不能讓一直保護妥當的她落入不安好心的壞人手中。
這,應該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
自從那晚在文華樂面前大哭一場後,康柔覺得壓在心頭的大石好像減輕了一點。因此,她不由自主地找他讨論跟雷佑桦多年來相處的點滴,希望他能以男性的角度分析,告訴她雷佑桦的真實想法。
雖說他很樂意幫忙,然而她心底始終感到抱歉。明知對方對她有意,她卻跟他談及其它男人,怎麽說都是件很失禮的事。但盡管如此,她最在乎的依然是雷佑桦的想法,所以也管不了那麽多。
不過,因為工作太繁重,所以他們的對話分很多晚進行。像今夜,他們好不容易完成了一個case,能一同在公司附近一間家庭式餐廳吃晚飯,順道聊一下。
「依我看,雷佑桦不可能不喜歡妳。」文華樂喝一口咖啡,回想這幾天陸陸續續得到的數據。
他并不是那種很容易便放棄的人,不過幾天下來,每次只要提及雷佑桦,康柔的小臉都會閃過光芒,完全是沉醉于愛河中的模樣。再加上他自問沒有任何及得上雷佑桦的條件——除非他不看新聞,否則怎麽可能不知道萬鈞銀行的執行主席是誰?能夠在短短十年的時間讓一家瀕臨清算的銀行起死回生,甚至在業界穩占一席之地,可想而知這男人是多麽有才幹。他自知這輩子只能當個會計師,做些小生意而已。
加上康柔的家世也是不容小觑,酒店大亨的獨生女,他真的不敢高攀。
還是當朋友比較輕松。
「連你也是這麽認為嗎?」康柔兩手握着杯子,指尖不安地上下移動,咬了咬下唇。「所以……我真的搞不清楚他為什麽總是拒絕我?」
倘若他不喜歡她,或許她會好過一點。不喜歡一個人并不需要理由,而且這樣一來,她真的會死心。但是……他明明對她有意,卻以各種奇怪的理由打發她,就像要掩蓋他的真心,這教她怎能死心?
「會不會真的是因為那個婚約?」文華樂揣測。「雖說是孩子戲言,不過是由妳先提出的,加上妳說他很想報答妳父親的幫忙,這樣一來便說得過去,不是嗎?」
「佑楠已經有女朋友了,而且我也很明确指出完全沒有履行那個婚約的打算。
如果他堅持報答的話,不是應該自己娶我嗎?」這是一直令她最困惑的。
「的确如此。」文華樂也被弄胡塗了。
若說單純地視康柔為妹妹的話,雷佑桦管得也太多了。但他為什麽就是不肯坦承對她的心意?
「他總是用一些模棱兩可的理由打發我,一下說婚約,一下說大我七歲太多了……這一次甚至說只視我為妹妹……」她半垂小臉。「或許是我想得太多了。他都已經肯定地回絕了我,為什麽我就是不肯死心?」
離開以後,她以為自己能沉澱對他的情感,會接受他只視她為妹妹這個現實,可是……她根本就沒有死心。當她傷心難過得急于逃離他身邊時,她以為心髒跟着碎成千萬片,再也拼湊不回本來的樣子,但事實上,每回想一次他們之間發生的事,她越是不由自主地傾向相信他并非對她無情。
到底要怎麽做才可以挑動他的情緒,讓他再也沒法子回避對她的情感?
「別這樣,男人都有劣根性,對主動送上門的從來不會珍惜,得不到的往往最好。說不定過一段日子,他會想念有妳在身邊的日子。」他安慰她。
「會是這樣嗎?」她固然是如此希望,可是她一點也不感到樂觀。
雷佑桦的為人如何,她會不清楚嗎?只要是他認定了的事,無論別人如何規勸,他也不會理會。他的堅持己見有時真的很讨厭,偏偏這亦是吸引她的地方之一。
「真巧。」一道男嗓在她身後響起。「什麽時候回來的?」
在聽見朝思暮想的聲音時,康柔不敢相信,也不敢回頭,生怕一切都是她的幻覺。可是當熟悉的氣味襲來,頭頂的光源被擋去了大半,她才怯怯地回首,目光正好對上他深邃的黑眸。
「佑桦哥……你怎麽會在這裏?」她沒能控制聲線不要顫抖,也沒法子教自己的視線不要那麽灼熱,但短短一個月的分離,足以教她的心揪作一團。
「剛好在附近經過。我打擾妳的……約會了?」他指指偌大的窗戶,說明他是因為路過看見她才會入內。
「不是的!」她心急地回應。「他……只是老板……對,我找到工作……佑桦哥?」
他搖頭,視線不着痕跡地看向文華樂。「我還是不打擾你們了。Bye。」
「佑桦哥?」她幾乎是同一時間站起來,匆忙地追上去。
一直不語的文華樂沒有阻止康柔離去。
盡管目光只跟雷佑桦對上了一秒鐘而已,可是他感到自己被徹底地打量,而當中隐隐包含一絲怒火……
也就是說,雷佑桦并不如外在表現的那般平靜,只是拚命按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