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萬更,包括昨天少的一更
繼續前行,竟有勢如破竹之勢。
本意去玉彎巷,卻沿着大道一直走到了橫橋。悠揚深遠的琴音沖散在只有擊打聲的空中,陸鴻順着琴音而上。
往日熱鬧異常的寬大橋面,及周圍的一圈地域,空空闊闊,冰雹撞擊地面的聲音,琴音,更加突出了此時的靜寂。
橋中央撐着一柄大黃傘,一黃須中年男子盤膝坐于蒲團上,膝上平放着七弦琴。到了近前,琴音愈顯深邃。
“來推卦嗎?”男子問道,音聲渾厚。
“我不問卦。”陸鴻說道。
男子擡頭看了他一眼,清朗一笑,說道:“吾觀公子眉目缭亂,定有情事擾心。既然人力無為,何不問問天意。”
陸鴻神色動搖。
男子住了琴音,推出一張紙,紙上壓着一支筆,笑意道:“今日不推卦,公子測字吧。”
陸鴻默然,揮筆出一玉字。
男子撫須而笑,卻又嘆了一聲道:“玉已斷,無緣無分啊!”
陸鴻渾身一震,一把抓住了男子的衣領,幾乎是吼道:“斷玉?你知道什麽,給本将說清楚?”
男子淡淡拂開了陸鴻的手,說道:“這一玉字,中心筆畫斷裂,玉是牽系緣分的吉物,現在中斷,緣分自然斷了。終生不得相見,才乃是公子福分。可是觀此字,雖斷實系,終得會首,才是苦啊。”
“所以,公子所尋之人,別再尋找了才好。”他帶着勸誡道。
“這麽說,我能找到她?”陸鴻問道。
男子點頭。
陸鴻呵然一笑,“我已然找到,又何須問你。”
說過,他轉身離去。
身後悠揚的琴音再度響起。
陸鴻一直走,直到再聽不見那能穿透人心的琴音。
……
岳筝帶着紅兒和小文在蠶房內缫絲,小曲兒與朔兒左右跑着幫忙。蜂兒嗡嗡地飛在房間內,落在紅兒手中的粉紗上,吓得她驚叫了一聲。
蜂兒随即調皮地飛走,氣得紅兒哼了一聲,轉向岳筝告狀道:“奶奶,你瞧蜂兒,整日地來吓我。”
岳筝好笑道:“誰讓你還害怕它呢。”說着便呵斥蜂兒:“你老實點,別再欺負紅兒,不然一個月不讓你歸巢。”
蜂兒飛轉了一圈,停在了曲兒的發髻上。
紅兒卻道:“奶奶,是桃塢,你可別再忘了。您都不記着,奴婢這名字怎麽叫出來啊。”
小文也出聲道:“桃塢比紅兒好聽。”
岳筝一笑,“記住了,桃塢。”改了名,也改命!
門口人影一笑,握着把扇子的月無人閃了進來。
“月神醫,您怎麽私闖別家宅院?”小文與桃塢異口同聲,警惕地問道。
月無人哈哈一笑,“好熱鬧呀。在下月無人,岳娘子是頂頂歡迎我的。”他雙手握扇失禮。
“你有什麽事,外面這麽大冰雹也攔不住?”岳筝對濫施風流的月無人道。
月無人拇指一動,打開扇子,只見扇面都破了,連忙又合上,走上前道:“下着冰雹,家裏又沒病人。想你了,就來看看。”
“你這個登徒子!”小文與桃塢又是齊聲喊道。
“好厲害的丫頭啊。”月無人說道。
曲兒卻上前,擋在三個女人前面,抱臂喝道:“你又來我家?快快離開,不然我讓天明哥哥來揍你。”
月無人笑得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上前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被小家夥後退一步躲開了,痞痞笑道:“揍我啊,要不要叔叔先教會你飛葉射物?”
小曲兒想起往事,大惱,月無人看着好玩,又伸手來逗小家夥。曲兒卻雙手一伸,抱住他的手就是一口。
“管管你兒子啊!”月無人甩了甩手,不甚用力。叫聲中故意透着點凄厲,倒像是專門逗着小家夥玩的。
“曲兒”,岳筝道:“快放開,與朔兒漱漱口去。”
曲兒聽罷,呲着小牙放開,扒了扒眼睛道:“漱口,壞叔叔手上有巴巴。”
月無人臉一陣青一陣白的,看着小家夥走了,對岳筝道:“你兒子怎麽這麽笨,說我手上有那什麽,他不還咬了?”
“這叫……損敵一千,自損八百。”岳筝難掩笑意道:“況且,我兒子不是漱口去了嗎?”
月無人撇了撇嘴,“什麽說法,真是一對母子!”
“你來不會就是說這些閑話的吧?”岳筝問道。
月無人沒理,兀自從角落裏扒出一個凳子,親力親為地拿扇子扇了扇,坐下了才道:“一人無聊,想找你說說話不行啊?”
有些悵悵的。
岳筝無所謂地笑了笑:“當然可以了”,說話之間卻不耽誤手上忙碌。
月無人那邊卻是好一陣沒有說話。
岳筝疑惑地看過去一眼,落在她身上的眼光立即放低了一些,落在她手中的絲上。
月無人将手中的扇子開開合合,說道:“女人家怎麽什麽時候都有事情做?”
桃塢和小文聽了都笑。
“笑什麽?”月無人滿臉疑問。
“那是因為您是爺,男人是天,女人是跑在地上的馬,不幹活能怎麽?”小文說道。
“一個小丫頭,說話倒頭頭是道的。”月無人看了她一眼,道。
小文臉色一紅,忙低下頭道:“這都是聽奶奶說的。”
岳筝警告地看了月無人一眼,小丫頭單純着呢。
月無人像曲兒似的呲牙一笑。
這個人!“你大冷天的又打什麽扇子呢?”岳筝問道。
月無人晾了晾手中的折扇,道:“沒有蓑衣,暫以當傘。”
曲兒與朔兒這時又跑了回來,先到娘親跟前,從手裏的紙包中捏出一個楊梅喂到娘親口中,然後又分給桃塢和小文,故意饞月無人。
“好香的醬楊梅啊”,月無人很配合地說道。早就知道那天把這小家夥惹得不輕,就陪他玩玩吧。
曲兒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我娘親做的,當然很香了。”依舊得意地小聲音。
這還是岳筝見異園中成熟的楊梅落了滿地,紅豔豔地鋪在地上,便取了兩籃子忙裏偷閑地做了些。
其實異園中得水果,像這樣落了的多的不可勝數。
每次見了,岳筝都很是心疼。倒是蜂兒說,這些落了東西并非白費,能使異園下脈無極水更加甘甜,這才不那麽耿耿于懷了。
而月無人聽是岳筝做的,再聞着那酸酸甜甜的味道,竟然不争氣地口舌生津,俗稱流口水。
他拿扇子扇了扇,絕不沒出息地跟一個小孩子要東西吃。
曲兒如此而番打擊了月無人,消了心蒂,又與朔兒在一邊玩去了。
月無人驀地嘆了一口氣,岳筝看向他:“有什麽事你就說吧。”
“張纨又來找我,說我能放張家一條生路,可以嫁給我來做妾。”月無人陳述道。
岳筝想了想,說道:“這樣也不錯啊,張纨那樣的大小姐,嫁給你做妾,也算是報複張家的一種手段了。”
月無人看向說話的女人,他這麽想過,但是,他不想娶一個仇家的女兒放在家裏膈應自己。就算讓張纨給自己做妾,比讓張家破産更能折磨他們。
“張敢說,當初是我爺自己撞到燭臺,才引了大火,燒了我們家,也不是他們想的。”月無人卻說道。
啊?“那你是想放過他們了?”岳筝不可思議道。
“夜半火起,燒死我爺,燒傷我爹,氣病我娘,若不是我在山上,也難逃此劫。”月無人冷笑道:“知道張敢氣死人不償命的手段了吧!”
岳筝默默無語。這人怕是心裏很不好受,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就說了。
月無人卻是在說起張纨伊始,就忘了屋裏的其他人,覺得只他們兩人在談話而已。
房間裏異樣的寂靜,才讓他驚覺回神。不過,他旋即一笑,說了就說了,隐痛就不再是隐痛了。
“那你想怎麽辦?”岳筝問道。不會是想給張家致命一擊,讓他們在金川再也待不下去吧?
其實這幾天來,在月無人有意故意地為金川那些富貴人家,特別是與張家蜜興旺起來有很大貢獻的人家的主婦接診調理身體後,幾乎都建議人家用岳家蜜。
可以說,現在的張家已是一點生意都沒有了。昨天張家才降過價,比這邊的價格還低。岳筝也明白,這樣的價格對于張家來說,簡直是往外扔蜜。
他們打的主意,岳筝當然清楚,可能想用價格挽留住客戶,直到把這邊打趴下吧。
但是張家有再多的錢,也撐不下去的。因為她的蜂蜜,根本不要本錢啊。
當然了,這方面,月無人也是不知道的。前幾天,他竟揣了五六千兩的銀票過來,一見面就扔桌子上,“給你補本的”,他這麽說。
一直說自己家的蜜得以揚名,全是接了他月家的名,薄利多銷的月無人,竟又別扭的給她送什麽補本錢,讓岳筝又欣慰又好笑。
雖然自己不嫌錢多,但是異園中的蜂蜜能賣的這麽火,确實與月無人有莫大的關系,當時就推拒了。
“我有賺的”,她說。
“呵,別是蜜源一大部分是金川王那裏來的?”他輕諷道。
“整個金川這麽大,就那一間店,離得遠的人很多都不想跑遠路,所以,再多開三家店怎麽樣?”
月無人的話拉回了岳筝的思緒。
她想了想,連忙擺手:“沒錢了,不開。”
“你還缺錢啊!”月無人怪笑。
“當然了”,岳筝瞪眼。
桃塢忍不住插口道:“其實奶奶,何不把咱家的蜜批出一些給貨郎的,這蜜價格又低,貨郎走街竄巷的,一定很好賣。”
“好辦法!”岳筝笑贊道,早怎麽沒想到呢。
月無人想了想,也點了點頭。“可行”,他說道。
“我讓月大寫幾張告知貼到城門口去”,月無人笑了:“這樣一來,張家的錢就散的更快了。”
岳筝想到莫家,他們現在已經很不順了,但是還有品鑒大會那一個使得齊若蘭揚名的可能,還有一個即将奮起的齊家,所以她的戰争還沒開始呢。
走的時候,月無人在她身邊低聲道:“待會讓你家的小厮給我送點楊梅去。”
岳筝先是一怔,随即看着月無人很快地飄出去的身影好笑不已。
到了前院,便遣了天明端了一碟子楊梅送了過去。
……
冰雹漸漸地小了,卻夾雜着密密的雨珠,李嬷嬷無意間朝外望了一眼,驚喝一聲連忙打了把黃油傘出去。
給踽踽獨行進來的人遮了傘,李嬷嬷擔憂道:“将軍啊,怎麽出門也不打個傘,都淋成什麽樣子了?”
薄薄的白衣完全濕透,緊緊貼在身體上,嚴密的肌理也隐隐顯現。
“可別凍傷了,這個時候已經很冷啦。”李嬷嬷又急急地說道。
“沒事”,陸鴻說:“我有急事,你下去吧。”
被冷雨打擊下熱氣蒸騰的身軀走出傘下,又澆了一陣冷雨,到了岳筝的門口停住。他敲了敲門,她很快拉開半關着的那扇門,同時還好笑地說道:“敲什麽門啊?這樣的天氣,你怎麽還出門?”
卻在看到是他時,聲音生生止住。
“哎呀,你怎麽淋成這個樣子?”岳筝驚訝疑惑。
陸鴻扯了扯嘴角,說道:“我來問一個問題。”
“你怎麽了?這麽不對勁?”岳筝對着這樣的陸鴻,感覺很怪異。
看到他這一身的雨濕,又側開身:“你快進來吧,有什麽問題非要今天問不可?”
陸鴻沒有動,只是問道:“筝兒,你是不是讨厭我啊?”
岳筝心中一頓,臉色微變。她正要說話,他道:“你老實說,我沒事,只是很多事都想不明白,又不敢直接揭開。”
“好吧,我之前是讨厭你,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了。”她看着他道。
相處中,早就不讨厭他了。其實之前對他的讨厭,有一大部分都是遷怒,因為那時自己不知該怒誰。
“你知道我是誰嗎?”陸鴻一瞬間怒火沖頭,卻強忍住了,擡手按在了胸口處,終究沒有把那塊與衣服粘在一起的斷玉扯出。
岳筝疑惑地看住他,“陸鴻,你今天怎麽了?”
陸鴻看向她,卻是滿目柔光,前所未有的,他說:“沒事,一時感嘆。讓天明去将軍府把我的衣服拿來,你去給我煮些姜茶吧,我想我是風寒了。”
“好吧,西廂有一間收拾好的客房。”岳筝點頭道。
陸鴻眼色一沉,瞬間又是笑意。“好”,他應道。
曲兒聽說陸鴻來了,歡呼一聲就跑去了客房。陸鴻喝過姜茶,幹衣服才回來,他換上衣服也沒當時走,領着曲兒又是重新給那只小狐貍做窩又是考校他背書的情況。
曲兒一直不讓他走,岳筝便留他吃晚飯。
容成獨來時,給她帶了兩身府裏繡娘做的藍印花布的衣服,但是卻對她道:“這兩件衣服給你的婢女,讓她們過年時候穿。”
岳筝正看得喜歡,猛地一聽這話,臉色立即沉了下來,頗為不滿道:“王爺真是心細如發,連我婢女過年穿什麽衣服都給包了。”
容成獨先是不明所以,卻馬上明悟,這是他的筝筝看到他“關心”別的女人,心裏不舒服了?
他輕笑,捏了捏她的臉頰道:“王爺也不好做啊,要關心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岳筝臉色更難看了。
容成獨哈哈大笑,“別小心眼,不能跟婢女争東西。”他十分好心地勸解道。
但是他臉上愉悅的笑容卻在看到牽着小曲兒進來的陸鴻時,頓時沉在潔白如玉的面容之下。
因為陸鴻的眼光,透露出太多的挑釁與不屑一顧。就好像,有什麽被他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一樣。
容成獨很快看到那個站在他身邊的孩子,神情不禁更為嚴肅……這個曲兒,既然對他好也不行,也不是不能舍棄的
☆、127 為仆
連陰幾天,終于晴了起來,一大早便是朝霞光爛。又因再過五天就是年三十,街上空前的熱鬧起來。擔了各種小食的人沿街叫賣,攤販也列滿街衢兩邊,這是少有的不限制沿街貨販的時候。
岳筝走過熱鬧的街道,到了自家繡莊的時候,手上多了一網兜的菱角和馬蹄粉。過年所需的各種糕點吃食都到了準備的時刻,而她還沒有開始準備呢。
雖然瞎婆婆說讓她帶着曲兒回落柳村過年,但這邊還有一大家子人呢。總不能都帶過去吧,而且過年了,樂趣不就是在這打掃房屋、準備吃食的過程中?
現在雖然還早,但是繡莊裏已是進進出出的忙碌起來了。
岳筝進去,見陳列繡品的那邊正是人多熱鬧的時候,桃塢與姜氏兩個人忙得一人要同時應付三四人,招手讓坐在店鋪與後院門口的小燕兒把菱角和馬蹄粉拿到後院,就過去幫忙。
現在賣的正火的這批繡品,是前段時間放繡出去的櫻桃、荔枝一系列的以喜慶顏色的水果為主圖的刺繡。并不要求很高的繡技,大多是簡單的平繡,只是求其喜慶之意,正是要在年節前推出去的。
放出去時,大幅刺繡一百文一件,尺幅小一些的六十文三十文不等。現在收回來,每幅都至少要賺一多半。
這些既構圖精巧,又簡單大方的繡圖,倒是很受姑娘媳婦們的喜歡。據桃塢說,昨天一開始賣,就賣出去三百二十八件之多。
丫頭還說有好些娘子都已經做好了新年的衣服,見到這樣的繡布,有好多都又買下幾幅裁衣服呢。
岳筝笑說:“哪有你說的那麽誇張?”
桃塢很是不服氣地道:“今天還是天氣不好,街上人少呢,明天奶奶親自去看。”
這一大早就如此熱鬧的場面,岳筝好笑地暗嘆。看來女人都是愛美的,好看的衣裳再多也不嫌少的。
當聽到面前兩位少婦模樣的女子在讨論着買幾幅做幾套春衫,一過年就能上身了。岳筝笑着接話道:“來年春衫,還不定興起什麽樣的布料呢。不若到時候再買。”
左邊的淺領少婦忍不住笑道:“你這樣買東西,也太實在了。東家知道了,少不了要扣你工錢。”
姜嬸忙裏偷閑道:“夫人可說錯了,這就是我們東家老板娘呢。”
“原來是老板娘啊,這麽實誠,那我們就再多買幾幅吧,可給我們算便宜點。”少婦又笑道。
實誠?岳筝失笑,她不過是覺得就是過了年做春衫還不是去買她家的印花布?于是便道:“沒問題,結算時把零頭給您抹了,沒零頭的話,也少給您算三十文如何?”
少婦喜得眉開眼笑,其實三十文放在手裏也不會多在意,但若是買東西時省下的,就是喜歡。
旁邊的人見此,也都紛紛要抹零頭便宜的。
桃塢跺了跺腳,奶奶也太不會做生意了,三十文啊,說沒就沒了。若是零頭少于三十文的話,人家肯定不要抹零頭,而是直接要便宜三十文的;若是零頭過了三十文的話,至七八九十文,也都給抹去嗎?
“奶奶啊,你後面看看去吧,好娘她們都說想你了呢。”桃塢一邊給面前的人算賬,一邊說道。
“你這兩幅,三百二十文。”她随即又對櫃臺前的中年媽媽道。
媽媽笑了笑,轉向岳筝道:“老板娘,這零頭也給抹了吧。畢竟咱也時常光顧你們家店,一會兒還過去買兩罐蜂蜜的。”
“您只要兩幅,也抹了零頭,我們就沒得賺了。”桃塢笑着道。
櫃臺後面還給岳筝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岳筝明白自己一句話給壞了規矩了,誰讓她現在手裏錢多了,就覺得幾十文很少了呢。不過,怎麽也是老板娘,不說話躲走給客人的印象就不怎麽好了。
想了想,便道:“既然媽媽您說了,這二十文零頭就給您抹了。我剛才的話都說出口了,也不好改。這樣吧,從這位媽媽開始,只要買在四件,或者超過四件的,零頭都不算了。”
後面等着的婦人,聽了這話都笑着稱贊。
桃塢聽了,則滿臉的肉痛,還得笑對着客人。
“奶奶,您去歇着吧,這些桃塢和姜大嬸來做就行了。”她再次忙裏偷閑道。
姜大嬸也連連點頭,奶奶啥都好,就是出手太大方了。
岳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從櫃臺右邊走了出去。桃塢這性子,簡直跟金鱗一個樣子嘛,都那麽愛錢,不如跟容成獨說說,把桃塢嫁給金鱗?
這個想法在腦中只是一閃,岳筝就很快地抓住了。這真是個好主意,而且,好像金鱗這段時間出現的很頻繁啊,有一次她還撞見金鱗給那丫頭帶東西。
雖然只是一兜糯米面,但是這更能說明問題了。什麽時候一等一的大侍衛會去買那糯米面了,說不定金鱗早就有那意思了。
倒是桃塢這丫頭,一點都不顯!
岳筝皺眉暗思。
“奶奶,我娘做的糍粑,裏面是豆沙餡呢。”小燕見岳筝出來,連忙跑到她跟前,雙手捧着白團團的兩個糍粑朝她遞着。
岳筝回神,看到小丫頭這可愛的樣子簡直愛到了心裏。一個多月下來,以前骨瘦如柴的小姑娘已經肉乎水靈了不少。
想起前天帶着小家夥去張府看再晴姐。張玄說他很快就要有小妹妹,曲兒當時滿眼驚奇和羨慕地拉着她的手說:“娘,曲兒也要小妹妹。”
“曲兒別急,很快你就會有小妹妹了。”再晴打趣道。
“都快生了還不老實點。”岳筝當時說她,再對上兒子期盼的目光,心裏就更不好意思了。
她彎下腰掂了掂小燕兒,笑道:“小燕兒真乖。”心裏卻在想,早早地生個小姑娘跟曲兒作伴也不錯。
“奶奶吃”,小丫頭備受鼓舞地把糍粑遞到岳筝嘴邊。
店鋪右間這時卻起了一陣哄鬧聲,好像是有人說那邊老板娘都讓便宜賣了,這邊的不也便宜點?
岳筝倒不急着理會,想聽聽邦子會怎麽處理,輕輕咬了一口小丫頭舉着的糍粑,便拍着她的小腦袋讓她去後院玩。店裏人多雜,還真不是小姑娘待的地方。
看看小燕的年齡也三四歲了,不能像大家女兒讀書識字,跟在好娘身邊學起女紅倒是好年紀。現在并不一定讓好娘教她什麽,但是帶着她們三個繡娘身邊,耳濡目染地再大一些學起來也容易。
“後院裏去看好嬸娘她們刺繡吧,乖乖的啊。”岳筝想了想,說道。
姜氏向來不提讓小燕兒學女紅的事,先讓她去玩着,自己再跟姜氏說吧。雖然是主仆關系,但岳筝并不想太過于幹涉他們的生活。
小燕兒卻說道:“娘不讓我去繡坊,說我會打擾到好嬸娘她們。”
看着小丫頭懂事的樣子,岳筝又笑了:“沒關系,你若是喜歡,可以讓好嬸娘給你找個小繡繃來先繡着玩。”
小燕兒點頭,像模似樣地施了一個屈膝禮,就蹦跳着開了門喊着好嬸娘跑過去了。
岳筝笑了笑,轉身幾步過去右間。邦子已經安撫好了這些叫嚷着讓便宜些的顧客,不過還是聽得人抱怨:“張家蜜現在可是比你們的便宜的多呢,你們這買到三壇子才降三十文,不厚道呀。”
但是也有人說:“我看你是被這物美價廉的東西給養刁了,張家的便宜那你咋不去買啊。”
邦子也聽到了這兩人的龃龉,這時大聲道:“諸位也得體諒我們,咱家奶奶說了,為了讓更多的人吃到岳家蜜,批發了許多給貨郎游街竄巷的賣。我們這裏若是大降價,貨郎那裏不就不好買了。不是我邦子自誇,就我們家這蜜,你出了金川一百兩銀子都買不到一壇。所以各位啊,你們可是賺大發了呢。”
一句話說到許多人心裏,他們就是趁着過年多買點,送禮太趁手了。
邦子倒是會說話,腦袋瓜轉的也快,到時布店開張,就讓他與姜叔在那邊照料。說起新的店鋪,與繡莊只隔了一條街,卻比這裏大了一倍,如今都是姜叔在那邊看着修整,請的還是趙師傅一班。
岳筝也沒有急着走,只是站在一邊看着。沒一會兒,這一陣忙碌就過去了。剛才還人聲嚷嚷的店裏,只剩了一兩個顧客。
店裏的忙碌都像驟雨似的,說來就來,說去就去。
“奶奶,這邦子你得管管,怎麽客人一哄就給降價呢。”桃塢眼見着最後一個客人出去,來到岳筝身邊不無抱怨道。
“讓我管邦子?丫頭啊,你這不是借着邦子說我呢吧。”岳筝說道。
“你,哎呀,奶奶,我們店裏的東西比起其他店裏的,已經很便宜了,您還降價!”
“桃塢,你別這麽死心眼”,邦子說着也走了過來:“咱又不是單件便宜的,這樣不是買的多了嗎?看着是便宜了些,總起來算咱們賺的卻多了。”
桃塢聽了,掰着手指頭算了算,不情願地說道:“也不過多賺那麽一點點,但是一開着降價的先例,這些客人往後就更是讓你便宜了。”
“那便宜不便宜還不在你了。”邦子好笑地說道。
“不是浪費口舌嗎”桃塢嘟囔道。
岳筝無奈地笑看了她一眼,這時姜氏端了幾杯茶過來,先給她一杯,又招呼其他人過來喝。
今天雖是大晴,卻比前幾天冷的多。喝一口熱茶,腹中暖暖的倒很舒服。
岳筝對姜嬸說了可以讓小燕兒每天在繡房裏學女紅的事,姜嬸一聽,竟是喜得落下淚來。
倒弄得她有些摸不着頭腦,“姜嬸,你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岳筝故意問道。
“奶奶大恩大德”,姜嬸說着,卻是跪了下來:“小燕兒能被您這麽栽培,我替她謝謝您了。”
岳筝連忙示意桃塢扶姜嬸起來,笑着道:“多大點事,也值得磕個頭,我現在可沒紅包給你們。”
姜嬸卻頗為感慨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奶奶眼裏這不算什麽,但是小燕兒能從小跟着好娘她們學刺繡是天大的福氣了。”南之川那邊,能有幾個會刺繡的女子啊,更何況是好娘她們那般的技藝。
當然了,她更知道奶奶在這方面的神技,小燕兒若能學得一二,日後必定能得夫家看重。
這邊正說着,一個灰褐衣衫的中年男子背着左手進門來,右手中還拉着一只雪白雪白的短腿小狗。
王家的事情之後,這種長不大的小狗倒是興了起來。
“陸老爺,您又來了”,邦子接着道:“怎麽,還是要一瓶養身的蜂蜜水嗎?”
“這陸老爺最近幾乎天天過來,還一來就得待上大半天才走。邦子跟他聊了幾次天,也熟悉了起來。”桃塢在岳筝耳邊道。
中年男子似是聽見桃塢的聲音,看向了岳筝,滿是打量的神色。
“陸老爺,這邊請坐。”邦子又說道。
桃塢狠狠地剜過去一眼。
陸老爺擺了擺手,向前兩步對岳筝道:“你就是這裏的老板娘?”
岳筝點了點頭,心頭有些怪異,問道:“您是找我有事?”
陸老爺點頭,卻又馬上搖頭。“沒啥事,就是問問。”他說道:“聽說你一個女人帶這個孩子,挺不容易的吧。”
岳筝疑惑,扯了扯道:“還好吧,不過您打聽地倒是挺多的。”一般的顧客,誰會關心老板娘生活怎麽樣?
陸老爺不好意思地四下看了看,指住邦子道:“不是老夫打聽,都是你這小夥計說的?”
邦子不可思議地指了指自己的鼻間,“陸老爺,我說過這些嗎?”
陸老爺反問:“你沒說過嗎?”
“奶奶,我可沒說這些。”邦子連忙申辯。
岳筝一笑,心中卻是對這人有些警惕。“您要買些什麽?”她問道。
陸老爺卻不理這話,探頭往後院方向看了看,問道:“你家那孩子沒跟你一起過來?”
岳筝看向邦子,這到底是什麽人啊?
邦子卻恍然大悟的道:“奶奶,其實這位陸老爺也挺可憐的,天天牽着這小狗崽到街上轉轉,想找到他失散的孫子。小的昨天還真在他跟前提了一句小少爺,陸老爺想是很喜歡小孩子吧。”
岳筝嗯了聲,說道:“我兒子倒不太喜歡熱鬧人多的地方,況且學裏也留了課業,很少出門的。”
“你這天天讓孩子看書,可別把孩子給憋壞了。”陸老爺有些焦急地道,見所有人都奇怪地盯着他,忙咳了一聲說道:“我是覺得,哪有孩子不愛玩的。”
“你要是忙,我老頭子沒事,正好幫你帶帶孩子。”他又說道:“我可以教孩子讀書、騎馬、射箭,這男孩子啊,女人帶不來的。”
“陸老爺,我們家小少爺怎麽樣也用不着您幫忙帶吧。”桃塢頗有些嚴厲地打斷了他的話。
陸工一聽,有些讪讪的,卻馬上又說道:“我其實也是想找個活兒,這不都過年了,家裏還沒錢買米呢,幫人帶孩子這不是又可以掙錢又可以聊慰我思孫之苦嘛。”
這下,所有人看他的眼色都是懷疑了。沒錢買米?就這小巴狗,買了一棟宅子都買的下來。
“陸老爺,我們這裏還做生意呢。”邦子連忙說道:“您別處去找孫子吧。”
“哎,我雖不是飽讀詩書,但也算破萬卷了,教小孩子最是來的了。”陸老爺對岳筝說道。
岳筝看着這人,滿眼疑惑,沖她兒子來的?
邦子連忙推人出去,“您集市上看看,這時節小孩兒多着呢,說不定一瞅就瞅見您那孫子了。”
陸老爺手腕不知怎麽一轉,就把邦子給撒開到一邊了。
“那這樣吧,相識即是有緣,這狗送給你們家那小少爺玩吧。”他說:“本來是給孫子買的,也不知啥時候才能找見。”
很平常的一句話,卻說得所有人心裏有些戚然。
這時背着背簍的一群村裏姑娘說笑着進來了,姜嬸忙過去招呼。
“您老這是幹嘛呀?”邦子依然好脾氣地說道:“您牽走吧,找到您家小孫子了讓他玩吧。我們家小少爺怕這玩意兒。”
“怎麽着?”陸老爺忙問道。
“還不是前段時間被王家的狗吓着了,打那連狗這個字都不能提。”邦子說着,又去推陸老爺了。
陸老爺哦了聲,就順着出去了。
“這是什麽人?”岳筝問道。
“奶奶,小的知錯了”,邦子低頭道:“以後再也不跟外人瞎侃了。”
“我總覺得這人不簡單,一直提到曲兒。”岳筝沉思片刻道:“日後再見到他來,你們都注意這點。若是趕上曲兒在的時候,一定要看好。”
邦子自是連忙應是。心裏也泛起狐疑來,仔細想想,剛才那陸老爺可不是每次來都說小男娃怎麽樣怎麽樣,他孫子怎麽樣怎麽樣,總會有一兩句話引着他說些什麽的。
邦子想到這些,不禁背生涼汗。
那老頭子也太能繞話了吧!
陸老爺那邊,卻是剛到街上就一腳把那小巴狗給踢開了。回到家帶了下人,找幾個姓王的人狠揍了一頓才算解氣。
☆、128 生産(小修)
未進二門,凄厲的叫聲就傳入耳中。張目心中緊提着的一口氣立即散了,倒後一個趔趄,被身後的小厮連忙彎腰撐住。
小厮焦急地說道:“大人,您得撐着,咱家沒長輩,太太生了小少爺還得您打點呢。”
張目穩了穩心神,大步跨進月亮拱門,未到門口就對跪在那裏的幾個婆子嘶吼道:“養你們這麽一群廢物有什麽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