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萬更,包括昨天少的一更
都不知道。至于他的行蹤?除了去那個不要臉的女人那裏,他出過府嗎?
想到此,忍不住将下唇狠狠咬住。于沁香端雙手端起碟子,腳步盈盈地出去了。
依舊站在原地的王紫,看着她的背影,臉上露出詭異一笑。是個女人都知道入主王府的好處,把別人都當成傻子啊!
若是成了金川王的妃子,別說妃子了,就是一個小妾,那些人還敢那麽随便的把她家裏的人判了刑嗎?
信你的,王爺下命令将我的父兄處以極刑?那又怎麽樣?我就非要殺了金川王才能報仇嗎?他有權力,有所有人不得不聽命于他的權力,到入主王府那日,讓他下令将那些劊子手、那些看王家笑話的人全都刮了,不是一樣嗎?
女人就要知道利用自己的優點……
她又微微一笑,露出妩媚的姿态來,纖細的手指輕輕順着臉頰滑動。一個小尼姑這時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她連忙将手放下,笑問道:“小師傅,有什麽可以幫忙的嗎?”
“真是精巧,非有一雙巧手,怎麽能做出這般點心?”太妃娘娘忙将手中的一串玉質佛珠放下,欣喜地看着白瓷碟子上堆疊而成的芍藥花。
“香兒,這是你的手藝?”太妃随即笑問道。
于沁香的笑容有些僵,“您嘗嘗能不能吃再來誇獎嘛。”一副小女兒的撒嬌情态。
“這麽漂亮的花,怎麽舍得吞入腹中呢。”太妃有些不舍道。
“點心做來就是要吃的,用來看,不是品用不分了。”
“這倒是,不過”,太妃說着輕輕嗅了嗅,道:“聞着也沒什麽刺激的香氣,倒好把這花帶給獨兒,讓他瞧瞧。”
聽到此處,于沁香臉上的笑意再也保持不下去了。手中的帕子不覺間絞緊,別是送了一匹狼到王府去才好。
孫嬷嬷瞧着于沁香的臉色看了兩眼,她覺察到了,連忙抿唇笑了笑。
太妃卻兀自未覺,接着說道:“小的時候,那孩子還見的出喜歡這些花花草草的,當年皇上便時常命那些畫匠比照着禦花園裏的花畫下來,花枝高低都要依照實物,一幅畫整整用了九十大幅,繞着禦花園圍一圈都夠了。也算沒有白費那些東西,九十幅畫,他每一張都認認真真地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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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聲音已是哽咽。太妃突然嘆了一口氣,難道是她前一世做了什麽壞事,今生報應在她的兒子身上嗎?
孫嬷嬷見此連忙開解,“娘娘,您忘了,咱們王爺現在可是時常笑呢。”
太妃聽了,臉色有些複雜,看了邊上的女孩子一眼,說道:“不提也罷。”
于沁香掩下心中的不喜,也笑道:“倒是香兒的錯了,送個點心,招惹的您不高興。”
“哪有不高興?”太妃笑着道:“早找到這麽個會做點心的,咱們家那王爺看個花也不用那麽費勁了。”
孫嬷嬷端了茶上來,“娘娘剛剛要的茶。”絕口不提嘗點心的事。
于沁香見此,心中有些冷冷的。平時再親近,這些事情上還是顯現出來的。明顯地還是并不相信她,這兩日在寺廟裏陪着誦經,也讓她見識到了皇家的謹慎與嚴格。一飲一食,絕不假手他人。
以往在王府沒有看出來,只是在她們的地盤上的緣故吧。
沒一會,孫嬷嬷就找了個借口将那碟子點心端了下去。“我記得帶了個天青色高腳碟過來,陪着這琥珀色定然好看,這麽真的花,直接吃了多可惜,奴婢換了咱們也好賞一會兒再做煮鶴人。”她這麽說道。
于沁香笑着打趣兩句,只做什麽都沒有看出來。
“把這做點心的人叫來我瞧瞧。”半晌,太妃對于沁香笑道。
“您怎麽就知道不是香兒的手藝呢?”女子撒嬌道。
“若是你,能這麽一直還不讨賞來?”
“太妃娘娘明斷。”于沁香笑着施了個半禮,便出門對丫頭吩咐了一番。
很快,即使一身普通下人服色也掩不住嬌美可愛的女孩子步履輕盈地走了進來。
“見過太妃娘娘”,她音色嬌軟,乖巧地跪在堂前的軟墊上。
太妃不動聲色地将她看了一番,才笑道:“長得真是幹淨剔透,怪不得能做出那樣精致的東西。叫個什麽名字?”
“奴婢錦兒”。
“是香兒的丫頭了?”
“太妃娘娘若是喜歡,香兒也只好忍痛割愛了。”于沁香連忙起身,笑着打趣道。
而太妃哪裏又看不出來,她們這一番動作的故意成分。只是不知道這丫頭,想要塞進王府一個婢女幹什麽?
想到剛才孫嬷嬷那樣明顯的不信任,這個丫頭也沒有半點着惱的樣子,倒是一個心機深厚,可堪大任的。
她不怕有心機的,沒有半個心眼她倒還看不上呢。
而這丫頭,從除香風波金川人皆知再到總是在她這裏小意應承,為的都是她那兒子吧。王府裏下人管得一向嚴格,這是想要安一個眼線了?
太妃臉上并不動半點聲色,沉默了一秒便說道:“虧你孝心,那後日回城,就讓這丫頭跟我走吧。”
讓于丫頭的人進王府,也不止是還不死心地想給兒子娶一個撐得起臺面的媳婦,還是想讓岳筝知道,她的面前不是沒有一點威脅的。
王紫卻并沒有想到事情竟如此順利,愣了會兒才磕頭謝恩。“多謝太妃娘娘,奴婢以後一定謹守本分。”她壓抑着心中的激動,說道。
于沁香見此,心中也是高興的,畢竟這表示了太妃娘娘對她的信任,然而看見王紫那張帶着笑意的臉,還有她垂在身側的纖細白皙的手,卻又感覺悶悶的。
門口婢女卻在這時請示道:“娘娘,金侍衛求見。”
太妃聽了,笑了笑,這臭小子,還算有點孝心,知道接她回府。“讓他進來吧”,聲音也帶着笑意。
金鱗交了劍,進門只走了兩步便停下腳步。“屬下給太妃娘娘請安”,他跪下見禮。
“免禮,金鱗親自過來這一趟,可是府中有什麽要緊的事?”太妃問道。
金鱗起身,眼光不着痕跡地在旁座的于沁香身上走過。“回太妃娘娘的話,王爺說城外天寒,命屬下送些衣物過來。王爺還說,您心情若好了,還是早些回府吧。”他低頭回道。
算了!太妃神情安慰,這個兒子能讓金鱗過來傳話,已經是難得了。
“好了,下去吧,明天就回去。”她說道,看得出來心情不錯。
金鱗卻并沒有下去,他又施了一禮,說道:“王爺還有話讓屬下帶給于小姐。”
此話一出,堂上四人臉色都起了很明顯的變化。
“好好好,盡管說吧。”太妃娘娘連忙說道。
兒子想開了,這比什麽都讓她感到高興啊。不過這高興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怎麽早沒話晚沒話,偏偏這個時候有話,事情絕不是她所想的那個樣子吧。
于沁香低着頭不說話,心中早就是一片喜意。
金鱗道:“娘娘,這話王爺交代了屬下私底下問。”
太妃點頭,表示同意了,點了幾個婆子随行,卻在金鱗出去後給孫嬷嬷示意了一個眼神。
孫嬷嬷會意,讓人把那個叫錦兒的丫頭帶下去之後,便一臉随和笑意地跟了過去。
“你這話什麽意思?”于沁香臉色泛白,大聲問道。
“金鱗的意思,相信于小姐很清楚。”金鱗身姿未動,不卑不亢道:“那些話由哪裏、哪個人傳出,我手中沒有詳細的情況,王爺不會讓金鱗對于小姐說這些。”
“王爺只是限你老實地待在閨中,已是很寬容了。”他繼續說道:“王爺說,于小姐畢竟是待字閨中的少女,老老實實的最好,若不然,傳出什麽有損于小姐貞潔的話來,不好看。”
于沁香氣得咬唇。
不過一個侍衛,在她面前就如此不客氣。她不過是讓人說兩句真話,這也有錯嗎?
“你沒資格跟我說這些,我要王爺他親口跟我說。”于沁香聲音顫抖道。
“只怕于小姐同樣沒有資格與王爺說話。”金鱗一板一眼道,随即以手秉劍指路道:“于小姐,請,莫要讓屬下為難。”
“太妃娘娘,救命啊。”于沁香提步跑向佛堂,哭着喊道。
金鱗臉色一冷,擡劍就要動手時,孫嬷嬷出聲了:“金鱗,不許放肆。”
“忘了規矩了?于小姐畢竟是太妃娘娘座上客,你這時動手,少不了罰你的。”孫嬷嬷走近,扶住臉上挂着淚痕的沁香,皺着眉道。
這傻孩子,不論因為什麽,只要動了手,太妃娘娘那裏能不生氣嗎?
金鱗絲毫不懼,面色依舊道:“王爺如此吩咐的。”
“王爺吩咐你什麽?就是不停地給我這個老婆子添堵來了?”太妃将桌子猛然一拍,作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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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拉下(小修了一下)
“王爺吩咐屬下,于小姐若不死心離開,屬下盡可将她綁走。”金鱗跪在堂前,垂目回道。
孫嬷嬷忍不住咳了一聲,太妃娘娘與王爺母子正僵着呢,這個金鱗,平時看着挺機靈,怎麽不會轉個彎。
金鱗也不好做啊,王爺明說了,必須得把這個女人弄走,不得再進王府。
“綁走?”太妃娘娘不可思議地喊道:“他那眼裏還有我這個母妃嗎?”
“到底因為什麽事,值得讓他這麽大費周折的?還不快說清楚?”送衣物,只怕都是給順帶的吧。太妃娘娘越想越生氣。
金鱗躊躇未語。
“來人吶,把這個奴才給本宮連夜送回京城去。”見此,太妃怒火益盛。
“金鱗,到底是為什麽,還不快說出來?”孫嬷嬷忙上前幫着順氣,也跟着訓斥道。
“金川最近有流言,所有矛頭都指向岳姑娘,說王家父子的死,太妃娘娘有意饒過,王爺卻因為岳姑娘而堅持要處以極刑。”金鱗頭一低,說道:“這些話,經由屬下查證,全是于小姐身邊的丫頭散出來的。”
“好啊”,太妃怒極反笑,她說道:“既然做了,就不要怕人說,說出來的這些話,可有一點不對嗎?”
“什麽岳姑娘長岳姑娘短的,就不怕別人聽了笑話?早就養了那麽大的一個孩子,還有臉稱什麽姑娘?”她又說道,說完了仍是氣憤難平。
氣的是,這個兒子眼中到底有沒有她這個母妃?
于沁香低着頭,聽此嘴角扯起一絲諷刺的笑容,喉間卻發出一聲委屈至極的輕咽。
而孫嬷嬷聽了這話,臉色也變了變,她警告似的看了金鱗一眼,忙捏了捏自家娘娘的手臂以作提醒。
別一生氣就什麽都忘了,金鱗可是只忠于王爺,若是把這話回去說了,只怕母子之間更是裂痕難合了。況且,這事并不怪那岳筝啊。
太妃這才注意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話,第一時間想到自家兒子身體日日見好,全是那個女子的功勞,自己這麽說,的确是過了。
畢竟對于哪個女人,這種事情都是一塊不能提及的傷疤。
她微微停歇一陣,這才對金鱗道:“你下去吧,回去告訴你們王爺,沁香是我的客人,與他沒有什麽關系,讓他莫要再插手了。”
“是”,金鱗應道,卻又說:“王爺事前交代屬下,此事若被太妃娘娘悉知,讓屬下代為轉告,除了岳姑娘,王爺身旁的位置任何人都沒有資格站立,請太妃娘娘莫要在此事上費心思了。”
“好”,太妃笑諷道:“你回去也告訴那目無一切的王爺,別太自視甚高了。”
金鱗忍不住心裏發怵,今天什麽日子啊,這挑火兒的話都得他來傳達。不過……“啓秉太妃娘娘,屬下辦事,王爺向來都有命令,要将事情無巨細地傳達,所以您剛才的話,屬下都會告訴王爺的。”
啪嚓,上好的青釉花瓶碎裂在地面上。
“你這個奴才”,太妃娘娘忍不住指着金鱗道:“說去吧,把你們主子的岳姑娘那不好聽的話也都說給他聽去,看他能不能把他娘也給禁足了?”
“是”,金鱗應道:“屬下告退”,起身離開。
室內一陣寧靜。
未幾,太妃娘娘忍不住笑出聲來。
孫嬷嬷也忍不住笑了。這可是個什麽孩子啊,也太實誠了吧。你說就說吧,還非得這邊再告知一聲。
“太妃娘娘,沁香有錯。”無奈的笑聲中,于沁香提裙跪下。
太妃看了她一眼,擺了擺手,有些無力道:“起來吧。”
于沁香滿眼惶恐,并不起身,孫嬷嬷過去給扶了起來。“起來吧,娘娘不怪你。”她安慰道。
太妃娘娘将這個女孩子再次審視了一眼,想起了金鱗剛剛的話。兒子如何孤傲,她是明白的;眼中如何沒有世俗禮法,她也明白。不然,不會都到了他二十五六了,還沒有給他置上一房妻妾。
兒子有了入眼的女人,她該高興的。只是那女子的身份卻那樣尴尬,再後來,因為兒子說她是他的藥,她也就決心不插手了。
可其實,心裏怎麽能喜歡呢。畢竟是自己養大的兒子,娶媳婦的大事她這個做母親的,一點話都說不上,所以那種再給兒子安排一房媳婦的想法就時時冒出來。
說到底,也不過是想确定一下自己做母親的權威。若她的兒子,是那世上的凡俗之人,早就妥協娶了母親看中的女子了。
但是這個兒子不是,從他生下來那一天,百花閉合,百鳥退避不鳴,只有他來到世上那第一聲的啼哭,就已經昭告了他的不凡。
以獨為名!他曾經告訴過她,庾相師說,咱們這個兒子眉孤眼傲恐怕世上一切均不在眼中,還是取個獨字,沖一沖,或許就好了。
天煞孤星都要給他讓道吧!
既然清楚這些,就別拖着這個女孩子受他之累了。“香兒,你是個好孩子,日後我再給你選門好親。沒得受他那奚落!”太妃娘娘突然說道。
但是這個女孩子做兒媳婦真是不錯的,比岳筝懂得讨婆婆喜歡多了。嘆了一口氣,太妃娘娘有些糾結的想到。
孰料于沁香聽了這話,卻噗通一聲跪在她的面前。“太妃娘娘,我已發誓非他不嫁”,她語氣堅定道:“否則,奴就自願削發為尼,常伴青燈古佛。”
太妃娘娘皺了眉,哪有這麽喜歡?以前靜安與他幾乎一起長大,那麽多年的情誼不比你深厚嗎?最後不還是嫁了?
所以……“丫頭,別這麽說,日後回想起來,要說自己傻的。”太妃娘娘道。
于沁香不知道太妃為何轉變的如此之快,搖着頭已是點點淚落。
太妃娘娘有些不忍心,起身拉住了她的手,拍了拍,似是思考了一陣說道:“別說出家了,就是出世,能得他半個眼神,我就不攔着你。”
仔細想想,她也不知道怎麽就認定了這個女孩兒做兒媳婦呢?金川城裏的千金閨秀,比她漂亮會說話的也不在少數,但是……恍然了,還是因為她天生異香。
當初聽說金川有個天生異香的小姐時,她就滿心滿眼地以為這就是老天為她那兒子生的女兒。後來兒子見了她,當場犯病,她就歇了那點心思。可是這孩子,又為了他不辭辛苦地去除香。
就算看得出來這個她心思不純,對她還是憐惜多。
于沁香卻在聽到太妃娘娘這話時愣住了,她丢了心,不止因為他的身份權勢,更重要的是他的人。可是怎麽就比不上一個帶着孩子的女人……
“慢慢想,這種事,覺得出不來,想明白就出來了。”太妃娘娘眼角閃過一絲惆悵的笑意,拍了拍女孩子的肩膀:“這世上,沒有誰是離了誰活不了的。”
“是嗎?”沁香擡頭看着太妃,話語嗚咽。
“當然了,不信你回家問問父母,問問其他的一些長輩,哪個是順心順意過來的?”太妃娘娘很有耐心地哄道:“哪個心上沒有件放不下的事,沒有個忘不了的人?但是日子不是在心上過的,慢慢地放下,一步步地就走過去了。日後回想起,就會笑了。哪個人為情苦傷了自己,才是傻子呢。”
于沁香将信将疑地點了點頭,心中充斥地還是不甘與痛楚。
太妃娘娘今日明說了,她再也沒有可能進入那個地方了。剛剛才将王紫給送進王府呢,轉瞬間自己就被告知你算了吧。憑什麽呢?怎麽甘心呢?
王紫不是進了王府嗎?日後太妃娘娘總不會不讓自己再踏足王府吧?只要有機會,成了他的女人,也能像這樣随便說算了嗎?
他身邊的位置?沒有資格嗎?
于沁香走了,太妃問孫嬷嬷道:“你說我是不是還沒老啊,想起來總是順着那個小子,我這心裏就不平衡,哪像那些經過風雨之後無欲無求的心啊?”
孫嬷嬷聽了,馬上謹慎地問道:“娘娘啊,您這是準備怎麽樣呢?”
“回府吧”,太妃娘娘說道:“省得又傳出話,說你家王爺不孝。”
“這話倒是呢!”孫嬷嬷笑道。
其實她前兩天就想勸回了,這外面怎麽也不如王府裏安全放心。
太妃卻又說道:“剛才那個叫錦兒的,回去就給獨兒送去。看那眼色,是個有心的。我不能做了他媳婦的主,找個給岳筝添堵的總成吧。”
“那丫頭的底細還沒查,就給王爺那送去,不太安全吧。”孫嬷嬷說道。
“一個會做點心的小丫頭,半點拳腳功夫都沒有,在那層層密密的王府中,能怎麽着。”太妃娘娘如此說道。
……
桌面上擺着一疊初輯成的書,工工整整地攤開在右上方。一頁頁的均是墨線白描,是由南至北民間很受歡迎的花樣子。
容成獨正參考着繪圖,細毫落處,一筆筆粗細均勻,開口露籽的石榴出現在光滑潔白的宣紙上。
三丈以外,金鱗正半跪着回話。
“太妃娘娘還說…。什麽岳姑娘長岳姑娘短的……就不怕別人聽了笑話……早就養了那麽大的一個孩子……還有臉稱什麽姑娘……”他斷斷續續、磨磨蹭蹭地說道。
筆毫一歪,一道粗墨印透紙背。
“很好”,他卻唇角一翹,眼間笑容邪魅的危險。從容優雅地将廢紙抽了,旁邊侍奉的碧瓦忙屏息上前一步接過。“還有什麽話?”他問道。
“沒有了”,金鱗已經後背冒汗了,這話是他特地留在最後回的,冒着被王爺遷怒的危險。當初入宮時,忠于主子、嚴格執行命令、任何一點細節都不得向主子隐瞞的訓令,早已深深刻入骨中。
就是在感受到凜冽的氣息盈滿室內時,金鱗也沒有想過瞞着不說的可能。
換了筆,蘸了墨,直到畫到剛才被打斷處,容成獨身上的清冷之氣才漸漸收攏。“下去吧”,他頭也不擡道。
“屬下告退”,金鱗忍不住輕松高興地說道。
躲過一劫啦!
待會兒去看看紅兒,用不用幫忙,萬一她那一對奇絕的父母又去找事呢。這個時候,紅兒該是跟着岳姑娘去了彩繡莊吧。
金鱗正暗自高興地想着,沒退到門口,被叫住了。
“金鱗,有什麽高興的事嗎?本王記得,你今年的俸祿只剩四個月的了吧?”容成獨神色淡淡的,甚至還換了筆給石榴上色。
金鱗欲哭無淚,“主子,您的記性真好!”他言不由衷地稱贊道。
自家主子爺,不是一向遵守這“貴人多忘事”的規則嗎?
“念你初犯,只罰你這四個月的俸祿。”他的聲音驀然清冷無比,說道:“再有下次,上繳全部。”
金鱗只聽着就一陣抽疼,卻還是恭謹地告退。
出了門還摸着腦袋疑惑,他犯什麽錯了,難道是回話的時候不能想東想西?可是以前常常想的啊。
初犯……難道是王爺正心情不好,他說話沒注意……
金鱗想了半天,還是不明白。
太妃娘娘回府時,容成獨已經畫好了十幾張。其間有“蝶戲花”、“榴開多子”、“梅富五車”、“三塔倒影”、“丹葉”……這些圖畫,着色活潑,線條疏朗,一派民間風格。
這些畫,均是他結合民間的繡花圖樣繪制而成。至于着色,全依他個人的想法。
容成獨收了筆,拿起紙張一一看過,這些畫都不複雜,應該好染……那麽可不可以,留白與着色相見,進而成圖呢?
這個想法從腦中一閃而過,瞬間,清冷的眸中溢滿醉人的流光。若是這樣做,還真是成本低廉了。
容成獨放下手中宣紙,不經意擡眸,镂花門邊臉色泛紅的婢女映入眼簾。他皺了皺眉,正要吩咐下去,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心如鹿撞的婢女察覺到那股視線的消失,失落的同時又送了一口氣。
太妃娘娘很快在婢女婆子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看到一身寬袖常服正坐在書桌後的兒子,珍珠灰的長袖處還染着點點紅跡。太妃倏然變色,擔憂地上前兩步問道:“怎麽了?衣服上怎麽會有血?”
容成獨因着剛才的話,心中對母親的冷情,消失了一些。“沒事”,他清清冷冷地回道:“剛才作畫,應是占了顏料。”
雖如此說,卻并沒有低頭去看看。
太妃娘娘松了一口氣。
碧瓦忙輕聲請罪道:“奴婢還未來得及提醒,請娘娘恕罪。”
太妃擺了擺手,對容成獨道:“作畫該換身簡潔的衣服,這樣動作也不方便。”
容成獨淡淡地嗯了聲,起身,渾不在意地将身上常服除下,接過婢女捧來的另一件一模一樣的敞袖寬袍自己穿了。
王爺近來都不用她們幫忙穿衣,婢女的臉上并沒有初時的惶惑,只是斂眉低眸地過去輕輕地系上襟帶。
容成獨看似随意,眼光卻掃到了一個跟随太妃過來的婢女身上。只因那個婢女滿腮桃紅,他皺了皺眉,揮開正系着腰間襟帶的婢女。
“母妃特地過來,可有何事?”他清冷地問道,修長的玉指将腰間襟帶勾出潇灑飄逸的一個環扣。
“沒事來坐坐不成?”太妃看了眼桌上的畫,随口說道。
如此,容成獨也沒有接話。他轉身,優雅步到旁邊去洗手,拿了毛巾的婢女連忙無聲的跟上。
總覺得王爺如今比之前好伺候多了,許多事情都開始自己做了。
容成獨接過毛巾,擦手,一舉一動都很平常,卻總是增添許多雅致、飄逸、絕塵的感覺。
他擡眸,那個婢女臉上又暈染了桃紅。
他仔細地看了看,明明這紅暈出現在別的女子臉上,與出現在他的筝筝的臉上幾乎是相同的顏色。但為什麽他就是覺得,這種其他女子在他面前露出這樣神色,令他反感不已。
“怎麽樣,這個丫頭不錯吧?”太妃當然注意到了兒子對這錦兒的注意,笑着說道。
容成獨的目光在那女子臉上又深了一瞬。
王紫覺得整顆心幾乎都要跳出來了,她不是沒有看見過他,卻從沒想過,近處的他如此優雅、高貴,讓人想即卻心生怯懦。
“的确不錯”,他清冷的聲音響起,沒什麽特別的音色,但四個肯定的字,卻幾乎讓所有的婢女心頭一跳。
但是他的話緊随而來,他說道,——孤高的、不客氣的——,:“但卻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聽此,所有人心頭皆是一跳。不知這樣一個剛剛進門的婢女哪裏惹到王爺了。
王紫聽到這帶着狠厲的“命比紙薄”四字,雙膝一軟便跪了下來。
“獨兒,你這王爺脾氣現如今是越來越大了。”太妃看到那被吓得雙肩發抖的女孩子,皺着眉道。
容成獨卻從容坐下,接過婢女上來的新茶,也不再看那婢女,眼中似乎只剩了一杯茶。“此人眉眼暗藏機鋒,必不是王府中人吧。母妃一回,就帶着她過來,可是要放我這裏的?不知可查過她的背景了?”他終于說道,語氣已是平常。
“這……”太妃聽了,看了垂着頭的錦兒一眼,說道:“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能有什麽危害。”
對于這個兒子看人的準确度,她還是很相信的。
“母妃應該最清楚,往往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害起人來是最狠的。”他清淡而不在意地說道。
這種東西,在他眼中還構不成威脅。但是他卻不會放一個明知是隐患的東西在身邊。
太妃卻臉色白了起來。
那樣的人和事,她的确見過經過了不少。
“帶下去,查清楚再說吧。”容成獨吩咐道。
門外立即進來兩名侍衛,拉起地上的女子就出去。
王紫忍不住瑟瑟發抖,她還什麽都沒有做,她又那麽柔順,怎麽會眉眼暗藏機鋒?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她不是……“王爺,您冤枉奴婢了。”她不甘心地喊道。
下一刻嘴巴就是一麻,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獨兒如此,是對母妃心存不滿嗎?”盡管知道兒子不會說空穴來風之言,她心中還是很不舒服。
這也太不給她這個做娘的面子了!
“兒子心中确實不滿”,容成獨絲毫不避,他清冷說道:“不知兒子與筝筝在一起,可損害到母妃的利益了?”
這個金鱗……孫嬷嬷暗自跺腳。這下這母子兩個,嫌隙又生了。
太妃本是生氣的,卻又笑道:“自然是有損害,你與她遲遲不提婚嫁,我這個做母親的,何日才可抱上孫子?再看看你獨兒,這一段時間以來,因為她忤逆了多少次。你說母妃想再給你找一個女子,作為調節,有什麽不合理的嗎?”
容成獨皺了皺眉,為難卻又不似。“母妃應該清楚一點”,他的話語清冷至極:“除了她,我這輩子不會再要其他任何一個女人。您斥我忤逆,兒子接受。但相信母妃明白,這與她無關。至于孫子,母妃只管放心,到時盡可歸您教養。”
太妃聽了此話,面有痛色。“民間常說,不養兒不知報娘恩,獨兒,待你有了孩子再跟母妃說這話吧。”她嘆息一聲。
難道這個兒子真是那五情種,說到以後的骨血也這樣的無所謂?
……
至晚人定之後,孫嬷嬷擰着眉走了進來。
太妃已經除了衣服,正在翻看府中賬冊。擡頭看見孫嬷嬷臉色,鄭重地問道:“那個丫頭真有問題?”
孫嬷嬷點了點頭,張了張嘴說道:“正是前段時間被王爺處理的王家遺女,王紫,七八日前,扶柳(李嬷嬷)去一家牙行幫着岳姑娘看人時,就遇見了這丫頭。當時就哭着求她買下,只因扶柳對她有些記憶,便沒準。三天前傍晚,這丫頭求着那牙婆出去見了沁香小姐。金石還查到,這兩個丫頭早前關系就不錯。當日沁香為王家求請來,就是受她所請。”
太妃靜靜地聽着,臉色變幻了好幾次,到了卻是扯出一個無奈的笑意:“覺得自己沒老,還真是老了。平日裏總仔仔細細的,差點被個小丫頭給哄了去。”
“是啊”,孫嬷嬷忙說道:“奴婢就知道王爺素來不說沒頭尾的話的,也是這個丫頭有問題,才直接讓人給拉了下去。”
她試圖勸說,讓太妃心情好些。
太妃沒有說什麽,只是搖了搖頭。頓了會兒,又說道:“把那丫頭放了出去吧。”
“這不是放虎歸山嗎?誰能想到她心裏有多少恨呢?”孫嬷嬷連忙說道。
太妃卻笑道:“這鐵桶一般的金川王府,還有你們那眼睛透明的王爺,放心吧,沒事。少造些殺業吧。”
正說着,卻咳嗽個不停。
孫嬷嬷着急地喊婢女去那藥丸來,太妃卻按着胸口道:“玫瑰蜜還有吧,合着玫瑰露調一碗來喝就行。”
喝了茶,孫嬷嬷終是不放心,又拿來丸藥,勸說道:“娘娘,這藥還是吃點吧。都已經半個多月不用吃藥了,今日何苦生這麽大的氣?”
太妃沒有推,終是接過藥吃了。
“我只怕白發人送黑發人,到時候如何受得了?現在,忤逆就忤逆吧。我死在前頭,總好過看着兒子死了難受。”
“娘娘哎,您怎麽總是說着些不吉利的話?”孫嬷嬷強笑道,卻忍不住哽咽。她又說道:“王爺會好的,現在不是有了個岳姑娘嗎?咱們都會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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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糗事
“母妃想抱孫子了。”
慵懶戲谑的聲音突然響在耳邊,溫熱的氣息打在頸上,解腰間系帶的手被帶着絲涼意的手完全蓋住。
須臾,那手就探入衣襟,在她的肚臍周圍緩緩游轉。
岳筝心間發軟,呼吸一下子屏住,她連忙蓋住那雙不老實的大手。
“你又不經我同意進來。”她連忙轉過身,帶着些怒氣說道。
現在已是戌時正了,他竟然這個時候過來。不知道現在家裏又多了幾口人嗎?紅兒奶奶還住在西廂養病呢,老人家淺眠,聽見外面的動靜,還不以為她大半夜的與人私會嗎?
況且為了照顧方便,紅兒和她的弟弟朔兒,也都在對面住着呢。
容成獨卻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低下頭就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