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萬更,包括昨天少的一更
的院子。其時并先生正在與并夫人對弈,陸鴻站在門口抱臂嘆道:“真是人間眷侶,羨煞我這個單身漢啊。”
兩人看到陸鴻,都連忙從榻上下來。并夫人笑道:“介之還愁找不到鹣鲽中的另一方嗎?”
并先生接着自家夫人的話,說道:“是啊,實在找不到,夫人家裏還有好幾個供你選呢。”
陸鴻随意地在東牆邊的椅子上坐下,同樣玩笑地語氣卻掩不住落寞:“別打趣我這個苦命人了好不好?”
并先生哈哈大笑,“你還苦命人,被你誤惹相思的人都成了黃連心了吧。”
玩笑畢,才問道:“你這個大忙人,怎麽這個時候來了?是又有朋友家的孩子要來入學?”
陸鴻聽此,想起前次帶着他們母子來這裏的情景,苦笑一聲,對并先生道:“先生可又有了什麽好酒,咱麽對酌幾杯?”
并氏夫妻聽此,忍不住對看一眼。
“你來的巧,昨天才得了一瓶好酒,百年的冷露壇芸香酒。”并先生說道,接着對并夫人說:“你去讓人炒兩個小菜來。”
并夫人應好,又說道:“只淺酌兩杯罷,這個酒勁兒大着呢。”
并先生笑着擺手。
此後陸鴻便很少話,只是一杯一杯地“嘗”酒。
并先生看出他心有愁事,便勸道:“以酒澆胸中塊壘,倒不如說出來管用。”
陸鴻盤着腿,笑着舉杯道:“這芸香酒挺不錯的。”
他不想說,并先生便把話題岔開了,說着說着就說到了他帶來的那個小家夥确實天賦異禀,琴棋書畫各業,均是教上一遍就得其中精髓。
“誰家的父母有這麽個兒子,哪還愁家業不興啊?”并先生有些感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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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鴻卻被酒嗆地連連咳嗽。“這酒太烈了”,他轉了轉酒杯,對疑惑地看向他的并先生道。
靜了會兒,陸鴻突然道:“并先生,你說如果有樣東西自己非常非常想要,但正常途徑就是得不到,采取點非常手段可不可行?”
并先生聽此,疑惑而又驚訝地看向陸鴻。“你行軍打仗,這種事不是經歷地多了。兵不厭詐,能達到目的就是好方法。我相信,陸老弟你這方面比我精深吧。”
陸鴻臉上又多了一抹苦笑。“不一樣”,他輕聲嘆道。
并先生愣了會兒,恍然大悟道:“陸老弟是為情所苦了?”他馬上往前坐了坐,十分感興趣道:“說一說,是個什麽樣的女人,能讓你這麽為難?”
陸鴻搖了搖頭。“不是為情”,他鄭重地說道。而是為了一個自私卻偏偏得了他的心的女人。
直到一壇酒喝完,陸鴻起身告辭。
并先生已經眼暈了,不忘對陸鴻道:“還能走不,不能走去旁邊耳室醒醒酒再走。”
陸鴻下地,身軀只是微晃。“并先生,我酒量向來很好,再來一壇子也沒事”,他自豪地說着,有些踉跄地出了門,聲音含了苦澀:“除非在酒裏下藥,否則放不到我。”
暈乎乎的躺在床上大睡的并先生,什麽也沒有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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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五千多字,別不習慣哈。
還有,我爸做了兩次小手術,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醫生說之後注意養着就可以了,高興……
另外,姐明天又要參加六級考試了,這段時間這事那事的,根本沒有學,完全裸考啊!但願這次讓我過了吧,大家要不送點鮮花之類的鼓勵我一下。
☆、116 解恩
一輛外形極為普通的清油穹頂馬車停在彩繡莊門側,車前的兩匹黝黑駿馬悠閑地打着響鼻,墜在馬脖子前的銀白色鈴铛也因之而發出悅耳的聲音。
馬車還有馬,都很普通,但卻讓從旁經過的路人忍不住将目光頻頻放在這輛剛剛停穩了的馬車上。
金鱗撂了馬缰,把劍從左手換到右手,跳下車來,轉身恭敬地對着車內道:“主子,到了。”
走過去了還回頭看看的人,終于明白這輛車哪裏別扭了,就是這個駕車的人,身上的氣勢哪是一般車夫可比的?想必車上的主子更是不一般吧,正這麽想着,就瞧見那車簾開處一身潤澤清俊的男子優雅地走下。
直到那流溢着淡淡光輝的灰色身影進入店門,無意識駐足的路人才回過神來。
“娘的,這是人嗎?”靜寂中一個粗嗓門爆粗口道。非是不敬,而是罵語才能讓他感覺到現實。
但是此話一出,就有一道淩厲的目光直直射來。
“你這人怎麽說話的?”同時,有幾道女人維護的聲音響起,斥責剛剛爆粗口的男人。
男人讪讪,不敢朝那淩厲目光的來處回望一眼,抓了抓後腦勺就走開了。
明顯感覺店內驀然一靜,岳筝回過頭來,看到進門來的男人眼中先是一喜,馬上就被擔憂掩蓋。
容成獨今日着裝很是正式,岳筝從認識他就沒見他穿的這麽正式過,繡着繁複花紋的玉帶、腰間裝飾用的荷包,潤白的玉冠束發,很标準的世家公子出門的打扮。
看到店內進入這樣一個谪仙般的男子,剛才還在講價格或是讨論着什麽的女人幾乎都在那一瞬間低下了頭,更有甚者還紅了臉頰。
容成獨的眼中,卻除了那一個女子什麽都沒有。她看過來,他的眼中即刻流動起一絲笑意。
岳筝走到他的身邊,剛一站定,手就被他攥住了,四下響起暗呼聲。
“你怎麽來了?”她盡量壓低聲音問道,但是在靜的只聞呼吸聲的房間裏,效果并不怎麽好,所有人都聽見了。
“已經過了未時,還有什麽可忙的嗎?”清冷而滿是威嚴的聲音,讓人不敢直視聲音的主人。
“我就要回去了”,岳筝說道:“你先去後面等我,我交代一下就離開。”
“不必”,容成獨道。
岳筝不着痕跡地嗅了嗅周圍的氣息,又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終是什麽也沒有說,過去對姜亮夫妻交代一些店裏的事情。
見這位公子與老板娘不僅認識,還很親密的樣子,店內選看繡品或是蜂蜜的女人有幾個大膽地便要過來搭讪。
“公子……”身材豐腴的一位女子拉着同伴,還未走到跟前,甜的膩人的聲音便柔柔的響起。
與此同時,一陣刺鼻的香氣緩緩飄來。
容成獨皺了皺眉,擡袖掩鼻道:“有什麽話,站在那裏說。”
正要出手的金鱗見此,連忙按下了手中劍。這是岳姑娘剛開的店,他若是動了劍,回去了主子定饒不了自己。
沒見主子都這麽忍着給那些客人面子嗎?
兩女見他的動作,臉色更紅了,豐腴女子忍不住問道:“公子何故掩鼻,難道是奴家身上有什麽異味嗎?”
女子說着,卻不敢再上前一步。
這裏本就女子進出多,空氣中的脂粉氣還是十分明顯的,容成獨已覺得胸口有些發悶了,他清冷不耐煩道:“到底何事?”
空氣中很冷很壓迫。
“邦子你以後也住在這裏,別忘了明日一早與姜叔回家拉蜂蜜來。”岳筝聽到那邊的動靜,快速地說了最後一句話,便忙過去了。
她的到來讓他胸口的憋悶輕松了許多。
“這位小姐,有什麽事可以與我說的。”雖然心中酸酸的,岳筝還是盡量笑着道。
“奴家只是想問問這幅繡品的價格。”女子的聲音仍然嬌軟無比。
岳筝往她手上拿着的那幅喜上眉梢看了一眼,暗道您剛才講價講了半天,還不知道價格幾何嗎?“哦,這個啊,二十兩銀子。”她故意仔細将繡品瞧了一眼,回答道。
“什麽,你們剛才不是還說六兩嗎?”兩個女子一聽立即就不願意了,也忘了嬌弱,大聲問道。
岳筝抿嘴悶笑,無辜而又平靜地道:“是嗎?剛才我定是把價格記錯了。”
“走吧”,她又拉了拉容成獨,說道。
“慢着”,豐腴女子喊道,馬上又把聲音放柔:“看在這位公子的面子上,二十兩就二十兩吧。”
啊?岳筝驚訝地看了看那個臉上猶有桃暈的女子,再轉頭看了看與她并肩而立的容成獨。回不過神來。
旁邊也看愣住的好娘三人,此時忍不住戲笑着向岳筝伸出大拇指來。
那邊女子已經打開了小荷包。
見她掏了銀子要走過來,岳筝連忙道:“請在櫃臺前付賬。”
這女子也是個大膽的,便說道:“本小姐買這繡品,也是看的公子的面子,銀子得由公子接吧。”
岳筝看了眼神情已由清冷而至冷凝的容成獨,滿眼皆是笑意。“算了算了,小姐請那邊付賬吧,六兩銀子。”她看着容成獨笑道。
“哪有老板娘你這麽做生意的?”旁邊的女子不滿地說道。
容成獨清冷無奈的目光打在身旁女子的身上,手一用力,帶着她就轉身出門。身後猶有幾道不舍的聲音:“哎,公子。”
姜妻調和的聲音響起:“小姐,請這邊再看看吧。”
岳筝聽着,捂着肚子笑個不停。“公子,沒想到你這麽好用。”她邊笑邊說道。
容成獨雖是冷着臉看她,神色間卻有一絲柔和。沒等她笑完,他雙臂一攬,就将她抱起扔東西一樣仍在了車裏。
岳筝及時拉住車門框,才避免栽倒的命運。“大庭廣衆之下,你抱着我像個什麽樣子?”她看着随後進來的男人斥責道。
容成獨在她旁邊坐下了,傾身在她唇邊似嗅似吻了一下,慵懶而又半含笑意道:“沒人看見。”
直是魅力無邊。
下一刻,他掀開了車窗簾,對金鱗道:“告知…。”輕易不為人所察覺的停頓之後,“姜亮,讓他從明日起與種舉一起試染。”
金鱗應是,堅定沉穩的腳步聲響起……
岳筝疑惑地看着身旁的男人,問道:“種舉?就是那個金川很有名的染匠嗎?”她之所以聽過,也是魯敬曾提過一二。
容成獨點了點頭,目光卻将她身上一寸寸掃過。“今日這裏很熱鬧吧?”他突然問道。
“你想知道還不是小菜一碟嗎?”岳筝淡淡地說道。
寵溺的笑聲響在她的頭頂,“筝筝這是怨我沒有出面了?”他将她的身子一把攬住,問道。
“你再來,今天還不亂成一鍋粥啊。”岳筝暗嘆了一口氣。
馬車一沉,金鱗趕起了車,辘辘車聲緩緩加大。
容成獨沒有接着她的話說,只是将她在懷中緊了緊,帶了幾分慨嘆道:“真想把你一直綁在我的身邊。”
女人要掙的不止是銀子,所以他明白不能不讓她做這些事。
“現在還不是被你綁在身邊嗎?”岳筝推了推他,不滿地說道。不過卻又說:“天天對着,你就不覺得無聊啊。”
“不覺得”,容成獨的聲音帶着笑意:“你老實待在我的身邊,我就可以放心地帶着你出去游玩了。放心吧,不會讓你覺得無聊的。”
岳筝哦了一聲,又笑……肚子這時不雅地咕嚕了兩聲。
她連忙将肚子按住,滿臉窘然。中午根本沒有吃多少東西,可也一直沒有感到餓,怎麽肚子會這麽丢臉地在他面前叫起來。
“筝筝,你剛才言不由衷。”他十分愉悅地在她耳邊笑道:“只是半日不見我,就沒心情吃飯嗎?”
“只是太忙了”,岳筝說道,見到他的好心情少了一半。
容成獨擡手揉了揉她的唇瓣,依舊笑道:“生意這麽好?忙得連老板娘都沒有時間吃飯了?”
他口中的老板娘,讓岳筝忍不住笑出聲來。“說什麽呢你。”掐了掐他的手臂,笑說道。
“第一茶樓”,他這時放大了聲音,對外面駕車的金鱗說道。
“是”,金鱗随即應道,即使不是面授命令,恭敬卻半分不減。
“不回家嗎?”岳筝問道。
“你不是餓了?”大手輕柔地放到她的小腹上,揉了揉,他笑着問道。
不自覺地,岳筝嘤咛了一聲。陸鴻的話響在耳邊,“你的身體如此敏感?……容成獨讓你有過這種感覺嗎?”
他不帶任何情欲的一揉,卻讓她腳心發癢,陸鴻邪魅的話在耳中越來越響。臉色迅速殷紅,岳筝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時就将頭埋在了他的懷中。
容成獨難得的被她這樣的出乎意料的反應弄得一怔,随即朗練的笑聲爆發在車廂中。
正在外面心無旁骛地趕車的金鱗,連忙擡頭看天,是不是下紅雨了?王爺那樣清冷孤高的人,也能笑成這個樣子?
“不要笑了”,岳筝被他笑得更不好意思,一擡手捂住了他的嘴唇。
容成獨沒有躲開,竟然順勢在她的手心啃咬了一下。只是一下,濕濕熱熱的吻便傳達出了滿滿的情欲。
在她的耳邊,他輕聲道:“筝筝的身體,想要男人了,想要體會魚水之樂了?”疑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回去了,我來滿足筝筝,好不好?”他又說道,慵懶的聲調中充滿了誘惑的魅力。
岳筝被他說得擡不起頭來,又羞又怒,一拳就砸到了他的胸前。羞惱中的她根本沒注意手上的力道,直砸的男人連連咳嗽。
“怎麽樣啊?”聽到他的咳嗽聲,岳筝也顧不得羞愧氣惱,忙拍着他的手背,卻又忍不住責道:“看你還口無遮攔。”
容成獨平息了胸腔的震動,握住她的手道:“謀殺了親夫,誰來滿足你?”
還是這麽不正經!“容成獨,你就是找打是吧?”她氣喊道。
“如此敏感的你,躺在我們的大床上,有沒有幻想過我在你的身邊……”容成獨突然繼續的話題沒有說完,就又被岳筝賜了幾拳。
他挑了挑眉,說道:“這才是真正的找打。”
這時,已停在第一茶樓門口有一會兒的金鱗,終于插話提醒道:“主子,第一茶樓到了。”
容成獨随即撩了車簾,自行跳下車來,失卻了幾分從容,天生的優雅高貴卻更加彰顯。駐足在車旁,他仍忍不住唇角放肆的笑意。
車簾久久沒動,不見佳人下來,容成獨親手打了車簾,好心情地命令道:“趕快下來。”
岳筝拿着絲滑冰涼的手帕在臉上貼了好一會兒,才感覺消了熱氣,這時便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擡腳下來。
但看到幾步外的金鱗時,臉上又騰起了熱氣。都忘了還有外人呢,不知道被聽去了多少?想到那些話的內容,岳筝忍不住将容成獨狠狠瞪了一眼。
“放心,他不敢聽。”容成獨好笑地輕聲對她道。
金鱗往後又退了幾步,他還要命啊。
岳筝聽了此話,忍不住踢了他一腳,便擡步匆匆進了茶樓。
金鱗簡直要不敢看了,這種情況下誰告訴他該怎麽做啊?難道狗腿地過去半跪下,幫王爺把衫擺的灰塵撣幹淨。
可以預料,王爺定不會允許的。但是他作為随身侍衛,就當作什麽都沒有看見?
正在糾結中,王爺已經無半點異樣的邁進了茶樓。
金鱗舒了一口氣,握着劍也跟了過去,但卻不敢跟的太近了,若是再有什麽不該聽的話,他這個随身侍衛就做不成了。
第一茶樓的掌櫃對容成獨記憶深刻,一見他進來,就額頭冒汗地跑了過來,臉色讨好道:“爺,您有什麽吩咐?”
別又是要“買”他家茶樓吧!
看了看這位爺旁邊的女子,掌櫃內心哀嚎一片。
容成獨卻只是吩咐道:“樓上雅間,随意上些茶點來,幹淨就好。”
聽到這吩咐,掌櫃的連連點頭,只要不是買他家茶樓,什麽都好說。“爺,夫人,這邊請。”掌櫃的引在前面,小心地說道。
茶樓很寧靜,淡雅清亮的琴音飄散在茶樓四處,樓梯壁牆上挂着一幅幅靜蓮、茶花水墨畫。
一步步上到二樓時,卻是聽到挨着樓梯口的雅間內傳來女人的談話聲。
“這麽說,太妃娘娘的意思,是放了那王家人,只略施懲戒就可以了?”
“可不是,于家小姐沁香開口求的,太妃娘娘向來對這個小姐不錯。再說了王爺也沒有被傷到,那些獵犬只是傷了幾個平民,說起來憑王家的根基,花點錢就了事了。”
“但是王爺堅持下了命令,把那王家父子都給淩遲了。說是王家縱犬上了人命,可還不是為了那個姓岳的女人?當時王爺身邊的侍衛可是說了,傷到岳姑娘才是大事呢。”
“是個什麽樣的女人,咱們用不用拜訪一下?一直以來只是聽說,倒是叫什麽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呢。”
“用不着,有人傳那只是一個帶着拖油瓶的寡婦,這樣的人,能不能進王府還兩說呢。”
“那我咋聽我表姐說,上面的一些貴女婦人都找門道想去交往這個女人呢。還聽說,金川王對她極是看重呢。”
“再看重,不還是沒有光明正大地迎進王府?你們想想,王府內可還有太妃娘娘呢,能讓這樣的女人進府嗎?退一步說,進了府也不過是一個妾位。”
“不過金川王畢竟與其他皇族郡王不一樣啊,他可是二十五六還沒有娶妃呢。”
……
一番話早已讓岳筝變了臉色,果然世上無不透風的牆,就算不知道“那個岳姓女人”是誰,已經到了被人沸沸揚揚議論的地步了。
容成獨面上的笑意已完全消失,清冷攝人。
掌櫃的不敢出聲催促停下聽裏面說話的男女離開,裏面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話傳出一句就讓他這心跳停一下。
這一對男女,身份不簡單。這話是張經紀親口跟他說的,而且連陸将軍都以禮相待的人……在金川城裏,除了那個極尊的人,只怕找不出第二個來。
裏面還待說,外面的又不走,實在忍不住,掌櫃的大聲地咳了一嗓子。
裏面吃茶閑聊的幾個女人果真靜了靜。
岳筝回了神,說道:“走吧。”
掌櫃的如獲大赦一樣的連忙引路。
容成獨提步前,給了金鱗一個命令的眼神。不用交代,金鱗便明白必須把這流言的開始處給找出來。
餘光中看到金鱗退下,岳筝心頭一跳,想到剛剛聽說的王家父子被淩遲……當時控制不住音量道:“金鱗留下。”
容成獨已走到她的身邊,大手用力地握住了她的小手。“我不是不講理的殘暴之人”,他的聲音極輕。
岳筝無聲地點了點頭,一行人進了向裏第四個雅間內。
掌櫃的引着到了雅間門口,就退了下去。“客官裏面請,茶點馬上就上來。”忍着背後的汗涔涔,他強笑着道。
金鱗留在門口保護。
容成獨看着從剛才就一句話不說陷入沉思的女子,眼中的陰厲一閃而過,不處理這些愛說廢話的人,并不代表不會不處理傳出這些話的人。
在臨窗的高腳桌邊坐下,女子仍然低垂着眼眸,全身都是怏怏不樂。
容成獨眉目一瞬間清冷,他在對面坐了,審視着她道:“怎麽,覺得本王對王家的處理太殘忍了?”
岳筝猛然擡頭看他,她的嘴唇動了動,說道:“我不是在想這個,我只是在想,如果不是因為我受了傷,你會不會讓人那樣處罰王家父子。”
雖如此說,她眼中的不忍與不可思議沒有逃出他的目光。
容成獨知道,他說會,她會好受一點。但他還是說道:“不會,筝筝,不是因為你,其他的事情,正義、律條、俠善都與我無關。你明白嗎?”
岳筝搖了搖頭,眼光中閃過退縮。“我以為我明白你了,但是總在下一刻,看不清你。”她終于看着他說道。
“那是因為,我只要你,你在我之外,還要朋友世情。”容成獨笑着不在意地解釋道。
岳筝聽罷,抿緊了嘴唇。她永遠做不到,像他那樣幹淨利落地除了心中的一個人其他的都不去管。
或者說,她沒有那個資格。
“別瞎想了”,容成獨前傾了身子,雙手握住了她交握在一起的柔荑。
他的拇指緩緩摩挲着,無意間拂過她右背腕上的那朵絢麗的花印。花葉搖影倏地在眼前一掠而過,容成獨不禁輕挑眼角。
岳筝心神猛然一動,連忙将手抽出。“茶點怎麽還不上來,我很餓了。”她急忙說道。
剛才雖是恍惚,她也看見了。
正說着,金鱗在外面請示:“主子,掌櫃送茶點來了。”
“進來”,獨到的清冷之音接道,兩個字卻讓送來茶點的掌櫃的和小夥計備感壓迫。
終于将一碟碟精致的糕點放好,最後将茶托送上,掌櫃的暗松了一口氣:“請慢用。”
人随即靜靜地走了出去。
容成獨打量了拿起一塊松蘭糕一口接一口吃起來的女子,暗笑搖頭,臉上清冷的神色卻并未消減半分。“筝筝,剛才那是什麽?”他認真而又疑惑地問道。
岳筝連連咳嗽起來,容成獨怡怡然地倒了杯茶送到她的手邊。岳筝接住,猛灌了一口,說道:“你說什麽,我不明白。”
容成獨沒有任何異常的哦了一聲,拈起糕點品了一口,皺眉道:“第一茶樓也不過爾爾。”
岳筝心思繁雜,卻還是應道:“我吃着很好了,你不要太挑剔了。”
容成獨抿唇一笑。
雅間靜了下來,只有她輕輕地吃東西的聲音。
一連吃了十幾塊都不見她停下來,兩只青瓷碟子已經見了底,纖素的小手又拿了一塊,容成獨擰着眉毛擡手擋住了她。“吃這麽多?”他不滿意地說道。
岳筝一直吃,也只是不知道不吃東西還能幹什麽,剛才那一恍惚,已經證明當日蜂兒的警告絕非吓唬她。
但是,他不可信嗎?她不這麽覺得,可是要她向他說出這樣一個與自己切身相關的事情,她又做不到。
“不吃了”,她什麽都沒有想,順着他的話将手中的梅子糕放下。
容成獨卻又道:“吃飽了?”
岳筝點了點頭,順着窗口可以望見的西北方的一個街角處的糾纏在一起的幾個人影卻在這時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個被衣着富貴的年過半百的男人直望旁邊馬車上拖的女子,不就是紅兒。
岳筝在看到她的側臉時,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跑到窗口探出頭确定一眼。女子身着洗得泛白的一身絹布衫裙,瘦削泛白的臉頰上挂滿了淚珠,紅兒無疑。旁邊也是一派混亂,幾個兇神惡煞的家丁正對掙紮着向前的一對祖孫拳打腳踢。
有些距離,聽不見那邊的說話聲,但卻足夠看得清楚了。
那對祖孫,岳筝認出來正是蠶桑交易大會上遇到的。難道他們是一家人?
岳筝顧不得多想,一回身就要趕過去救下紅兒。因為另一個方向,陸鴻身邊的那個侍衛陸東這時恰正騎着馬朝那邊而去。
岳筝一下子就想到了前世紅兒提過一嘴的話,這次一定要趕在陸東之前把她救下,不至于讓她因為一個救命之恩而心生相許之情。
“幹什麽去?”容成獨順着她剛才看的方向望了一眼,擡手按住她的肩膀,皺着眉頭問道。
“救人,那個丫頭。”岳筝有些着急地說道,那邊陸東已經走近了,而那個小男孩這時也被揍得滿口吐血,是叫朔兒的吧?
容成獨依舊用力按住她的肩膀,轉頭命令道:“金鱗,去看看。”
金鱗應了聲是,聽腳步聲就要從門口走時,岳筝連忙喚住了道:“金鱗,走窗戶,快去,你若不趕在陸東的前面救下……那個丫頭,罰你半年俸祿。”
一段時間以來,岳筝已經知曉了金鱗那嗜錢如命的性子。
被這麽威脅,金鱗苦哈哈地再次遵命,就按着劍柄從窗邊飛身而下。
金鱗輕功很好,不到十個數就将劍嗖地放在了那正跳着腳讓下人揍那抓住他死不放手的男孩子。
容成獨拉住了幾乎半個身子都探出窗戶的女子,清冷不喜道:“小心掉下去了。”他頓了頓問道:“那是你認識的人,如此關心?”
岳筝因終于遇到了紅兒,且免了她與陸東的有緣無分,正是好心情,随口就道:“是啊。”
容成獨又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幾個家丁已經被金鱗一個個撂倒,他問道:“是你家鄉的人?”
看她欣喜的樣子,與故友重逢無二。
啊?岳筝錯愕,馬上說道:“不是,是我來到金川以後相識的。”
容成獨看得出她眼底深處的遮瞞,不禁又氣又無奈。不知說她傻還是固執,明知他能看得出她是否說謊,在他面前還是喜歡說謊……
男子一身清冷更加顯然,優雅轉身再次坐了下來,将桌上茶杯中的茶一飲而盡。“過來,金鱗會很快将事情處理好的。”他輕聲命令道。
而那邊金鱗已經毫無懸念地救下了紅兒,岳筝便也放心地回到桌邊。
街角處。
剛剛還一臉猥亵嚣張的男人,這時鼻涕眼淚一把地跪在金鱗面前,拱手作揖道:“大俠饒命,我再也不敢強買民女了。”
倒在地上直哎呦的家丁們一個個的也都開口求饒。
在這一片哀嚎聲中,女子感謝的聲音卻異常清楚。紅兒忍着顫抖,在金鱗面前半跪行禮:“多謝大俠救命之恩。”
金鱗嘴角直抽,什麽大俠?不過他還是十分潇灑地将手中劍合上,那劍柄擡起她的手臂,沉穩道:“舉手之勞,姑娘多禮了。”
驚吓之中的紅兒忍不住到後一個趔趄。
陸東在金鱗動手的時候,正好經過,他并沒有過去,而是駐馬停下,與紅兒所處之地離得不遠。
這時見女子身形不穩,便伸手欲扶,手卻只碰到了那軟軟的一角。
紅兒已被即使出手的金鱗拉住了手腕,上前一步,直待她穩住了身形,他才收回了手。
這一瞬間,男子冷硬疏朗的五官更加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眼簾。她忙低下了頭,聲音不覺間就比剛才柔軟了許多:“多謝。”
金鱗覺得手心發熱,連忙後退了一步道:“不必多禮。”話語比之剛才,也多了一份不自然。
側旁的陸東,看着這一幕,心中一角有些沉沉的。他卻不在意地笑了笑,對金鱗道:“金兄幾時也愛打抱不平了?”
他确實奇怪,王府裏的侍衛,街上遇見了這種事,目不斜視地走過才是正常。
金鱗看見陸東,拱手見過,回道:“奉命而來。”
正要去看看奶奶弟弟怎麽樣的紅兒,聽到這四個字神色一怔,卻馬上恢複了正常,快步過去将嚷亂中摔倒在一邊的奶奶扶了起來。
“奶奶,朔兒,沒事吧?”紅兒問着,聲音已經哽咽。
朔兒沾了沾嘴角的血跡,倔強地回道:“姐姐,我沒事。”話音剛落,就跑過去給金鱗磕了兩個頭,誠懇地說道:“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他日有什麽用得到我的地方,我絕不推辭。”
金鱗先是錯愕,随即好笑。他擡手将男孩子摻了起來,說了聲:“不必。”看到這祖孫三人身上都有傷,一時同情心泛濫,胸襟之間掏了掏,掏出來的卻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雖然心疼,金鱗還是咬了咬牙,遞到朔兒手中:“拿去帶你姐姐與奶奶瞧大夫吧。”
朔兒推手不要。
紅兒見此,連忙扶着奶奶過來,未語先施一禮:“可否請您帶路,讓紅兒給救命恩人磕一個頭?”
金鱗這才想到,剛才是岳姑娘吩咐他過來的,說不定還是要見這姑娘呢,自己怎麽就暈乎乎地給人送銀票要讓人走呢?
“好好”,他連忙點頭道。
……
陸東看着直向第一茶樓而去的幾個人,掃去了心頭那一陣莫名的情緒,再次上馬離開。
------題外話------
幾個月不碰英語,還去考六級是什麽感覺,要死的感覺,我竟然連挑戰那個單詞都不會拼了。
親們投幾張票票,安慰安慰我吧。說話沒回音兒,西很傷心的。
☆、117 矛盾
山房寂寂,清淺的陽光透過仍挂着幾片葉子的枝幹灑在幹淨無塵的地面上。
豎着兩捆柴的廚房裏,傳出低低的說話聲。
“沒想到你有這麽好的廚藝”,于沁香贊道。
細膩的白瓷碟子上,堆着六塊琥珀色的透明的點心。因每個點心均如綻放的芍藥,六個堆疊在一起,恰如一大朵絢麗的芍藥花。盡管顏色不符,卻異常地賞心悅目。
對面站着的王紫,此時一身下人裝扮。對于于沁香的話,她沒有什麽反應。“這應該能夠入得了太妃娘娘的眼了吧?”她有些冷嘲道。
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想起了前幾日好不容易截住這個女人時,她的反應,明哲保身的可以。若非是自己抛出那樣的合作條件,只怕她怎麽也不會出手。
白皙的手指在碟子周邊繞了繞,于沁香微笑着點了點頭。“放心吧,這樣精巧的點心,就是王府裏的禦廚也做不出來,等着太妃娘娘的宣召吧。”她說道。
王紫點了點頭,“我進了王府,自然也會找機會把王爺每日的行蹤、還有他的飲食愛好放給你。不過,等到你真的做了王妃那一天,可別又忘了我這個小姐妹。”
“胡說什麽呢?”于沁香跺腳輕道:“好了好了,他的行蹤我倒不怎麽想知道。你能把飲食愛好把握住了,給我傳出來就行了。”
王府向來嚴密,她雖然出入那麽多次,卻連太妃娘娘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