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萬更,包括昨天少的一更
岳筝答道:“但我并不是沒有你的幫忙,繡莊就開不起來。”
“是嗎?”他将她的手腕猛然一拉,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想你一開始想到的并不是這些吧,是什麽讓你改變了想法?”
岳筝意要開口,卻被他嘲諷的話語阻擋:“讓我猜一猜,是因為容成獨吧?這麽快就決定了?”
他說的如此輕蔑戲谑,岳筝沒由來的一陣心虛。“你什麽意思?”她大聲而沒有底氣地問道,一時間忘了掙紮。
陸鴻絲毫不避開她的目光,哼笑一聲:“我什麽意思,你不知道嗎?筝兒,我不說,但別把我當傻子。容成獨他更不是傻子!”
岳筝有些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一時間臉頰泛紅,但她仍然強問道:“陸鴻,你把話說清楚,我怎麽把你當傻子了?”
陸鴻看着她泛起紅暈的白皙的面龐,心中一陣鼓鳴,眼神趨陷迷離,卻在下一刻恢複清明。“你沒有覺得我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嗎?沒有見到容成獨的時候,你這顆心沒有為我跳動過一點?就是住到容成獨的身邊與他同行止的時候,你對他沒有因為我而動搖過?”
岳筝被他戳中心底深處的那點若隐若現的想法,登時臉色通紅。是的,他說的沒錯,她對他有那麽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來源于前世看到他邁門檻時亦不忘牽住莫靈兒的溫柔動作,還是來源于這一世他對自己随意而又真實的關懷。
她不知道,為什麽對陸鴻這麽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對于前世的莫靈兒到底是羨慕還是嫉妒?
她突然間想起了容成獨在買馬時說的那句話,挑選過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那麽他也是早就看清了自己的這點想法嗎?所以才會在買馬時那樣說……
岳筝一時間羞惱不已,眼中滿是無地自容的眼淚。“我沒有,從來沒有對你動過半點心,也沒有要吊着你。”她搖頭喊道。
吊着他?
難道自己一直故作随意地與陸鴻接近,就是這個目的嗎?她不是不明白陸鴻對她的心思,卻一直自己騙自己地故作未覺,還要随意地朋友似的與他相處,才讓他那麽在意嗎?
陸鴻卻笑了,他帶着薄繭的拇指輕輕地将她滑落眼角的淚水抹掉。“筝兒,我沒有覺得你這麽做不對,我希望你還這樣吊着我,我希望能有這麽一個得到你的機會。”他的聲音低緩,一點點從喉間溢出。
岳筝聽他如此說,幾乎咬破了嘴唇。
陸鴻看得眉頭深鎖,擡手捏住了她的下颔,強迫她打開牙齒,寵溺而又無奈道:“傻瓜,別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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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麽,她眼中迅速地滑下一串眼淚。她的聲音帶着細膩的沙啞:“我已經愛上他了,所以你以後不要來打擾我了。”
“我被舍棄了?你真的決定挑選他?”陸鴻只覺得心口一沉,一字一句地問道。
岳筝點了點頭,從她聽了月無人的話,感覺到他的生命會很快地流逝之後,她就告訴自己,要對他一心一意,好好陪着他走完這短暫的一聲。
她知道心中那個十分自私的自己,在陸鴻把話挑明這一刻,更讨厭那個十分自私的自己。
“為什麽?才幾天你就有了決定?”陸鴻不可置信地大喊。即使知道她與容成獨很親近,看見她被容成獨吻過,也沒有這一刻讓他慌亂與心痛。
他看得出來,她這樣的話說的幹淨利落。不像之前,雖是堅決地說着拒絕他的話,卻總有一股相反的意思流露在話語間。
為她縫衣扣,與她一起買菜,他在心裏都暗暗地嘲笑過她的心口不一。可是為什麽,當她心口完全統一彌合時,他如此不能接受。
噼噼啪啪的鞭炮聲響在沉默的兩人中間。
“你這個卑鄙的女人”,他将全部的目光都放在她的目光中,以正常的音量說道。
密集的鞭炮聲中,岳筝什麽都沒有聽見,只看見他的雙唇開開合合的。
她掙了掙被他緊握住的手腕,卻被他猛然一拉,他的另一只手随即緊緊扣住她的後背,她完完全全地趴在他的胸前。
“你放開”,岳筝大聲喝道。
陸鴻邪魅一笑,他緩緩将唇覆在她的耳邊,“同樣是被挑選的,他可以,我怎麽就不可以?”他重重地說道。
未等岳筝有所反應,他柔軟而又僵硬的嘴唇就将她的完全封住。
他的吻太猛烈,讓她連呼吸都不能。他的舌頭像是被灌注了所有的力量,風卷殘雲一般地掃過她口中的每一寸濕滑。
岳筝完全沒有力量反抗,沒有一點能力思考,只知道心中很慌張,只知道在心裏說一句話:快推開他,快推開他。
但是他唇齒間輕淡而濃烈的氣息,卻給她一種似夢似遙遠的時間中的熟悉感。
她連躲避都沒有能力的香舌,他的肆虐淩辱一般的吻,只在一瞬間就将欲望打在他的血管內。
只是一個交纏的吻,就讓陸鴻身下叫嚣開來。
一顆心,激烈地跳動,根本無法在胸腔中安放。
他的僵硬如石卻又跳躍着力量美感的大腿,占入她纖細柔軟的腿間。她的身軀明顯地一軟一陷,他當即心魂蕩漾。
有力的大手忍不住在她的腰間狠狠地一捏,“筝兒”,他模糊不清地喊道,飽含了情欲的氣息。
岳筝心間頓時清明,手腕手臂內卻仍舊沒有一點力氣。“陸鴻,你快把我放開”,她冷聲說道。
陸鴻低沉的笑聲響在她的耳邊,“筝兒,你的身體如此敏感?或者只是對我如此敏感?容成獨讓你有過這種感覺嗎?”他的語氣中充滿了喜悅與挑釁。
岳筝惱羞成怒,用盡力氣掙開了他,身子卻是向後一個趔趄,她看向他眼神中有疑惑,還有清冷。
“別這麽看着我”,陸鴻忍不住地吼道。
沒有了鞭炮聲的院子裏,這道聲音不異于驚雷。
“陸鴻,你今天這麽對我,我不打你,也不罵你,總之是我心思卑鄙,但是從這一刻開始我不欠你了。”她平靜地整理着皺了的衣衫,平靜地說道。
“你說不欠就不欠了?”陸鴻的聲音更大了,“一開始就別對我那麽若即若離的,挑了我,還賺了容成獨,你的心思可真大!現在是你想棄了我就能棄了我嗎?”
岳筝垂眸看地,“那你還想怎麽樣?”她沒什麽波動地問道。
“像陪着容成獨那樣,陪我一個月”。他立即說道:“若到時你依然選他,我再無二話。”
“不可能!”她猛然喊道,像被點着了的炮仗。
“我已經同你說清楚了,沒有半點暧昧,沒有半點不清不楚,你若還執意,那也與我無關。”岳筝說過,便快步離開。
事情的發展,總是脫離她的預想。
岳筝拉開門,站在當地深深地呼吸了三四下,才勉強帶上笑容,走到熱鬧的人群中。
陸鴻看着她迅速消失的背影,手指不禁一點點握緊。她想吊着他,雖然表面上表現地一副和他劃清界限、光明正大的樣子,但她那點心思,他又不是沒有看出來過,可是為什麽還是甘願地一頭紮進去。
甘願地陪她玩這場“游戲”。
她對容成獨,比對他,從一開始就認真地多,因為他是身份尊貴的王爺嗎?但他陸鴻,又哪裏低賤了?
陸鴻想着,雙目狠厲起來,甚至點點氤氲起血紅。但是他擡手撫了撫唇,感受到剛剛她的氣息,身上卻又出現一種矛盾的柔和。
小木門一動,他從後院出來,眉間唇角的笑意平易近人,好像剛才的瘋狂與狠厲均是夢幻。
正給客人介紹繡品的好娘見陸鴻出來,忙伸手拉了拉另一邊的岳筝。“快過去吧,你家那一口子來了,看,正找你呢。”她笑着打趣道。
岳筝微微皺了皺眉,盡量自然道:“你瞎說什麽呢,我與他只是相識。”
“只是相識?”好娘明顯不相信地問道。
岳筝被這打趣弄得尴尬而難堪,幸好旁邊的客人解救了她。“将那幅花貓撲蝶拿來我看看”,一位肥胖的中年婦女道。
陸鴻沒有過來這邊,馬誠劉賀笑着攔住了他在說些什麽。
外面往往而過的路人,看到這間店鋪熱鬧非常時,相互問道:“這是新開的店?什麽店啊?”
“是個繡莊,我剛去看了看,繡品花樣不多,但是繡的都很精致,顏色也好看,價格嘛還行。不過他們店裏還買蜂蜜,一壇子五斤的量,才二兩五錢銀子,我瞧着不錯就買了一壇子。”
“別光圖便宜,不知道兌了多少水,回去沒法喝。”有人語氣惡毒道。
“那像你們店裏的,一斤最低還要五兩銀子的,采的都是天上的花啊。”買了蜜的人接口道。
“咱們也去瞧瞧”,旁邊的人都蠻感興趣地進去店裏。
“不過這家開店,怎麽也見請來個硬人物坐鎮啊?老板不是咱們這裏的吧,一個過了慶賀的人都沒有。”
“是不是咱們這裏的不知道,不過聽說是個女人。”
“哦?那這麽說這店開不開的長久還不一定呢?”剛才語氣惡毒的人又加入進來,大聲朝着四周喊道。
這是旁邊張家蜜店的掌櫃,剛才就過去看過那一壇壇擺列整齊的蜂蜜了,心中正酸的不行呢。
只是這話音才落,就聽見一陣鑼鼓敲打聲歡快地傳了過來。衆人看時,四五個舞動流暢的獅子就進入衆人的視線。
響器班子打打鬧鬧,吹着歡慶的樂曲,半刻鐘不到,就到了這家新開的彩繡莊門口。
這樣熱鬧的聲音,也驚動了裏面的人,一下子店內的人湧出不少。
“筝姐,還不快來接一接?”魯敬示意響器班子停止,朝着人群中喊道。
岳筝很快在邦子的開路下,走了出來。店門口這時已是圍了好幾圈人,邦子呵了一聲道:“奶奶,這比剛才咱們點炮開張時多了幾倍人呢。”
岳筝抿嘴一笑,魯敬這一路吹打,不知就吸引了多少人呢。
“敬弟,多謝了。”看着眼前挑眉邀功的魯敬,岳筝忍不住笑道。
魯敬擺了擺手,說道:“我姐就不過來了,派人送來一塊匾額,可是我姐夫親手寫的哦。”
魯敬聲音不低,周圍雖然人聲嗡嗡,但卻足夠大家聽得清楚。
有人問道:“這人誰啊,出手這麽闊綽。”
旁邊的人立馬看山溝裏的人看着他,鄙視道:“金川巨富,魯家現任家主魯敬魯大公子。”
“魯公子的長姐,不就是咱們的府君太太?”這時又有人恍然大悟地不可置信地說道。
……周圍一陣唏噓聲
“哼”,狠狠的一聲哼響起。但卻沒有多少人注意,大多都在議論張府君親手提筆的匾額。
一帆風順
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與匾額上揚帆的浮雕完全融合。
“一帆風順啊,張府君都題了個一帆風順,誰還敢找這家店的不順啊。”有人感嘆道。
“是啊,是啊”,旁邊的人附和着。
魯敬聽見,挑眉自豪地對岳筝道:“筝姐,中午可得好好請我一頓。這四個字,可是我親自拿了找工匠拓下來的。”
“敬弟辛苦了,想吃什麽盡管點。”岳筝好笑地說道。
魯敬就是做生意的人,如此一番,既宏了繡莊的名又給她鎮了店。
魯敬又轉身,對着周圍的人道:“這間繡莊……”說着轉頭看了看門匾道:“彩繡莊,是我魯某人的義姐所營,希望各位街坊能和平相處、公平競争。好了,奏樂吧。”
魯敬話音才落,周圍就響起熱烈的響應聲。就是這魯大公子不這麽說,誰還敢跟有府君墨寶鎮店的彩秀坊作對啊!
樂聲剛起,就被一陣威嚴而不失歡快的鼓聲打斷了。
倚在門口的陸鴻,看着她奇怪地望向聲音響處的樣子,清風一笑。一直看着她,看看她是什麽反應。
魯敬臉色慎重起來,這是軍樂,軍中打了勝仗,歡慶時的樂曲。他四下裏望了望,陸介之未免也太膽大了吧,拿軍樂為一家繡莊的開張慶祝,就不怕金川府的官員哪個不滿了上本參他嗎?
一個公私不分,可大可小啊!
兩隊身着明亮铠甲的騎兵整齊踏來,打鼓的人走在中間,最前面是一個一人高的匾額,人擡着都看不見人了。
這下四周連唏噓聲都沒有了。
匾額上是“恭喜發財”四個金字。
陸鴻從來理性而不高調,這是人生中第一次。
這也是他想出來的用來打破與她的僵局的一記,但是卻沒有料到,在匾額送出之前僵局就成了死局。
周圍靜悄悄的,一個身着甲胄,威嚴挺拔的人影打馬出隊,下一刻翻身下馬,走到岳筝跟前道:“與夫人道喜,這是陸将軍讓屬下送來的。匾上字體,乃是将軍親筆字。”
震驚中的衆人,都沒有發現送匾之人說話之間的僵硬。岳筝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因為這個人是莫北軒。
這個男人對她行禮,定是很不情願吧。
她轉頭,看見門邊的陸鴻。現在她真的想不明白,陸鴻這輩子怎麽就這般認定她了。
莫北軒在這靜默的氣氛中,只覺渾身僵硬,從來未曾想過,會有這麽一天,在休妻的面前低身行禮的一天。
“請夫人接匾。”許久不見人應,莫北軒不耐煩地喊道。
這時後面響起了一聲提醒似的咳嗽,莫北軒忙擡起頭,看見在人群自動讓開的道路中走過來的陸鴻。
他登時心中一凜,半跪行禮道:“見過将軍。”
四周嘩然,卻又馬上陷入靜谧。
陸鴻站到岳筝身邊,與她只一步的距離。他俯視着莫北軒,輕聲的還帶着笑意道:“怎麽,北軒送個匾很不服氣啊?”
莫北軒神情嚴肅,“屬下不敢”,他說道。
什麽友情,連一個女人都抵不過。心中冷冷地想道。
陸鴻還待再說,岳筝道:“你們回去吧。”
莫北軒聽了女人的話,全身緊繃僵硬。
陸鴻看着她道:“你沒有什麽表示?”周圍氣息一變。
岳筝笑了笑,轉身對着他快速一禮:“謝謝陸将軍。”
陸鴻點了點頭。
一行騎兵走遠了,人群也鬧哄哄地散了。其中不乏步履匆匆的人,快點回家通知老爺,張府君和陸将軍都來給一家新開張的繡莊送匾額慶賀,咱們也送點賀儀來吧。
店裏的人比之剛才,多了一多半。
人聲嘈雜中,魯敬對陸鴻道:“這樣行不行啊?”馬上自己又說道:“你是世守金川的,大概也沒幾個不自量力的人敢動你。”
陸鴻笑道:“尚同,你怎麽婆婆媽媽的?”
魯敬卻總覺得不妥,猛然間想起哪裏不妥來。介之這麽明顯,被金川王知道了,誤會了那不就是事?
雖然他們是好朋友,可是現在筝姐與金川王的關系可是不一般,敏感地不得了,上層中哪個不知道一點,可是誰敢提半個字?
介之現在又這麽光明正大地插一腳,筝姐開店,金川王都沒露面,他弄得這麽隆重,還不知道會被那些知道點內情的人怎麽想呢?
“王爺知曉了,怕是不妥吧。”魯敬想了想,壓低聲音道。
“有何不妥?”陸鴻松了松手腕,皇上難道會卸磨殺驢嗎?
而這邊,不消片刻,繡品已經賣出去了一小半。各家賀儀,也在這時一個接一個地送過來。
幫忙看着的好娘三個,也驚訝地不知說什麽好。那人竟然是将軍啊,自家這個主家真是不簡單,本以為只是和魯家熟識呢。沒想到與魯家竟是幹親,還認識陸将軍。
岳筝正忙着應付那些送賀之人,陸鴻走到她身邊對着那位不知道哪家的夫人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們有話要說。”他說道。
“陸将軍請便,我們別處看看。”說着一身富貴的幾位夫人便轉身走開了。
“什麽事,說吧。”岳筝站開兩步,開口道。
陸鴻摸了摸鼻子,語氣輕松道:“說兩句話而已,這麽僵硬幹嘛?那個馬誠說,想買這裏的蜂蜜到北邊賣。這絕不是看我面子給你生意,而是要借我的面子從你這裏要生意。”
岳筝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不能買給他,貨源不夠。”
陸鴻聽此,便疑問道:“既然貨源不夠,為什麽還把價格定得這麽低?”
岳筝道:“這其中的原因,你慢慢就知道了。”
話沒說完,就被邦子叫了過去:“奶奶,咱們這茶花蜜還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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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品度低低的西西來更新了,昨天真不好意思,今天一大更,一定要原諒我啊。
看書愉快!
☆、115 機心
嘈亂中,一個半大孩子在門口喊道:“賣蜜的岳娘子呢,你們這裏有那種治小兒發燒的蜂蜜嗎?”
“誰家的孩子,搗什麽亂呢?你去蜜王張家問問,他家的蜜也不能治病啊?有病去藥鋪。”人群中笑道。
孩子的臉憋得通紅,但還是大聲道:“月神醫叔叔跟我說的,來這裏買治發燒的蜂蜜,只需要一瓶,我妹妹就能好了。”
房間裏的人笑得更大聲了,“做夢呢吧這孩子,月神醫你能請動還穿那麽破爛。”
岳筝正要過去,門口就又跑來一個氣喘籲籲的人。“岳娘子,賣蜜,是小兒瘧疾。”這是個大人,喊聲亦不小,說着手上還遞出一塊銀子。
這一個沒剛說完,門邊又跑了一個中年婦人,懷中還抱着一個小女兒。“岳娘子,來買一瓶治痘的蜂蜜”,來人同樣說道。
岳筝過去,笑道:“請裏面去”。
“大家讓一讓吧。”她又對那些因驚訝而愣在當地的客人說道。
有從剛才送匾就沒走的,覺得在這彩繡莊的半天,見的事真是一次比一次奇。蜂蜜能治病?岳娘子的蜂蜜能治病?月神醫說的?到底是誰傻了啊?
抱着小女孩的婦人也不管人讓不讓,就擠了過去。
有人回神,對進門來的這幾個傻瓜道:“月神醫說的嗎?月神醫又抽風地去給窮苦人治病了?”
“說什麽屁話呢”,剛跑到門口的一個低矮漢子,聽了這話,吼道:“什麽月神醫,那是聖醫,你這瓜蛋才抽風呢。”
“你說話就說話,幹什麽罵人呢?”
漢子沒搭理,朝着店內張了眼,直走向岳筝道:“您是店裏的人嗎?在下要三瓶可以療治咳嗽的蜂蜜。”
岳筝點頭,指着又間道:“請過去那裏邊賣蜜,自有夥計照應。”
漢子道謝過去了。
最先跑過來的半大孩子,走到岳筝身邊問道:“月神醫叔叔說,岳娘子的蜂蜜很便宜,可是一瓶具體要多少錢,我怕我的錢不夠。”
男孩子說着,揪着衣角低下了頭。
岳筝問道:“你手中有多少錢?”
“有五百個大錢”,孩子說道。
岳筝笑道:“盡夠了,四百個錢一瓶。”
孩子聽了,連連低頭鞠躬道:“謝謝岳娘子”。然後高興地跑着喊道:“給我一瓶可以治療發熱的。”
“月娘子?”旁邊看着的人迷迷糊糊地問道:“您這裏的那種可以治病的蜂蜜,都是四百錢一瓶嗎?還有,那個您與月神醫是……什麽關系啊?”
問完了,一群人都八卦地看着。
岳筝耐心地解釋道:“小女子丘山岳,并非月亮的月。我與月無……月神醫是結拜兄妹。”
還是這個說法比較不會讓人多想。
聽如此,人群才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有陸将軍呢,怎麽會和月神醫是一家呢。”有人小聲道。
有人附和,卻又兩個身着雅致的婦人嘲諷地撇了撇嘴角。一會這個一會那個,誰知道到底跟誰有一腿啊?
這麽久了,也不見王府的人出面,恐怕之前什麽王爺心上人的話,也都是旁人謠傳吧。
這邊還有人問岳筝:“老板娘,那些蜂蜜,每瓶都是四百個錢?可都能治什麽病?”
那邊有人拉住過來賣蜂蜜的人驚叫道:“月神醫真的在義診啊,在哪裏在哪裏?”……
岳筝挑眉一笑,與月無人這樣的合作,感覺真不錯。随即回答問話的人:“是的,不論治什麽病的都是四百個錢一瓶,至于都能治什麽病,感興趣地可以去那邊櫃臺詢問。”
“哎呀,那這就好了,以後有什麽病了,直接來這裏拿藥哦不買蜜就成了,不用看醫生省了診費,四百錢就能治好。”問話的人高興喊道。
旁邊的人也連連應是。
岳筝聽着,還是有些感慨的。不知道,金川城的人都這麽信任月無人,只是一句話,這些人都信了她家的蜜。
若是她拿着這些蜜出去說,這能治病,恐怕沒幾個人能信吧!
可以看出來,月無人的醫術有多麽受金川百姓的認可。
開張的一上午,彩繡莊忙忙碌碌進進出出的就沒停歇過。差兩刻不到午時的時候,曲兒騎着小馬駒在門口喊了起來:“娘親,我放學了。咱們家的繡莊生意好嗎?”
這時只有兩三個過來買療病蜂蜜的人,聽到這樣的童言稚語,都善意地笑了起來。
岳筝聽到兒子的喊聲,忙笑着接出來。“當然好了,快過來吃飯去,有專門給你買的松鼠桂魚呦。”她說道。
“好耶!”小家夥歡呼一聲,就放了馬缰,伸開雙手叫道:“陸叔叔,我好想你呀。”
陸鴻已經出來,攜着小家夥将他從馬鞍上抱了下來。“那以後陸叔叔天天去看你好不好?”他問道,然後挑釁似的看了岳筝一眼。
曲兒更加高興,連聲道:“好啊好啊,陸叔叔說話要算話。”
陸鴻笑着捏了捏小家夥肉呼呼的小臉,“君子一言,驷馬難追!”他鄭重而又故意地說道。
岳筝連忙走近,将兒子從陸鴻懷中奪了過來,板起臉道:“曲兒不準胡鬧,陸叔叔有家有事忙,哪能天天去看你。”
她的話很重。剛才還笑意滿滿的小家夥,馬上就耷拉着小臉兒。鼓了鼓氣,小家夥什麽都沒有說,提着小腿從岳筝懷中下來,就慢騰騰地朝裏面走去。
陸鴻皺眉看着這對母子,他突然對岳筝笑道:“你最好重新選擇一下,你的兒子認我當他的爹。”
岳筝驀然将手指緊扣。
天明将馬拴在門左邊的幾個樁子上,走過來靜靜地不敢說話。他知道,他聽了不該聽的話。
岳筝看了眼有些不安地天明,對他道:“去裏面吃飯吧。”
天明哎了一聲,便跟着進去了。
前面由姜亮姜蓼父子兩個看着,剩下的人都去了後面吃飯。
岳筝讓邦子從酒樓叫了兩桌席面,分擺在兩個屋子裏。堂屋中的這一桌,只有她、陸鴻、魯敬和小家夥四個人。
飯桌上有些沉悶,小家夥從進門來就不說話,低着頭只扒自己碗裏的米飯,菜夾給他就吃不夾不吃。
魯敬不明所以,講了許多小孩子的話來哄他。曲兒卻始終不講頭擡起來,魯敬笑道:“來來來,小曲兒,告訴小舅舅,是不是玄兒他欺負你了?”
正說着,就見低着頭的小家夥眼中的淚花一滴滴地往碗裏落。這一幅場景,看得兩個大男人心中均是一酸。
向來寵外甥的魯敬,當即就嚴肅道:“真是那小子又欺負曲兒了?”
小家夥嗚嗚大哭,指着魯敬道:“你不是我小舅舅,我沒有小舅舅。我是野孩子,沒人要我了,娘親也不要了,我怎麽乖乖地都不要了。”
岳筝聽到兒子的話,眼中也是一片迷霧,放下筷子起身出去。
曲兒見此,嗚嗚哭着的聲音更恸。陸鴻突然很後悔,剛才在門口,不該對她說那一句話。小孩子的眼淚,她眼中的淚花,都像滴到他的心頭一樣,燙的難受。
莫名地,陸鴻也覺得眼睛發脹。他将小家夥抱到腿上,輕聲而又嚴肅地哄道:“男子漢可是從來不哭的,曲兒難道不要做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小家夥仰頭看着陸鴻,忍住哽咽道:“曲兒要做男子漢,曲兒也要娘親和爹爹,沒有娘親和爹爹,曲兒就想哭。”斷斷續續地說着,哇地一聲又哭了起來。
岳筝聽不下去,提步走開,躲到了西邊的貨房中。
陸鴻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忍不住朝外望了一眼。想起了讓陸東查來的消息,這個孩子的父親,就是那個酒棍吧。
他真不明白,這麽一對母子,哪個男人舍得扔下?
陸鴻看着在自己懷中哭地淚涕俱下的孩子,也不再出聲哄他,大手卻輕柔地拍着孩子的脊背。
同樣被小家夥的哭聲擾得戚戚然的魯敬,看到此時陸鴻的動作,便只剩了驚訝而沒有什麽戚然了。
“爹爹,你會給曲兒做爹爹吧?”小家夥哭過一陣子,便抽抽噎噎地問。
陸鴻聽到這話,心中不是沒有欣喜。但是想到剛才女子的樣子,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曲兒看着不說話的陸鴻,小小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他很小,可是卻看出來陸叔叔是在猶豫了。
陸鴻看到小家夥眼中的失落,剛想應好,頓了頓卻說道:“當然了,咱們不就是早就說好了?”
曲兒卻是沒什麽生氣地哦了一聲。
想了片刻,陸鴻還是問道:“曲兒,容成叔叔對你不好嗎?你怎麽不想讓他給你做爹爹。”
正恢複了正常的魯敬,拈起筷子要吃飯,聽到這話,啪的一聲筷子就掉了下來。饒是他再鎮靜,也要忍不住問一問,堂堂金川王,哪會給別的孩子做後爹?
陸鴻卻沒管魯敬的失态。
小曲兒安靜了一瞬,才說道:“容成叔叔只對娘親好,娘親也要只對容成叔叔好了。”
陸鴻嘴角翹了翹,笑容中有失落,有嘲諷,更有無奈。一個小娃都看得清楚的事情,他怎麽就非要自欺欺人呢?
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陸鴻将小家夥放到他的座位上,說道:“小子乖乖地吃飯,一會我送你上學去。”
曲兒瞅了他一眼,用力地嗯了一聲,拿起筷子,又猶豫地放了下來。“我剛才不乖,氣到娘親了,我去看娘親。”哭啞了的小嗓門說出稚嫩與成熟相矛盾的話。
“你吃飯,我去看。”陸鴻起身說道。
“我和爹爹一起去”。小家夥滑下椅子,抓住陸鴻的手,固執道。
陸鴻笑了笑,抱起小孩子就出了房門。
魯敬拿着筷子敲了敲杯沿,倒了一口酒慢慢品着,突然自言自語道:“這孩子簡直就是個妖孽,心眼也太多了。長大了,恐怕更不得了。一小點兒就這麽會算計,不是仔細瞧着,誰能看出來啊!”
“玄兒那個實心眼的傻小子,玩不過他。”魯敬說完了,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這麽小就如此心機,也是吃苦吃出來的吧。只是一個小孩子,能吃什麽苦,筝姐又那麽疼他,難道就是因為沒有爹?
他從小還沒有娘呢,怎麽也沒有長了百八十個心眼!
魯敬暗自嘲笑了一會兒,喝到第三杯酒的時候,就看到小家夥拉着他家娘親乖乖靜靜地走了進來,陸介之在旁邊跟着。
若是外人看着,這還真是像一家三口呢。
魯敬挑了挑眉,卻是笑着道:“筝姐,你這請我吃飯的,沒吃呢就跑沒影了,若是換成其他的人,得多不好意思。得虧我臉皮厚,才能一個人坐在這裏吃。”
魯敬的話驅散了些沉悶的氣氛。
岳筝雖然不好意思,但還是笑着道:“敬弟,你說這話,也太見外了。”
剛坐下來,曲兒就伸着小手臂夾了一筷子琉璃肉放到岳筝的碗中。“娘親,你吃。”他說道:“曲兒一定乖乖的,長大了考上狀元,給娘親掙來鳳冠霞帔,再也不惹娘親生氣。”
岳筝寵溺而又無奈地點了點小家夥的額頭,“你呀”。只要別非要陸鴻作爹爹,娘就沒什麽事愁心了。
這小子,陸鴻好笑地看了小曲兒一眼。
午飯過後,幾人吃了茶,又歇了半個時辰不到,陸鴻就帶着小家夥上學去了。
天明自然也在後面跟着,聽着前面小少爺高興地說個不停的聲音,他也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都好幾天了,雖然沒有察覺小少爺有什麽異常,但他還是感覺到小少爺有什麽心事,而像今天這麽高興的小少爺,倒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呢。
一直驅馬到書院,陸鴻才領着小家夥下了馬。天明當即過去接了馬缰,躬身一禮道:“陸将軍,小的去拴馬。”
陸鴻只微點了下頭,倒是小家夥搖着小手道:“天明哥哥我去上課了。”
天明登時咧嘴一笑,說道:“待會兒我去後山給小少爺抓一只小黃鹂玩怎麽樣?”
小曲兒聽了一臉興趣,當即便高興地道謝:“謝謝天明哥哥。”
陸鴻又看了小厮一眼,頗有威嚴道:“書院旁邊不是有個私塾讓你們這些小厮讀書的?你老老實實地讀書,別總想一些事情哄他玩。”
小曲兒認真地聽着,仰頭看了陸鴻一眼道:“爹爹,你放心,我不會玩物喪志的。”小孩子的小心思,只怕沒幾個人理解。以前總是看到那些笨小孩的父親或母親這樣訓斥那些小厮,他每一次看到都很羨慕。
他知道,只有最親最親的人才會那樣訓他身邊的小厮。
天明低頭輕聲應是,後退離開。
将小家夥送到學堂,陸鴻就直接去了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