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萬更,包括昨天少的一更
寫得眼澀……
☆、114 開張
碧瓦屈膝,半蹲着身子,标準的宮廷禮節。“見過岳姑娘,主子命奴婢傳話來,今日您新店開張,必是很忙,主子就不過來了。”她半低着頭,恭順地說道。
岳筝聽了此話,倒是一愣。昨日起,她就在為難這一日早飯後如何把他勸回王府,畢竟那麽多蜂蜜,在繡莊後面放貨物的房間裏憑空出現也太惹人疑了。而從家中拉過去,雖然同樣惹人疑,但是在家裏相對要好解釋的多。
從家裏拉到繡莊,別人會自覺地以為這些蜂蜜是有來源的,自然不會多問。而家裏的人,除了容成獨,也沒人可以問她這些蜂蜜是從哪裏來的。
所以容成獨今日不出現,簡直太合她的心意了。可就是太合她的心意,反而讓她心中略微有些不安。
“他可有說是什麽原因嗎?”岳筝問道。
碧瓦抿嘴一笑,王爺每次都能把岳姑娘的心思料得這麽準。“主子今日陪太妃娘娘用早餐,以盡孝道。”婢女說道,娥眉卻緩緩皺起。她不明白,王爺怎麽會找一個這樣容易被戳穿的借口。
太妃娘娘早幾日就去城外流沙寺拜佛聽經去了,岳姑娘若是在太妃娘娘沒有回來時去王府,聽到什麽不就露餡了?
這麽想,她更不明白王爺為什麽今天不來岳姑娘這裏,還一大早地讓她過來傳話。
岳筝聽說如此,心裏雖然松了一口氣,卻覺得這說辭怪怪的。以盡孝道?怎麽都不覺得像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
若是他心中有孝道這兩個字,上一世怎麽會一直不娶親?與太妃相處的那小半年,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太妃為他的終身事如何地發愁。
“好了,你下去吧。”岳筝打發了碧瓦,便轉身去了後院。直接到了蠶房旁邊的一間只放了些許雜物的屋子,揮手意念之間一排排白瓷壇便整整齊齊地碼在牆角。
但她的神情中,仍是沉沉的。
嫁到莫家,聽說于沁香出家後的幾天,太妃曾派人召她去王府,閑聊了大半日。也是在閑聊中告訴她,半月之內,她就要回盛川,是去參加皇族祭祀的。而他則是在大約九月份時,才啓程去了京城。
她之所以知道,也是因為聽到莫北軒與家人說話時談到的。莫北軒說,王爺行事低調,走的時候只有他與妹夫和張府君下屬的徐于兩位大人過去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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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張目已經因為不管事務而被除了職,陸鴻已與莫靈兒成婚四個月了。而太妃娘娘也是那次一走,就再未回來。她在莫家的生活一日不如一日時,莫北軒由朝廷任命為金川府君的半個月後,便聽到官府發布的太妃娘娘逝世的訃告。
太妃娘娘逝世在京城,金川卻因為是他的封地而對太妃娘娘的喪事極為重視。整個金川府,三月不見紅色,不聞一聲絲樂之聲。
而他作為親子,根本未曾回去京城治喪。當時還引出了轟動幾乎整個金川城的一件事,聽說一個儒生在城門口訃告板前直斥他大不孝。
但是當日儒生被府衙衙役帶走之後,這件事就沒了聲息。第二天不到,金川城裏的人都像得了失憶症一般,絕口不提這件事。
這樣的他,竟然說盡孝道,岳筝如何不覺得奇怪。
往事一幕幕回到腦海中時,她突然不自覺地驚呼一聲。為什麽總覺得金鱗熟悉,原來前世就見過了。那天她帶着紅兒,上街想裁兩件素白衣裳,路上曾被一群氣勢洶洶的衙役驅趕到路邊。正是在那裏,看到了秉劍走在那名儒生身旁的金鱗。
只是偶然一撇,她當時根本沒有在意,随後聽到路人斥責那儒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呵罵金川王時,心中唏噓一陣,就帶着紅兒走了。
若不是今天因為一個“孝道”想起前世往事,哪還記得前世也曾與金鱗有過一面之緣?
岳筝微微嘆了一口氣,既然自己都知道,太妃娘娘是如何的希望他能娶妻有室,她又喜歡他,為什麽還這樣堅持地不與他談論婚嫁?
前世最後一次見到太妃,她說起于沁香因為他出家時的那種疲憊神态,是岳筝從未見過的。
難道自己如今如此堅持,是有于沁香那個疙瘩在心中?還是即使再喜歡他,心底也因為前世所知的他的無情絕愛而防備着他?
“娘,娘,今天咱們的繡莊要開張嗎?”她正無意識地站在白瓷壇前苦惱時,小家夥興奮的聲音越來越近地飄了過來。
岳筝忙放下心思,轉過身來,身子還未站正,就被一陣風兒給沖了一下,小家夥伸着手臂抓住她的腰帶。氣喘籲籲道:“娘親,我今天不去書院,去跟你開張好不好?”
岳筝無奈一笑,拉下襟裏的帕子,一邊給小家夥擦了擦還帶着水珠的臉頰,一邊輕斥道:“洗着臉就跑來了?男孩子要穩重些。”
小文這時也小跑着跟了來,在門口叫道:“小祖宗,別在這裏打擾奶奶,小文姐姐還得幫你梳發髻呢,不然上學要遲到了。”
曲兒扭頭看了門口的小文一眼,又擡頭看着岳筝把頭搖地像個撥浪鼓一樣。“娘親,今天先生要講的內容,我昨天晚上就學過了,我也去繡莊。”小家夥哼哼道。
岳筝擺手讓小文離開,同時手拉着兒子出去。她輕聲哄道:“兒子,待書院休沐的時候,再去繡莊好不好?今天開張,人來人往的,娘分不出精力照看你。”
曲兒悶悶不樂的低下了頭,模糊不清地嘟囔道:“你早沒精力管我了。”
岳筝雖沒有聽清,卻看出小家夥濃烈的失落,揉了揉他的小包子頭,笑道:“這間繡莊是娘給曲兒開的,待你再大一些,就交給你親自打理好不好?”
兒子對繡莊這麽感興趣,岳筝心中确是很開心的。
誰料曲兒聽了這話,頭卻埋地更低了。岳筝笑着逗他,“怎麽了兒子,不喜歡娘親給你準備的這個禮物?”
曲兒擡頭,清秀的鳳眼已成了兩個小淚包。“娘,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知道都是因為容成叔叔不喜歡我。”他哽咽地斷斷續續道。
岳筝聽得心裏一抽,忙蹲下身将小家夥攬在肩頭。“怎麽會呢?聽誰給你說的這些傻話?”她輕笑着道,眼睛卻漲漲的。
“曲兒是娘的兒子,娘怎麽舍得不要你呢。”她又說道,頓了頓說:“容成叔叔沒有不喜歡你,他只是不喜歡說話,再說了,那麽聽話的小彤不就是他給你挑的嗎?”
容成獨那樣清冷傲人,也難怪兒子如此難以與他親近。若他有陸鴻一半的平易近人,兒子這麽好說話的性子,也不會非說要陸鴻作爹爹了。
曲兒聽了娘親的話,哽咽聲輕了許多。他拿小手揉了揉眼睛,啞着小嗓門道:“兒子去上學。”
“好孩子。”岳筝在小家夥肉呼呼的臉頰上嘬了一口,笑贊道。
這時邦子與天明都笑呵呵地過來,一人一句地哄着還有些別扭的小家夥去了前面。
岳筝看着三個孩子走遠的身影,不禁輕嘆了一口氣。
“大清早嘆什麽氣?”月無人的聲音突然響起,他斜坐在牆頭,一身白色粗布袍,對她說道:“蜂蜜準備好了?就你家這幾個蜂窩,采的蜜夠不夠啊?”
到現在他才想起自己忽略了一個大問題,就是這個女人沒有養蜂廠,能出産多少蜂蜜,一點蜂蜜投入市場,根本不會對張家形成什麽沖擊。
不過若實在沒辦法,他就再給這女人造造勢,反正只要她手裏的蜂蜜能治病就成,到時候再壓低價格,不怕張家的蜜不受沖擊。
岳筝仰頭看向牆頭的男人,回道:“你放心吧,我家的蜜蜂雖然只這幾個蜂窩,但卻有禦峰術,山間林間的野蜂都能驅使。所以蜂蜜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月無人沒料到,滿臉的驚訝,随即哈哈笑道:“碰見養蜂的祖宗了,張家還有什麽資格稱蜜王張?”
“那你今天準備了多少蜂蜜?”他又問道。
第一天開業,岳筝準備了一千多斤,也就是說五斤蜂蜜的白瓷壇子有兩百壇,還有六十四種療病蜂蜜共一千二百瓶。
她一一跟月無人說了。
剛剛收起了驚訝的月無人嘴巴都合不上了,“這幾天就準備好了?”他驚問道,但是想起這女人現在是金川王的身邊人,又覺得沒什麽可驚奇的了。
“你手上的蜂蜜都能治哪幾種病?”他問道。
“小兒瘧疾、發熱、咳嗽,總之尋常頭疼腦熱的病都是可以治的。另外還有一瓶調和的百花蜜,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岳筝也不管他問這個做什麽,一一回答了。
月無人叫了聲好,說道:“那些普通的花蜜,也定有較尋常蜜所不同的神奇之處吧。”
他說話的語調間充滿了商人的奸詐氣息。
岳筝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即使沒有什麽不同之處,他也要造的有吧。
幸虧她異園中的蜂蜜都是有相應的功用的,“自然了,我這兩百壇蜂蜜,一種花蜜只有兩壇子,共有兩百種不同的花蜜,各個均有功效。”她笑道:“你只需讓人來買就成了,我自然把話都交代給夥計。”
月無人聽說,再次驚異了一把。百種蜜!他的眼光真不賴,沒看走眼,這女人不簡單。
“好”,他笑道,一躍從牆上跳下,牆那邊同時傳來男人的聲音:“本神醫吃過早飯就義診去。”
岳筝好笑搖頭。
早飯過後,天明趕着兩匹馬帶着曲兒去上學,岳筝讓邦子趕了驢車去後院拉蜂蜜。
當看到屋牆邊半人高的一片白瓷壇子時,邦子滿眼的驚喜和疑惑。但是什麽話都沒有問,便撸了袖子搬了起來。
岳筝與小文也過來幫忙,姜家一家人昨天就讓他們去了繡莊,因此只邦子一個壯勞力。不過見岳筝動手,兩人都不樂意地大喊:“奶奶,您一旁歇着去吧。”
還沒說完,聽見這邊熱鬧的李嬷嬷也過來了。見幾人都在來來回回地搬着白瓷壇子裝車,也要動手。
只是李嬷嬷畢竟沒有做過體力活,沒有兩趟就累得直不起腰來。惹得邦子和小文笑聲不斷,都忙說道:“李嬷嬷,您也一旁歇着去吧,再閃了腰可怎麽好?”
“你們這兩個猴子”,李嬷嬷笑罵,擺着手道:“老了老了。”
……
三五十個壇子車上就裝滿了,邦子趕了車去繡莊。從繡莊回來時,跟着駕着馬車的姜亮。
如此三四趟,就把蜂蜜全部轉移到了繡莊。
岳筝則在最後一趟之前,帶着小文去了繡莊。李嬷嬷沒有去,因為在這裏也沒什麽事做,岳筝便讓她回了王府。
走之前,又交代了邦子離開時将大門鎖上。
到了繡莊,也不過辰時剛過。一路走來,街上的好多鋪子都還沒有開門。但早餐鋪子,卻都已經亮起了招子,人來人往的了。
繡莊前後都已經被姜家幾口人收拾的幹幹淨淨,地面掃地連一絲灰塵都沒有。
岳筝滿意地點了點頭。再看窗邊的簾幔,也都被挽地整整齊齊的垂着。小文見了,忙跑去摸了摸,誇贊道:“姜嬸子,你的手真巧。”
姜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小文姑娘過獎了,這還是我在被賣到一個大戶人家時學到的。”
岳筝則又去隔間那邊看了看,三面牆上都裝成一隔一隔的框子,框子輪廓都是由六個彎弧組成的簡單的花的樣子。趙師傅裝地很規範,全都是照着她的要求,除了一進來正對着的牆壁上裝地是兩尺高的小格子,兩邊的牆上則全是五六尺高的大格子。
姜蓼和姜藍正按格角表注的花蜜名稱,一一對應着壇底的花瓣來安放。見岳筝過來,連忙停手過來見禮。
“你們繼續忙”,岳筝笑道。
兩人話不多,應了聲便又回身忙碌。岳筝看了會兒,問道:“你們兩個認字?”
她自身是因為吸收了那幾十本異園書,對于字也能認出一二千個。與趙師傅商量時,她本是想讓他在每個格角都打上相應的小花朵的。
白瓷壇底有花,也是她前不久才發現的。白瓷壇中沒有裝上蜂蜜時,是什麽都沒有的。但一旦盛了蜜,就會出現相應的小花朵。也是因為這個,她才會想讓趙師傅在格角打花的。
不過趙師傅說打花的話時間可能來不及,不如刻字方便。
來時還想着,要不要去張府借兩個認字的小厮來呢。
沒想到這兩兄弟,卻是認字的。聽到問話,姜蓼回道:“嗯,我們小的時候跟着爺爺學過幾年書。”
岳筝點了點頭,轉身間卻看見身後的镂花隔斷靠裏面留着的三五個用以擺放觀賞器物的格子上放了兩瓶鮮花。
瓶子與鮮花都是極其普通的,想來是姜家人想讓這裏更好看些而弄的。
“姜蓼,把這花與瓶子都收起來吧。”她轉身吩咐道。
姜蓼愣了一愣,便過去将兩個瓶子拿了。雖然沒有說話,臉上有些失落。
小女孩兒看到了,跑到岳筝身邊道:“奶奶,您不喜歡嗎?這些花都是我親手摘的。”
小女孩兒稚嫩的聲音讓岳筝哭笑不得,怎麽聽着都像是在喊老奶奶。她笑道:“不是不喜歡,只是咱們家不能見花的。待會兒我讓邦子哥哥去旁邊的瓷器店買幾個小擺件,放在這裏就好了,也省得小燕兒天天還要摘花。”
小燕兒聽了,皺巴巴的小臉兒才露出笑來。點了點頭,有些苦惱道:“這裏現在都找不到花了,我們家這個時候還是開的遍地都是花呢。”
正說着,門口響起一行女子的笑喊聲:“老板娘,我們幾個送繡品來了。”
“老板娘,怎麽都要開張了,還沒有匾額?該早早地挂上了。”
說話的正是岳筝經魯敬介紹,簽下的三位繡娘。四人年齡差不多,而岳筝又半點不擺老板架子,之前的幾面還教了她們十幾種針法,是以說話間都很親密。
岳筝連忙接了出來,“好娘、豐娘、田娘,快請進。剛剛我還擔心,你們再不把繡品送來,還沒法開張呢。”
三個女人一人扛了一個大包袱,齊齊跨入門來。“知道你今天開張,我們能不早早地就過來嗎?”她們笑道。
下一刻,看到右邊的隔間時,一個個驚訝地問道:“老板娘,那邊是隔出來做什麽的?這麽多白瓷壇子?”
岳筝好笑道:“什麽老板娘的,你們還是喊我筝娘吧。”她轉頭朝那邊指了指,滿是笑意道:“至于那些,是蜂蜜呢。槐花蜜、玫瑰花蜜、牡丹花蜜、梨花蜜、蘋果花蜜、藕花蜜…。凡是天下應有之花,都一應俱全。無一不有養顏美容之效,怎麽樣,三位姐姐妹妹走的時候都買上一壇?”
“哎呦,你瞧她說的什麽話?還姐姐妹妹,有這麽一進門就讓人家賣東西的嗎?”好娘笑道。她是三位繡娘中年紀最大的,性子很是爽快。
好娘一語,其他兩人也都笑了。
小文與姜妻趁着當走了過來,要接過她們肩上的大包袱。“奶奶們,這包袱先交給丫頭吧。”開朗了很多的小文在這熱鬧的氛圍下也禁不住打趣。
“老板娘啊,你家這小丫頭可真會說話。”田娘笑着說道,同時一低肩膀将包袱放了下來,交到兩人手中。
“先放在櫃臺上吧,待會我教教你們怎麽擺。”豐娘不忘交代。
小文與姜妻哎了一聲,扛着三個不同色的包袱放到了櫃臺上。
這邊幾人又過去看了看右邊差不多擺滿了白瓷壇的格子。“老板娘,怎麽想起做這蜂蜜生意了?你出去瞧瞧這條街上,張家的蜂蜜鋪子就三個呢。他們在金川賣蜜,可已經好幾年了。”好娘突然不贊同道。
“是啊”,豐娘也道:“不過看你家這些白瓷壇子,是不是從張家那裏進的蜜?”
岳筝笑着搖了搖頭,說道:“這是我家出産的蜜,岳家蜜。你們盡管放心,我從不做賠本的生意。”
“岳家蜜?”豐娘驚訝喊道,随即搖了搖頭:“只怕不好賣吧,你不知道,張家的蜜雖然貴,但是向來受人追捧。就是窮人家,得了個什麽病,不舍得抓藥也要拿十幾兩銀子買些張家的蜜,說是最養身體了。你瞧瞧現在的金川城,除了蜜王張家,還有幾家賣蜜的?”
田娘這時也道:“老板娘,豐娘說的很是,您也別覺得咱們三個一大早就觸你眉頭,實在是金川城賣蜜的生意不好做。”
岳筝聽着,臉上笑容不變,心中卻是掩不住驚訝的,張家竟已經把根紮地這麽深了?上次在王府他已經點到,太妃盛贊的并不是張家的蜜,也沒讓張家受多少影響啊!
“你們只管放心,不出三個月,金川城再不談蜜王張,而應是岳家蜜了。”她挑眉笑道,神色間難掩一絲傲氣。
三個人聽了,有些面面相觑。心裏嘆老板娘太不懂形勢,面上卻不再說什麽。
岳筝卻又道:“我這裏的蜜,每壇五斤,一壇二兩五錢銀子,你們真的不要搶先買幾壇?”待月無人那邊的話一出,只怕排隊都買不到呢。
況且這麽低的價格,如此好的蜜,就是沒有月無人的話,相信也會賣得很快。
“什麽?二兩五錢就買五斤蜜?”豐娘差點沒有咬住舌頭。
“老板娘,你不過啦?”田娘問道。
“難道這蜜加水了?”最鎮定的好娘也不相信地問道。
其實誰能信啊,蜂蜜那種金貴物,一斤都得近一兩銀子呢!
岳筝當下便命姜藍抱來一壇槐花蜜,打開壇口示意三人來看。槐花蜜是很普通的一種蜜,但是異園中的槐花蜜就是比起其他很珍貴的花蜜也多了一種含蘊不盡的味道。
金黃中泛着白亮的蜂蜜,讓三個人均是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麽好的東西啊!
“二兩五真的買?”豐娘只看了一眼就問道。
“能喝嗎?”好娘與田娘還是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岳筝喊了聲:“小文,上茶。”随即就讓姜藍把蜜壇收了回去。
三人還是一臉不舍,這邊小文卻已經把茶端了過來。
茶是用紅棗與梨花蜜沏成的,這是岳筝昨天就交代給小文的,這樣的茶招待客人的同時,也能讓他們注意到旁邊的一壇壇蜂蜜。
果然,三人嘗過了,都是眼前一亮。也就二兩多銀子,買上五斤蜜,簡直值地不能再值了。
“好你個筝娘,還沒得到你付的工錢呢,就讓我們先出血呢!”心裏決定要買,好娘還是故意地說道。
岳筝也笑了,與這三個人相處,感覺很好,要不然她也不會在她們一進門就介紹那些蜂蜜。
“當然了,這個好頭就指望你們幫我開了呢。”她說道。
這時邦子與姜亮已經拉着最後的兩車蜂蜜過來,未進門邦子就喊道:“奶奶,這兩車是搬到後面還是放在前面?”
打斷了裏面的話,岳筝起身過去,說道:“卸到後面吧,前面已經擺滿了,不夠賣了再往外搬。”
邦子應了聲,姜蓼和姜藍也都過來幫忙。
岳筝便又對邦子道:“邦子,這些讓姜蓼姜藍做,你去街頭器物行裏賣兩件擺飾來。”說着拿了五十兩銀子給他,同時交代道:“随便一點就好,只要外形好看賞心悅目的。”
好娘聽見了岳筝的話,伸頭朝外道:“小子,可別忘了買個金龜來,蛤蟆也行,都是送財的。”
岳筝聽此,也點了點頭。邦子為難道:“買金龜會不會太浪費錢了,鍍金的也行吧。”
屋內屋外的人聽了都大笑起來,“誰家的小鋪子舍得放個真金的龜呢,銅的也行,不過說金龜好聽而已。真是個實在的孩子,魯家哪個鋪子可都有一只金龜呢,哪天出去看看!”裏面的好娘音聲柔亮道。
邦子撓了撓頭,轉身就跑了。
岳筝剛一回身進門,三個女人便異口同聲道:“老板娘,我們決定一人要兩壇蜂蜜了,只是銀子,從我們這繡品的工錢中扣吧。”
岳筝笑着應好。
查驗繡品。三人都繡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繡面加起來有二百多塊。
這麽些日子,她們繡這麽多,确實不少了。岳筝卻還是覺得有些不夠,但是三人繡出的東西,俱是岳筝給她們的繡圖,無論色彩搭配還是整體效果都是不錯的。
當然了,這些繡圖都是岳筝逼着容成獨畫的。繡料底布也全照容成獨的意見,依據繡圖不同而用不同顏色。
桃花搭淺藍,厚重搭深色,寧靜搭冷色,一塊塊繡面都別具一格。
既然數量上不行,這特色也是吸引人的一種手段。
總體上,岳筝很滿意。
繡布、繡線都是岳筝出的,所以只需付給她們工錢就行了。好娘的共二十兩銀子,豐年和田娘的均是十八兩多個零頭。
當場清算了,岳筝付過銀子,便又對她們道:“好娘,這裏後院也給你們收拾出了一間繡房,日後你們每天都按時過來在這裏繡吧。如果家裏有什麽事情走不開的話,讓人與我說一聲就行。”
三人俱都點頭應下,做繡娘的都是這一副規矩,有的還需得住在繡坊呢,這裏已經很好了,工錢也不低,她們都很滿意。
說完了這些,三人又都笑着去選花蜜。
岳筝這邊還有事,沒有再去陪她們,只讓姜妻跟着。
邦子已經笑呵呵地将買來的一只銜着銅錢的蛤蟆擺放在那邊的隔斷上,岳筝也過去看了看。放了個蛤蟆,一下子就給這繡莊增加了不少商氣。
“奶奶,還有什麽活,您盡管說。”邦子将另一件小銅鼎放好,交回了手中還剩的銀錢,馬上又拍着胸脯道。
“正要與你說呢,你帶着姜蓼姜藍兩個,去隔街孫木匠那裏,把昨天定的匾額擡來。”岳筝說道。
姜蓼姜藍畢竟才到這裏,之前又經歷過那麽些賣來賣去的事,這時均以邦子馬首是瞻,跟在邦子身後,三個半大孩子一齊跑了出去。
岳筝又不放心地喊道:“路上注意點,別磕了。”
看看天色,太陽已經高挂枝頭,巳時一刻了。
姜亮這時過來提醒道:“奶奶,鞭炮還未買呢。”岳筝哪有什麽開店經驗,一聽此話,便說道:“那快去買吧,巳時正就是吉時了。”
姜亮應過,櫃臺前取了一角銀子便去了。櫃臺前的零碎銀子,是岳筝特地讓小文換了放到那裏用來小支取和找零錢使的。
好娘三個各自挑好了蜂蜜,跟着姜妻付了銀子,拿到後院繡房內,随即又回到了前面。
“今日開張,前面定是熱鬧哄哄的,我們三人在後面也刺繡不下,不如在這裏幫些小忙。”好娘說道。
岳筝聽了,自是應允。
邦子與姜蓼兄弟正攀在梯子上挂匾額時,一身純色靛青,腰間卻束着茉莉繡花寬腰帶的陸鴻,帶着一藍一白兩個男人踏馬而來。
路人看到這裏是要開張的樣子,不少走到門口打聽:“你們這裏要開的是什麽店啊?”
匾額上遮着紅布,他們當然是看不見的。
岳筝站在店門外糾正這匾額的方位,同時回道:“是間繡莊,但也賣蜜,勞煩大哥幫我們宣傳一下。”
她笑語盈盈,一襲淡雅不失喜慶。問話的人聽了,連連笑着應道:“這個沒問題!”
陸鴻揚鞭打馬,将将到了跟前,才一躍而下。岳筝回頭見是他,好奇地問道:“你怎麽來了?”
陸鴻擡眸望了望遮着大紅布的匾額,看不出來嗎?給你捧場的。
岳筝倒真是沒想到這一點,只是開個小小的繡莊,哪能驚動一個大将軍露面?
陸鴻咳了一聲,手中的馬鞭落地。“恰巧路過,鞭子掉了”,他彎腰拾起,一本正經地說道。
跟着陸鴻過來的兩個人,則是迷迷糊糊的了。陸将軍不是說,要過來談生意的?啊?在這間還未開張的小繡莊談生意嗎?
岳筝看了眼後面馬上的兩個人,陸鴻轉了轉手中的馬鞭,說道:“達信兄,雲安兄,下馬吧。”
兩人翻身下來。
陸鴻對岳筝介紹道:“這位是馬誠馬老板,字達信,做的是南北絲繡生意。這一位,劉賀,字雲安,往來南北運調布匹。這兩位,均是南北往來貿易的大商。”
兩個男人雖然疑惑不已,見介紹了,還是笑呵呵地拱手說道:“哪裏哪裏,不過有一個小馬隊而已,陸将軍過獎了。”
岳筝聽了眼前一亮,能認識他們,無論于當前的繡莊還是日後的花布都是一項很大的助力,當時連忙屈膝見禮。“兩位大哥好,請裏面坐一坐吧。”她笑着說道。
陸鴻見她如此熱情,心中登時不舒服起來。卻只是臉色微微暗沉,對馬劉人道:“兩位請吧。”
“呃”,馬誠笑着拱手,還是壓低了聲音問道:“陸将軍,這裏談生意?”
陸鴻斜眸看了他一眼,“怎麽,本将介紹的這家不行?”
“行行行”,馬誠連忙說道。
怎麽不行,就憑陸将軍保他們在南方三城無人敢欺,再沖着金川本地的絲紗外販,這點小事有何不行?
那麽陸将軍與這女子……馬劉兩人對看一眼,有些會意。
岳筝聽見了些,特地走在後面,陸鴻回頭看了一眼,走過來道:“進去啊?”
“我這裏還沒開張呢,你介紹這麽大的兩個商人,能有什麽生意可做啊?”岳筝看了他一眼,說道。
“怎麽沒生意可做?以後你這裏的絲線,布匹,刺繡,總不能一直通過魯家的渠道吧。況且馬誠從北邊運過來的刺繡,成本很小,在金川十分受歡迎,你就不必像其他繡莊那樣通過放繡于民間秀姑而得到小件繡品。”陸鴻說道。
岳筝略一想,便知道他說的這個方法很好。畢竟長久以往,只憑好娘他們三個繡的東西,根本撐不起繡莊。
除了放繡之外,從貨商那裏同意購得,是一個途徑。但是他們貨商的刺繡,也是從民間秀姑手中得來的,再加上由南到北,不是更要貴上一層。
看出了她這點想法,陸鴻又道:“難道你忘了,北邊民間會刺繡的人不在少數,刺繡價格自然低,而金川卻不同,這裏繡娘秀姑都很少。”
岳筝不禁暗罵自己笨。“可是我這裏只怕賣不了多少,要的量少,馬老板會不會看不上?”她問道。
陸鴻粲然一笑,說道:“這個你只管放心,生意不都是慢慢做大的嗎?”
他已先提步進去。岳筝随後跟上,心中卻有些過意不去。只怕馬老板會給她小繡件,也是看在陸鴻的面子上吧。
那她到底要不要接受?只是一瓶祛疤傷藥,他就那麽忌諱……
“傻愣什麽呢?”陸鴻喊道:“還不快進來。”
岳筝擡手扯了扯嘴角,帶着得體的笑容走了進去。
“您這裏的繡品,都在中等以上,且別具特色啊。”她一進去,馬誠就客氣地說道。
“繡娘的功勞”,岳筝有些敷衍道,随即喊小文上茶。
已經上過茶的小文,只好又端了一杯茶上來。
岳筝對他們道:“請用茶吧。”
若是她的繡莊有足夠的實力與這二人合作,就是經陸鴻的介紹,她也會同意的。但是這兩人現在就與自己這個小繡莊合作,全是陸鴻的面子在裏面,所以暫時還是算了吧。
她現在又不是做不成生意,何必再欠陸鴻一個人情。更何況若是被他知道了,恐怕不止生氣那麽簡單。
這樣想了,岳筝便總把話題岔開,并不接生意合作上的話。陸鴻臉色很難看,馬誠那邊都提出來了,她竟然還是推拒:“馬老板與劉老板都是爽快人,岳筝很樂意結交,只是現在我店面太小,待日後有機會再合作吧。”
馬誠看向陸鴻,這可不是他們不出手啊。
陸鴻深深地看了岳筝一眼,下一刻嘴角就帶起了笑意。“既然筝兒如此說,那就改日再說。”他對馬劉二人道。
在場的幾人,聽了陸鴻的話,均是一陣靜默。好娘正站在岳筝身邊,她搗了搗岳筝的胳膊,眼神中滿是感興趣地疑問。
岳筝搖了搖頭。
“兩位自便吧”。陸鴻仍舊平和道。
馬誠、劉賀并沒有當即離開,而是在繡莊內四下看了起來。看得出來,陸将軍對這個女子很是重視,他們來都來了,當然要在這裏捧場,給足面子。
商人信條之一,便是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況且這很可能是一條寬敞的大路。
馬劉二人剛剛走開,陸鴻反手一握,就拉住了岳筝的手腕。“到後面去,我有話說。”他的眉宇間難掩陰沉失落。
好娘幾人見此,全都笑意盈盈地躲開:“好像還有幾件繡品沒有撐起來呢,快走快走。”
姜妻帶着女兒,與小文并沒有走開。
陸鴻面色看似平常,手腕上的疼痛卻告訴岳筝他心中的怒火。“你們也去看着,到點了就放鞭炮,讓姜叔主持着就行了。”她不動聲色地交待。
待她說完,陸鴻就拉着她直向後院而去。
哐嘡一聲關上了隔起前後院的一扇木門,陸鴻眼中的怒火不再掩飾:“剛才門口我對你說的什麽,你沒聽清楚嗎?”
“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