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看了眼似乎很高興的小家夥,問道:“路上可還好嗎?”
他獨特的清冷的聲音一出,雜音頓消。
曲兒點頭,上前喚了一聲:“容成叔叔。”
容成獨挑眉,現在在他面前就是這異常乖靜的樣子,不知是畏懼他,還是不滿他?
瞎婆婆這時從裏間出來,看見曲兒便招手道:“曲兒已經上學了?快到婆婆身邊來。”
小曲兒瞬間笑開了眉眼,連忙撲了過去,有些撒嬌道:“剛才我就猜到,婆婆肯定也來了。”
“是嗎?曲兒最是聰明了。”瞎婆婆笑呵呵道,然後領着小家夥進去了。
外面的人聽到曲兒進去,乖巧說道:“晴姨好。”然後詢問母親:“娘親,你感覺好些了嗎?還疼不疼了?”
岳筝柔和的聲音:“不疼了,路上小馬駒還聽話嗎?”
“聽話”,曲兒回道:“小彤可乖了,一點都不亂跑。天明哥哥給我牽着缰繩,我們走在大彤後面,但是跑得很快。”
“不準将馬打地太快”,岳筝聽了連忙囑咐。
“不快,一點都不快”,小曲兒又連忙擺手。
引得幾人好笑不已。
邦子在外面幹瞪眼,怎麽就讓奶把曲兒給領走了?
容成獨站起身來,輕拂衣袖,清淡道:“稍坐,失陪。”光華流溢之人從容出門。
邦子一家人連忙站起身來,看着人影走遠了,才松了一口氣地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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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子擦了一把額上并沒有多少的汗,心想道還是失陪更好一些。
只是半刻未過,就見一行行婢女魚貫而入,手上端着在太陽光的照耀下散發着柔和光芒的瓷盤,瓷盤上面罩着半球性的蓋子,盡顯精致。
邦子不禁低聲嘆道:“王爺真看得起咱們啊!”
邦子爹沒有聽清,瞪了兒子一眼道:“瞎咕哝什麽呢?”
邦子連忙搖頭,“沒有沒有”,他說道:“爹,你們坐着歇會兒,我去辦點事。”
關于這公子的身份,還是回家後再跟爹娘說吧。免得在這裏失态,邦子暗自分析着。
“你能辦什麽事?”邦子爹疑問道:“這裏你認識幾個,還辦事?”
“我真有事爹”,邦子說道:“那個您要是覺得自己沒事幹的話,把咱們的驢子喂一喂吧。”
說着就跳了出去。
只因這時邦子娘已經跑到裏間融合的環境中去了,邦子一走就剩下了老爹一個。
可不得生氣嗎?“小兔崽子,還敢給你爹鋪排活了?”邦子爹粗着嗓子喊道,在這靜悄悄的外間有些刺耳,他連忙又閉上了嘴巴。
邦子一直跑到王府後門,站到門口,不禁再一次感嘆:王府的後門都比那些富貴人家的前門氣派。
那些來回傳菜的婢女,看到仰着頭往上看的邦子,大多數目不斜視,只有兩三個目露輕鄙之色。
邦子察覺到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愣了愣,鼓起勇氣攔住一個看上去比較好說話的婢女,低着頭問道:“這位姐姐,可否通傳王爺身邊的那個金……侍衛一聲。”
婢女停下腳步,輕笑一聲道:“要找哪個金侍衛?王爺身邊的八大護衛,都是金字排行的。”
邦子為難地撓了撓頭,“這……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麽。”
婢女還要說話,前面一個回頭道:“屏幽,不過一個鄉巴佬,理他那麽多做什麽?”
惹起幾絲輕輕的嗤笑。
邦子登時滿面通紅,自尊心空前膨脹,想要反駁,卻說不出話來。
“站住”,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阻止了繼續向前走的婢女的步伐。
“金侍衛,有什麽吩咐嗎?”婢女忐忑的停下腳步,輕聲問道。
邦子也看向出聲之人,這個是金侍衛,那個金侍衛哪裏去了?
沒有随着王爺回府的金風兩步走到那個婢女跟前,半天也沒想出來這婢女叫個什麽。
怪不得王爺都記不住府中下人的名字!
“你剛才說的什麽話?”他問道。
這些小事,一向不用王爺處理。以往也沒人會在意的,他們幾個都沒有處理過這類事件。
而今這卻是與岳姑娘那邊的人相關的,若他不處理了,萬一被王爺知道,他只怕得和金鱗一個樣子了。
“奴婢,奴婢不是有心的。”婢女忙跪下說道。
其他婢女大氣不敢喘一下,都站在了原地。
金風并沒有讓其他不相關的人下去,冷笑一聲道:“回去收拾東西,跟着彭媽媽走吧。”
彭媽媽是專管府中下人發賣的。
婢女臉色煞白,俯身磕頭道:“金侍衛,饒了奴婢這一次吧,再也不敢了。”
王爺身邊的護衛,絕對有處置她們的權利。
剛剛發笑的幾人,此時已是雙膝發抖。
是不長腦子?還是才進王府來當差?
金風道:“其一,王府中下人犯了錯,當立即認錯,而不是為自己推脫;其二,你在王府當差,難道不知道,王爺都禮重的客人,你得尊若半個主子?”
“這樣記不住自己身份的婢女,只逐你出府已是恩德,還不下去?”
金風話語淩厲,婢女也不敢在說求饒的話。磕了一個頭,才退了下去。
金風在那十幾個婢女旁邊來回走了幾步,聲若沉鐘道:“想要做王府裏的下人,就得學會絕對的尊重與服從,做不到的,現在站出來,跟着那個一起走。日後再有認不清自己本位的,一律杖斃!”
幾句話說的十幾個婢女全都心顫膽悠,無聲地施了個半禮,魚貫而走。
金風搖頭,平生所見,位低心高眼高之人最是可惡。
走到還愣在那裏的邦子跟前,他問道:“你是不是要找金鱗?”
他昨天才替金鱗到王爺身邊當差,之前也沒見過這人,想也是找金鱗的。
邦子愣愣地點頭。心裏真是淩亂了,村裏的老秀才說的對,皇家真是嚴苛。
“你等着,我給你叫去。”金風說道,眨眼間就沒了身影。
半刻鐘之後,金鱗一步一步地僵硬着走了過來。
“找我啥事?”金鱗恹恹地問道。
邦子瞪着他走路得姿勢,疑問道:“金侍衛,你怎麽了?”
“沒事沒事”,金鱗連聲說道。
邦子也不再多問,掏出了懷中的銀票,塞到他的手裏道:“這是你打的那些獵犬的錢。”
金鱗看了眼手中的銀票,奇異道:“不是給你了,還有人嫌銀票燒手的?”
邦子認真道:“這就是你的,我們拿了的确燒手。還有這麽多錢,憑空得了,對我們的生活不好。”
“嘿,你才多大的孩子”,金鱗欣賞道:“想得倒是明白。”
邦子呵呵一笑,便擺手回了錯對面的院子。
金風啧啧兩聲,看着金鱗道:“大哥,這下不疼了吧?”
金鱗将銀票揣起來,嚴肅道:“好好當差,我養傷去也。”
金風卻又上前兩步,神秘問道:“大哥,你攢多少錢了已經?還不夠娶媳婦?我聽說,太妃娘娘身邊的秋扇再過幾個月就夠年齡了。秋扇長得好,心也好,手也巧,最重要的是經常跟你說話。”
說着八卦地擠了擠眼睛。
金鱗擡起腰間不離身的劍,照着金風頭上就是一下。
“小三,你自己惦記着就惦記着,用得着試探我嗎?”金鱗說道。
“哎,怎麽是我惦記着?”金風哇哇大叫道:“不知道是誰,天天數一數老婆本,連上一次妓院都不舍得……”
金鱗周圍陰風陣陣,“小三兒”,他輕聲說道:“再說一句試試?”
“試試又沒有禮物可拿”,金風後退兩步,說道:“我當值去了,大哥好好養傷去吧。”
金鱗撫劍離開,拍了拍胸口的銀票。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攢多的花不完的銀子,讓老婆孩子不吃錢的苦。這是他五歲應選皇宮暗衛之前,父母因無錢看病相繼去世後,在垃圾山中形成的一個模模糊糊的信條。
本以為做了暗衛,一輩子屬于黑暗。沒想到調到王爺身邊當差,光明正大的生活在太陽之下。
算一算,十一年,已經攢了近十萬兩了,啥時候娶媳婦?
不過王爺不娶妃,他哪敢越到前面去!
秋扇……還沒有碧瓦、初寒處得熟。
------題外話------
寫得眼花缭亂,待會兒還得再寫教學設計……
看書愉快!
☆、107 好歹
“娘娘,王爺過來了。”孫嬷嬷捧着一個紅泥小爐,輕步進來,笑着說道。
婢女微笑着打簾,容成獨随後進來。
太妃放下了手上才剛默讀了一頁的心經,也沒看進來的兒子,随手拂了拂膝上裙幅。
“娘喚兒子過來,有何事說?”他仍不掩清冷,卻是比起常人多着幾分親近。
太妃容顏稍斂,不冷不淡道:“如今忙了,忙着哄女人呢,我這個做娘的見你一面也不容易了。”
兒子如今面色越來越好,她當然發自心底的喜歡。但是之前還會三五不時陪她吃頓飯的兒子,這兩天卻是除了早晚安就沒見過他的影子。雖是不至于氣怒,心裏不舒服倒是真的。
容成獨霎時淡笑,轉動腳步,優雅的身影在一旁落座。“母妃有何話,直說就是了。”他的聲音清冷笑意流動。
太妃見兒子如此,心中略略平複,不動聲色道:“王家的人你要如何處置?”
容成獨臉色平靜,似乎早就猜到了太妃的話一眼。他低眸,骨節分明的食指順了順袖邊,“王家如此行為,罪不容赦,難道母妃要為他們求情?”
太妃被說中目的,咳了一聲道:“何談說情,不過總歸金鱗之前說了那句話,把王家處置的太重了,豈不是告訴金川的達官貴人們,你一個金川王還比不過一個女子重?”
“金鱗那句話,說地很對。”容成獨顏色淡淡地。下一瞬間,語氣變得清冷:“母妃,自來了金川,這樣的事情,您從不關心,今日卻要這麽說,是何意?”
他雖然是問的,可流動的眸光卻像已經洞悉了其意。
“你這是質問我了?”太妃不免有些傷心,厲聲喝道。
“兒子不敢”,他傲然以對。
“只是母妃,王家鬧市縱狗,傷及無辜十幾,死了五六個孩子,抵命不是應該的嗎?”他又說道:“我要嚴懲王家,與筝筝可有半分關系?”
多麽公正無私!
這麽公正無私,也只是擔心為岳筝樹立敵人吧。畢竟若是金川王為她處置王家,王家的人能不懷恨嗎?
“獨兒,你可真是個情種啊!”,太妃娘娘突然出聲道:“這麽用心良苦,可外人就看不出來你幹涉此案,為的只是一個女人嗎?”
容成獨眸中神情微微變換,稍頓說道:“知道她确切是誰的,畢竟不多。”
“王家是定要罰了?”太妃娘娘問道,聲音已經平靜。
“嗯”,他點頭。清冷而又不容置疑。
“是何處置?”
“王家父子淩遲,其餘人流放極南海邊苦役。”他說道,一點感情都沒有。
太妃娘娘倒吸了一口冷氣。
淩遲!
流放!
流放到那南海邊,再服苦役,不是跟處死差不多。
“寬松些吧,總要為自己積些福澤。”沉默片刻,太妃娘娘嘆道。
“王家父子流放,其他的人也是無辜的,只收了他們的狗馬市場就行。”她輕聲建議道。
“母妃”,容成獨的聲音鄭重,說道:“金川府之事,您不必過問太多。”
如此不客氣的話,對母親的話,簡直是忤逆。
太妃聽了,氣得雙手顫抖。她為了這個兒子,作了多少犧牲?以前的不說,就說岳筝一事。但凡換一個母親,早就插手幹預了。
為了這個冷僻的兒子能夠幸福終老,多少話她都沒說。是,那是個可人的女子,她是漸漸認可了,但是還沒到她一句話都不能說的地步吧!
其實太妃對于岳筝的認可,也不免妥協的成分。如今兒子說的這麽不客氣,讓她一下子便爆發了。
“你若眼中還有我這個母妃,王家父子馬上放了”,她斂容命令道:“這件事,傷了幾家,責令王家賠償了事便罷。”
現在要放王家,已經不是給王家人求情了。而是要争自己做母親的尊嚴。
容成獨清冷如斯,從容起身。“恐怕不能讓母妃如願了”,他不容置喙道:“王家人的命,我要定了。”
“你……”太妃氣得直喘粗氣。
“娘娘”,孫嬷嬷連忙上前幫着順氣,勸道:“何必為了幾個無足輕重的小人,傷了您與王爺的母子情分呢。”
“我何德何能,做如此大逆不道,灑脫不羁的金川王的母親。”太妃娘娘氣道。
“母妃休息”,容成獨後退一步,半施禮道:“兒子告退。”
話落,便轉身從容離去。照舊的清清冷冷,蘇世獨立,好似剛才的事如煙霧般不足在意。
“滾,滾吧!”太妃娘娘登時氣得大聲喊道:“你容不下我這個老婆子,明天我收拾收拾就回盛川去。”
“省得受你這個不識好歹的氣。”她說着就聲音哽咽,罵道:“都是那個姓岳的,哪裏勾住了他的魂,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忤逆我!”
孫嬷嬷小心地陪着笑,無足輕重地勸着。直到看着太妃娘娘消了氣,她才開口道:“娘娘向來是明白的,這事怎麽能跟岳姑娘有關?王爺的性子,咱們還不知道嗎?像以前老奴說的,王爺有了心上的人,前面就是隔着火山您也拉不回來。如今眼看着是将岳姑娘放在心裏的,您心中再對那女子有矛盾,可不好。王爺不是那種會顧忌母子情分的人啊!”
太妃已冷靜了一些,嘆道:“我心裏明白,氣卻難順過來。那岳筝我不讨厭,只是這兒子現在讓我心冷。”
“獨兒六歲那年,一天晌午下了學,只看了找我閑話的吳美人一眼,待她走了,他就大人似的讓我近日要謹防吳美人。我只當哄他,就應了,後來不覺得也就防備些,直到那女人為了盛寵,拿着點小事一點點地在先皇跟前壞我,我心驚地直出冷汗。”
“從那之後,我就知道,這個兒子不簡單。眼明心亮,關鍵是心冷。”她搖頭道:“那之前,吳美人可沒少讨好他,都是些宮裏少見的稀罕東西,還有自個兒親手做的……”
“瞧您說的”,孫嬷嬷好笑道:“王爺就能被一點東西收買了,就不跟母親近了。”
“不是這個話”,太妃搖頭道:“他從小到大,瞧誰差過,跟誰真正近過?我不過不說罷了。”
“不養兒不知報娘恩”,孫嬷嬷忙道。
太妃娘娘嗤笑。突兀地站起了身子,喊了一聲道:“收拾東西,走。”
“娘娘哎,您真走啊!”孫嬷嬷驚訝道:“留下王爺,可不是讓他為難。”
“他會為難?”太妃有些無所謂道。
“外人會怎麽說啊?有些事,家裏說說就好了!”孫嬷嬷小聲嘟囔道。
“快收拾去吧”,太妃聽此,忍不住笑罵道:“如今不比以前,手上不沾幾條命日子過不下去。他這麽不留情地要王家一家死,我去流沙寺吃兩天齋去,順便念經超度一下那些不長眼的東西。”
“奴婢就想着,太妃娘娘不是那種總拿離家出走威脅孩子的無知愚婦。”孫嬷嬷誇張地贊道。
“我倒是想做個無知愚婦呢”,太妃眼中帶了點笑意,說道:“至少有兒子孝順啊。”
“點兒背,生了個什麽理法都不看在眼裏的兒子。日後的孫子,我可得好好教養,免得跟他爹一樣,天不怕地不怕的。”說起孫子,眼前真像出現了一個大胖小子,太妃一下子笑開了話。
孫嬷嬷也順着說了幾句。
屋裏沉悶的空氣才松快起來。旁邊侍立的丫頭,都暗暗舒了一口氣。
瞎婆婆一家,吃過午飯就駕着驢車離開了。
走之前,将岳筝囑咐了好幾遍:“婆婆看,這個公子人不錯,對你當是極好的,早早成親才好。到時候,可一定要請婆婆過來做你娘家人。”
岳筝聽此,也不顧得不好意思,驚異問道:“婆婆何以見得,您不覺得我配不上他嗎?”
瞎婆婆呵呵一笑,盡是豁達:“看人看心,別被外邊的這些東西騙了。婆婆活了一輩子,看個人還是準的。”
然後說了過幾天再來看她,又跟小文交代:“那些母雞養到後院中去,一天炖一只,給筝娘補補身子,傷口長得才快。”
囑咐了小文兩三遍,這才在兒媳婦的攙扶下走了。
天雲青青,從半晌陰起來的天色欲雨。
岳筝不放心,怕雨把他們擱在半路,但耐不住瞎婆婆堅持要走,說留大石頭一人在家看家不放心,只好讓小文找了幾塊雨布,給他們帶在車上。
大石頭與邦子也都被獵狗咬到,想他們必定是不就醫的,岳筝讓小文把王祥開的藥方連着幾包藥也一起給他們放到了車上。
邦子娘又是連聲道謝的。
而再晴身子重,早早地就走了。張玄倒是放了學,聽說自家娘在這裏,又一路奔了過來,吃過飯就拉着小曲兒兩個上學去了。
“那位婆婆的話,你要聽。”岳筝趴在床上閉目養神,他的聲音突然響起,随即溫熱的氣息便撲到耳邊。
岳筝一時沒有說話,聽着外面起了風,便道:“要下雨了,你快回府去吧。”
容成獨卻說:“明天送你一件禮物。”
不待她說話,就起身去了外間窗子邊書桌前。
濃青的天色有些發暗,他起身将書架上的一個錦盒拿下來,取出熠熠生華的明珠,放在窗框上。
就着柔和的光芒,打開了一本藥劑書。
王祥說,那些獵狗抓出來的傷口,疤痕是難盡消的。
“獨王爺”,他正皺眉翻看着書中的處方附錄,裏面的人喊道。
容成獨,皺眉,寵溺一笑,無奈起身過去。
“要我陪你睡覺?”他倚在欄邊,清冷笑言。
孤高傲然:當做好事了!
岳筝捂着臉看他,“你能不能正經點,我有正事要說。”她忍住笑道。
他點了點頭,沒有邁步上前。
岳筝也的确不需要他過來,只是說道:“你能不能派個人,把王祥開的藥方還有藥,送到魯家馬市的那個掌櫃那裏,讓他分給那些被狗咬了的人?”
“好”,他似乎想都沒想,她話音落就應道。
“還有事嗎?”他好脾氣地問道。
“王家的人,你會把他們怎麽樣?”她想了想,還是問道。
畢竟他那麽生氣,當時就讓人将他們押了下去。
“這事不是你該管的。”他清冷道。臉色已經冷凝,語未畢拂袖離去。
不用再說,他就能看出來。這個女人,是要為那家人說好話的。
但是傷了她,即使是一根手指頭,他也不會放過……更何況……
岳筝莫名其妙,蒙頭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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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amyryan的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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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雙方
雲青青兮欲雨。
一陣冷風吹過,校場上大汗淋漓地對陣訓練的士兵們,全都面露微笑。這風吹的真好,讓沁了汗的脖子,冒火的脊背,爽涼涼的很舒服。
随着一聲清亮高爽的呼哨,午休鼓響起。
看看天,沒有太陽,忙去看沙漏,原來已經午時了啊!
不打仗了,也不讓人歇着,每天不是鍛煉,就是去附近的村莊挖溝子,疏河道。
有累得大汗淋漓的士兵,在心中不輕不重地抱怨着。
呼啦一聲,士兵們順聲而望,見到一身勁裝的将軍,長槍一挑,卷了挂在一邊的披風随手往後一甩,披在身上就飛躍出了校場。
抱怨的一下子心中就平衡了,大将軍還每天跟着他們訓練呢,更何況他們這些小兵了。盡管大将軍前段時間出現在兵營的時間很少,但至少每天都會過來看看呢。
陸鴻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校場,直到一處全是木棍子拼起來的屋子光禿禿的門前,才面色不改的停了下來。
“邢老頭兒”,他倚在柱前喊道,笑意滿滿的。
點了兩盞燈的木屋內,一個胡子打了結,穿着灰布短衫的坐在圓木棍拼接成的桌子前的老頭擡頭看了過去。老頭花白的頭上還有幾個雞窩,他只看了一眼又面無表情地低下頭,奮筆記着什麽東西。
“準備好了沒有?本将該回去了。”陸鴻又說道。笑意盈盛的眼底有一絲不明意味。
老頭也不吭聲,左手在桌下摸了一陣。突然一個灰撲撲的瓷瓶,就直直地朝陸鴻打去。
陸鴻并未有半分吃驚,似乎老頭的動作都在他的預料中一般,長臂一伸,就将瓷瓶接在手中。
他将手中的瓶子看了又看,啧啧兩聲:“你說你,做大夫的,把屋裏的東西收拾的幹淨整潔點不好嗎?整天這個樣子,都不知道你這藥是有毒還是有益。”
他正說着,屋內噗噗地往外出東西,鞋、藥杵、罐子,還有一小捆板藍根。
陸鴻連忙左躲右跳,喊道:“不說了,不說了,您老神,想怎麽着就怎麽着。”
“這藥”,他馬上接着問道:“真能将疤痕除得一點看不出來?”
邢老頭是軍營中幾十名軍醫之一,專治跌打損傷,利器折傷,雖然個人和他的醫廬都很讓人懷疑,但是在他手裏就沒有治不好的傷病。
在軍營這個地方,跌打損傷,刀槍劍戟之傷是家常便飯,所以邢老頭還是很得人尊敬的。
只是他人太怪,不要小學徒,不要伺候的下人,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二三百號士兵等着他治傷那會兒,也是這樣。
陸鴻對這人,卻是真心尊敬的。
而他求藥,也是為了岳筝。昨日王祥對容成獨的話,沒有逃過他的耳朵。
想着邢老頭專善這些外傷,便一大早就過來問了。
只是當時老頭兒半天才給他回了一句:“知道一種藥除疤,但是沒有做過。大男人,還怕留個疤。”
陸鴻忙讨好說:“勞煩勞煩,給本将做一瓶出來。那個,中午我過來取啊。”
一上午能做出來什麽好藥嗎?陸鴻既急着要藥,又擔心藥效問題。微微擰起的眉心表明他的糾結。
邢老頭再次擡頭将這個青年将領看了一眼,硬板板道:“不相信就給我扔這兒。”
陸鴻挑了挑眉,神态閑适,卻是一轉手就将瓷瓶放到袖袋中。“我只是看着瓶子灰撲撲的,太不好看嗎?”他說。
“給大姑娘的,一個瓶子也計較?”邢老頭硬板板的話裏,少有的帶了點揶揄。
說起這個,陸鴻臉上神色變幻。他咳了一聲,既有些不好意思,又十分雜亂。
女人多得是,可他就是看上了那個。她與容成獨關系非常,容成獨态度明确,但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想跟着她接近的心。
盡管知道她有心于另一個男人,但他們現在也沒怎麽樣不是嗎?盡管知道她不是曾經的那個女子,但那個女子肯定早已成家了吧。
漸漸走離了邢老頭的木棍屋,陸鴻詭秘地笑了笑。
不管她是不是她,都成功地讓他心動了。與當初對那個女子,幾乎是相同的,甚至是更強烈的心動。
快出軍營大門時,遇到了跟着胡校尉過來的莫靈兒。
“靈兒,你來找将軍什麽事?”微胖的胡校尉邊走邊問。
不等莫靈兒回答什麽,他又問道:“你四哥他是不是得罪将軍了?”
“沒有啊”,莫靈兒臉色微變,笑道:“胡大哥怎麽會這麽問?”
胡校尉嗨了一聲,嗓門絲毫不低下去道:“還不是最近幾天,北軒他被将軍派了許多事務,我看今天不忙到酉時是走不了的。”
莫靈兒臉色已經極其不好看,幹笑了聲,說道:“許是介之大哥要好好磨練一下哥哥吧。”
北策很喜歡陸鴻的為人,并不遵那些什麽遠房親戚的輩分,都是以介之大哥稱,莫靈兒也跟着北策如此稱呼他。
胡校尉拍了拍腦袋,“也許也許”,他呵呵笑道。
不說陸莫兩家牽親,就是單論才幹,将軍一直都是很欣賞莫北軒的,這一陣子對莫北軒看似合理實則嚴苛的敲打,已經讓他們想破了腦袋也不得其所以。
倒是莫靈兒此說,稍稍解釋的通。
看來北軒不久之後會有一次大提升的。先降後升,也是為了避免有人不忿說閑話吧。
胡胖子猜測着。
這時便聽到将軍的聲音,“胡胖子,怎麽什麽人都往軍營裏帶?”
嚴厲地讓人膽顫。
胡胖子有了剛才的想法,自以為得其關節,便迎着陸鴻笑道:“屬下知錯,只是剛才遇見靈兒,說找您有事,就給領進來了。”
馬上有行了個軍令,嚴肅道:“以後再也不敢了。”
陸鴻倒是被胡胖子一番說辭弄得莫名其妙。
“有什麽事,到府上找我母親說便是。”看向莫靈兒,他說道。
莫靈兒來找他,能有什麽事?九成是為了自己貶了莫北軒的事。
“我是找你有事。”莫靈兒緩施一禮,盈盈翠袖,嬌軟莺啼。本是一副美人圖,但她臉上脂粉遮掩下不甚明顯卻仍能看出痕跡的隐隐青紫,有些破壞這幅圖的感覺。
胡胖子感覺氣氛立即微妙起來,悄悄後退幾步一臉笑的離開了。
“營帳裏說吧”。陸鴻微皺眉,說道。
莫靈兒見他如此表情,心中恨恨地不甘。魯家是金川首富又如何,怎能比得上這個手握金川大半兵權的男人?
之前他看不上她就罷了,她雖然喜歡這個男人,也自覺惹不起他,就算費心計嫁給了他,被他發現自己已非完璧,她又如何自處呢?
可是沒想到,他竟然會看上一個帶着拖油瓶的女人!早知如此,她就不該妄自菲薄的放棄。
“什麽事,說吧。”營帳裏,他閑适而又威嚴地在直面帳口的一排連着的椅子上坐下。就是這高高在上的閑适,使他天然的帶上一種壓迫人的感覺。
莫靈兒從不甘的心情中抽回,唇未啓先施禮。“介之大哥,我今日來是想告訴你,之前我娘并不是故意針對那個女人。”她語氣悲酸地說道。
陸鴻卻在這時頗有興趣地反問:“哪個女人?”
莫靈兒臉色一僵,頓了會兒,終是說道:“岳筝。”她馬上接着說,語氣很快:“她正是我們遷回原籍岳家村中的一個村姑,卻在見到我四哥之後就生了心思。而她又是早沒了娘的,一點兒女孩的教養都沒有。與村裏的其他男子,更是牽涉不清。”
“這我不該妄議”,她自作聰明地加了這一句,繼續道:“但是她的父親卻為了讓她嫁到我們家,在救了我家策兒之時,以報恩為名非要讓四哥娶了她。我四哥對她并無半分情感,但岳家族人當時處處相逼,這才娶了她。”
陸鴻擡手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不耐煩道:“你要說的就是這事?”
竟是半點都不在意,也是,聽母親說,他像是早就知道了這事一般的。
莫靈兒心思一轉,忙道:“不,我說這個,只是讓想讓你知道,我四哥,我莫家并無半點對不起她的。她卻是浪蕩成性,竟然還迷惑勾引了策兒。”
後面的一句話,她說話中掩飾不住恨毒。
陸鴻驀然直視她,只看得莫靈兒目光躲閃,他才開口道:“莫姑娘,你還在代嫁中吧?”
莫靈兒臉色一紅,馬上知道了他話中的意思。
“我并非故意诋毀她,”她辯駁道:“實在是她行徑可恥,嫁到我家也不肯老實片刻。”
當她不知道,打豬草,總會有個男人早早地等在山上,幫她打。挑水下地,只要旁邊一沒外人,那個男人就會出現,笑着一張臉下賤地要幫她幹活。
岳傳,也真是可憐,不是農事的一個混子,為了她倒是肯下力氣。可是到後來呢,在那女人眼中還不是酒鬼混混一個。被攆出莫家了,還是對他不假辭色,真是活該。
莫靈兒的心思一下子就轉到了在岳家村的日子,那個男人流氓氣息十足的笑臉。
“莫小姐,真是一朵美人花啊!”第一次見面,他撂了個石子,濺了她一身的水花。
“岳筝,比你好看多了。”他又朝着她的身後喊道。
她回頭,才看到一個靛藍布衣的村姑在幾丈遠的上游低頭洗衣服。
那是第一次見面。
那個岳傳長得很好看,比她四哥都好看!
但是那個女人就是相中了她四哥。
哈哈!
因為岳傳是幾個村子都聞名的流氓。
莫靈兒的眼神空院,好一會兒不說話。
陸鴻再次不耐煩地咳了一聲,“你的事就是為了跟我說筝兒的不老實?”
筝兒?
莫靈兒想笑,而她也真的發出了一聲笑,胸口都微微震動。怎麽走到哪,她在乎的人都只看重她?
“不是”,莫靈兒一下子笑意嫣然的,說道:“将軍很喜歡她了?可是我這與我四哥有何關系,我四哥何曾薄待過她半分?還有,你看我的臉。”
她說着指了指臉頰處隐隐的青紫,笑着道:“是被王爺的人打的,就是被我和娘撞見了他們的醜事。一大早,王爺就從她的院子中出來……”
莫靈兒突然就不說了,陸鴻的臉色成功地起了變化。
是個男人就不能不在意。以前的事又沒耳聞目見過,她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