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這次的怒氣很大。是覺得她維護莫家,還是因為知道了她之前嫁的人家如此不堪,讓喜歡自己的他受了侮辱?
他轉身,步伐失去從容優雅,消失在王府朱漆的後門。
岳筝忍不住上前一步,嘴唇微啓,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感覺到裙裾滞了滞,她低下頭來,見是小家夥兒緊緊抓着她的裙子,挨在她的身邊,看着滿嘴是血的莫家母女。
岳筝微微笑了一下,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小家夥随即擡頭,晶亮的眸子盯着她,遲疑着道:“奶奶和姑姑很疼吧,娘親給她們一點蜂蜜吧。”
她不禁一怔,問道:“你不讨厭她們嗎?”
小家夥點了點頭,卻又說道:“看在小叔叔的面子上,讓她們疼過就好了。”
岳筝展顏一笑,“那就讓她們多疼一會吧,剛才她們可是罵娘親呢。還有,曲兒要記着,她們跟咱們沒關系了。不是你的奶奶和姑姑。”
小家夥兒眉頭輕皺,看了慘兮兮的兩人一眼,稚嫩而又鄭重道:“我記住了。”
金鱗提着劍穗,看着這喜歡說髒話的母女兩個。同時聽着那邊母子的對話,看了看碧青的天空,這個早晨過的真是……他的劍只怕得換了,要知道,就該拿金躍或者金風的劍來的。
岳筝看着金鱗眉心的疙瘩,不覺好笑,對那兩母女道:“日後想要找我算賬什麽的,最好挑我不在家的時候。你不瞧瞧,這玉彎巷是什麽地方。各處的衙役都不敢進來,你們倒是不知者不畏,就這麽闖了進來。”
她的聲音很愉悅,刺激地莫家母女雙眼噴紅。
強忍了痛,莫靈兒吃力地問道:“剛才那個人,是什麽人?”
看到那俊美男子竟進了王府,她心中就是一陣後怕。那樣的氣度,難道真的是金川地位最高的那個男人嗎?
可是走的卻是後門,但凡一個貴人,都不願走後門的。而且若真是金川王,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會看上這個一個棄婦?
所以她才要問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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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筝倒不想借他的身份震懾莫家人。
金鱗卻沒有想這麽多,斜眉而道:“王府的主子,你說是什麽人?”
此言一出,莫家母女登時雙眼圓睜,腿一軟就癱坐在地上。看向岳筝,真是老天不長眼,怎麽讓她認識了金川王。還,還是這般的……
但突然,莫靈兒驚呼一聲,臉色慘白。金川王把這個女人安排到王府後面,還這樣的私情往來,如今卻被她們給撞見了,她娘還罵了這女人那麽多……回老家是什麽意思,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馬上想到剛剛這女人不過一句話,王爺就收回了剛才的話。她看向岳筝的目光中,嫉妒又重了一層。
“滾吧”,金鱗斜了眼這膽小的母女二人,叱道。
反正他知道,不管王爺有多重的殺意,只要是對岳姑娘說了随你,那就是這麽定了。
莫老婆子反應過來,拖起女兒就要快走。
莫靈兒目光微閃,朝着王府方向叩了一個頭。“謝王爺饒命之恩”,她口齒不清地說道。
莫老婆子見女兒如此,心中一明,腿一軟也跪了下來。
扶着老娘站起身,莫靈兒盡量找回些淑女風範,對金鱗拜了一拜:“侍衛大哥,小女子目光短淺,剛剛多有得罪。”
金鱗卻退開一步,躲開了她的拜禮。
莫靈兒忍不住将手緊緊握住,臨走之前,看了岳筝一眼。這一眼,卻還是輕視的眼光。
你別得意,招惹了一個将軍還不甘心,竟然還招惹到了王爺,日後有你好受的。
她的目光如此表示。
岳筝不在意地笑了笑。你還是操心你自己的事吧!
莫靈兒倒是還有幾分腦子,若不然也不能與陸鴻琴瑟和諧吧?果然是,每個人都比自己有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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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 談話
晨風袅袅,金黃的陽光斜照在翠綠的冬青樹上,鍍上一層瑩潤的光芒。
太妃一襲杏黃常服,簡潔利落,端坐在小圓凳上,手握着一把裹着軟綢的寬扁剪刀,神情專注地修剪着與膝蓋齊平的冬青株。
這是當年建府時,從她以前的宮苑裏移栽過來的。本意金川暖和,不适合冬青生長的。不想長得比以前更好了。
孫嬷嬷也拿着把剪刀,坐在對面修剪。
太妃突然收回手,看着對面的孫嬷嬷道:“哪天從那裏吃過飯回來,咱家的王爺不是眉舒意展的,今兒怎麽啦?看見我這個母妃話也沒有一句,前幾天說他,這才想着生氣了?”
孫嬷嬷好笑地彎着眉眼,将手邊突出的一個圓葉剪下去一半,才說道:“娘娘喂,王爺現在是有心上人的人了,脾氣多變一點,不很正常嗎?”
太妃冷哼一聲,眼中卻沒有多少不滿。之前對那個女子的不滿,早在王祥說兒子的身體一日勝過一日的時候消散了。不就是一個妃位,只要是能讓她的兒子安享百年,她就承認這個女子。
不過要說完全滿意,那也是不可能的。
太妃如此妥協,更多的原因還在于那個冷清的兒子。
想到這,她說道:“我真懷疑這個兒子是不是我生的,什麽在他心中都不重要。這麽多年來,從皇宮到盛川府邸,再到這裏,經過這麽些人,也只有那個姓岳的女人是他唯一重要的東西。”
養這麽大的兒子,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可除了一點心涼,倒也沒什麽生氣的。就是這麽一個冷情種,先皇殡天時,那麽多雙眼睛看着,他這個先皇唯二的兒子,愣是一滴眼淚都沒掉。
先皇對他不好嗎?別人不知道,她這個做母親的能不知道?
偶爾太妃也會想,到自己死了的時候,這個兒子會不會灑下點淚?
但她到底是個母親,希望兒子能夠熱熱鬧鬧,幸幸福福的過一生。以前那麽勸,一個女人都不納。現在好不容易看上了一個,又那麽随着,都多久了,也不提讓她進府的事情。
太妃自然清楚地明白,是那個女人不願進府。憑她對自個兒子的了解,被刺傷了都瞞着她,只要那女人提出,早就昭告天下的娶進來了!
她突地嘆了口氣,不可避免地想起前兩天兒子的話。
那是她實在看不下去這不陰不陽的狀态了。他那麽将一個女人放到眼皮底下,就是做的在嚴密,外界還是傳出了些消息。
那幾天貴婦們聚着喝茶,已經有人滿面笑容地恭喜她了。
當然沒人敢在她面前說什麽閑言碎語,但這樣的事情,還是于皇家體面有損。
玉竹林裏獨自抹琴的兒子,霎時讓她心中不是滋味。
走近了問道:“怎麽沒去後面?”
後面就代指岳筝那裏。這麽說時,心中對岳筝是感激的。
他清淡地回道:“她今兒有事出門。”
太妃咳了一聲,在旁邊坐了下來,問道:“獨兒,娘若堅決反對你去那岳筝做妃,你當如何?”
她問得十分鄭重。
容成獨略擡眸看了她一眼,清冷回道:“兒子已經說過。”
那就當沒我這個兒子吧!
太妃想起他這句話,清冷的讓人心寒。
頓了頓,她道:“如今娘不反對,你們快些成親吧。至于她的身份問題,娘找人辦好。”
“哦”,他無所謂地應道:“不過娘,暫時還不用。還有身份的事,不必辦的。”
“你不娶她?還是就讓她用那個棄婦的身份嫁給你?”她已讓人查了岳筝。
容成獨停下抹琴的手指,看着太妃,回答:“自然要娶的,至于什麽身份,有什麽問題?”
“當然有問題,皇家的顏面,你以後的顏面呢!”太妃氣道:“這意思是她還不想現在嫁進來?!這算什麽樣子?”
“熟悉了自然就嫁了”,他繼續挑琴,一點不着急的樣子。
“你一個王爺,外面的人會怎麽說?”她質問道。
“母妃”,男子的聲音突然傲然,他說道:“您該知道,這世間,天生了兩類人,一類是制定規矩者,一類是遵守規矩者。什麽‘禮義廉恥’,那是給細民做的規矩,不是給兒子的。”
“你”,太妃氣得哽咽,說道:“你可真是個逆子,得虧當初沒想着為你争什麽皇位,真讓你坐上了那位置……”
“皇兄比我适合”,他清冷地接道。
随即又說:“你這些顧慮,不足挂懷。勳貴之家,要注意家聲言行,一舉一動都得符合聖人規範,那是他們須得這些東西,來支撐門面。兒子不用,我如今與筝筝如此相處,是不合當世規矩。可是母妃不必擔憂,這并不會有損皇家聲明。他日,這是佳話。我的筝筝出身再低,也是世人眼中的貴女典範。”
“憑你的王爺身份嗎?”太妃被這一番言論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不,憑世人的心。”他依舊清冷道,琴音袅袅。
“你是高貴的王爺,我懶得管你”。
太妃當即起身,撂下這一句話,走開了。
這兩天來,容成獨去請安時,太妃也常是三句搭兩句。但他并不以此為意的,今天這樣,也難怪太妃好奇了。
這時一個婢女上前,屈膝一禮道:“太妃娘娘,岳姑娘求見。”
孫嬷嬷給岳筝送點心以來,她也來過幾次的。送點蜂蜜,或是送點自做的小點心。不過太妃卻一次都沒有見她。
其實還是面子上拉不下來。
聽如此,太妃對孫嬷嬷道:“過去看看。”
孫嬷嬷笑呵呵地放下了剪子,起身應是。王爺身體日日見好,她心中也接受了岳筝。
孫嬷嬷還沒走開,太妃又喊住了道:“拐着彎問問,他們兩個是不是吵架了?”跟她那兒子也能把架吵起來,厲害厲害!
她向來不是個死板不知變通的人,心中雖然對于岳筝還不大樂意,倒已把她當做了兒媳看待。
“是”,孫嬷嬷再次應道,倒是無奈地嘲笑自家娘娘。
孫嬷嬷去了半刻,抱着個白瓷壇子過來了。
“怎麽樣?”已換了一株冬青的太妃見她走近就問道。
“岳姑娘說了”,孫嬷嬷好笑地道:“沒事。這是特地給您的玫瑰花蜜,讓您每日早晚沏茶喝。還說是美容養顏的。”
“一大把年紀了,什麽美容養顏。”太妃不屑地說道,“收起來吧,算她知趣。”
對岳筝,知道孝敬她這一點,她也是十分滿意的。
……
容成獨坐在室內,腕上懸了一個柔韌的白絲,外面王祥正在切脈,而他的思緒早不知跑到了哪裏。盯着桌子上的晶瑩的瓷碗,完全心不在焉的樣子。
慫恿陸鴻貶了莫家兒子的職?
那就是這幾天裏出門,見過陸鴻了。
勾引前小叔?
勾引!勾引!勾引!
容成獨只覺得從腹部升起一塊火球,一下子就到了胸腔。倒不見勾引他,每次被他親一下還那麽躲躲閃閃的!
火球一下子炸開,他清冷的眸光中也燃燒起兩團火焰。
晶瑩的白瓷碗一下子在地上碎了個粉末。而幾乎與此同時,外面的王祥說道:“王爺肝火太旺……”
說話聲在碰擦的碎瓷聲中停下。
王祥皺眉。雖然王爺這人像個常人了比較好,但這怒火太盛了也不行啊。
室內室外的婢女跪了一地。
這種東西破壞的聲音,讓他心中的氣略略順了一些。
“王爺,下官手中有一種特制涼茶,您嘗嘗?”王祥試探着說道。
容成獨瞥了眼腕上的柔絲,一手解開,起身一襲榮華,靜谧的都流動起來。
他很快出了殿門。
一衆仆人面面相觑,王爺早上出門時,心情不還是非常非常好的嗎?有兩個小婢女,還得了賞呢!
……
瓷碗中溫氣缭繞,淡淡的玫瑰香味氤氲開來。太妃拈茶品了一口,贊道:“好!”
聲音才落下,就在一籠煙氣中看到面容清冷,步履從容地再次走過的兒子。只是這次是朝着後面走的。
太妃放下了茶杯,特別關懷問道:“獨兒,出去了?”
不想容成獨清冷應道:“去馬市。”腳步未曾停下。
太妃點了點頭,“去馬市,去吧。”不承認很稀奇并未跟人吵過架,生氣的次數十個手指頭都數的過來的兒子此時的模樣。
還是清清冷冷的,但就是生氣了,還這麽持久!
去馬市?
太妃突然想到,忙起身喊道:“你去馬市幹什麽?能出門嗎?”
遠遠地飄來兩個字:“無礙”。
“什麽無礙”,太妃氣道。說着對旁邊的婢女道:“把他給我拉回來。”
婢女們面面相觑,看着那個飄逸俊雅的背影為難,她們哪敢啊!
太妃又擺了擺手,“算了算了,我真是氣糊塗了。”
對孫嬷嬷道:“王祥是不是說,獨兒已經好幾天不用藥了?”
孫嬷嬷笑答:“是的,且這身子骨眼看着也比以前硬朗了。”
太妃嘆了一口氣,似自語道:“這就好!不是說那女子是他的藥嗎?別讓王祥跟着了吧!他也是個大男兒,能自由自在的走到外面的世界,多好!”
“前次上街,不也是好好地回來了嗎?這次別帶着王祥,好好地從馬市那種嘈雜的地方回來。漸漸地,就好了吧。”她好像自我安慰着,聲音輕輕的。
大不了就是再犯一次病,從小到大犯病的次數還少嗎?他們容成家的人,可不都是惜命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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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馬市
金川城的馬市在西市,接連有魯、王、鄭三家最大的馬市并排挨着。
魯家的規模最大,也最幹淨整潔,既有專門的一個馬場供達官貴人消費,也有供應民間普通人家的。同時軍營中戰馬的配備,也是魯家經理的。
而王鄭兩家。王家主奢侈,盡是漂亮的從番邦運來的馬駒兒或膘肥駿馬,是那些争奇鬥富的公子哥兒挂在嘴邊的一個地方。因為他們這裏,還有威風凜凜的大犬競售。鄭家主平實,其中的騾馬都是向平民銷售的。
三家最大的馬市是由西向東連綿而居。
一路上岳筝聽金鱗介紹過這三家馬市的情況,便決定去魯家。若是不去魯家,只怕再晴知道了以後又要說她了。
容成獨一路上悶悶的,并不說幾句話。除非岳筝主動問了,嗯哼出個聲回答。
看來這樣是要跟她冷着了。不過他這樣生悶氣的樣子,倒讓岳筝暗笑不已。
從把她和曲兒喊出了門,他都是在他們兩步之後走着的。
金鱗因為要給岳筝講講金川的馬市,在主子允許的情況下,第一次走在了主子前面。心中惴惴的,不過也在忍着笑。
他家王爺,從他跟着以來,就是蘇世獨立,就是做孩子的時候都沒有這麽孩子氣的舉動。金鱗偷偷瞄了眼牽着小娃的女子,真不知道岳姑娘怎麽氣着王爺了。
突地感覺脊背一寒,随即看見了自家王爺冰窖一般的眼神。金鱗不禁一凜,連忙低頭走路。
“娘親,那些姐姐為什麽那樣看着我們?”小曲兒突然問道。
街上還是像上次出門那樣,來來回回的女兒、少婦,就是上了年紀的女人,眼神都不自覺地多往他身上瞄幾眼。
不過這次或是他面容清冷,眼神凜冽,多是只看兩眼,就不敢再回頭了。
岳筝笑道:“姐姐們看曲兒長得可愛呀”。她的聲音故意放大了些,有些調侃的味道。
容成獨清冷的眼光一下子全都聚在她的身上,不滿意。
岳筝停下步子,待他走到跟前,袖子下握住了他的大手,指尖有些冰。她皺了皺眉頭,問道:“還是讓金鱗叫轎子來吧。”
他被她主動牽手,還是在大街上,心中當即就是一暖。但想不到她接下來竟說了這麽一句話,一時間眸光凜冽堪比秋冬深潭。
他清冷質問道:“在你看來,我就這麽不抗事?出個門還得像個大姑娘一般轎子來轎子去?”
他淡淡的語氣透出我心情很不好的信息來。
岳筝被他說的心口一滞,委屈湧了上來。雖然自從與他相識,他不好甚至是威脅的話沒有少過,但哪一次都沒有這樣的認真過。
她當即放開他的手,也帶着些脾氣道:“你這麽陰陽怪氣的做什麽?算我多話。”
同時加快一步走開。
容成獨眼神一時暗淡。他不自覺握了握殘留着她的淡淡體溫的手掌,終是沒有說話。
這時小曲兒歡快地喊道:“糖葫蘆,娘親我要吃糖葫蘆。”
“好”,她笑着應道。牽着兒子的手直接走向前方賣糖葫蘆的小販,好似完全忘了後面還有他這麽一個人似的。
容成獨輕吸了一口氣,卻解不開一個疑惑:她為什麽不肯相信他?都這麽耐心地同意了她的要求,慢慢來。為何竟是一瞬間就防備了他?
是因為那個她一直瞞着自己的秘密嗎?
很快到了魯家馬市。
兩個人還是沒有說話。
魯家馬市一進去分了左右,左尊右下。左邊的自然是達官貴人進出的馬場,右邊出入的都是衣着普通的百姓。不過就是衣着普通,也都是溫飽富足之家。
岳筝向右走。容成獨在後面道:“左邊。”
她頓了頓腳步,卻沒有理會。她現在不是沒有錢給兒子買匹名馬,但是卻不想他到後來學成那些富貴子孫争奇的特性。
馬就是用來騎的,只要是健壯的小馬駒就好了。
再一個馬兒好不好,雖然品種很重要,但更重要的還是後來的喂養。
才一進入長長的馬棚,鮮活滾動的氣息就迎面而來。馬棚中間一條四五步寬的窄路,兩邊皆是石槽。一排排膘肥駿馬,或是打着響鼻,邁蹄欲行,或是低頭再吃草料,全不管進去拍打着挑揀它們的人們。
因為路窄,挑好了馬的人都是從另一端出去,付賬。
中間也沒有夥計招待,只在馬棚的進出口有人放了桌椅看着。
岳筝一進來,見這麽多馬,歡喜中還有點熱血沸騰的感覺。小曲兒更是明顯,眼光晶亮,掂着腳尖想要看得更仔細。
岳筝看見,一笑将小家夥抱了起來。
她笑着道:“兒子想要個什麽顏色的馬駒兒?”
這時只覺整個馬棚中氣息凝滞。容成獨黑着臉也進來了,金鱗抱劍跟着。
站在裏面挑馬相馬,走在中間小路的人都頓了一瞬。
這樣的人,也會進來這種地方,與一般人擠擠嚷嚷地挑馬嗎?不看穿着,只那一身的氣度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岳筝臉色一變,擔憂地回頭問道:“你怎麽跟着進來了?”剛才不理他,一是心中本就對他生氣,再就是知道他是不會進來的。
想着回去馬市中專供人休息的雅室等着她們。
其實她也是不敢讓他進來這種馬毛糞便氣味充斥的馬棚的。“你快出去,我們很快選好了就出去了。”岳筝看着他道。
容成獨黑着的臉色好了些,說道:“是我說帶小……曲兒來買馬的。”
“可是你……頭暈嗎?”岳筝依舊擔心地問道。
忍不住牽了牽嘴角,陰郁消散大半,忙轉過頭道:“還好。”
他真的感覺還好。沒有用藥,在她的身邊,即使在這種氣味雜亂的地方,也能分辨出她的味道。
神清氣爽!越愛她,這種舒暢的感覺就越明顯。
勾引!
突然這麽兩個字湧上心頭,容成獨感覺心中一堵。盡管那個女人這句話他沒有相信,但就是被這個詞擾地心神不屬。
是真生氣。
即使那個女人會故意污蔑她,但她一定是與那所謂的小叔“接觸過密”的。
容成獨一瞬間又清冷着眼神,從她身邊擦過。徑直打開了馬槽旁邊的蔑欄,進去蔑欄阻隔開的一處拴着一大一小兩匹馬的地方。
岳筝也連忙抱着曲兒跟了進去。
他頭也不回地說道:“多大的孩子了,還用你抱着?”眼光卻是掃視在兩匹馬上。
馬是棗紅色的,皮毛泛着亮色,小馬駒在另一邊撒歡。
岳筝撇了撇嘴道:“我不是想讓兒子看得清楚些嗎?”
“這裏面又沒有人擋着他。”他很快地接道。
小曲兒眼光也被那邊撒歡的小馬駒吸引,踢着小腿兒要下來。岳筝順勢将兒子放到地上,不服氣地哼了哼。
容成獨挑眉。
倒是旁邊緊挨着的馬位處,正有一對中年夫婦也是在挑馬匹的,似是聽到他們的話,那婦女笑着搭話道:“大妹子,你們這買馬還一家三口齊上陣啊?”
岳筝聽聲音是跟自己說話的,忙回過頭去,見這一對夫婦衣裝整潔,神情和善,也笑着回道:“是啊,孩子爹今日特地抽空帶着我們出來的。”
她本沒打算這樣回答,但是答話的一閃念間,就脫口出來。說完了,自己也感覺好笑,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本來對着搭話的聲音十分不喜的容成獨,這一刻也揚唇笑了。
那邊婦女又道:“你們買馬是要做什麽的?這不我家這口子是長跑馬車生意的,挑馬是差不了的,用不用幫你們相一相。”
不帶岳筝回答,對這麽多話的婦人已經反感的容成獨冷聲道:“不用。”
婦女只是看那孩子可愛,對岳筝觀感也不錯,聽着男女的對話也覺得很好笑,這才話多了幾句。
倒沒想到男人會給個這麽回答。
一時尴尬不已。
其實這種彼此陌生卻聊在一處的,在平民中非常常見。有些常是聊到分開,都不知對方姓名為何的。
可是別指望容成獨會管這些,認識的他還常是一句話沒有呢。
岳筝連忙在這尴尬的當兒說道:“大姐別介意,他今兒心情不好。”
婦女笑了笑,也不在說什麽。
未幾那夫婦兩個,就牽了馬出去了。
岳筝這邊,小曲兒笑得整個眼睛都眯了起來,伸着小手縷那小馬駒的鬃毛。
容成獨站得離馬遠遠地,并不上前,只是看着。
只是看到小家夥還沒小馬駒的四條腿高,她有些不放心地說道:“曲兒這麽小,騎馬會不會很危險啊?”
“還是再買輛馬車吧”,她又不放心地說道。
容成獨清清冷冷,“無礙,他是男孩子,這種事情還是從小就學得好。”
“回去讓金鱗教他馬術”,他目不斜視,卻摸着她的手握住了。
岳筝側目看了他一眼。
外面充當木頭樁子的金鱗,聽到這話眼角狠抽了一下。跟着記不住下屬名字的主子真慘,特別是這主子但就記住了他一個下屬的名字。
“娘,我就要這個小馬兒了。”小曲兒歡跳着過來,說道。
岳筝道:“不再挑一挑了?”買東西,哪能進來看見哪個是哪個呢?
小曲兒回頭看了眼正甩着嚼頭的小馬駒,肯定地說道:“我就要它了,小彤能聽懂我說話呢。”
岳筝疑惑地看着兒子,“小彤?”
小曲兒點了點頭,自豪道:“這是我給小馬兒起好的名字。丹青先生說,‘彤,丹也,丹屬紅’。”
岳筝聽得忍不住笑,誇贊道:“曲兒真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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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驚險
容成獨看着眼光明亮的小家夥,眸中沉思。這孩子,不止聰明,悟性也極高。
她又道:“真不挑一挑了?買了回去可不要後悔。”
容成獨清冷的嗓音響起:“挑過了未必是好的,我的眼光你還不相信嗎?”
小曲兒這時看向容成獨,才又轉向娘親道:“曲兒就要小彤,還有大彤也要,給天明哥哥。”
大彤自然就是旁邊的大馬了。
岳筝感覺容成獨話中別有深意,這時聽了兒子的話,又頗是欣慰,便點了頭。
如此岳筝便過去要解馬缰。容成獨攔住了道:“我來吧。”
他沒有吩咐金鱗,喜歡并且享受這種氣氛。
岳筝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握住他的手,輕聲道:“你別勉強。”
這一刻她知道,他想像一個平常男人那樣給她疼愛。
容成獨傲然道:“本王牽個馬都勉強嗎?”說着已是過去解了缰繩。
曲兒因為就要有了自己的馬兒,一直情緒高昂的,這時喊道:“我來牽小彤。”
一大一小牽着馬走在最前面,岳筝後面跟着,看着容成獨時而回頭囑咐兒子,心中暖暖的。
容成獨一直在努力改善他與曲兒的關系,她能感覺到。
金鱗跟在最後面,震驚中不掩惶惶。王爺到這種下等的地方就算了,竟然還親自牽馬?府中那進貢的骅骝名駒都沒有親自牽過的。
……
岳筝付賬,容成獨什麽話也沒有說。他算是明白女人那點別扭的心思了,那顆夜明珠後來他親自帶過去,還是被她給放到了外間。
這是她維護自己的方法,容成獨願意包含。
外面太陽暖暖,照到人的身上十分舒服。
付過了錢,容成獨帶着小曲兒又去馬棚不遠的水槽處飲了水。這才對與兒子蹲在那裏看馬兒喝水的岳筝道:“走吧。”
小彤卻是很乖,棗紅色的皮毛在陽光下于是柔亮。
八十兩這兩匹馬,岳筝深覺物有所值。
見小彤在任由小家夥牽着,只時而調皮地跳跳小蹄子,岳筝倒也放心。走到容成獨身邊道:“我來牽着吧。”
容成獨睨了她一眼,不理,轉而對金鱗道:“你去牽着馬,讓……曲兒坐上感覺一下。”
金鱗應是,随即就聽到小曲兒的歡呼聲。
四人兩馬剛出了魯家馬市,馬市正中所建的兩層高的敞樓,——樓梯只有欄杆護着,曲折在藍天白雲下,是專供過來買馬的人休息的——,樓梯上,一身玄黑相搭的錦衣的魯敬,突然驚怔地看着一處,差點沒從樓梯上滑了下來。
後面陪同的掌櫃連忙扶住,疑道:“爺,您這是怎麽了?”
魯敬還是驚怔的表情,指着前方問道:“你看那個灰衣男子,是不是王爺?”
掌櫃一聽,同樣震驚地看了過去,只一個背影就俊雅不凡,不過卻牽着一匹普通的馬。便道:“爺,那哪能是王爺呢?”
魯敬用力地甩了甩腦袋,真是驚糊塗了,笑道:“你哪見過王爺,許是我眼花了吧?”
不過,雖是只見過王爺一次,可倒不至于認錯的。而那個一臉笑意地在旁的女子,可不就是筝姐!
這個姐姐認下的義妹,不會真的跟了王爺吧?
岳筝在玉彎巷的院子,他可是去過的。還是為了答謝她肯把針法技法不藏私地教出來。雖然是付了銀子的,可這個畢竟是義姐,他當時就跑了一趟。
怪不得自己那時就覺得那院子富貴的奇怪,如果真是與王爺在一起的,也就不奇怪了……只是怎麽不進府呢?
嫌筝姐地位低下?
魯敬自然不欲多管閑事,不過那個女子又聰慧,長相又秀美,雖是溫溫弱弱的,但卻中心不遷。他還是去找姐姐說一下吧,“這裏的事張叔你看着辦,我回府一趟。”
不過跟姐姐說,也沒什麽用吧,那可是王爺!當今天下,除了皇上誰能說他一句?
更何況,王爺向來不近女色。
再者說,王爺要女人,天下絕姝也在指掌間。
這筝姐……
魯敬登時湧出一連串的念頭,随即快步下了樓梯。
留在樓梯上的掌櫃臉色放光,“難不成那真是王爺,微服出來的?”也連忙跑了下去,想要去看看王爺真面目。
世間顯貴的金川王啊!
……
鄭家馬市的外面,一圈人圍在那裏,鬧嚷嚷的,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很是明顯。
人圈的中間,站着一臉通紅焦急地大石頭,很明顯地倔強對立神情的邦子,兄弟兩個均是一身灰白裋褐。在兩兄弟側後方,還有一只明顯受了驚吓的騾子。不停地掙着被大石頭緊握着的缰繩,幾欲掙脫。
另一方,是三四個結伴的錦衣藍衫少年,趾高氣昂的,身後跟着幾個仆從,牽着幾只鬃毛大狗。一個個耷拉着舌頭,興奮地要掙着繩子上前去。
其中一人正輕蔑的怒聲道:“這騾子在地上拉了糞便,弄髒了我們的鞋子,你們倒還有理了。果真是小民不可理喻,要麽陪咱們的鞋子錢,要麽就把這騾子給咱們的毛犬進食。”
誰家的牲口不在路上拉屎?明知道這裏是馬市,來來往往的都是牲口,還不注意着?“幾位少爺,騾子不懂人事,拉屎在街上不是很正常嗎?小人也沒說自己有理,已經給你們道過謙了不是?”邦子盡量忍着,語氣還是有些沖。
“你這話什麽意思?”面皮紅白的錦衣少年呵斥問道:“我們還不如這牲口了?”
都是愛找事的年紀,又有找事的資本,此言一出,其他的幾個人也都蠢蠢欲動。幾只大犬适時地發出幾聲渾厚的叫聲,震得周圍看戲的人都往後退了幾步。
這兩個農家少年,今天是兄多吉少了。
“放狗”,少年朗聲吩咐道。
邦子和大石頭不覺後退一步,騾子愈加驚慌。
兩個仆人聽話松了狗鏈,剛剛就興奮不已的大狗躍身就上。
周圍一陣驚呼,人們四下逃散。
幾個少年高興地哈哈大笑。
邦子怒喊道:“你們還有沒有王法?”
“有王法也不是為你設的!”少年笑道。
眼看着大狗就撲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