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兌上缺,巽下斷。乾卦第一。乾。元亨利貞。初九,潛龍勿用……”
小家夥口齒清晰,背地十分流利。
她滿含笑意地看着。
容成獨看見她這樣的笑容,當下就下了一個決定,定要生一個孩子,将她對這小娃的喜愛分薄了,才可放心。再多的孩子……就不必了。
“我兒子真聰明!”她贊道。
“我要考狀元,給娘親掙鳳冠霞帔呢。”小曲兒自豪地歡喜道。
容成獨冷笑,她還需要那什麽鳳冠霞帔嗎?
他的笑聲清冷并帶着點嘲笑。
母子兩個都看向他。岳筝皺眉道:“怎麽了,你覺得不可能?”
“不是”,容成獨忙道,笑意淡淡。他又問小家夥道:“背地很好,可知這背後的意思?”
小曲兒氣勢頓短,卻仍看着容成獨,回道:“先生還沒講給我們呢,等先生講了,我就能知道了。”
“嗯,說的是。”容成獨不以為意,然後又道:“不過學習,特別是易經,不能只等着先生告訴你什麽意思,須得自己去琢磨。”
岳筝明白,容成獨這是在幫她教兒子,只是曲兒才這麽點兒大,就算要自己琢磨,也無從琢磨呀!
“你太嚴格了”,她不滿道。
“過來,我給你講。”容成獨瞥了她不滿的神色一眼,心中頗不舒服,便命令地對小家夥道。
小曲兒看着這樣的容成叔叔,一點都不想在他身邊待着。但是他說自己不會琢磨,就是說自己笨……“嗯”,曲兒點了點頭,過去站到容成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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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容成獨心中倒不是不由地對小家夥有些贊賞,不愧是陸鴻的兒子……這麽想着,他的神情更冷。
不過他清冷的聲音還是緩緩響起:“先來看這八種基本卦畫……”
岳筝旁邊看着,正認真教小家夥的男子,讓她心生感動。目光與他的遇上,輕輕一笑。
待看到變了樣的桌子時,她又不禁好奇地看向講地頗為細心的男人。最後無奈搖頭,他會不會太敗家了!
……
見天色已經不早,岳筝悄悄出門,去了廚房安排晚飯。
只是晚飯還沒有做好,小文就快步走過來道:“奶奶,門口來了兩位媽媽,說是奉将軍命,來咱家做下人呢。”
岳筝正在敲核桃,聽此不禁驚訝地自語:“陸鴻這是幹什麽呢?”然後快速地将手一洗,便腳步匆匆地過去了。
他這個時候送來兩個下人,容成獨不是要誤會她今天是跟陸鴻在一起的?
她出來時,容成獨已然站在中庭甬路上,小曲兒站在他的身邊。他微垂眸,問那兩個幾步之外的婆子道:“陸鴻讓你們來的,照顧她?”
兩個婆子不卑不亢地回道:“是的,将軍說娘子家中沒有一個老人,讓我們過來照顧,遇到什麽事也好有個主意。”
心中卻是不喜這人,雖然也是通身富貴氣象,但怎麽能直呼她們家将軍的名諱?
容成獨面色不變,道:“這裏的事,用不着他操心,你們回去吧。”聲音卻是清冷的壓迫。
“這”,兩個婆子為難地互看一眼,然後回道:“來時将軍吩咐了,讓我們一定得留下,什麽人趕,都不準回去。”
“什麽人趕,都不回去?”容成獨一襲孤傲點點散發。這話,不就是針對他說的嗎?陸鴻!要撕破臉了嗎?
岳筝趕緊上前,擋在容成獨之前,說道:“你們兩個回去吧,陸鴻那邊我會跟他說的。”
這是一家什麽人吶?将軍哪裏認識的,怎麽都這麽沒禮貌?
兩個婆子不滿地想到,卻并不退走。
正待說話,聽見小孩子的聲音響起:“兩位媽媽,陸叔叔這兩天怎麽都不來看曲兒了?”
其中一個婆子,看見面白潔淨的小家夥,當下就是一身驚呼,“哎呦,小少爺,你姓什麽?”
這個婆子是陸家的家生子,因此對陸鴻小時候的樣貌,當然是很熟悉的,乍一見小曲兒,還以為是當初的少爺。
另一個婆子倒是疑惑地望向她,好好地問人家姓幹什麽呢?
而這婆子卻是激動地并不等曲兒回答,就滿臉堆笑地看向岳筝:“您就是小少爺的母親吧,可真是的,我們家少爺做事真是太嚴密了,竟然一點風都不漏出來……”
容成獨已然猜到這婆子因何驚呼,驚怔之後便清冷依然道:“聒噪,金鱗,點了啞穴,打出去。”
下一刻,院子安靜了。
岳筝看到他的手緊緊地僵卧着,便問道:“你怎麽了?”那婆子也沒說什麽吧,怎麽他竟是如此生氣?不,更多的是緊張。
小曲兒還對被金鱗拉出去的兩個婆子喊着道:“你們回去讓陸叔叔來找我玩。”
容成獨看了眼喊得大聲的孩子,對岳筝一笑道:“無事,我不喜這種太過聒噪的婆子。”
岳筝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那也不用點了人家的啞穴吧,不過她說的話倒真是奇奇怪怪的。”
容成獨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打斷她道:“陸鴻怎麽會想起突然送兩個婆子給你?”
她聽此,放下了疑惑,上前拉住他的手臂,說道:“就像他說的吧,家裏有些個懂規矩的婆子也好提點我。”
他點了點頭,下一句道:“明天我送幾個人給你。”
岳筝一下子拒絕不是,不拒絕也不是。但想着與他府中離得這麽近,随時都可以遣走,便敷衍地點了點頭:“好吧,我去做飯了。”
容成獨看着她的背影,視線又轉到身邊一直看着他們說話的小孩子。
曲兒問道:“容成叔叔,那兩個媽媽惹你生氣了嗎?”
他驀地将目光轉向大門,半晌才清冷道:“是啊!”
與現在的陸鴻只有幾分仿佛,那麽那個婆子如此驚訝,是與小時候的陸鴻很像嗎?
陸家的老仆人,陸家的父母……還真是多,殺也殺不完的,那麽只能不讓小娃被陸家的人看見了。
不過這一個見過的,就只能死了。
天未掌燈,陸家的一個仆婦暴斃。這麽突然的死亡,陸家太太覺得蹊跷,便讓人喚了仵作來查驗,卻什麽結果都沒有查出來。
只是突然死亡。
因這仆婦在陸家當差四十多年,忠心耿耿,陸太太傷心之餘,恩賞了仆婦的兒子百兩喪葬費……
清晨涼風徐徐,容成獨沒有去岳筝那裏。
他斜靠在傍着一株粗大玉竹而設的椅榻上,修長的玉指間來回轉玩着一般斷口參差不齊的玉佩。
金鱗應命而來,幾丈遠半跪屏息。
跟着王爺以來,不是沒有處理過人命,真的,一條人命對他來說連只螞蟻都不如。可是像這次,這麽突然的,他半點前兆都沒有感覺到的,接受到王爺殺令的,還是第一次。
容成獨似乎一直在考慮,終于清冷的嗓音響起:“去北邊,找個姑娘破了身,然後把這枚斷玉交給她,助她來金川……”
他說着,突然又失了言語。
如果不是那個孩子,他何至于如此擔心。她就是再恨陸鴻,也只是一個女人,更何況對那個孩子還那樣的百依百順……
容成獨明白自己面對她的事情,他太容易亂方寸,也越來越發現他一分一毫都賭不起沒有她的日子。
可是真要這樣做,萬一他日被她得知……她會不會跟陸鴻他不知道,但卻肯定,她定會恨他的。
只因為他狠心地讓一個無辜的女子,像她一樣遭受被強迫的苦楚……
容成獨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額頭,擺手道:“罷了,下去吧。”
竟然來來回回的重複一個夢,她嫁給陸鴻去了。苦笑一聲,從沒想過自己的心防竟有如此脆弱的時候。
不過是一個仆婦的驚言而已,不過是有一個長得像陸鴻的小娃而已。他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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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 商議
“于兄,這件事就麻煩你了。”
“徐老弟,這,這麽辦妥嗎?那畢竟是與張府君家裏有牽連的人!”
平常至極的談話聲透出窗縫,輕輕地也可辨出談話內容。
“無礙的,你不想想,只是認的一個義妹,張目那小兒能怎麽護着?況且有你這裏‘傷風化’的捕令,想張目也沒臉出來替那女子說話!”
篤定的聲音随即響起。
“确實如此”,同意的低吟聲,伴随着杯蓋碰觸杯身的清脆音,聲音又起:“就是親生父母,見到這樣的捕令,也只有把女兒往外推的,更何況一個并沒有什麽血緣關系的義妹?”
“不過,徐老弟,你家與這岳姓女子……?”
“也不是我家,是仲兒那岳父家的事。張敢的妻弟,說是被這女人給打傻了,張家這邊的人都不願意,來我這裏說了三兩次了。我也是不堪其擾,張家那邊又一再說這女人雖與張目有些牽連,也不過是從北邊流亡過來的。”
“咱們就是動了,也沒什麽事。我實在是被擾煩了,這才想問你要那麽一張捕令。”
短暫的沉默之後,“好,我這便……”
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了,月白重粉相搭的長裙女子兩步進來,懷中還抱着一只雪白的黑漆鼻頭的短毛狗兒。
于理政回頭,見是女兒,給徐知遞了個眼色,意思稍等會兒再說,便笑問道:“香兒不在後院做女紅,怎麽跑到前面來了。”
于沁香想到剛才聽到的話,心激動地砰砰跳個不停。若是那個女人因為“傷風化”而被抓了起來,那麽他一定不會像那天看到的那樣對她笑了。
但若是他要護着那個女人,不讓衙役動手呢?有爹爹出的捕令,這不是讓自家得罪他嗎?
“爹,是雪團亂跑,女兒追着來的。”于沁香一副小女兒的調皮笑言。
于理政聽了笑道:“這不追到了,快抱着你的雪團回房去吧。爹這裏和你徐叔叔還有事要談。”
什麽徐叔叔,非要爹出什麽捕令,不就是防着抓了那女人入獄被張目問話?“爹,剛才的話,女兒聽見了些。你們說的那個女人,将人打傻了,那直接把她抓起來不就行了嗎?幹什麽非要一張‘傷風化’的捕令?”她說道,有些不忍心的樣子。
這……于理政和徐理財兩人對看了一眼。
這還用問嗎?有傷風化的女人,拉過去就能浸豬籠,誰還能舍着臉皮為她說話?若是打傷人被抓,中間可還得十幾道程序呢。到時候張目一插手進來,自己被反咬一口都有可能。
徐理財心中暗道。其實從這張目被調來金川的第一天,他就看這小子不順眼了。金川的財權在他手中,但實際權力竟一點沒有。
哦,除了手上有那二十幾個衙役。他這個管錢的,在金川就啥話都說不上了。
張敢家的這件事,若非這女人是張目的什麽義妹,他才不會這麽用心管呢,直接就讓人給抓到牢裏關上半年了事。
但涉及到張目,他還真想給他一個悶巴掌。最好疼得他口齒流血,卻又說不出半個字來。
“沁香侄女,這不是發善心的時候,你自下去,徐叔和你爹自然有把握的。”徐知笑着哄道。
于沁香卻搖了搖頭,看着父親道:“爹,你別寫這個捕令,直接抓她就好了,若是背了這個罪名,這一輩子就毀了。”
女子輕皺眉頭,十分不忍。只是抱着狗兒的手不禁狠狠地收緊,小狗兒吱地一聲,就從女子的懷中跳了出去。
于理政欣慰地看着女兒,卻是說道:“香兒下去,這些事不是你一個女孩子該管的。”
見女孩子不動,他指了指門口,說道:“快去,你的雪團已經跑地沒影了。”
于沁香動了動嘴唇,輕柔而又堅定地道:“爹,總之你不要寫。就是你不寫捕令,徐叔叔又不是不能抓人!”
徐知聽此,臉色有些不好看。素來聽說于家女兒聰慧知禮,今日看來遠于他家洛香多矣。
“徐叔叔今日非要您的一個捕令,是不是為了有人為難時拿您當擋箭牌呢?”女孩兒又說道,聲音還是柔柔弱弱的,卻不啻于一聲驚雷。
于理政臉色變幻多姿。徐理財頓時黑了臉。
于理政不是沒有想到這一點,而徐理財也不是沒有這個打算。
但是他們都覺得,那樣一個沒有什麽身份背景的女子,能被什麽人追問,不就是一個張目?一個有傷風化的女子,張目就是追問了,還能怎麽樣?
“香兒休得胡說”,于理政呵斥道。
于沁香則心思婉轉,不管他知道那個女人犯了事時是什麽反應,但卻一定會失望的,就再也不會對她那麽好了吧。
對她笑!讓她住到自己的身邊!
每次想到那個女人現在住在玉彎巷,就在王府後門幾丈外,她心中就恨妒不已,忍不住想去問他到底是為什麽。
本來就想去她那裏拜訪一下……于沁香不想承認拜訪她,更多的是為了見他。
知道那個女人住在玉彎巷,她就升起過去拜訪一下的念頭,都已經快要走到了,卻遠遠地看見他從容走向那院子的身影。
于沁香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其實能有一個傷風化的捕令,才是最好的,但是她不能讓父親去冒險。
他要是非護着那個女人呢……将張敢的妻弟打傻了,是為什麽打的呢?用心一問,不就知道了,問個比傷風化更嚴重的罪名,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她還是笑意盈盈地道:“爹,我說的難道沒有道理嗎?徐叔叔雖不管政事,抓個人的權力還是有的吧?再不然,徐仲哥還有兵權呢!為什麽非要拉上咱們家?”
她這樣直接地質問,已經很不客氣了。
徐理財一拍桌子站起身來,語氣嚴肅僵硬道:“于廷,今日我算是見識了你們的家教了。父親做事,女兒可以過來指指點點。長輩在旁,一個娃兒就可以直言指摘。”
于理政當即就瞪眼了,他女兒說了什麽了?“徐知,我女兒說的可有半點不對?你惱羞成怒,也不能如此敗壞我女兒的名聲。”
徐理財冷笑一聲。片刻後,卻擠出了一個笑臉:“是我氣急了,失了長輩之風。于兄,我這便告辭了。”
本就與這于廷面和心不合,多少年了,也犯不着因為這麽一件小事撕破臉。以後能他有事求到自己跟前再說吧,不過是想要一個名正言順的抓人理由,就由着一個小孩子摻嘴,他這也是不想出這個捕令吧。
離了一個捕令,他還不能抓人了?就是跟張目之妻關系要好,又能怎麽樣?抓過去一番拷問,還不是由着他說。
于理政見此,臉色也很僵硬,攔住了道:“徐老弟……”他也不想因為一點小事,被這徐知記恨。正要說這就給你開了捕令,袖口卻被女兒拉了拉,只好扯了一個笑道:“抱歉了!”
徐理財忍住甩袖子的沖動,大步離去。于廷小兒,竟然還耍他?
等着吧……
于理政素知這徐知的小心眼,看着怒氣沖沖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眼身邊的女兒,寵溺着笑道:“你這丫頭,今兒說話怎麽這麽地不客氣?”
不過心中卻還是挺舒暢的,女兒考慮事情很全面。
于沁香笑了笑,挽起了父親的手臂,撒嬌道:“爹,你答應女兒,這件事不要管。”
“好好好”,于廷頗有些無奈道。
不過女兒對這件事的關心程度,倒讓他好奇,又見女兒對那張目義妹如此維護,問道:“香兒與那女子可是認識?”
于沁香搖了搖頭,眨了眨眼睛,滿是小女兒的嬌态:“一個女人被指有傷風化就已經很難過了,更何況再有官府出具的捕令,讓她以後怎麽活呢?”
于理政無奈一笑,就是個女孩子啊!
有傷風化,特指行為過分不端,于市坊間帶來不良影響的男人或女人。金川府之所以有這一條律令,也只是這裏民俗使然。金川地方落後,民間存有許多百姓自定的處理法則。
五年前金川被陸鴻安定,金川王享封以來,就陸續對這些民俗做了革除,以王朝律令規範。但是也有不少民俗王朝律令中并沒有規範,也不能一下子完全革除,就形成了十幾天金川地方特有的律令。
有傷風化,是第一條。
金川男女大防不嚴,但對有傷風化的界定卻很嚴格。
男子除非是罔顧人倫,一般不在有傷風化之列。但女子的卻多了,偷人,勾人,未婚生子……
不過這五年來,這樣的案件還真是屈指可數。
……
一大早上起來,天氣就陰沉沉的。
岳筝拿了兩件新夾衣,過去親手給小家夥穿了衣服,又領着他洗漱了。這倒把小曲兒高興地一直笑眯眯的,實在是好長一段時間以來,這些事情不是小家夥自己做的,就是下人幫着的。
小曲兒努力想了想,從瞎婆婆家出來,娘親就沒有怎麽給自己穿衣服了。皺了皺小眉頭,想瞎婆婆了。
岳筝見兒子一副小老頭似的嚴肅模樣,好笑地點了點他皺在一起的眉心。
“娘親,想婆婆了,咱們什麽時候回去看婆婆?”小家夥仰頭道。
“婆婆家裏的新房子蓋好以後,得空出來,娘就讓人接她過來跟咱們住一段時間”,岳筝笑道,同時拿了梳子,給小家夥紮起發髻。
瞎婆婆那裏,估計房子也快蓋好了。過兩天買了車夫,置辦了馬車,就讓人把瞎婆婆接來住幾天。
還有那邦子,她早就打算着讓他做店鋪的管事呢。只再買一家人,連着邦子,都可以住到店鋪的後院去。
那間店鋪後面的院子,房子有五六間呢,住七八個人,綽綽有餘。
前兩天已經與魯敬交涉過,經他介紹,簽了三個死契的繡娘,與賣身不同,只是一輩子都要與她的繡坊綁在一起。除非到官府解除契約,繡娘不得私繡東西買到別處。
而岳筝也可以放心地把針法傳授給她們。不過雖是契約上規定的死,日常中只要不是太過界,為了家中生計,繡娘們也多有私賣繡品的情況。
岳筝當日就與她們說過,只要不耽誤繡坊中客人定的繡品,其他的她不會追究。就是針法,繡娘們要往外傳,她也是不管的。
不過這點她并沒有明說。
魯敬那裏也催了她幾遍,要她去教繡娘雙面異色繡的技巧。雙面異色秀,最重要的就是藏線、打底,除了比雙面單色繡費心思,也沒什麽神奇的。
岳筝只去了一次,那些繡娘們就掌握了其中技巧。至于針法,對于那些繡娘來說,學起來也不是什麽難事,又用了一個下午,岳筝就教了她們十八種針法。
當時魯敬在旁,見這些東西如此易學,大呼與她做了賠本生意。岳筝故作不喜道:“學的時候自然容易了,難得是将這些針法一點點琢磨出來。敬弟莫嫌賠本,我也覺得不值呢!”
“筝姐”,魯敬嬉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你不做生意去,實在是可惜。奸商奸商啊!”
所有的事情都很順利,只是紅兒還是沒有半點消息。
岳筝都要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這一世做了許多與前世都不一樣的事,與這丫頭錯開了?不過前世遇見紅兒的時間,都已經是快過年的時間了。
若一直找不到這丫頭的消息,便只好到前世遇見她的那天去王府東側門等着了。
沉思間已經幫小家夥将發髻梳好,岳筝放下梳子,笑道:“好了,出外面讀書去吧。”
小家夥掂着腳尖在鏡子裏看了看自己,答應道:“嗯,我去喊天明哥哥跟我一起。今天他肯定沒有我起得早!”
看着兒子跑出去的小身影,岳筝只覺得心中十分舒展。
天明這孩子倒是不錯,每日領着小家夥玩耍、讀書,樣樣都十分盡心,讓她放心許多。有天明作伴以來,小家夥也不是那麽纏着要陸鴻做爹爹了。
畢竟是小孩子心性,哄一哄這不就好了?
岳筝在妝臺前的圓凳上坐下,挑了枚鎏金花簪剛剛帶上,就被溫暖的懷抱環住,鏡子裏看見他俊美的眉眼,放心地在他懷中倚了倚,笑問道:“今天怎麽這麽早?”
容成獨垂了眼眸,盯着她帶着笑意的眼角看了一會兒,慵懶而又突兀道:“我沒有梳發,你來。”
透過鏡子,岳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頭發梳得那麽整整齊齊的,一根亂的都沒有,還沒梳發?“我可不是你的婢女”,她不關我事地說道。
容成獨清冷的目光在她的臉上逡巡一瞬,冷聲道:“那你什麽時候成了小娃的婢女了?”
岳筝聽了氣惱,轉過身來,将他推開一步距離。容成獨并沒有施力,只是順着後退一步。
一坐一站。
她仰視着他,他并沒有為了與她平視而蹲下身來,清冷的眸光将她完全籠罩。
岳筝看着他嚴肅道:“容成獨,我喜歡你。”
他依然平靜地看着她的臉龐,似乎一點都不為她這樣的表白而觸動,只是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說。
岳筝被他這樣洞徹了自己的目光看得雙頰飛紅,眸光清冷,卻讓她感覺着直透過衣裳看到了裏面。偏他還這麽認真地看着她。
岳筝忙伸手,将他的一雙大手握住,拉着他蹲下身,目光與他平視了,才松了一口氣。
不想下一刻就聽到他道:“筝筝,你想多了。”
嘲笑!
岳筝忽視,半晌才想起自己剛才想要說什麽。“你以後別小娃小娃地叫曲兒,再有,我是母親,疼他是天性,你就不能也疼他一些嗎?”
她知道自己這個要求,或許是強求他。但是這卻是她真心希望的。
天性?
容成獨心中一緊,他不喜歡這麽說。天性就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而對他的愛,什麽時候能成為一種天性?
他淡淡地說道:“你那天叫我蟲,讓我丢盡了顏面!”
有些控訴的意思,岳筝微微低頭,讨好道:“我不知道房間裏還有別人啊,而且這也是你同意的。”
關于這個讓他丢了顏面的問題,他那天晚飯後,離開前,就說過了。還一再地讓她喊他,夫君。
岳筝只怕話題又繞到了那上面去,連說道:“你又說這個幹什麽呢,現在是說你的問題呢。對于曲兒,以後不準這麽小娃小娃的。”
越來越大膽了,竟敢這麽命令他!
容成獨清淡一笑,漫不經心地問道:“那我叫他什麽?”
“曲兒”,岳筝道。
容成獨點了點頭,卻看着她道:“親我一下,我滿意了再說。”
“走開了”,岳筝受不了地将他一推,起身出門。不往回頭交代:“再喊我兒子小娃,就不準你進門了。”
容成獨站起身,看着女子離去的背影粲然一笑。從容步出裏間,經過她的繡架時,停下看了看,玉指拂過繡面,挑出那淺綠色的絲線。
你這最大的秘密。
他的唇角緩緩溢出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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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莫家
這日早晨的莫家,卻不是那麽平靜。
剛剛過了卯時,莫家衆人已經相繼從各自房間出來,來到偏廳的餐室,餐桌上已經被來來回回的下人擺滿了菜肴。
藍花的白瓷盤子,沿着長桌縱放了兩排,葷素相配,十八道菜肴。還有一淡一鹹兩樣米粥,擺放在長桌的兩端。
從飲食來看,這個時候的莫家已是小有富貴了。
莫老婆子面對着餐室門口,坐在長桌的一端,其他人也都照着往日的順序,一一坐下。獨有一個溫溫吞吞的婦人,站在莫老婆子身側後。這是莫家的大兒媳婦,最不會說話的一個。伺候婆婆飲食的活兒,基本上都是她來的。
莫老婆子欣慰地看了看餐桌兩旁的莫家子孫,待眼光放到還在打哈欠的北策身上時,眼色一瞬間變幻起來,很鐵不成鋼地喝問:“策兒,昨天晚上哪裏去了?看看你現在像個什麽樣子,大清早就哈欠連天?學業也不說用心,你幾個哥哥在外面打拼,給你拿束脩費,你就一點都不珍惜?”
又恨恨地不甘願地将聲音放輕:“就為那麽個女人,說出來你也不嫌丢人?”
她總算還記着,餐桌上還有三個才剛懂事的孫子。
不過一臉模糊的北策還是聽見了,無所謂地道:“再丢人,也不如娘的打算丢人。嫌我浪費束脩,幹脆就別繳了。”
莫老婆子氣得差點掀了桌子,将餐室的衆人看了一圈,哽咽氣道:“聽聽你說的什麽話,送你讀書這麽多年,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少年臉上還是朦胧不清的神色,眼底卻湧動起無奈的痛色。突然想起她的話,北上求學?
他看了眼主座上的母親。
這樣的消極反抗,能有什麽作用?難道真要這樣一天挨一天,真挨到自己成了個廢物那一天嗎?
即使這樣想,他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認同道:“娘說的對,兒子也覺得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你,”莫老婆子氣得一哽,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什麽時候這個小兒子,竟然敢這樣地與她說話。
疼他這麽多年,都是白瞎了!
莫靈兒忙開口圓場道:“娘,策兒還小呢。再說了一大清早,說那些不開心的做什麽呢?”又看向北策,訓斥道:“還不快跟娘道歉。”
因為一個早就被趕出家門的女人,把家中攪得烏煙瘴氣,她這個弟弟,還真是本事!
北策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轉頭身旁的仆人道:“給我盛碗粥。”
莫老婆子見此更氣,但一腔氣怒卻又不知從何發散,只得将身旁的大兒媳訓了一通:“你是木頭人啊,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盛粥啊,吃飯!”
大兒子淡淡皺了皺眉,另外兩個兒子面無表情。
兩個兒媳婦撇了撇嘴,拿起筷子照顧着身邊的兒女吃飯。
從一開始,齊若蘭就沒插半句話。眼底卻有着不耐煩。這時也只是随着衆人拿起筷子,吃飯的樣子倒有些神色不屬。
莫老婆子喝了一口粥,才發現餐桌上少了一個人。好像這兩天了,都沒看見四兒。“四兒怎麽沒來吃飯?是累着了,還在睡?”她問道。
齊若蘭放下了筷子,半低着頭回道:“軒如今降成了營令,這兩天都是寅正就去軍營了。”
臉上冷冷一笑,終于注意到了,可都三四天了呢!軒還讓她瞞着他娘,說什麽怕她擔心。可是結果呢,他娘卻是這麽些天了,才發現不對勁來。
她又為什麽要瞞着呢,總不能讓她一個人因為這件事不好受。
不好受,大家一起不好受!
果然她話音才落,餐室內就炸開了鍋。
莫老婆子怔着說不出話來。事不關己的三個嫂子也都關切地詢問,“蘭娘,怎麽回事?因為什麽啊?啥時候的事?那陸将軍不還是咱家的遠房親戚?”
是啊!莫老婆子也急切地看向齊若蘭。
見這番景象,齊若蘭心中好受許多,看向婆婆道:“我也不知怎麽回事,軒哥也沒說清楚。只說是軍營裏起了內亂,就被降罪了。”
“可是起內亂,與四哥有什麽幹系?”莫靈兒大聲問道。
衆人也都這麽想,起內亂,該負責的是所有的将官,難道所有的将官都被将罪了嗎?不是法不責衆嗎?
餐室內卻突兀地響起一陣大笑,暢快的,爽朗的。
莫家人都怒視發笑的人,見是北策,莫家的四個兒媳并不敢說什麽,盡是不滿地轉了目光。
莫老婆子看見小兒子笑得抱着肚子,笑得擡手擦了擦眼角。怒氣還未升起,已經是臉色煞白。
都是因為那個騷貨!
她一下子咬緊了牙齒,臉色猙獰。吓哭了齊若蘭身邊的一個小女孩,孩童清涼的哭聲一下子充斥在餐室內。
齊若蘭連忙轉身去哄,女孩兒身後的一個婦人卻朝她使了個眼色。看見臉色猙獰的婆婆,再有策兒突然的大笑,讓她覺得夫君被降職或許別有內情,于是目視奶媽,讓她帶了小女孩兒出去。
小女兒被抱了出去,旁邊一個五歲大小的男孩子也溜下凳子,喊着妹妹出去了。
但是女孩兒響亮的哭聲,并沒有影響到心情低劣的衆人。莫家人都清楚,他們能在金川立足,依靠的就是跟着陸鴻又有軍功的莫北軒。
前段時間他們甚至還想過,于陸鴻那裏打點一下,讓莫北軒再升一級……
莫靈兒随即怒瞪大笑的北策,吼道:“別笑了!四哥被降職,你就這麽高興?”
北策真的不笑了,卻站起身來,看着這個唯一的姐姐道:“我不高興,只是在笑你們活該。還想欺負筝姐姐,也不看看,現在與五年前一樣嗎?陸鴻說筝姐姐是他罩着的女人,再做什麽之前,還是掂量掂量吧。”
他說完了,又笑出聲來,笑着走出了餐室。
掂量掂量?!
莫老婆子氣呼呼地喘着氣。
他直呼陸鴻!
除了莫老婆子,所有人都這麽想。
莫靈兒快步上前,拉住要出去的北策,急問道:“到底是什麽原因,你說清楚。”
北策停下了腳步,看着莫靈兒,心情很好的樣子,說道:“就是陸鴻喜愛筝姐姐,又撞見娘欺負她,所以四哥就倒黴了。”
莫靈兒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