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無恥還不是那麽的爐火純青。”
岳筝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月無人的神情很認真,很認真地道謝。她只覺佩服,就是她活了兩世,也自嘆不如。“月無人,你真的很無恥。”她心平氣和的真誠的又對他說道。
随即便轉身下樓而去,願意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她無所謂地想到。
卻沒有看見,在她轉身之時,男子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落,還有陰霾。
下樓而來,岳筝更加清楚地感覺到樓下熱鬧乃至吵鬧。堂左聚了一群飛揚少年,好幾張桌子連在一起,擺着兩排裝了各色小菜的盤子,不過盤子卻是歪歪斜斜,擠擠嚷嚷的,菜也灑出不少。
這些少年從穿着來看,并非富家子,但也不是貧家人,富貴不足而溫飽有餘便不思上進的少年郎。
在這些少年中間,還穿插着四五個濃妝豔抹的風塵女子。她們或是勸酒,或是為幾個在那裏叫嚷着擲骰子的少年加油助威。
年紀小小的少年郎,便如此放縱,岳筝看了一眼,心下稍感頹然。但這一眼,卻讓她一下子愣住了。
那其間,捧着捧着色盅正搖地歡快,大聲吆喝着:“快下注,快下注”的人,不是策兒還會是誰?
在他身邊還半偎着一個紅衣白紗的女子,女子衣襟半開半系,甚至能看到淺淺的乳溝。開了盅,好似策兒贏了,女子也拍手歡呼,同時手挑絲帕,目光盈盈地給他拭了拭額頭。
但卻被北策不耐煩地一把推開了,忙着收錢的同時,還不忘了讓那女子給他端酒來。女子笑了笑,素手擎起一杯酒就喂到他的嘴邊。
北策仰頭喝了。
這時其中一個少年大叫道:“北策,這半天了,盡是你贏,依本公子看,全是式兒将這好運傳給了你。這一盤,式兒你過來我身邊。”
女子撅了撅嘴巴,嬌俏可愛,音若流莺道:“趙公子,你有鵲兒陪呢。再說了,出來時就說好的,式兒今天一天只陪策的。”
衆人爆笑,少年喊道:“式兒啊式兒,昨天北策出現在你們流香院時,你的眼裏就沒了別人吧。”
衆人起哄,堂右一些有正事要談的人見此均搖頭嘆道:“大好的年紀,怎麽就耽于享樂?咱們樓上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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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風流枉少年呦!”
張揚的少年們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周圍人的指責。
北策皺眉看向式兒:“你過去,跟鵲兒換換位置。”然後對剛才那少年道:“廷均,再來,我倒讓你看看是不是在式兒?什麽好運噩運,我從來不信的。”
式兒再次撅起來嘴巴,不甘願地過去與鵲兒換了位置。
“來來來,下注了,大還是小……?”他正這麽喊道,沒心沒肺的樣子。
“策兒?”卻聽到一聲驚訝不可思議的喚聲,随即是責備的聲音:“你在這裏做什麽?現在不是該在書院學習嗎?”
聽到這個聲音,北策所有的動作都僵在那一處,他感到身上的血液,因為這個聲音而又一瞬間的冷凝。再次流通之時,喝下的酒一起沖上頭頂,他眩暈地一時站不住。
“小心點,你怎麽了?”旁邊的鵲兒及時地伸手扶住了他,但卻被北策一下子推開來。
嬉鬧的少年靜了一靜,有人問道:“北策,她是誰啊?”
他僵硬地轉過頭來,看了停在他幾步之外的岳筝一眼,就又低下了腦袋,似犯錯地孩子,低叫了聲:“筝姐姐。”
岳筝又上前一步,責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做什麽?
北策踉跄地後退一步,他在做什麽?擡手捏了捏額頭,他想了又想,自己在做什麽?
他恨母親,恨四哥,他們為了讓他對筝姐姐斷了心思,為了讓他将心思重新放到學習上,商量了很多,打聽了很多。他們說筝姐姐現在很厲害,與府君太太是結拜姐妹,還在玉彎巷有一處院子,還有驚人的刺繡技巧。
所以他們要把筝姐姐再娶回來,就是要讓他一心學習,好考功名。母親竟然還說等她回到莫家,把她手中的東西哄出來,讓她帶着四嫂與府君太太熟識起來,然後定要把她買到南海岩子去。
他聽到了,然後與母親吵了一架,當天晚上就跑了出來。只記得,好像自己是在街上走了一夜,天快亮的時候,走到了一個叫做流香院的地方。
然後就認識了這些人,一直與他們一起玩樂。鬥酒,賭錢,鬥酒,賭錢……只有兩天時間,卻好像這樣過了一輩子。
見他怔怔的,式兒語帶擔憂地上前問道:“策,你沒事吧?”她又看向岳筝,恐慌而又疑惑。
她是誰,讓他這麽緊張?
式兒賣身半年了,待在流香院,見過各式各樣的男人,但卻只有這個比她小了一歲的男人,讓她甘心甘願什麽都不要地去伺候。
當他身無分文的走進流香院,他眼中的自恨、怨憤、迷惘,一下子就攫住了她的心。他沒錢,她借給他。他賭錢,他飲酒,她都陪着他,只要他的眼中沒有那些她心疼的東西,就好。
但是為什麽這個女人一出現,只是一句話,就讓他如此緊張,如此小心翼翼。
北策聽到式兒的聲音,不穩地向前幾步,遠離她,有些着急地對岳筝解釋道:“筝姐姐,我……”
這時響起另一個聲音,已是醉眼迷蒙的婁爺迷糊中看到美人出現,連忙扶着身邊的一個女人站了起來,嘟嘟囔囔地喊道:“美人兒,你終于不躲了,來陪爺玩玩兒。”
說着話,就推開了身邊的女人,踉跄兩步就到了岳筝的背後,一把将她抱在懷中。
這全發生在一句話之間。被打斷了話語的北策,看到如此情景,頓時怒火沖頭,在加上這些天來一直的郁結,随手就抓起了身後桌上的酒壇子,兩步上前,在岳筝有所反應之前,只一腳就把婁爺剁翻在地。
岳筝已經被這一連串的狀況驚得連話都說不出,她只看着北策,像是暴怒的猛虎,又一腳上前踩在那人的胸口上,酒壇子就那麽一下子被他輪了下去。
直中那人頭左側,酒壇嘩啦一聲碎裂,伴随着那人的慘叫,鮮豔粘稠的血液混着四散的酒水流下來。
岳筝不禁雙腿一軟,而北策卻握着只剩一圈的壇口,再一次的錘擊又要落下。他臉上的表情猙獰,讓她沒由來地心中一寒。但卻不知哪來的勇氣,她一下子上前,抓住了北策将将落下的手臂,聲音有些顫抖:“策兒,快放開他。”
一瞬間,酒館裏呆愣住的其他人,也都随着這一句話回過神來。
有人急火火地叫去喊大夫,“快去,快去,找大夫,這麽大一個血窟窿,還能救嗎?”有人要去喊衙役來,“快去将負責咱們這一片的二保子叫來,有人鬧事了,殺人了。”
而與北策同來的那群少年,則都悄悄地退了出去。
北策被岳筝拉起來時,還是一副愣愣的模樣,看到濺地滿是血滴的袖口,他擡頭看着岳筝,問道:“筝姐姐,死了嗎?”
岳筝看了那抱着頭嗷嗷亂叫的人一眼,安慰道:“沒事,他不會死的。”卻不想北策一聽這話,就急着再找東西,“他欺負筝姐姐,就得死。策兒長大了,不會再讓人欺負你。”
岳筝一聽此言,又驚又痛,拉住他抱住,喊道:“策兒,你冷靜一點。”不禁想起在莫家那兩年,她被莫老婆子趕着做這做那,被莫靈兒故意找茬時,他就安慰她說:“策兒長大了,再也不讓人欺負你。”
她從來聽了就忘,連安慰都沒當過。不想他,竟是這麽地烙在心上。這的确是烙在北策心中的傷,那欺負她的人是他的母親、姐姐。那個時候,他縱心中有恨,又往何處發?
在心疼她,另一方都是自己的至親。
但此刻被她抱着,聽到她略帶顫抖的安慰自己的話,北策竟産生了一個念頭,當初就算是自己還小,就算那是母親姐姐,他也該毫不猶豫,什麽都不顧忌地保護她。
或許現在,她就是自己的了。但他卻一直懦弱,就連兩年前舉家南遷時,将她和曲兒抛在那個人言風雨的村子時,他也沒敢理直氣壯地說出一句反對的話。
憶此,他突然就反手摟住她的腰,大聲哭起來。
“還是個小孩子,這就害怕了吧!”
“酒壯慫人膽嘛,不過,将人打成這個樣子,不害怕就不正常了?倒是幸好這位大夫,不然這姓婁的只怕要沒命了。”
拍了拍少年堅硬的脊背,岳筝聽到人群的聲音,側過頭看去,原來月無人不知何時已經下來,正在那裏救治被砸之人。
只是她才一看過去,月無人就擡頭看了她一眼,眼中飽含着戲谑的笑意。
岳筝卻心生警惕,這婁爺是張敢之親,月無人與張敢有仇,怎麽可能會主動出手相救?就是那些與他無冤無仇的,他還挑挑揀揀地才救人。
一瞬間只覺,他會救這人,定是與自己有關。難道他是怕這人出了什麽事,而使她惹上官司?這麽想着,岳筝心中有些溫暖。
看向月無人的目光,也不自覺地變得有些柔和。
而月無人又抽空撩了她一眼,這柔和的視線,讓他的心一瞬間猛頓,卻又馬上恢複正常。
月無人身邊的那個護衛,叫月二的,這時已經控制住了場面,兩個想去喊衙役過來的人,也被他止住了。
他對那些不滿地瞪視他的人,一律粗聲粗氣地喊道:“我家主子會救這個色胚的。”
這一語,成功地讓正義感飽滿的人想到事出之因,又見那紅衣男子只幾下就止住了婁爺頭上的血,也都停住腳步不動了。
只要不出人命就好。酒樓負責人這麽想。其實他也不想沾上官府,到時他也讨不了好。
岳筝見場面穩定住,心中放下一塊大石。不想因為這樣一件事,影響到策兒還沒有開始綻放的生命。
不過多麽恨莫家的人,對于策兒,她都不忍心。
而北策一時哭出來,頓覺丢人無比。想都未想就把腦袋深深埋到岳筝頸間,卻又忍不住從心底嘆出一口氣。
他總感覺,筝姐姐已在他的生命中越來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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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你們,寫這麽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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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企
“這裏的事我來處理”,月無人走到跟前,看着岳筝,又是一臉笑模樣,不過卻燦爛異常:“你先回去吧,躲一躲!”
岳筝一手扶着已有些站不穩的北策,瞪眼看着他道:“我有什麽可躲的?”
呃!月無人顯然一怔,無奈而又迷惑道:“那這位,這位不是喊你姐姐?你弟弟傷了人,你不就該帶着他躲一躲嗎?……”
“不是弟弟!不是!”半迷糊的北策聽到月無人的話,擡起頭來大聲反駁。
月無人的眼光在他們身上掃過一瞬,沒有理會北策的話。不是姐弟,也是認識的吧!“還是你覺得有我這個神醫出面,傷者家屬就不會找,哦,他算賬了?”他看着岳筝,很認真地反問道。
盡管對于他的幫助感覺疑慮重重,接受地也并不甘願。但是看着地上那一灘血跡,岳筝還是收起了拒絕他的幫助的話。
見她無話,擔憂卻又不敢向前的式兒,忍不住喊了聲:“夫人,請你快點帶策離開這裏吧。”語氣中夾雜着一絲乞求,一絲悵惘。
“欠你一個情,”岳筝有些不甘願地朝着月無人說了一聲,将依靠在身前的北策轉了身子,右手伸到他的腋下,半架半扶住他,輕柔卻又無奈道:“策兒,走了。”
月無人聽到她如此輕柔的聲音,眉頭不覺輕皺起來,右手也在無意識之時握起。察覺到了,連忙将身上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對女子已走到門口的背影道:“記着你的話……”
她出了門,就聽到酒館老板有些忐忑的聲音:“客官,您讓這傷人的走了,要是鬧将起來……”
然後是月無人清朗的聲音,“放心放心,不會扯上你的。”
他的聲音裏似乎透着滿滿的愉快。
岳筝聽此,心中有絲淡淡的不安。月無人到底打的什麽主意,難道以為要用這一個人情換她同意按他的要求出售蜂蜜嗎?
“筝——姐——姐,策兒,不會家!”
北策突然的醉哝打斷了她的沉思。
岳筝眼光落在肩側男孩子紅得異常的臉上,疑惑一直聽話順從的策兒,竟然是跟家裏鬧了別扭了嗎?盡管她本就沒打算送他回莫家,——想着把他安排到旅店內,回去就讓天明去莫家通知思源——,這時卻問道:“策兒為什麽不回家?不回家要去哪裏?”
北策似乎是受到了她話語的刺激,自己掙開,踉跄着上前兩步,大聲喊道:“不回去,不回去,他們只會關着我,從來都不考慮我心中最想要的是什麽?”
“筝姐姐!”揮舞着雙臂大聲發洩的人,卻猛然轉過了聲,腳步不穩地來到岳筝的身邊,同樣大聲地喊道:“筝姐姐,我要跟筝姐姐在一起,要讓你幸福快樂!可是娘她,為什麽?”
少年什麽都不顧的大喊,引得來往路人紛紛側目。
雖然早就知道了策兒對她的這種心思,但此時聽他這麽大喊大叫地說出來,岳筝還是沒由來地一陣惱怒。只是見他這樣發洩過,就雙眼發紅地看着她,她心中又是沒由來地一陣心疼。
畢竟對于策兒,她是真心疼愛的。
岳筝無奈地嘆了口氣,上前将突然就這麽默默無言的少年扶住,卻有些斥責的意味:“不回家,就先去我那裏吧。”
因為時常會出現在她那裏的容成獨,她本是沒打算帶策兒回自己家的。但是如今他這個樣子,她也不放心把他仍在旅館。
卻不想北策搖了搖頭,看向岳筝,商議着問道:“筝姐姐,去紫石巷,好不好?”他說着,從懷中摸出一串黃銅鑰匙。
這三個字,不可避免地讓岳筝想起了前世他陪着自己的那段日子。
看着他點了點頭,她道:“好!”
兩個人自然不會注意到,他們從酒館出來沒多久,就被兩個粗使婆子撞了個正着。其中的一個拉了拉另一個,悄聲卻又難掩興奮道:“五少爺,五少爺,那不是五少爺嗎?!”
“哪呢?你不會是看花眼了吧?”另一個也是那麽興奮地問道。
家裏人已經頭疼地找了五少爺兩夜一天了,若是被她們兩個找見,怎麽着也得個賞。
“那不是?”婆子朝那邊大喊大叫起來的少年努了努嘴,這另一個婆子也看見了,驚叫了一聲道:“真的是哎,這樣,吳姐姐,你去跟着他們,我回府跟老太太報信去?”
被稱作吳姐姐的婆子不滿地瞪了她一眼,“你去老好兒,我出力去?五少爺是我先看見的,回信也得我過去回。”
這一個婆子臉色稍露不滿,只是再看了看那邊已經被一個婦人攙扶着離去的少爺,便點了點頭道:“行行行,你去,我跟着過去。”
“不過攙着少爺那婦人是誰?”她又問道。
吳姐姐無所謂道:“你管她是誰,是壞人才更好呢!”
如此一說,這婆子的臉色也是一亮。是壞人,她們的功勞就更大了!得好好跟着,可不能跟丢了。
少爺嘛,自然不會跟她們兩個粗使婆子走的。到時老夫人也怪不着她們當時不拉住少爺。
不過這一個柔柔弱弱的婦人,能是什麽壞人?走走停停地跟着前面兩人的婆子,突然這麽想到。
不過一瞬,便跌腳拍手叫道:“哎呀,可別是什麽不正經的女人要把沒經過人事的少爺往邪路上帶吧。”說着想起自己還在大街上,連忙收了音。
婆子想到這個可能,心中更是一陣大大地激動。
這都是什麽事呀,五少爺年紀小小的,怎麽竟跟這種女人結交上了,怪不得一天兩夜的都不回家去,還喝成這個樣子!
婆子頗為痛心地搖着頭,暗道看老夫人怎麽将你這纏人的狐媚子收拾了。
……
到得紫石巷的拿出宅院門前時,暈暈乎乎的北策似乎也好了許多。
門口,他推開岳筝,便舉着鑰匙上前,回頭看了她一眼笑道:“筝姐姐,我來開門。”
站都站不穩,還非要去開門。岳筝頓感頭疼,一路上也竟是說些奇怪怪的話,岳家村的蛙、蟬、狗、雞,沒有一樣是他不說到的。
真不知道平時挺乖巧的少年,喝了點酒就鬧騰如斯。
看到北策幾次都不能将鑰匙插到鎖孔中,岳筝連忙上前,奪過了鑰匙道:“我來!”
北策也不別,老老實實地站在她的身邊,看着她開鎖的動作,心中突然及時熨帖。其實他雖然頭暈,站不穩,但是心中感覺卻很明晰。
心中感覺雖很明晰,但卻又覺得血液中好像被點了一把火,以往不敢說的話,這時想都不用想,自自然然地就從口中跑了出來。
見她開了鎖,伸手要扶他之時,北策一伸手,便搭到了她的肩上,笑着有些傻乎乎道:“筝姐姐,這樣真好。”
帶着酒氣的呼吸一下子就噴浮在她的鼻端,将他往後一推,岳筝道:“策兒,不許胡鬧!”
她的聲音裏,帶着威嚴。一下子就讓他想到那一句狗屁的話,“長嫂如母。”
北策默默無言。
岳筝扶着他進了房間,卻發現這地方整齊潔淨,與前世她住進來時竟是一般無二。扶着北策在床上躺下,床上的那條質地不錯的粉紅繡花綢緞被讓她有一瞬間愣神。
曾經她蓋這床被子,将近一個多月。
北策倒是一沾床就閉上了眼睛,看着是熟睡了。岳筝看了他一眼,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剛要轉身出去,手腕就被瘦削而骨骼清晰的少年的大手用力握住。
“策兒,放開。”岳筝回頭,帶着些不喜道。
北策眸色一動,卻馬上堅定地搖了搖頭,無半點底氣地祈求道:“筝姐姐,你在這裏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岳筝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不是走,想出去看看能不能給你燒點水。”
“嗯,哦,”少年臉上湧出欣喜,忙松開了她的手,半是催促道:“那筝姐姐去吧,我等着!”
是時候明白地與他說清楚了,自己與他,就是說破了天去,也是沒有可能的。年紀輕輕,好好地為前途學習,才是正途。
岳筝燒好了水,倒出一盞放在涼水裏冷着,看向從她提着水進屋來就一直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的北策,神情嚴肅地鄭重道:“策兒,你北上求學去吧!”
“為什麽?”本是半躺着的少年,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大聲道:“我不去,我要照顧你。”其實脫口而出時,他硬生生地換了說法。他更想說,我要娶你。
但是……
岳筝明白他的症結,不外乎是為了自己,當下冷了臉道:“你如今文不成武不就,又沒有養家之力,何談照顧我。”
“我會……”北策聽此,急急忙忙忙得要打斷她的話。
岳筝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道:“更重要的是,我如今心裏已有了喜歡的人,他自然會照顧我。你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胡話,不然我就生氣了。”
卻不待她說完,他激動慌張的聲音就蓋住了她的:“什麽,筝姐姐你在說什麽胡話?喜歡什麽人?可靠嗎?會照顧曲兒嗎?”
“自然會的”,岳筝回道。
“那是什麽人?”北策一下子掀開被子,下床來,同時說着:“我知道,筝姐姐向來是喜歡四哥的。難道你現在還想着四哥嗎?他心裏沒有你的!”
岳筝皺眉,厭惡道:“天底下難道除了莫北軒,就沒有別的男人了嗎?”
北策卻狠狠握住她的肩膀,眼眸中也是盛盛燃氣的火焰,突然就失控的朝她喊道:“那是什麽人?為什麽?我不好嗎?還是你嫌我年齡比你小?”
“你冷靜一點”,岳筝拿開他的手,語氣沒有多少起伏道。
北策卻更加惱火,一直以來的壓抑再次游走在爆發的邊緣,卻強制壓抑住了道:“筝姐姐,八歲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可是你那時卻嫁給了我四哥。現在我長大了,你為什麽卻又說有喜歡的人了。策兒呢?你一直對我那麽好,怎麽能說沒有就沒有了?”
“策兒,我對你,自認為從未超越過男女之外的界限。”她情淡說道。
北策只覺得剛剛還飽脹了怒火的心,一下子就扁扁的。筝姐姐,什麽時候說話這麽不留情面了?
“那是我多想了嗎?”他喃喃地問道。
“總之”。岳筝盯着他的眼睛說道:“我希望你北上求學,将所有的不正經的心思都放到學習上去。”
“筝姐姐!”他也看着她,苦笑着喊了一聲,竟滿是滄桑。
岳筝沒有說話。
室內沉默的壓抑。
北策突然說道:“那讓我吻你一下吧,筝姐姐,遂了我這個心願,我就聽你的話,明天就起程北上。”
“你想都不要想!”岳筝卻被他的話氣得發抖。
“只是吻一下,都不行嗎?”北策雙眸陰郁,輕聲問道。卻在下一瞬,伸出雙臂,将她的柔軟的身軀完全箍在自己的懷中,因為剛才的怒氣而微微發燙的嘴唇雨珠般落在了她的額上。
岳筝只覺得渾身僵硬不已,心頭卻是怒火燃燃。怎麽都想象不出,他竟敢這麽對她?雖是這吻落在額上……
只是岳筝還沒有發作,就聽到門口傳來一個破了嗓的聲音:“你這個不要臉的,沒臉沒皮天天就想着勾男人的騷貨,我的兒子你也上來勾引?狗食了心的,一天沒有男人你就屁股癢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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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最近都沒人噻我?懶西更新慢,你們生氣了?還是覺得我寫的不好看了?
把更新時間調前,睡醒了一看,哇更了一章,是不是很驚喜?
我睡覺去了哦!
☆、090 吵鬧
随着這粗暴的罵聲,莫老婆子肥胖的身子就撞進門來,後面還跟着兩三個婆子,一個丫頭。
因為氣惱,莫老婆子的胸脯快速地起伏着,進得門來,看見兒子抱着那個女人,這比剛才在門口聽到,讓她更為生氣,當下指着岳筝,又是破口大罵:“你這種不要臉的女人,老天爺怎麽不收了你?老娘我不與你計較,你倒三番四次地找上門來了!”
北策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得一陣愣怔,卻還是緊緊抓着岳筝的肩膀,不讓她走開,此時回神,更是長臂一伸,将她攬至懷中,昂首與母親對峙:“娘,我要與筝姐姐在一起,請你以後都不要這樣罵她,不然兒子不依。”
“不依?”莫老婆子既驚詫又生氣,怒火更盛,“好哇,養這麽大就養出你個白眼狼。這種不要臉的女人,多大點就風騷地勾引男人,還把那麽一頂綠帽子戴着你哥頭上,老娘何止要罵,還要把她那張臉刮花,看她拿什麽再去勾男人?”
莫老婆子聲震如雷,雖将近六十歲的年紀,但身體卻極為硬朗,說話間肥胖的身體就到了兩人跟前,肥手一伸,就見岳筝一個趔趄地從她兒子懷中拽出。
岳筝冷冷一笑,當她還是那個幾年前任打任罵的人嗎?她手用力一掙,便脫出了莫老婆子的鉗制,聲音輕輕卻字字落地有聲:“你最好客氣點,看清我是否還是幾年前那個任你折磨的孤女?”
莫老婆子仰頭一笑,再看着岳筝時卻是滿臉的猙獰,粗落而輕視道:“怎麽着啊,找到府君家裏的靠山,就能為所欲為了?就是将你浸了豬籠,府君太太能說什麽?我倒還要問問她呢,府君夫人就是這麽做榜樣的,認個這樣不堪的妹子,連我這未長大的兒子都要勾搭!”
“娘,你說話注意點。”北策一步上前,将岳筝擋在身後,紅着臉大喊道:“兒子喜歡筝姐姐,不是筝姐姐……你能不能講點道理。”
見此,莫老婆子氣得脖子都粗了,肥手一下子就扇到了少年的右臉頰上,罵道:“我打死你這個狼崽子,好的不學,壞的學的倒是快,現在都敢忤逆你娘了。”
白皙的臉頰一下子就騰起了五個指印,北策卻好似無覺,對母親的話,也不作任何反應。只是此時心中皆是苦澀,日後筝姐姐真的會離他越來越遠吧,再怎樣渴望與她在一起,都是奢望了。
但莫老婆子卻尤不解氣,眼光撞到站在兒子側後的女子滿是嘲笑的眼神時,登時氣得差點沒有翻了白眼。
很得意是吧?我讓你得意!“你們,”她手招了站在門口沒有進來的三個婆子道:“進來,把這個不要臉的衣服給我扒了,打到她長記性為止!”
又不停歇地吩咐那個丫頭:“丁香,你去街上買面鑼來。”說着滿是精光的豆子眼看向岳筝:“等她記了打,就把她給拉到街上,敲鑼打鼓地讓人都看看,這個不要臉的。趕出了家門,還巴巴地跟來勾引小叔子。”
“娘,有什麽你沖我來。”莫老婆子話未說完,北策就着急地喊道。
莫老婆子卻理也不理,轉頭目視進門來的三個婆子。
三個婆子一臉興色,聽完了話就撸着袖子上前。
北策心中略慌,卻馬上鎮定下來,張開雙臂擋在岳筝前面,威嚴大喝道:“誰敢上前一步,別怪我不客氣。”
這,這可是家中少爺,想要對付她們還不是小菜一碟的事情。三個婆子頓住了腳步,看向當家老太太。
“小崽子,你一邊兒去。”莫老婆子上前來,擡手将北策抓住,叱道:“回去再說你的事。”
北策心中又騰起了那種被壓抑的怒火,用力一揮,吼道:“今天我就是不準許你動筝姐姐!”莫老婆子一個趔趄,撞到身後的圓凳,狼狽不堪地蹲在地上。
哈哈!清脆的笑聲響起,房間裏愣住的幾人這才回神,看向發笑的女人。岳筝半掩嘴唇,黑潤的眼中盡是笑意,對看向她的衆人道:“不是很好笑嗎?”
北策側頭看她,終無一言地伸手将她的手腕拉住。
而莫老婆子此時既丢了顏面,又為自己養大的兒子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與她動手而傷心。當下氣得嗷了一嗓子,就推開過來扶她的丁香,麻利地起身,走到北策跟前,刷刷就左右給了他兩巴掌。
她罵道:“養你這麽大,就是讓你反過來打老娘的嗎?”
北策剛剛動手,也只是情急。他素來聽話孝順,這時是不吭一聲,不還一句。
“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把這臭婊子給我扒了衣服打?”趁機制住了兒子,莫老婆子怒氣沖天地對那三個只顧愣在那裏看戲的婆子喊道。
婆子聽罷,就一擁而上。
這次莫老婆子有了防備,北策用力掙,還是掙不脫,眼看着那幾個婆子就接近岳筝,而她的臉色此時白的過分。掙不脫的北策,只好好言與母親說道:“娘,兒子錯了,你罰兒子,不要這麽對筝姐姐。”
他的聲音都有些顫抖,這時她已被一個婆子按住了肩膀,另一個婆子上前就要撕她的衣服。不能,不能看着她受這樣的屈辱。北策心中大喊,對母親的半點情誼也不顧了。
他将肩膀一扭,擡腳就跺在莫老婆子腿彎,當下便得了自由。
莫老婆子倒在地上,這時已經不似剛才那樣喊罵,而是坐在地上抱着腿哭罵了:“白眼狼啊你個,還沒長大的你,就對你娘拳腳相向了……”
北策卻好似半點沒有聽到,到那幾個婆子跟前,一腳一個都跺翻到一邊去了。這些婆子都是有力的,并非無力反抗,只是打她們的是主子,不敢反抗而已。一個個兒的或是捂肚子,或是抱着膝蓋大聲哀叫起來。
屋子裏吵嚷成一片。
北策上前,伸手要将岳筝被拉開的領口合上,卻被她後退一步撤開了,他亦緊跟着上前一步:“筝姐姐,對不起!”
岳筝沒甚表情地搖了搖頭,剛剛三個壯碩的婆子将她圍住,她真的害怕了,對莫家的人也更加怨恨起來。
若是北策沒有這樣的反抗他娘,自己今天就要被衣衫不整的拉到街上游行嗎?這個念頭一出,她心有餘悸。
她沒有武功,以後出門,定要帶着人,下次一有危險的苗頭,就要趁混亂之際,喚出蜂兒。就像剛才的混亂,出來幾只蜜蜂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是從哪裏過來的。
岳筝看了北策一眼,心緒複雜,他為了她連一向對母親的恭順都不管,甚至跺了莫老婆子一腳,只怕他的心裏也不好受。
清了清嗓子,她說道:“我走了,你記住我的話。”
北策再也沒有勇氣說話,以後與她不是形同路人,就是極好的結果了。母親為何如此固執,事事都要與她過不去?
想到這些,剛剛心中對母親的愧疚,一下子又消散了大半。
恰在這時,莫老婆子扶着丫頭丁香站起身來,手邊抓住一個紅漆圓凳毫不留情地朝北策扔去,硬實的凳子砸到少年的脊背上,發出悶然一響。
北策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岳筝連忙伸手扶住。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