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小家夥的話,卻好笑地彈了彈他的小腦瓜:“你小子,事兒還挺多。”
小曲兒卻伸出如今已經長地肉乎乎的小手,抓住了陸鴻沒來得及放下的大手,小臉一時笑得更開了。
他一時看看左手牽着的娘親,一時又看看右手拉着的陸鴻,想起以前見到過的被父母雙雙牽着的小孩子,又滿足地笑了起來。
娘親說過,以前的爹爹現在不跟他們住在一起,就不是他的爹爹了,可以給他換個爹爹。如果換陸叔叔當爹爹,不是很好嗎?
陸鴻心中突然就變得十分柔軟,身邊拉着他的小孩子,還有另一邊牽着小孩子的女子,都讓他想禁不住想,有妻有子,是不是就是此時的這個感覺。
此生唯此足以,再多的理想抱負都可以為這樣的滿足幸福而放棄。
這時岳筝卻放開了兒子,對疑惑地看向她的小家夥解釋道:“娘親彈彈鞋子上的土。”說着便蹲下身來,卻心中萬般不是滋味。
剛才連她都産生了一家三口的錯覺,她也沒想到,兒子對陸鴻竟這麽地不排斥。
可是小家夥怎麽能理解她的苦衷,她這個做娘的為兒子的擔心?
只是一味地渴望父親、父親……
陸鴻牽着小曲兒站在她的一步之前,這時語氣不好道:“你鞋上多少土,要彈這麽長時間。”
他的俊朗的面龐上,布着一層隐隐地怒氣。
允梅行動果然是快,這女人恐怕早已為金川王的權勢所迷了。
若不然,在那個農家小院兒時,怎不見她這麽避他唯恐不及的樣子?
岳筝起身,也不看陸鴻,盡量平和道:“走吧。”
她走在一邊,連平時最在意的兒子也不管了,這不禁讓陸鴻暗自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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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從一遇見這個女人,所有的事情都開始不對勁起來?
好吧,見到她讓他産生了對女人的渴望,他認栽了!可是這個女人怎麽就這麽不識時務,不滿足地在養傷期間還勾引男人?
先栽了他陸鴻,再陷了容成獨,這個姿色平平的女人倒是好本事。
陸鴻正滿心暗惱地亂想着。
“快躲開,馬驚了!”
耳邊有人叫喊道。
吃驚看去,就見一頭黝黑駿馬駕着一輛車正飛速地朝着那女人的方向駛過來。
陸鴻也顧不得在心中譴責這個女人,放開手中的孩子,馬上飛身過去,攬住她剛後退兩步,帶着風的馬車就險險的擦過。
車上正盡力控制住駿馬的人,擦身過去也探着頭道歉:“沒事吧?對不住了,哎呦!”
話沒說完,就被那不知受了什麽刺激的馬颠着帶離了。
陸鴻卻什麽都沒有聽到,被女子身上特有的一股清幽之氣晃得心神不屬。還有臂彎上的柔軟,讓他不禁回想起昨夜又重溫的那個夢境。
“放開吧”,岳筝掙了掙,想要退出來,卻不想他一下子将手臂收地更緊。
“你是誰?”陸鴻看着她,眼眸中一時迷離一時疏朗。
“娘親,陸叔叔”,這時小曲兒哇哇叫着跑了過來。
陸鴻猛地神色清明,這才松了臂彎,卻還是有些打探地看了岳筝一眼。
岳筝扶住擔心的兒子,笑道:“沒事,沒事,娘親好好的呢。”
小曲兒仔細地看了看,才轉過頭對陸鴻道:“陸叔叔,多謝你。”
這樣的小家夥,總是有些與年齡不符的成熟。
陸鴻心不在焉地笑了笑,這時後面挑着禮品的小厮也趕了上來,他便背了雙手大踏步先走了。
心思卻不禁回到了昨天晚上。
昨天忙了一天的公事,本該一夜無夢到天亮的。卻在一進入夢鄉就又回到了那個夜晚,清晰地聽到那個女子在他身下的哭泣顫抖。
他心疼她帶着恐懼的哭泣聲,一遍遍的安慰,卻根本停不下來。那時他迫切需要一個女人,卻在腦熱心快中撕爛被他抓住的那個女人的衣裳時,心中的情愫更加高漲。
海潮一樣,洶湧地無法阻止。
本以為不過一個用過即忘的女人,但他卻在神智清明以後仍不忍離去。
天色黑暗什麽都看不清,他依然能想象那個已經昏睡的女子身上定是一片狼藉。
驀然聽到林間傳來隐隐約約地人聲,從他當時所在,恰好能看見下面的一點游動的火明。來不及多想,他只得馬上離開。
來人定是尋找這女子的,若他這時被扭送回村,兩三天內定然無法脫身。那時事情緊急,他不當即回去,只怕他好不容易訓練出來的那幾萬軍士,都要被金陽王的女婿給收了。
離去前,他曾想留下身上那枚價值不菲的玉佩作為補償,但卻在大腦都沒做出反應之前,就将玉佩斷開兩半。
留下一半,帶走一半。
意思就是,他是回來負責的。
兩天後,他秘密地将金陽王的女婿李天擒下,來不及押送到盛川,就帶着幾名随從再次去到那個小山頭。
幾天裏他都沒有離開,讓随從把附近的幾個村莊都找遍了,卻半點線索都沒有。附近的村子內都是一派和諧,雞犬狗鳴恰是往常,就好像幾天前發生在這山上的那暴風雨一般的事情,只是一場夢幻。
他沒料到這個結果,不甘心地要再調人來挨家挨戶的搜,總可以找到他留下的那半塊玉佩,但在這時,卻傳來消息,李天被人救走。金川的金陽王已經正式扯起了反旗,而這他沒有将李天及時解送回京,要負上一般的責任。
本應該按罪流放,卻因好友的一番調解而改成了令他迅速将叛亂平定。
他只好當即帶兵南下。
心中卻終究惦記着那個女子,擔心她日後怎麽生活,擔心她是否已羞愧自盡?
激烈的戰争,卻不能減少他想起那晚那個女子的次數。
他不否認,這樣的惦記之中,還包含着對她的渴望。南下平叛,即使兩軍對壘時,突然想起那似泣似吟的聲音,都會讓他心中猛地一緊。
于是與叛軍對陣不到一個月,他就趁兩軍對壘之際,秘密北歸,打着回去招兵的旗號。
他知道那樣做,要冒多大的風險,被敵軍探知他不在軍營,後果将不可想象。
但他還是在謹慎詳細的布置後,秘密回去了,又去了那個山上,那個地方,但仍是什麽也沒有。
幾天之後,他不得不再次南回。
跟着回去的,還有民間自願向南平叛的上千名勇武男子。
就這樣,一找再找,直到如今,将近六年的時光,連斷玉的一片碎屑都沒有找到。
遇到岳筝之前,陸鴻已經快要灰心了,往事也漸漸在腦海中稀薄。
但是這個女人卻從遇到的那天,就總是喚起他對那段往事的回憶。就連夢境,每天晚上都變成了他對她的那次粗暴的掠奪。
昨夜夢醒,不意外地又感覺到小腹緊繃的難受。
他低咒一聲,便撈起衣裳,帶了一個長随出了府,直望花街而去。
他決定去花街将這些年集聚的欲望都釋放出去,也不必每日受夢境的折磨。
其實他真心地不想奪容成所愛,十幾年的好友,他絕對不想因為一個女人而變成相對的兩人。
所以只要這種可惡的心緒能夠排遣,他是不會跟好友相争的。
但是當他把那個巧笑倩兮的女人壓在身下的時候,身體卻一點反應都沒有。而那女人的主動讨好,更是讓他感覺到厭惡。
無法,只得坐在那裏聽人彈了半個時辰的琴。
他卻在琴音袅袅中,做出一個決定:讓人去查岳筝!
她來自何處,什麽時候出現在金川,與莫家是什麽關系,她家中還有何人,那個孩子何時出生,以至族譜以上三代都要知道。
他不信這個女人帶給他的那些感覺,都是憑空出現的。
陸鴻驀然停住腳步,等着岳筝走到身邊,看了她半晌問道:“你老家附近是不是有一個界村山?”
界村山就是那座小山,因為周圍坐落了四五個村莊,故名界村山。
他說過了,仔細看着她的表情。
岳筝臉色驀然一白,卻很快恢複正常,問道:“你怎麽知道?”
陸鴻的心跳瞬間加快,語速很快道:“我偶然到過那裏,你可是經常上山?”
他特別希望,她就是當年的那個女人,或者說當年的那個女人就是她。
岳筝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問,卻想也不想地就回說:“我幾乎沒上過山。”
陸鴻一怔,還想問什麽。
卻聽到小曲兒高興地舉着手道:“陸叔叔,我常常會去那裏,去撿鳥蛋,挖山薯,還有撿蘑菇。山上還有許多棠梨樹,每到果子熟透了,我就去撿。不過撿到的都是不太好的,好的都被人摘走了……”
小曲兒似乎一點都不覺得那時的生活艱苦,說到他在山上撿什麽東西一副興致勃勃的自豪的小模樣。
陸鴻也忘了再要問什麽,聽小家夥說着,先還是微笑的,卻漸漸地沒了笑容。
小家夥雖然說得很興奮,卻并不妨礙他聽出那時她們生活的不易。
特別是這孩子。
陸鴻不禁看向岳筝,她也不像是不管孩子的人啊!
岳筝聽小家夥呱啦呱拉的講話,想起以前,心中也不好受,并沒有注意到陸鴻的打量。
一座白石門,就小家夥稚嫩不停歇的嗓音中出現在幾人眼前。
正有一個穿着樸素,包着小碎花頭巾的中年仆婦臂挽着一個裝滿了青菜的竹籃子從石門一側轉了出來。
迎面看見他們幾人,仆婦臉上立即堆上了和藹的笑容。
“城裏不正是熱鬧的時候,陸将軍您這怎麽有功夫到我們這兒來了?”仆婦笑問着走到跟前來。
“張媽,你這不是折煞我嗎?”陸鴻少有的随和道:“再忙也得抽出空來看看你們啊。”
仆婦笑道:“我看您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說着眼神轉到一旁的岳筝和小曲兒身上,感興趣地問道:“這位夫人,和這個小公子?”
戲谑的看着陸鴻。
陸鴻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道:“這小家夥兒到了啓蒙的年紀,想到并先生門下讀書,我正好也許久不來瞧瞧,就一起過來了。”
“哎呦”,仆婦上前憐愛地牽起小曲兒,轉身朝裏面走着,還笑着道:“這麽讨喜的小公子,能來這裏讀書,張媽真是喜歡。”
“陸将軍”,仆婦回頭看了看跟在幾步後面的陸鴻,打趣道:“您不跟着來,咱家先生瞧見這個機靈的學生,也是二話不說就會收了的。倒不知你也這麽積極的跟來,是為着來書院瞧瞧,還是其他什麽啊?”
陸鴻被說地一臉苦色,幾乎不敢轉頭去看身邊的女子,對張媽道:“您這張嘴,我真是服了,我那裏的軍師都沒您能說!”
岳筝不禁看了看陸鴻,不知這人還有這麽輕松無忌的時候,看來與這書院院長關系定非一般了。
仆婦哈哈笑起,“老奴可不敢跟那軍師比!”
說話間,走過前院,迎面是一碧湖水,水面上打着幾朵紅蓮,更多的是已經泛黃的飄在水上的荷葉。
仆婦在前面領着,沿着湖畔假山邊的一條小碎路,轉向了西北。
小曲兒被張媽牽着,倒也乖乖地,問什麽都清清楚楚地回答,倒讓張媽更生喜愛了。
岳筝與陸鴻一前一後地跟在後面。
很快就出了小路,到一片捶得平整無一絲灰塵的寬敞大路上。
路的兩邊,別具匠心地圍了一個接一個的小花池,一個池圍中種一種花,不過都是精巧的花朵。
好幾種岳筝在異園中也沒有見過。
有的開的正盛,有的已經凋落。
陸鴻見她看這些花,便稍微靠近了解釋道:“并先生最好這些花鳥蟲魚,裏面的園子裏還養着三五只白鶴。與鬧嚷嚷的濁世相比,這裏可稱得上世外桃源了。”
又指着隔着矮牆可隐隐望見種滿了嘉樹的一個園子道:“那裏是學子們上課學習的地方,左側有一個小蓄堂,是供那些不能路遠回家不便的學子住宿之所。”
雖然這是書院放假期間,也能見三三兩兩的十五六歲少年學子出入。隐約的,還能聽見讀書聲。
岳筝對這個地方很滿意,而看剛才張媽的和藹爽朗,想必這裏的人也都是不錯的,讓曲兒來這裏讀書,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過這畢竟離城有些遠,曲兒一個人上學倒是不放心的。可是她也不想讓兒子住在這裏,看來要買個書童,陪着小家夥每天上課了。
這時已到了一座幽靜的小院兒,院子雖小,卻層層套套的分了好幾個園子。
院內種了十幾柱兩人合包的大樹,很有久遠的感覺。
張媽領着幾人到了一個園子的小拱門前,向裏面喊了聲:“先生,來客了!”說着又轉過身來道:“我去廚下了,陸将軍你們就自便吧。”
話落,便已轉身沿着小路拐進了另一個小園兒內。
陸鴻先進了園,小曲兒身後緊跟着,滿臉好奇。
岳筝無奈地笑了笑,也忙跟着進去。
園子裏一個身着儒衫,帶着巾帽,留着一道黑色髭須的中年男人正半蹲在那裏,面前幾只體态優雅的白鶴正在他手上啄食。
看見進來的陸鴻時,并先生—幷淵将手中的食物向空撒去,站起身來笑道:“介之!稀客!稀客!”
陸鴻也笑道:“不要跟我說這些套話了,今天給你帶了一個小學生來。”
并淵随即看向站在陸鴻手邊的小曲兒,審視了會兒道:“雙目靈秀,是個好苗子。”卻又轉着道:“你就是為了這事專門跑一趟來,現在你不該是正忙……”
陸鴻忙打斷道:“忙什麽忙,早忙完了。怎麽不見嫂夫人?”
并淵看了看稍後一些的岳筝,意味深長地招了一邊蹲着除草的仆人過來:“快去請夫人過來。”
這邊說着,就有一個紫衣丫頭端着一盤茶走了過來。
并淵在前,向對面的一處涼亭走去。
外面挑着拜師禮的小厮,也被并家的仆人接住了。
涼亭內坐下,沒多大會兒,就有一個梳妝簡單的婦人走來。
未進來就打趣道:“介之兄弟,怎麽剛剛聽張媽說,幾天不見你就娶婦了?連孩子都風吹似的長大了,難不成是到天上過了幾天,才帶着媳婦下來了!”
并夫人只是聽張媽說,陸将軍親自領了一個女子還有孩子來找先生呢,老奴一雙火眼金睛,看來陸将軍可是凡心動了。
這才有這一打趣,誰知近來一看,那孩子跟陸鴻長得還真有幾分仿佛。
剛想說這莫不真是你得孩子,就只見陸鴻那裏頻頻使眼色。
并夫人也忙消了這心思,上前跟岳筝見了就攀談起來。
那邊并淵只是問了小曲兒讀過什麽書,小曲兒很幹脆地搖了搖頭。并淵笑了笑,又問了幾個不關書的淺顯問題。
聽了小孩子的回答,倒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沒學過什麽書不打緊,難得的一塊好璞玉。
随即,并淵又對陸鴻道:“走吧,下一盤去,吃過中飯再走。”
陸鴻根本沒什麽棋隐,但是并淵卻很喜歡跟他對弈。以往都是能躲就躲,今日他卻點了點頭。
并淵先走,陸鴻跟岳筝說了句:“你就跟着嫂夫人說話,曲兒我帶過去了。”
岳筝點頭。
三個男人走後,并夫人笑看着岳筝道:“認識介之也兩三年了,真沒見過他跟誰說話用過這麽親近的語氣。”
岳筝笑笑不語。
并夫人忍不住問道:“筝娘,你跟介之?”
岳筝苦笑,這并先生一家,好像都挺關心陸鴻的終身大事的。
不過他們能有什麽關系?“我們也不是很熟,張夫人讓他領着我們過來的。”
并夫人确實很關心陸鴻的終身大事,她可是有好幾個娘家妹妹等着嫁給他呢。這麽好的妹婿,她還是很想争取一下的。
現在聽岳筝話音裏撇清關系的意思,并夫人也笑地更真心了些。
不過一會兒,便讓仆人去十幾裏的莊上請兩位表小姐來。
還毫不諱言地對岳筝笑道:“不瞞你說,我家的兩個妹妹都把個介之仰慕地不行。我爹娘那邊也都很滿意,剛才聽張媽一說,我還以為這個妹婿要飛了呢。”
岳筝能理解這并夫人的一點小心思,并不感覺厭惡,笑着頗有些自嘲道:“我帶着一個孩子,怎麽能配得上大将軍呢。”
并夫人忙道:“可別這麽說!”
心裏卻有點微微輕視的意思,剛剛聽張媽說起,她就猜測這女人九成九是單身帶着孩子的寡婦,若不然孩子入學這樣的大事,怎會讓別的男人領着來?
談話間,張媽走進來向并夫人請示道:“夫人,适才前兩天入學的劉小子的爹劉屠戶送來了十幾斤豬肉。巧被老爺碰見,突然說起幾年前去北方游學時曾在一家農戶吃過煮白肉,也十分鮮美。”
張媽說着為難起來,“吩咐了老奴做呢,可是廚下裏我們幾個都沒有做過豬肉,一時也沒了主意,想來讨夫人的意見。夫人見多識光,可知這煮白肉要怎麽做?”
并夫人聽完,有些嫌棄道:“我從哪裏知道什麽是煮白肉呢?老爺也真是的,牛肉羊肉什麽不能吃,非要吃這豬肉。張媽,你問問下人裏,有沒有會做的?”
張媽道:“可不是問過了,都說豬肉吃過,沒聽過煮白肉,想是北方的做法。”
岳筝這時道:“煮白肉也不難做,只把豬肉切成大塊,白水煮了,沾着調好的醬料吃的。”
張媽先是驚喜,又是不怎麽相信:“只這麽簡單?”
并夫人這時看岳筝的眼色,已經有些變了。剛剛心中只是有點輕視,現在倒是有一半兒的看不起了。
面上卻不顯現,讓張媽下去道:“既然知道怎麽做了,就快去做吧。”
“夫人,我也會做幾道豬肉主料的菜肴”,岳筝站起身道:“不如跟張媽一起過去。”
并夫人輕笑道:“這不太好看吧,哪有讓客人下廚的道理?”
岳筝笑了笑,“無妨的。”
并夫人這才有些為難地點了點頭,心裏也不想跟她再聊什麽了。
岳筝告退一聲,就跟着張媽去了另一個園子內的小廚房。
并夫人眼中的輕視之色,她并不是沒有看見。前世王府裏,沒少見這樣的人。也并不是說這樣的人多可惡,她們的生活身份畢竟擺在那裏,對下層的人看不上,也無可厚非。
她倒不會因為這樣就覺得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只是與并夫人坐在那裏,三句話中有兩句話接不上,就是所謂的話不投機半句多吧。
并夫人身為院長夫人,詩詞歌賦涉獵頗多,讨論也盡是這些內容,岳筝覺得跟她說話還真是有些折磨。
不如去廚房,做兩道菜也當感謝并先生了。
并夫人看着人走遠了,才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也就是張夫人那商戶出身的,才會這樣的女子認識。
介之也太擡舉這婦人了,竟還親自送來。
一邊仆人這時回說,兩位表小姐到了。并夫人這才起身,面帶笑容地接着去了。
……
------題外話------
呵呵,昨天大家太給面子了,好多不常露面的朋友,也都來給我送票票了,真的很高興。我呢,就不一一感謝了,總之你們的支持都記在心裏。
對了,好像是amryyan吧,(應該就是這麽拼的),不知道為什麽,我昨天看到你的訂閱點數怎麽比別人的都高12點,別人36,你的是48。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裏提醒你一下,你瞧瞧是不是跟你用的手機或者什麽有關。
看書愉快!
☆、069 父子
這邊并淵,陸鴻進了房間就擺開棋局,坐在榻上對弈,小曲兒則蹲坐在另一邊,雙手撐在膝蓋上,抵住下巴颏,一語不發地靜看。
陸鴻雖然不怎麽喜歡下棋,卻還是有幾招的。這也是并淵老喜歡拉着他對弈的原因,他很欣賞陸鴻,曾經贊說:“當世英雄,唯鴻而已!”
陸鴻靈活幾遍,雖然出身不高,也算是官宦世家,文韬武略鮮有敵手。就是清高冷傲的金川王,與他也相交甚篤,便可見此人的真性情了。
兩個男人一邊手談,同時也不耽誤聊天。
并淵正在沉默地看着棋盤,找突破口時。陸鴻看了眼旁邊一聲不響的孩子,好笑地問道:“能看懂?”
小曲兒搖了搖頭,“我不能打擾你們啊。”
陸鴻聽了,突然一陣心疼。随即笑着說道:“出去玩吧。”
小曲兒問道:“你們不下棋了嗎?”
陸鴻點頭,揉了揉他的小腦袋:“不下了!”
心裏卻想到民間的一句俗語,“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長這麽大,還沒見到過如此懂事的孩子。
并淵将棋子随手放下,也像妻子那般打趣道:“介之,不像你啊,難不成這真是你的孩子?”
小曲兒一聽,眼睛亮晶晶地就看向并淵。
陸鴻卻心中一動,或許,也不是沒有可能!
只等陸東的消息了。
這時卻笑着拉起小曲兒道:“走,去書院裏瞧瞧!”
小曲兒高興地嗯了一聲,就跟着跳下榻。
……
午時。
張媽帶着幾個丫頭把菜擺了滿滿的一餐桌,對正在洗手準備吃飯的幾人道:“今天真是多虧了岳娘子,要不然這煮白肉我們可做不出來。”
她又十分爽朗道:“先生,瞧這東坡肉、紅燒肉,都是岳娘子特地給您做的。您以後不把曲兒小公子教好了,連這兩盤菜都對不起呢。”
并淵忙擦了擦手,笑道:“是嗎?我說今天這菜的味道怎麽這麽好?”說着就迫不及待地拿了筷子去嘗。
連連稱贊道:“好手藝,好手藝。”
陸鴻随即也嘗了嘗,笑着對岳筝道:“不錯,真沒想到你還會做這些。”
岳筝笑道:“先生不嫌棄就好。”
并夫人雖然聞着香氣撲鼻,但知道這是豬肉做的,就怎麽都下不了筷子。就連并先生親自給她夾了一塊,也只是放在面前的碟子上不動。
那兩個容貌嬌麗的表小姐,就坐在并夫人身邊,聽到心上人對那婦人親密的稱贊,一致不屑地撇了撇嘴。
這時一位表小姐道:“岳夫人,我讓廚房沏的菊茗怎麽沒有端上來,麻煩你跑一趟去問問。”
飯桌上相對融洽的氣氛一瞬間滞了滞,陸鴻的臉色當即就有些不好看。
沒等岳筝說話,并夫人就馬上指了身後的一個仆人去端來。
并淵笑着打破了桌上凝滞的氣息,“有肴無酒,怎麽能成餐?”
并夫人雖然看不上岳筝,但是也知來者是客的道理,瞪了妹妹一眼,也忙接着丈夫的話道:“是啊,老爺前段時間自個兒做的百果酒也能喝了,一起上來吧,我們幾個女人也嘗嘗。”
旁邊的丫頭機靈地去拿酒。
陸鴻責備地看了岳筝一眼。
岳筝沒理會,照顧兒子吃菜。
兩個丫頭端着酒壺酒杯很快過來。
因為有了酒,飯桌上也不像剛才那麽沉悶。
并夫人與那表小姐都倒了果酒讓岳筝喝,說什麽招呼不周失禮了雲雲。
岳筝都笑着喝了。
陸鴻與岳筝只隔了小曲兒,見此輕聲道:“看你不像會喝酒的,少喝點。”
岳筝點了點頭,其實兩杯果酒,真談不上什麽。
兩個表小姐聽得醋意大起,每次見這人,都得在長輩在場的情況下,什麽時候聽他這麽輕柔細語的?
哪次不是豪放的潇潇灑灑,與她們僅有的兩次說話,也好像面對的不是仰慕他的女孩子,那口氣平常地就像跟姐夫說話一樣。
當即幾乎異口同聲道:“陸大哥,姐夫做的這些果子酒,不會醉人的。”
并淵看着有趣,只是微笑着搖了搖頭,也不說話。
什麽不會醉人,他記得這兩個小姑娘都知道這果子酒後勁兒極大吧。
這兩個小姨子因着年齡是家中最小的,嬌慣着長大,又早就心系介之,這麽說話,一點都不難理解。
兩個女孩子對看了一眼,決定先放下兩人之間的争鬥,一致對付那個突然冒出的老女人。
哼!年紀一大把,孩子都那麽大了,還跟陸大哥眉來眼去的。看她喝醉了出盡醜态,這才解氣。
你一杯我一杯,兩個女孩子開始向岳筝勸酒。
岳筝也不好推拒,盡量少喝。
直到陸鴻狠狠地看了眼并淵,并淵這才出聲阻止。
……
午飯結束後,陸鴻馬上就提出告辭。
那女子,已經雙頰粉紅,露出嬌憨的醉态。
他真是萬分排斥那種她這模樣被人看去的感覺。
走出大有書院,岳筝那種醉倒在別人家的擔心才退去,要知道,今天可是領着兒子來拜師的。
擔心落去,卻覺得頭暈更盛,一腳一腳地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
岳筝有一會覺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只想快點找個地方睡一覺。
似近似遠地聽到兒子的聲音,“陸叔叔,我娘她喝醉了嗎?”
“嗯”,低沉的聲音響在耳邊,就感覺腰身被有力的臂膀扶住。
岳筝一瞬間清明,扯開他的手臂,有些口齒不清道:“我沒醉!自己能走。”
陸鴻輕嘲一聲:“話都說不清了,還自己能走?”
岳筝向前快走了幾步,不想挨近他,“真沒事。”
陸鴻頓生一種挫敗感,稍頓卻走到她的跟前,有些教導地意思:“就算會做幾道吃食,也不要随随便便地就去做。偶爾自己做來吃是品味,給一些不了解你的外人做,只會讓人輕視你,以後不要輕易地下廚,等着別人做好給你呈上就好了。”
岳筝思緒飄飄忽忽,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胡亂答道:“我知道了。”
看她這一副迷糊的樣子,陸鴻真懷疑她知道了倒是知道的什麽。
前面排小石欄,感覺渾身沒有力氣的岳筝,也不管該往哪個方向走,直朝那小石欄而去。
扶着坐下,擡袖擦了擦額頭,這才感覺眩暈減輕許多,卻又一陣強烈的睡意襲來。
後面跟着的陸鴻,好笑不已。
小曲兒跟着喊道:“娘親,直走,不拐彎。”跑到岳筝跟前,拉住她的手道:“娘親起來,這裏離家還遠呢!”
小曲兒心底裏,是有些害怕醉酒之人的。
就算這個人是娘親,還是會有一種空空的害怕。
岳筝揉了揉額頭,拍着小家夥道:“娘親睡會,馬上就走。”話沒說完,就抱着一根石柱昏昏欲睡。
小曲兒忙回頭去看陸叔叔,陸鴻倒是愛極了她這副模樣,笑着上前,喊了兩聲,才發現女人已經睡着了。
小曲兒求救似的看着他,陸鴻不禁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心中感覺不錯,“放心,我來背着她。”
陸鴻背起岳筝,當女人溫軟的身子覆到他的背上時,他控制不住地小腿肚一顫,這個害得他夜夜難過的女人!
陸鴻抿唇輕笑,眼神卻清亮透澈。
轉過頭吩咐小曲兒道:“小子,過來走前面。”讓這小家夥在後面跟着,他還真怕給弄丢了。
上午那小厮,就不該打發走,這時正好背小家夥。
不過看着邁着小步子走在他前面的小家夥,陸鴻又好笑地想,若不打發那小厮先走,這傻女人的醜态不就被外人看去了。
……
岳筝只記得跟兒子說要睡會,之後就是一片空白。
醒來時,只覺得一陣陣頭痛。
剛剛扶着額頭坐起,就見自家兒子坐在一個高凳子上,趴在床邊像是看着她睡覺。
“你呀!怎麽坐在這裏,不去玩?”岳筝忍住頭痛笑問道,卻又馬上想起之前的事,四下看了看,是張府的客房,又忙問道:“兒子,咱們怎麽回來的?”
小曲兒眼眸晶亮,說話铿锵有力:“娘親,是陸叔叔把你背回來的。”
岳筝聽了,不禁更加頭疼。
如此一來,再晴只怕要更有勁兒地把她跟陸鴻湊在一起。
她捶着腦袋掀被下床來,到桌邊到了杯茶水,喝過才揉着額頭在桌邊坐下。
小曲兒也跳下凳子來,跑到她跟前,手裏舉着一個小瓷瓶遞到岳筝跟前:“娘親,這是陸叔叔給我的,說你醒來頭痛,吃一顆就好了。”
岳筝沒有接,小曲兒卻掰着她的手塞到她的手心裏。
小瓷瓶熱乎乎的,想是被握了很久了。
岳筝不禁責備道:“傻兒子,你就這麽一直握着嗎?”
小曲兒點了點頭,笑眯眯地說道:“我怕弄丢了呀!娘親快吃一顆,就不會頭痛了。”
岳筝笑了笑,在小家夥的注視下,打開瓶子,倒了一顆喝了口茶咽下。
“娘親”,小家夥又鄭重地喊了一聲。
“嗯?”岳筝擡頭看,卻見兒子一雙瞳仁亮地就如天上的啓明聲。
“怎麽了?”心下十分好奇。
“我決定了”,小家夥後退一步,與她拉開距離,宣布道:“我要換陸叔叔做我爹爹!”
轟!
岳筝只感覺耳邊一陣鳴響,臉色不可抑制地紅了紅。
反應了半刻,卻是又驚又好笑:“傻兒子,瞎說什麽呢?”
小曲兒臉色更加鄭重,嚴肅道:“娘親,我沒有瞎說。你不是說爹爹不是我爹爹了,要給我換個爹爹嗎?我要陸叔叔!”
岳筝一時頭大,按了按額頭,哄勸道:“你想要也不行啊,陸叔叔看不上娘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