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金鱗大腦飛速運轉,叮!忙再次改口道:“岳姑娘差一刻不到巳時進的城門”。
岳姑娘三字一出,果見主子臉色稍霁,金鱗放心地說道:“然後就帶着那個孩子去劉家粥鋪吃了早餐,次行至廖家兵器鋪……”
這便不說了。
容成獨已是眉頭深鎖,好一會兒才道:“你下去休息吧,交代門房,這兩天府外來人拜訪,不許為難。”
金鱗話裏的意思,他怎麽能不明白?
如此,那女人真的不會拿着他給的玉佩過來了吧!
他一下子有些心灰意冷,剛剛還想地那麽豪壯,此時卻提不起半點心勁。
他這病,太醫們也隐晦地透露過,能至四十,已是偷得天年。
難道真的要把她,他喜歡的,養得離不開他?
可是這裏因為她而跳動了,因為她而産生了渴望、妒忌、怨怒、欣悅……這麽多他從沒有過的情緒,他舍得放開嗎?
容成獨有些恍惚地擡手覆到胸口
就自私吧!
管她在自己死後要如何生活,在這有限的年歲讓她伴在自己身邊,讓自己的心每天都滿滿的,這不是很好嗎?
容成獨心下一瞬間硬了硬,再給她三天時間。
她能自己找過來,拿着玉佩要自己兌現承諾,就最好。
她所有的要求,他都會滿足,不管是否是她敢想的:就算是要他即日下聘娶她,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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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能那樣,該多好!
他的心就能一直硬下去,只管自己從她身上汲取生的快樂!
這時竹園門口站了一位婢女,與剛才的同樣打扮,她的嘴角卻有一點褐色小痣,為這張臉增色不少。
婢女不管王爺有沒有注意到自己,遙遙一禮,才輕喚道:“王爺,沁香小姐來探望您了,可否接見?”
婢女的聲音有一番成熟女子的韻味和魅力。
容成獨有些不悅,臉色卻不顯半分,但是稍稍猶豫,他便點了點頭:“請進來吧!”
對于這個身有異香的女子,他沒什麽感覺。
母妃這幾日卻一直在他耳邊唠叨,說那女子為了他吃了許多苦,如今身上的香已經差不多散盡了雲雲。
而且他想,他沒有絲毫與這些女子相處的經驗,府裏的都是些低眉順眼的宮婢,拿這個試試也不錯。
少時,一身湖色閨秀裝扮,顏色嬌嫩的女子便在兩個婢女的陪同下走上了竹林小徑。
相距幾步距離時,她停了腳步,福身下禮:“沁香見過王爺!”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随意就能聽出她的緊張。
容成獨擡眼掃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嗅了嗅,确實沒了初見時那股香氣。這算是他與這個女子第一面吧,卻不知她面對自己如此緊張。
“坐吧。”他淡淡地答了句。
婢女連忙搬了一個繡凳過來。
沁香輕輕坐了,擡手輕輕按了按不停地亂跳的胸口。
容成獨手裏把玩着一片玉竹葉,半靠在矮幾上,優雅從容。不甚在意地問這女子道:“你身上的香盡除了?”
沁香點了點頭,卻又搖頭,嬌聲回道:“還不是盡除,不是近身相處,是聞不見的!”說着她紅了臉頰。
然後擡頭看着這個令她心跳不穩,偷想了許久的男子,又有些擔心:“沁香還是讓王爺不舒服嗎?”
容成獨搖了搖頭,心內一時覺得甚是無趣。只是慵懶道:“如何與本王無關!”
沁香臉色一怔。
……
太妃娘娘一臉喜色地問滿面笑容地打發了婢女的孫嬷嬷:“怎麽,這次見了?”
孫嬷嬷也欣喜地回道:“是呢,老奴恐怕很快就要給娘娘道喜了!”
莫怪這一對主仆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如此誇張,實在是容成獨自小到大接觸的女子,除了宮婢就沒有其他的。
京裏的靜安郡主,也只是因為他們自小相識,靜安也不像有些千金小姐那麽矜持,常常不管容成獨願不願見就去了。
容成獨向來話不多,對人的喜惡也淡。
這樣同意接見哪位小姐的事情,還真是沒有過。
太妃娘娘一時想到靜安,雖然覺得那麽好的兒媳婦就因為兒子不給人半點臉面而飛了,心裏又有點兒可惜。但是想到這個沁香也是分外懂事的,且對自家兒子的上心程度比着靜安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麽一想,心中的喜悅倒更增了幾分。
只覺得那傻小子終于開竅了。
太妃當即就欣慰地笑語孫嬷嬷道:“青荷,咱們現在收拾收拾,這就出去。”
孫嬷嬷不禁疑道:“您怎麽突然就要出去了,今兒不是還約了陸太太幾個吃茶?”
太妃已經去了內室,喊着孫嬷嬷幫她換件平常的衣服去了。
孫嬷嬷只好跟着過去,一邊去挑衣服,一邊道:“小姐,您這麽突然的,是要去哪裏?”
太妃正摘着項上的珍珠項鏈,這時回道:“前幾次就聽她們說橫橋那裏來了一個演卦很準的喬老,咱們去給獨兒問問姻緣。”
孫嬷嬷好笑地搖頭,如今出了宮,小姐以前那說風就是雨的性子一發更厲害了。
她拿着件老紅色的用料裁制都很一般的老紅色的寬大襦裙,笑着道:“這昨兒才給陸太太她們下了貼,您……”
太妃毫不猶豫道:“沒事,你去打發幾個小厮,跟她們說我今兒有事。”又道:“敏珊不會跟我計較這些的,其他的那幾個,還不都是我說什麽就是什麽。”
“是”,孫嬷嬷福了一禮,笑道:“奴婢遵命。”
說着又招來婢女,幫着太妃換衣。
太妃卻笑說:“快去,快去,你自己個兒也忙去換上衣服。”
……
很快收拾好的太妃,就帶着孫嬷嬷出了府門。
卻不知,她們前腳兒才走,後腳兒徐沁稥就在婢女的陪送下離開了。
容成獨已亂了心境,撥琴調弦全不成調。未幾召來金鱗,竟是坐了軟轎街上去了。
這下可為難壞了金鱗,主子的話不敢不聽,但是那嘈雜的集市更是氣味混雜,只怕主子根本承受不了。
想來想去,只好悄悄吩咐了時常給主子調理身體的王祥王太醫,還有兩個小婢女後面跟着。
就是吩咐了這些,金鱗還是擔心不已。
只覺得,那個民婦就是個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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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渡章節,希望我寫的條理還算清晰,也不會太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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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書愉快!
☆、060 繡坊
小莫曲身後背着一把與他的小身板剛剛相稱的牛皮弓,一邊肩膀上還挂着一壺小羽箭。他此時連娘親的手也不牽了,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在娘親的稍前方。
時不時地他還回頭看一眼岳筝,微微點點小腦袋,模樣兒似乎在說:“娘親,跟好了,不要掉隊!”然後才會盡力邁大小步子繼續前行。
岳筝在後面看得好笑不已,從得了這弓箭,她家兒子就跟一只驕傲地小公雞似得。一路走來,逗惹得路邊的行人也都發出善意的笑聲。
甚至還有一個頭發花白了的老頭兒故意逗他道:“呦,這是一位巡街的小将軍麽?”
小莫曲卻頗為認真地點了點頭,擺手道:“老爺爺,有人欺負你盡管報告給我,我給您做主!”
路邊或來往或駐足地人聽了,都哈哈大笑起來。
岳筝見如此,也是忍俊不禁,并沒有上前攔自家有點口無遮攔的兒子。
就這樣,她走在小家夥身後,給他指着路,她們到了天上雲繡這間繡坊的正門口。
這間繡坊确實不小,正門邊上,還開了兩個小門。
此時三個房門并開着,裏面的情景一望可知。
天上雲繡的布置與其他的繡坊很不一樣,這裏沒有櫃臺,只是放了幾排別致的桌椅。一般是二椅一桌對放,中間的桌子則擺置繡品,供那些前來的顧客坐着挑選。
最裏邊是一個丈長的櫃臺,主要是收錢結賬的去處。
岳筝跟在小家夥的身後進去時,裏面零零散散地差不多已經坐滿了。
天上雲繡的繡品繡技倒是一般,偶爾一兩個月放出一件精品,也是齊若蘭的“手筆”。但是這裏的繡品從繡布到絲線都選用上乘,倒也彌補些繡技上的欠缺。
因此來這裏的顧客,多是金川城裏手中稍有餘錢的人家。
而那些貴戶大族,很少來這裏,就是來了,沖的也是每個月齊若蘭的那件繡品。
這就是那齊鳴會做生意的地方了,如此的手段,倒使得齊若蘭的刺繡頗受那些貴婦們得追捧。
岳筝才跨過門檻,就見前面的小家夥頓在當下,從背影,還隐約能感覺到他因害怕而變得小心翼翼。
身上的一股活潑勁兒,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曲兒,怎麽停下了?”岳筝問着,四下掃了眼這間繡坊。
左邊的一張桌邊,正坐着莫靈兒和十幾天前見過一面的關關。
岳筝也只是一怔,就明白過來:如今莫靈兒是魯敬的未婚妻,而關關又是魯敬的姨母表妹,這兩人在一起,也沒什麽稀奇。
小莫曲聽見了娘親的聲音,連忙回過身去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他雖不再看那個方向上的莫靈兒,但任誰都能感覺到小家夥一身的戒備。
以前的莫家的時候,莫靈兒每時每刻都有活讓她做,又對她做完的每件活計都吹毛求疵的找錯處。末了,就免不了一番冷嘲熱諷。
那個時候,岳筝從來不與她争辯。只等莫靈兒自個兒厭了,趕她離開。
後來有了小莫曲,小家夥可算是看着莫靈兒那張吹毛求疵地挑毛病的樣子懂起事來的。因此在莫家,他最怕的就是莫靈兒這個小姑,在就是莫老婆子那個奶奶。
兒子這幅像是看見狼而炸起全身羽毛防備地小狗般的模樣,倒讓岳筝覺得分外可愛。
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娘親彎腰輕聲在他耳邊鼓勵道:“怕她做什麽,你的弓箭呢?”
小莫曲聽聞,忙緊緊捂住了箭壺,看了娘親一眼,道:“曲兒保護娘親。”
岳筝應“好”,帶着兒子還未上前一步,就聽見了一道滿含着諷刺的聲音:“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你們這一對乞丐母子啊!”
莫靈兒也看見了她們,本來還帶着笑意的俏臉,驀然就變了顏色。
前幾天她家那個小弟又要出門時,被四哥攔下了,不過幾句兩個人就争執起來。而直到那時,她和娘才知道,策兒那小子竟然找到了那個臭女人,還時常去看望她。
沒想到策兒竟是個頑固的,她和娘又是罵又是好言勸說的,卻半點都不能打消他還要去找那個女人的念頭,不得已,只得将他鎖在了房裏。
誰想到那小子被逼的急了,竟然在房內一直嚷嚷着要娶那個被人扔了不要的破鞋!
她娘當時就被氣得喘不過氣來,若不是策兒那小子第二天就因為頭天夜裏的折騰而燒迷糊了,她和娘那天就要去找這個臭女人好好教訓一頓。
策兒好些的時候,她娘就叫了思源來逼問他這臭女人的落腳之處。思源竟然咬緊牙關,半個字都不透露。
娘的打算被四哥知道後,攔了下來。四哥說:“那樣的一個女人,不犯到咱們手裏,就別上趕着前去揭以前的醜事了,鬧出來,被有心人知道了,于我以後的發展不利。”
莫靈兒也同意四哥的說法,娶這麽一個女人,沒成婚時就被戴上了一頂綠帽子,真的很丢人。
但是今天,可是你自己犯到我的手裏的。
莫靈兒似笑非笑地冷哼一聲,站起身走到岳筝面前,冷着臉色道:“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是你這種不要臉的人想進就能進的嗎?”
岳筝看了她一眼,臉上表情平靜,手牽着小家夥就從她的身旁錯過,直走向最裏面的櫃臺。
莫靈兒就猜到這個女人會是這種表情,正待喊人将她趕出門去,關關到了她身邊,聲音雖刻意壓低,卻足夠其他人聽見:“靈兒,這個女人你認識?”
這個女人就像她心中的一根刺,本來什麽都好好兒的,卻被這個憑空出現的女人給攪黃了。那小子回到府裏,看見她就說:“是小姨告訴我那樹上有一窩小黃鹂的。”
就因為這一句話,向來對她信任的表姐這幾天對她都是淡淡的。
他,對她比之前更是冷聲冷色。
她本就是借住外家不易,如此一來張魯兩府的仆人哪個不是斜着眼看她?
如今看莫靈兒的模樣,定是厭極了這個女人,讓她吃點苦頭也不錯。
畢竟這裏是莫靈兒嫂子娘家的鋪子,而莫靈兒與她的嫂子關系向來不錯!
關關側頭,冷眼看着那個似沒聽到一樣直向櫃臺而去的女人。
莫靈兒笑了笑,大聲說道:“何止認識啊,我們以前在北地可是同村之人呢!關關,我跟你說,這個女人可真是了不得,沒成親呢,就有了。”
她誇張地敘述着,這時擡手指了指小莫曲,道:“諾,那個孩子就是個野孩子,誰都不知道他爹是誰。”
關關也很配合地驚呼道:“真的呀,一點都看不出來。”
這兩個女人的咋咋呼呼,此時成功的将先前不甚在意只管挑選繡品的女人們吸引住了。此時都望了過來。
岳筝攬住氣得有些發抖的小家夥,停下腳步,轉過頭去看莫靈兒。滿眼嘲諷,你怎麽不說我帶着孩子又嫁到了哪戶人家呢?
莫靈兒似乎看出了岳筝的嘲諷,頓時厲聲喝道:“宦娘,還不讓人把這種不幹不淨的女人趕出去,別污了天上雲繡的地方。”
宦娘正是櫃臺後面的女人,聽了莫靈兒的話,笑道:“莫小姐,這不合适吧!”
“有什麽不合适的,即是這樣,還不把人請出去。”話被一個男人接了過去,聲調輕緩。
莫靈兒轉頭,看到一起進門時的人高興地喊道:“四哥四嫂,齊大哥。”然後挑釁地回了岳筝一眼。
那關關也福身一禮。
這些過來買繡品的八卦女人,一時看得更加興致盎然。
你看人家被說了這麽多句,一句話都沒有回呢!
天上雲繡有欺負人的嫌疑啊。
不過,或許那女人只是理虧呢。
衆人的眼光看來看去,岳筝卻全不看在眼裏。
她嘲諷地朝那開口說話的人看去,穿着中規中矩,長相中規中矩,只是一雙眼睛表明這個人就是為利而生的。
她本來要把繡品拿來給天上雲繡的人長眼,雖是有想看看這幅繡品的價位的心思,更重要的一點就是玩一玩。
看一看野心勃勃地吞下魯家的天上雲繡,見到她手中的這幅繡品之後,會有什麽醜态!
宦娘有些為難地看了看老板,見到他眼中肯定的神色,便開口道:“這位……”
岳筝沒等她把話說出,打斷道:“小女子此來不為買繡品,只是有件刺繡,想請您這裏的師傅瞧一瞧。”
也不管對方同意與否,就将包袱從肩上取下,将那塊疊的整齊的絲帕攤開,送到宦娘的面前。
宦娘一下子瞪大了雙眼,滿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上的刺繡。
這,太不可思議了。
她迫不及待地把繡帕從岳筝手裏拿過,托在手中像是在看一件奇寶。
岳筝對她這麽驚豔的神色不以為意,只問道:“如何?”
宦娘驀地擡起頭看向岳筝,答了兩字:“神品。”
宦娘是這裏僅此于莫靈兒之下的繡娘,她的話還是有些影響力的。
一旁的人早被宦娘的表情弄得疑惑好奇不已,此時聽如此說,便都嚷嚷起來:“宦娘,讓我們也瞧瞧。”
宦娘沒理會,只托着繡帕走向齊鳴身邊。
齊鳴看了,同樣一震,滿臉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個此時雲淡風輕的女人。
這幅刺繡,雖然用料絲線都是下乘,但繡技卻化腐朽為神奇,就是用麻線繡成的,也當得神品二字。
雪白的小狐被繡得活靈活現,狐兒身上的絨毛還不算是最傳神的地方,最傳神在那雙靈動的眼睛。
背景搭配的紅梅,更加使這幅作品生動起來。
這繡技,即使不是各種裏手也能看出來,足以領先整個王朝。
本以為妹妹就已經夠厲害了,不想一個農村婦人,竟有如此手藝。
若得她之助,不用陰招,絲紗品鑒大會他就是必勝之主。
齊若蘭也看見了,臉色瞬息萬變。
莫北軒則不認識般的看向岳筝。
齊鳴已經收起震驚,換了讨好的臉色,上前笑道:“多承您看得起敝店,讓我們也大開了眼界。”
說着又喊下人道:“還不快上茶,把最好的茶上來。”
莫靈兒不依地喊了聲:“齊大哥。”
那些女人都坐不住了,紛紛離座,七嘴八舌地要宦娘把繡品給她們看一看。
齊鳴絲毫不理會莫靈兒的話,滿面笑容的問岳筝:“請問您如何稱呼?”他自然是聽自家妹子說到過北軒被休離的這個妻子,卻并不知得姓名。
小莫曲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這個變臉叔叔。
岳筝仍是一臉平靜,這時倒顯得有點不茍言笑:“既然剛才齊老板已發話趕我們離開,……”
岳筝話還沒能再說下去,那齊鳴已是作揖道歉:“原諒鄙人有眼不識泰山,只是不知您這繡品是否能轉賣給我們。再來,咱們也可以談一下日後合作問題。”
齊若蘭看見二哥那樣,已是滿心的不舒服。
看了看自家夫君,眼光沒有放在那個女人身上,她才略略放心了些。
誰知道前幾個月還乞丐一般找到自家門上的人,如今竟是這麽光彩照人。
岳筝忽略了齊鳴的問題,看向莫靈兒。
齊鳴會意,眨眼間就吩咐身邊的下人道:“請莫小姐樓上喝茶。”
岳筝笑看着,任誰都明白這是“趕”莫靈兒了。
莫靈兒不可置信地看向齊鳴,又看向自家四哥,喊道:“不就是一幅繡品,用得着對她這麽客氣嗎?”
“哎呦”,這時候已經強迫着宦娘出示繡品,看得啧啧不已的一個穿着講究的婦女說道:“你們能不能談妥,談不妥的話,這位小娘子,就把這繡品賣給我好了。”
岳筝笑看着齊鳴,不在意道:“我本想把這幅繡品送給天上雲繡,齊老板如此誠意的話,我看還是算了吧。”
這繡品,他們看如稀世珍寶,在她卻不過十幾天的功夫。
如果,能讓齊若蘭與莫北軒生了嫌隙,更甚者,齊莫兩家生了嫌隙的話。
那這繡品送的就太值了。
她故意在這句話後看向莫北軒,神色朦胧不清。
再輕輕掃了眼怒瞪着她的莫靈兒,岳筝微笑點頭。
你不是要趕我嗎?
齊若蘭卻在看到岳筝投過來的目光時,心中一陣收緊。
齊鳴心下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回頭看了眼莫北軒,想着日後再賠禮道歉也能挽回。其實若非莫北軒在這裏有點地位,他哪至于對這個莫靈兒如此客氣?
齊鳴笑了笑,對莫靈兒道:“請莫小姐暫回吧!”
頓時嗤笑聲一片,莫靈兒氣得滿臉通紅,惡狠狠地對岳筝說了一句:“你等着!”
冷瞟了一眼齊鳴,又瞪了眼自家一聲不吭的四哥,跺了跺腳便跑了出去。
剩下的關關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終是掐着手心輕輕退了出去。
齊鳴這才看向岳筝,擡手請道:“這位夫人,樓上請吧。”
岳筝心情舒暢,笑道:“不必了,那幅雪狐紅梅圖,就送給齊老板了。小婦人還有事,這便走了。”
齊鳴忙跟了一步,殷勤地問道:“夫人有何事,用得到在下的地方一定要開口。”
岳筝停下腳步,微側身道:“齊老板不必如此客氣,真要謝得話,就謝……吧”她故意沒有把這個名字說清楚,走到莫北軒身邊時,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點頭錯過。
小莫曲有些激動地仰望了莫北軒一眼,就被娘親牽着手出了天上雲繡。
岳筝才一離開,天上雲繡就炸了鍋。那些看到繡品的婦人,此時聽說繡品被送到天上雲繡手裏,一個個圍着齊鳴,都掙着要買下來。
齊鳴只是笑着應付。
真是笑話,他還想做成插屏,擺在天上雲繡做鎮店之寶呢。
而剛才那個女人,明顯對北軒還懷有舊情。
到時請上北軒做說客,還怕請不來她做繡娘嗎?
他這裏打算的好,卻不知齊若蘭在岳筝剛一跨出門,就冷冷地盯了莫北軒一眼,擡步上樓去了。
莫北軒收起心中亂七八糟的心思,也忙跟了上去。
岳筝牽着兒子出了被她攪亂的天上雲繡,笑看了小家夥一眼道:“咱們接下來去牙行,看房子去喽!”
小莫曲見娘親如此高興,也忙不疊地笑着點頭。
卻不想有幾個來買繡品的婦女也跟着她們出來了,這時攔住了岳筝,七嘴八舌地都是要她繡東西的。
什麽圍屏、插屏、八扇屏風、家居服、嫁衣、佛經等等的不一而足。
岳筝好不容易才将這些要求都推了,抱起小家夥趕緊就跑。
直轉了一個巷子,她才氣喘籲籲地把小家夥放下來。
沒想到這樣的刺繡如此受歡迎,她可以考慮開間繡莊,招些繡娘,培養一下。容成王朝此時的針法、繡法都是很單調的,沒有那種繡出立體感的做法。她到時若用這繡技培養出一批繡娘,自己的繡莊一定客似雲來!
到這裏被那些瘋狂的女人吓呆的小莫曲也回過神來,拽了拽他娘的手,打斷了正美美的娘親道:“娘,走了,去找牙行。”
……
☆、061 混亂
母子兩個走到一處糧行時候,正碰見被一個中年漢子拽出來的思源,漢子罵罵咧咧的教訓着道:“你這個臭小子,五少爺就是被禁足在家裏,你也得在邊上伺候着。怎麽一會不見,你就偷跑出來做活?被老太太發現了,咱們一家人就都別幹了。”
思源不情不願地應着:“知道了爹。”
擡頭看見岳筝時,思源一把就掙開了,跑過來就是一個大禮:“見過奶奶,您來城裏有什麽事嗎?少爺這兩天被老太太禁足了,小的也不敢去給您報個信兒。幸好今天碰見了,小的回去告訴了少爺,少爺也就不用擔心了。”
岳筝一聽這話,就明白其中緣由。
思源不敢去報信,也是怕這莫家老婆子去找她鬧事吧。
倒是莫北軒,他知道自己的住處,竟也沒有說出來?
岳筝笑着對思源道:“我沒什麽事,你回去了,告訴策兒,讓他專心自己的學業即可,我這裏不用他擔心的。”
思源應了,正待把懷中搬米袋掙得幾十文錢放到小莫曲手裏讓他買糖吃,就被自家老爹拉住了一通訓:“這是你哪門子的奶奶,家裏的正經主子不知道伺候,倒在這裏瞎認主子。還不快跟我回府?”
思源一聽就急了,撒開他爹的手,喊道:“爹,你知道什麽,妹妹……”
岳筝聽此,對思源道:“思源,跟你爹走吧,我們也得前面買點東西去。”
既然思源家裏人并不知道當初那蜜的來源,此時被思源說出,免不了又是一頓賠禮道歉的。
思源為難而又歉意地看了岳筝一眼,點頭道:“那奶奶,小的告辭了。”說過了,轉過身對着他爹粗聲粗氣道:“走了。”
這個救了自家妹妹性命的恩人,自個兒心中記着,努力回報就好了。看奶奶的樣子,是不喜歡把這些感恩的話在嘴裏一直說的。
思源爹不禁罵道:“你個臭小子。”說着沒理會這兩母子,就也跟着走了。
岳筝也帶着小家夥兒去向牙行,向着反方向走去。
但是在牙行看了看,卻沒有發現合适的住房。
最後只好跟牙行經紀交待了她想要買的房子地位和價格,說好了明天下午再來聽信,岳筝就帶着小家夥離開了。
雖然一時沒有合适的房子,客棧裏住幾天也不防的。
岳筝這麽打算了,便跟小家夥說去買些禮物,就去張府去看他的小朋友。
小莫曲聽了,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就去找那些糕點鋪子。
這麽大了,張玄是他第一個朋友呢。
岳筝看着急切的兒子,不禁笑着想道。
這時卻遠遠地看見了兩張熟悉的面孔。
太妃一身老紅色的普通衣裝,正帶着孫嬷嬷停在一處小攤子前,感興趣地拿着攤子上的東西說說笑笑。
岳筝雙眼一時模糊,那兩個老婦人,前世是極少的能夠善待她的人。
這麽突然地撞見,岳筝不知是否該上前打個招呼。
無意識地向前跨了一步,這才想到,太妃此時與她是不相識的。
小家夥這時卻喊了她一聲,指着對面一座樓上的窗戶叫道:“娘親,那裏面有一個人,他手上拿了一個明晃晃的東西。”
“他”,小家夥又瞅着看了看,興奮地喊道:“他要射人呢!”
小家夥個頭兒矮,站在這個方位,正好能把那個窗縫裏露出的人看個清楚。也不知怎的,他對這些打殺的事情從來都不怕。
這時猜到那躲着的人是要射人,還沒有多少善惡是非标準的小家夥滿是興奮。
喊着就也摸向了自己的弓箭。
小家夥卻沒想到,他的一句話打破了街面上行人來往的平靜。
雖然只是小孩子的一聲叫喊,街上的行人卻馬上亂了起來。
驀然間,行人中就冒出了幾個持刀的壯碩男子。
太妃這時臉色微變,一聽到那個孩子的喊叫聲,她就預感到有人躲着是要對她下手了。沒想到那個皇弟都被鎮壓下去三年多了,還有人想着為他報仇嗎?
孫嬷嬷慌張地擋住太妃,看着那些瞬間逼近的人大聲喊道:“護駕!”
卻說樓上正選最佳角度的那人,一聽到小莫曲帶着興奮的喊聲,當即心頭一亂,帶着殺意的眼神透過窗縫就直射剛剛的發聲地。
看見那裏站着一個正費勁地抽箭搭弓的小男孩,旁邊還有一個少婦正面帶憂色地擡手阻止,頓時低咒出聲。
好不容易等到這個太妃沒有帶任何護衛出府了,卻還沒動手就被一個小孩子破壞了。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摸着手中泛着寒光的镖就要朝那孩子射去以解心頭之氣,卻見暗藏在街上的哨都動了手,便強忍氣将飛镖對上下面一片慌亂中的太妃。
一镖展眼間飛出,卻在半途被一個青瓷酒杯擋下。
拿筷子攔了镖的,正是陸鴻。
他現在雖是将軍,卻也管着金川絲織貿易的一些事。眼見蠶絲貿易大會将近,幾日來常常有北來的、本地的商人請他吃酒。
陸鴻本是透窗看見了那對母子,剛想讓人下去喊她們上來,就聽見了那小子興奮的一喊,在定睛,就見那小子已經在抽箭了。
他當時沒有想到是真的埋着刺客,卻在下一瞬間就見那行人中出現了幾個持刀之人。
陸鴻這才驚慌起身,伏窗一看,竟看見了被驚慌失措的孫嬷嬷擋住的太妃。當下心中一凜,眼眸處感到寒光一過,就忙甩出了剛才沒來得及放下的酒杯。
他回頭看了眼那些一亂做一團的幾個商賈,沉聲快速道:“下面的是太妃娘娘,誰先帶來救兵,這一年金川所出的絲就照半價給誰。”
話落,靛青色紋繡茉莉的身影就跳窗下去。
幾個商人一聽,也不害怕了,争先恐後的去喊自家南來時的護衛。
岳筝按住了兒子要射箭的小爪,就見陸鴻從一邊窗口飛身而下。
心中為太妃的擔心減少許多。
記得前世太妃遇刺,并不是這個時候啊?
不過當下岳筝沒有時間為這件事疑惑太多,眨眼間就見所有的人都沖向了太妃那邊,對面樓上的飛镖也刷刷地連下了好幾個。
“阿鴻,沒事吧?”太妃一聲驚呼。岳筝看去,才見是四顧不暇的陸鴻已被傷了兩處。
岳筝四下望了望這條街,行人驚慌亂撞,且又不臨任何貴家大戶,一時間援兵還真不容易趕到。
她也只是稍稍這一分神,小家夥就抓了一根小小的羽箭射了出去。
岳筝又驚又氣,這臭小子知不知道,這種場合就該把自己藏起來啊。而且,他那麽小小的一根箭,能起什麽作用?
而小家夥這邊,手上又搭了一根羽箭,岳筝氣急怒喝:“快放下!”說着便要擋下他手中小小的羽箭。
小家夥卻急着一跳躲開了,對她喊道:“他們那麽多人在欺負陸叔叔,我要幫忙。”
說話間,弦上的那根小羽箭就又飛了出去。
直直地,射到了一個持刀正對着陸鴻的男子手臂上。
這下好了,連續兩箭,沒能傷到人倒把對方一小半兒的人手給引了過來。
陸鴻擋下了又一個飛镖,對着她們喊道:“快躲起來,去茶樓。”
人群這時都是向茶樓湧動的。
岳筝攬着小家夥四處躲閃,想去茶樓的方向,總是被人沖開。
可這個不知死的臭小子還在搭箭去射那些朝他們過來的人,岳筝這時也不阻擋他了。
已經被那些人注意到了,還不如讓兒子多射幾箭過過瘾。
這個臭小子!
岳筝看着情勢越來越緊張,街上的人群這時已差不多要躲幹淨了。
她也顧不得許多,直想按住花印招些蜜蜂出來。
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