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您快來看看我們家小公子。”
“您老別喊了,我就在屋子裏呢。”中年太醫應聲道,看向岳筝時竟是一副見了寶的模樣。
“岳,岳小姐,我家玄兒,真的治好了?”
岳筝正感受這些人心中的喜悅時,冷不丁聽到這麽一句話,疑惑地看向問話之人。
正是那個名叫關關的女子。
心下疑惑之時,也十分不喜。
怎麽聽她這話,都不像是希望張玄好的呀。
岳筝點了點頭,卻又反問道:“怎麽了,我看孩子能治好,你怎麽不太高興似的?”
女子臉色大變,手中的帕子都繞成了一個結子,結結巴巴道:“怎麽會,我可是玄兒的小姨呢!”
岳筝笑,看着她道:“這就好。”
這個女子,不簡單啊。
這麽想着,岳筝一擡頭卻看見張目沉思的朝向這邊的目光。
岳筝收回笑容,身邊的關關卻已經不安地出門去了。
那齊太醫把過脈,一臉紅光地像大家宣布:“小公子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只需調養三兩天便能恢複。恭喜張大人,小公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張目亦是滿臉笑容地答禮。
岳筝卻突然聽見耳邊一聲口哨響,回頭去看,陸鴻正雙臂交挽地倚在門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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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挑了挑眉,好似在說:不簡單啊,有兩下子……
她看着他一時愣怔,這個人,與前世印象中的模樣完全不同。印象裏,這人就是那種穩重的運籌策千裏之外的人物,卻絕不是這種浪蕩的,調皮的,好似大男孩一般的人。
那人回視着她的眼神突然變得戲谑,岳筝一下子回神,收回目光。
前世感知出錯,也是有的,畢竟他們從未有過正面的對話。僅有幾面,也是遙望的。
可是這個人,将來會娶莫靈兒。
岳筝不禁又擡頭瞪了他一眼。
陸鴻挑眉淡笑,示意她朝他的對面看。
岳筝卻疑惑不解。
這時再晴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問道:“妹妹,可是怎麽了?跟你說話也不理人?”
岳筝忙看向她,見她笑得戲谑,臉色微熱。
她怎麽能跟一個男人那麽看來看去的?
當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強自鎮定道:“姐姐怎麽了?”
再晴依舊笑得那麽戲谑:“齊太醫問你,所有毒尾蜂之毒可是都能用你家的這個這方法治好的?”
齊太醫這時笑得讪讪,剛剛說了幾句,都不見這小娘子理會,想是不想外傳了。
岳筝無所謂地笑了笑:“自然是的,齊太醫以後遇到這人的病人,也不必再為難了。”她說的沒有一點不情願,反正她也沒打算依靠這什麽方子過活的。
以後穩定下來,只是買蜂蜜開繡莊就夠她過很好的生活了。
聽她此話,那齊太醫中年的沒有經歷過生活磨折的紅潤的臉上,顯出驚喜地笑容:“岳娘子真是心地善良,讓我輩羞慚不已啊。”
岳筝笑笑,拿出一小盅調好的專治傷口的金黃色蜂蜜水。這是她為防兒子調皮擦傷,一直都放在外面使用的。
遞給再晴,說道:“姐姐,你讓人找些竹篾,沾着這蜂蜜水灑在玄兒的傷口上,便會很快複原。”說着又拿起早就被她放在一邊的蠶桑花蜜,同樣遞過去道:“這是蠶桑花蜜,現在就可讓玄兒沖水服食一些。以後則每天都食三匙,對恢複身體好的。”
再晴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岳筝:“妹妹,你竟如此厲害,只是蜂蜜竟能有這麽多的效用。簡直要比得上城裏風頭正勁的蜜王張了1”
再晴一語出,張目忙咳聲打斷,幾分歉然地對岳筝道:“岳小姐別介意,晴兒說話向來直來直去。”
岳筝擺手而笑,她知者張目的擔憂;金川城裏不止一家高門看不上張敢那樣的人,她也知道。不過對于再晴的話,她卻沒有在意,笑言道:“其實我可比那個蜜王張還要厲害,他的蜜只可養生的多,我家蜜多是直接對症的。”
她言語間的自豪,打破了再晴剛剛被丈夫提醒地尴尬,一時也笑着對她道:“妹妹既然這麽說,姐姐走的時候可否讨些蜜吃?”
岳筝也笑道:“不用姐姐說,我自然給你準備起來的。”
衆人房內說笑一陣,被齊太醫建議,都轉步去了外面,讓小孩子好好地休息。
外面的張家的下人這才報說,才知道再晴的那個表妹關關剛剛就坐車回城了。
再晴聽了,神色上淡淡的。
岳筝見了,也沒有多話,心中已明白再晴已是對那個關關有了芥蒂。
她也犯不着去提醒了。
幾人又聊了會兒,再晴便吩咐自家的廚子去采購些東西,只在這籬笆院兒內,借筝妹妹家的廚竈,來答謝救命恩情。
前世與她雖然只有兩面之緣,岳筝卻知道魯再晴就是這樣直爽不拘細節的女子。
此時聽了她這頗為客氣的話,心內好笑,便道:“我真心想交姐姐這個朋友,所以姐姐以後萬不要再提什麽救命恩情了。”
再晴笑着拉過她的手,又是感激又是喜悅道:“是姐姐過迂了,筝兒妹妹。”
她的聲音突然就鄭重起來。
岳筝只感覺心裏熱熱的,前世明知與她是志趣相投之人,卻因生活天地的狹窄沒有主動去結識。
幸好還有第二次的機會。
岳筝對自己道,一定會讓這個姐姐避開前世的禍災的。
午時未到,張家的下人們都擠滿了那個破舊的小廚房,叮叮當當的準備豐盛的午飯。
岳筝幫着上前調停了一會,直又在外面開了兩個竈才稍稍能忙得開。
再晴夫妻兩個又回房去看他們的兒子了。
瞎婆婆身邊也有一個張家的仆婦在陪着說話。
岳筝四下掃了一圈,驚覺不見了自家兒子。
拉住張家的一個小厮問了,那人答道:“剛剛小的見是陸将軍帶着您家的小公子去外面玩耍去了。”
☆、056 莫名
陸鴻收回目光,看向院子裏追着一只大蜂而無絲毫懼色地說着些天真話語的孩子,心中那種莫名的情緒又在湧動。
難道真的像老娘說的那樣,他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
他本明亮的眸光驀然一暗,無奈搖頭而笑,失落的、牽挂的。或許他早就不該再等了,五年前都找不到,前後十幾次派人訪問都找不到……
何必再等?
當時那般情景,她的家人又豈會張揚?
想必就是尋到她時,也是綠葉成蔭子滿枝了!
不過一次意外,就是他對不起她,他又何必如此記挂着?不再尋她,對她未必不是好事?
可是……
他恍惚擡手,撫上胸口處,想起那顫抖的,嬌柔的……
“好了,好了,蜂兒你快回巢去吧。”
陸鴻正心思恍惚,突然聽到這一道清涼的童音,神思立即回籠,眼眸清亮無匹。卻在看到那一只碩大蜜蜂上上下下地在那可愛的小孩子臉上起落時,迅疾大步上前。
拉過小孩子,袖風一掃,蜂兒被扇地在土地上滾了兩下才拍着翅膀氣勢洶洶地飛了起來。
小莫曲則是一臉驚呆地看了看地上“爬”起的蜂兒,再轉頭看向陸鴻,疑惑不已地問道:“叔叔,你幹嗎要打蜂兒?”
呃,打蜂兒?“小子,我這還不是看到它要蟄你的樣子?”陸鴻尚來不及問這小子有沒有被吓到,就被這麽質問,突然才察覺自己剛才真是太沖動了。
人家娘親就是養蜜蜂的!
他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頭。
小莫曲道:“蜂兒只是跟我玩呢,你瞧,你把它惹得很生氣。”
陸鴻順着小小的手指望去,才看到那只扇着翅膀朝他緩緩飛來的蜜蜂。也能感覺到,那蜜蜂好像很,生氣。
陸鴻臉色一變,低頭問小家夥道:“它這是要幹嗎?”
未待小莫曲回答,蜂兒就嗡的一聲朝陸鴻飛來,蜂尾狠狠一翹,然後就照着他的臉頰狠狠地紮了上去。
小莫曲驚呼一聲,忙道:“蜂兒,你不能随便蜇人的。”
蜂兒還待再蟄兩下的,聽了小主人的話,大腦一轉,便拍着翅膀悠悠地朝草棚下的蜂巢飛去。
一時愣怔的陸鴻這才回神,只覺一半臉頰疼痛不已。手指一動便去下了腰帶上繡嵌的一顆黃豆大小的珍珠,正要射去報這一蟄之仇。
感覺衣角一動,他低下頭便看見小莫曲一臉擔心地對他道:“叔叔,蜂兒不是故意的,曲兒給你拿蜂蜜來塗上就不疼了。”
說着,小小的身影就跑去了那個茅草結頂的廚房。
自從蜂兒家的小工蜂遷來之後,岳筝就毫不避嫌地在家裏好幾處都放了蜂蜜。廚房也有三兩盅。
陸鴻嘴角微翹,擡起的手也放了下來。
小莫曲捧着一個巴掌大小的白瓷盅跑了出來,站定在陸鴻面前,仰頭看着他道:“叔叔,你蹲下來。”
陸鴻心中一軟,臉上的表情不覺中也放地輕柔。
這時陸大将軍左邊臉頰上,已經腫起了一個銅錢大小的紅胞。
小莫曲不禁唏噓一聲,暗贊蜂兒的厲害。面上卻很是乖巧地拿着一片竹篾,舀了點蜂蜜一點一點地塗抹在那片紅胞上。
陸鴻心中亦不免驚奇,看這孩子不過三歲大小,卻不想做起事來手腳挺穩重,便脫口道:“你爹娘把你教的不錯。”
他這話裏全是誇贊的意思。
小莫曲聽了,眉頭兒皺了皺又松開,卻抿緊了嘴唇。塗好蜂蜜,往後撤了撤,道:“叔叔,好多了吧?蜂兒沒毒的,你不要害怕。等你走的時候,我讓娘親給你些蜂蜜,你擦幾回就好了。”
陸鴻也沒在意剛才小家夥的反應,聽他這話不禁啞然,忍不住地掐了掐小孩子嫩嫩的臉蛋兒,“我一個大将軍,會怕一個小小的胞嗎?”
大将軍?
小莫曲的眼睛一下子瓦亮瓦亮的,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叔叔,驚喜道:“叔叔,你真的是大将軍嗎?”
陸鴻故作嚴肅地點了點頭,“此事怎會有假?”他倒挺享受這孩子眼中崇拜的色彩!
小莫曲緊緊地抱着白瓷盅,繼續驚喜地問道:“那你的戰馬呢,你的戰袍呢,你的弓箭呢?”
陸鴻笑道:“你人不大,懂得倒不少。”說話間看到小家夥腰間別着的一把彈弓,感興趣地問道:“難不成,這是你的弓箭?”
小莫曲騰出一只手拍了拍腰間的彈弓,認真道:“這才不是弓箭,這是彈弓,是游戲的。小叔叔跟我說,先練彈弓再做弓箭給我。”
小叔叔?
陸鴻心內奇怪,這孩子卻不怎麽提父親?這種做彈弓一類的教育男娃的事,不向來是父親的責任?
而且,來這個破爛的農家院這麽長時間,也未見半個男丁。
但面對一個孩子,這種問題他還是不好問的。
陸鴻道:“若想練好弓箭,從彈弓開始可是不行的。你的小叔叔肯定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才會這種論調。”
小莫曲驚奇地睜大眼睛,看了他一瞬才道:“不許你說我小叔叔。”他雖聽不太懂,卻能明白這兩句話絕不是誇小叔叔的。
陸鴻不禁又笑道:“彈弓如此小家子氣,怎能培養出開弓射月的浩然之氣?”
小莫曲又有些聽不大明白了,撓了撓額頭道:“我已能拿彈弓射掉那麽高枝頭的麻雀了,你能嗎?”
陸鴻聽了這話,朗聲笑道:“好,今天就帶你見識一下,看看我能不能射來一只麻雀?”
小莫曲聽了此話,心中雀躍,卻又有些小小的鄙視這叔叔。剛剛還說彈弓不好,他的弓箭不也是拿來射麻雀嗎?還騙他說射月?
卻道:“叔叔等我,我把蜜放回去。”
……
一大一小同色衣服的兩個男人立在一匹毛色黝黑發亮的駿馬前。
小莫曲雙眸清亮,丹鳳眼卻眯地更長,仰望着身邊高大的男人道:“叔叔,你的馬兒真漂亮?”
陸鴻心中一陣莫名的舒暢,耐心地說道:“這是琉璃,跟我八年了,它還曾不止一次地上過戰場。”
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喜歡跟這個小孩子說話,看他眼中崇拜景仰的神情。
或許,真的該娶個妻子了!
陸鴻突然咳了兩聲,看見小家夥正蹲在那裏,伸着小手撫着只顧低頭吃草的琉璃的腦袋。
一時間他的心又變得一片柔軟。
應是這孩子太乖巧可愛了吧!
男人笑着想道,伸手拎着小家夥的後衣領,将他帶起,笑道:“想不想騎一下?”
小孩子驚喜地望向他,用力地點了點頭。
陸鴻雙手一提,便把小家夥放在了馬鞍上,自己也随後上去。
解下馬身上的鞭子,遙指着前方的一個小樹林,陸鴻對前面略有些僵持的小家夥道:“咱們跑到前面那個林子,怎樣?”
小莫曲點了點頭,卻沉默着不說話。淺雙的丹鳳眼內閃過流光,他偷偷地想,這個叔叔是爹爹多好!
陸鴻只作這孩子害怕,便道:“雙手拉緊馬鞍,別怕,走了。”
說話間馬兒便邁開四蹄跑了起來。
未免吓到這個孩子,陸鴻并沒有讓馬跑的太快,中等速度地跑到了不遠處的那片小林子,林內饒了一圈,便打馬出來。
陸鴻此時才驚覺,自己未免也太反常了,怎麽感覺自己像帶孩子的保姆一樣?
小莫曲早在馬兒跑起來時,風從耳邊輕柔地擦過時,就忘了剛才那一瞬間的難過。在馬背上一點都不老實地左右四望,興奮地像只山雀一樣。
突然間,小腦袋側轉過來,看着身後的人,滿是景仰道:“叔叔,你的弓箭呢?你不是還要給曲兒射麻雀?”
陸鴻馬上一臉黑線,這孩子也太實誠了,他說射麻雀,也不過是反語。想他那件出自京城神匠祁萬之手的,吸蝕了無數疆場将領鮮血的弓,讓它射雀,不知可依?
就是鎮守邊疆的四方将領,又有哪個不曉陸鴻弓下之魂非四品之上将領不射?
今日射來一雀,他日若傳了出去,祁萬那匠只怕會千裏迢迢地從京城跑來笑他!
“叔叔?”
他心中正想着這些,低頭就看着孩子眼中懷疑的神色?
明亮的眼睛好似在問:“叔叔,難道你在撒謊?”
陸鴻馬上回道:“怎麽可能,下來,叔叔今兒就讓你瞧瞧,我是怎麽射來麻雀的?”
颀長均勻的身軀從馬背一躍而下,右手臂裏夾着小家夥,将他穩穩地放在地上,才去解下了馬腹上挂着的弓箭與箭壺。
小莫曲緊緊跟着陸鴻,此時驚叫道:“弓箭能放在這裏,我剛才沒看見!”
陸鴻突然苦笑,真不明白跟一個孩子,他這麽認真費心幹嗎?
又不是他的兒子!
陸鴻解下弓箭,正聞得天上一陣雁鳴。
仰頭看去,一行人字大雁整齊地在天空中朝南飛去。
他低頭看着小家夥道:“知道北雁飛到哪裏停下嗎?”
小莫曲疑惑,卻乖乖地搖了搖頭。
陸鴻笑道:“止在金川清風嶺。”談笑之間,拉弓引箭,直直朝天空射去。
小莫曲一擡頭上望,只見那只羽箭像生了風一般,掠着一只小黑點仍不減半分力度地朝天空中雁尾而去。
戛然一聲凄慘的雁鳴。
小莫曲頓時雙眼放光地看向陸鴻,歡跳道:“叔叔好厲害。”然後便邁着小短腿,快速地朝着大雁墜落的方向而去。
陸鴻抱臂而笑,這小子被教養的真不錯,有個只會做彈弓的小叔叔竟沒有被教成個迂人?
他喜歡這小子看到目标射中時的這股歡脫勁兒,也可說是狠勁兒。
倒不知,他以後的兒子有沒有這小子的一半歡脫?
突然,陸鴻想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
今兒他是犯什麽病?總是有這麽奇怪的想法。
從扶住了那個女人起就是這個樣子。
他的手上,甚至還殘留着那個女人手肘出的柔軟觸感!
又忍不住輕輕将手指摩挲兩下。
陸鴻馬上沒有絲毫形象地甩了甩腦袋,呼嘯一聲示意琉璃跟上,大步朝追着墜雁的小家夥而去。
羽箭連着墜雁噗通一聲落在堅硬的路面上,箭孔處流出一道血。
追着過來的小莫曲頓了頓腳步,仍是大着膽子蹲下身,伸出一根小手指戳了戳那雁。
雁身一翻,驚得小家夥往後一撤。
卻仍是張着狹長的丹鳳眼去看,待看到劍身上還插着一只灰不溜秋的小麻雀時,小莫曲朝着身後走過來的異常高大的叔叔大喊道:“叔叔,這一支箭,射了兩個,還有只小麻雀呢!”
陸鴻到了跟前,踢了踢那串在一起的一雀一雁,對小家夥道:“這叫一箭雙雕。”
“一箭雙雕?”小家夥響亮稚嫩的聲音跟着重複,馬上又道:“叔叔好厲害,你教我射箭好不好?”
陸鴻抿嘴一笑,剛想同意,暗惱今日自己的異常,頓了頓道:“小子,學射箭這樣男人的活動,得讓你爹教你。”
剛才還興奮異常的小家夥,聽了這話,失落地低下小腦袋。
陸鴻疑惑,正道:“不然你拜我為……”
他的話未說完,便被一道輕柔卻又輕易地能聽出惱怒的聲音打斷:“小兒的事,不勞陸大将軍費心。”
岳筝找着兒子出來,才剛走近就聽見那麽一句話,心中一時火起。
她走過去,拉着還蹲在那裏的兒子起來,給他撣了撣身上的土,道:“改日娘親給曲兒找個弓箭師傅,現在回家吃飯了。”
小莫曲靜靜地點了點腦袋。
陸鴻見這孩子突然間的低落,心中也像明白了些什麽,開口問道:“這小子的爹?”
岳筝聽着他對自家兒子的稱呼,臉色不喜,她本就對這人沒有好感,且又是關于小莫曲父親的問題。當下沉着臉色道:“死了,墳頭的草都比你高了。”
哦?
陸鴻聽此,眼中盡是笑谑之意。
一直靜靜地小莫曲,不依地拉了拉岳筝的手,委屈道:“娘親,爹爹沒有……”
岳筝連忙打斷道:“兒子,跟娘回家去見見你晴姨。晴姨家裏的人還做了許多好吃的,就等着寶貝了。”
小莫曲不再說話,知道娘親不喜歡提到爹爹。
可是爹爹明明還好好的,為什麽要說爹爹死了?
陸鴻聽着那母子兩的談話,眉峰淡淡蹙攏。聽這小子的話,他父親可是好好的,這女人又怎麽開口就惡狠狠地說什麽死了?
他本不是好奇之人,但是今天才知道,對這兩母子除外。
陸鴻笑了笑,上前兩步,不懷好意地問岳筝道:“小娘子不知,夫大如天,像你這麽詛咒自家夫君,可是會被休棄的。”
得了吧!
陸鴻嘴角微翹,眼眉朝一邊斜飛。
我就是故意這麽問的。
看着女人提到丈夫那語氣挺惡毒,說不定真是一個遭休棄的。
岳筝擡頭,直看向此人臉色,只覺非賤不可形容他此時的表情。
前世時真是走眼,遙望幾面,那時她總覺此人是穩重可依的。當時就是十分厭惡莫靈兒,對這個人也沒有好感,困苦時卻并不是沒有羨慕過莫靈兒的。
此時……
岳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道:“陸将軍還真不必為民婦擔心這個,得益于您那什麽軍令,民婦早在兩年前就被休了。”
“什麽?”
陸鴻臉色微驚,開口要問,卻失了內容。
平生第一次相見,他卻為什麽此時想問這個女人些什麽東西呢?
總覺得她很熟悉,站到她身邊,擡手扶住她時,心中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甚至,他心底在看到那個孩子時,就隐隐有些懷疑。
不然他不會那麽打趣莫北軒。
可莫北軒的樣子,明顯是不認識這個孩子的。
而這孩子,也不過三歲模樣。
不可能是她為他生下的!
但是為什麽,正對着這個女人時,他大腦中總會一閃而過的是,她嬌嬈的身軀,沾染了情欲的面龐……
陸鴻,陸介之,你真的是太久沒有女人才會有這麽奇怪而又瘋狂的想法吧!
哪家妓院比較好?
反正找到她也是希望渺茫了,不如去試試……。?
------題外話------
感謝鳳卿卿給我的月票,突然間才想起,上架了我也得開始求票票了。小友們熱情點,別讓我這裏太冷清了。
還有,再次感謝所有小友們對我的大力支持。
看書愉快!
☆、057 順利
太陽才剛剛露出一點紅暈,将東邊大半天空上的雲朵映成好看的玫紅色。
岳筝已經起床,梳洗畢,就忙着将昨日被弄亂的院子廚房收拾起來。雖然張府裏的下人走之前,都很熱心的将各種拉出來充當桌椅的東西收拾了。但各種物件的歸置并不合她的意,也就不嫌麻煩的再整理一下。
況且就只是那一頓午飯,張家的仆人從村裏買來食材以及臉盆各種日常用具已把這個小小的籬笆院塞滿了。
昨日她帶着兒子回到這個小小的籬笆院兒時,張家的仆人已經不知哪裏找來的木板,在院中央擺起了三四丈長的桌子。
廚房裏飄出的飯菜的香味,灑在院中各種。
岳筝捏了捏一直默默跟着她的小家夥,柔聲笑道:“娘帶曲兒去洗洗手,吃飯了。”
小莫曲卻低下了腦袋,依舊不吭聲,有些和她生氣的樣子。
岳筝感覺好笑,臉上的表情更加柔和:“告訴娘親,誰惹我兒子不高興了?”
小莫曲這才擡頭看她,小臉兒上為難不已,卻仍是開口壓着小嗓門兒道:“娘,爹爹沒有死,你為什麽要說他死了?我今天還看見爹爹了。”
岳筝臉色一變,聽到這個消息,大腦一時間蒙蒙的,心中翻騰不已。
他出現了嗎?
重生以來,她一直沒有刻意的去找那個人,說是惱恨的不想再見,卻也有一種不知是恨還是愛還是無可奈何的不甘心情在牽扯着她。
畢竟,前世她那麽喜愛他,而他對她卻那麽地無情!
看着娘親的臉色瞬間不好,小莫曲心中有些不安。
只是他太渴望爹爹,像以往見到的所有小孩子一樣,有爹爹和他們一起生活。
岳筝只是瞬間調整了臉色,蹲下身撫了撫小家夥的額頭,感覺涼涼的,想是剛才玩耍時出了汗,此時已幹了吧。
她起身拉着兒子,才剛到放置臉盆的木架旁,就有一個機靈的小婢女打了一盆水端了過來。
岳筝對那小婢女笑了一下,便無言地給小家夥清洗手臉。
小莫曲一直乖乖地不吭聲,到岳筝拿了毛巾給他擦臉時,忍不住地喊了一聲:“娘!”
岳筝噗嗤笑了,初聽到兒子說看見他時的那種矛盾不已的心情也沒了。
莫北軒本就是那陸鴻的手下,跟着他一起去逮月無人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她一直不說話,也是不知怎麽說才好。
不過看着兒子那張擔心她生氣的小臉兒,心情頓時豁然開朗。
就算兒子再渴望爹爹,心裏最親的還是她這個娘親。
不過她卻不能突然地就告訴小家夥那個人不是他爹爹。
她笑着拉起兒子的小手擦着,說道:“兒子!咱們已經不跟莫家的人一起生活了,所以那個人也不是你的爹爹了。”
小莫曲扁了扁嘴唇,卻沒有出聲。
岳筝繼續說道:“等以後,娘給你找個更好的爹爹好不好?”
她其實沒想過再嫁,但是為了哄兒子,只好把“爹爹”當成小家夥喜歡的東西來說了。
小莫曲很成熟,卻并不明白莫北軒為什麽才是他的爹爹。只是人家跟他說,那是爹爹,他才那麽認為。
此時聽了娘親的話,便将信将疑道:“可以嗎?”
岳筝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當然可以了。”
小家夥也點了點頭,其實他還有疑問,那就是別的小孩子為什麽不換爹爹,而他要換?不過他知道問出來,娘親一定會像剛才一樣不高興的。
而且他也不想換爹爹!
這當兒,再晴驚喜的聲音響在耳邊:“妹妹呀,這是你的兒子吧?”
岳筝看向臉色已變得十分輕松的再晴,她正朝她們走來,行動間絲毫沒有照顧着在寬大的衣衫下已經微微突起的肚子的模樣。
岳筝點頭以對,“正是小兒,莫曲。”
“莫曲”這個名字在她嘴裏脫口而出,完全是習慣性的。從他生下來,就被冠上了這個姓。而她之前,也沒有想過改姓氏的問題。
這時說出口,才覺得有些不妥。
不過也不好再反口,也為了小家夥能夠接受,只好慢慢來吧。
再晴一到跟前,就把小家夥攬到臂彎下,喜愛的揉了揉他的小臉蛋,笑對岳筝道:“妹妹的兒子也長得這麽精細,可比我們家那個魔王好太多了。”又看着小莫曲,熱切地道:“小家夥,我是你晴姨,可要記住了。”
小莫曲有些局促地看向娘親,見娘親點了點頭,才喊了聲:“晴姨。”
再晴喜歡的不得了,當時找遍了自己身上,也沒有适合送給小男孩的東西,便非要帶着小家夥去見她家夫君。
岳筝攔不住,又粗知這個女子的性子,也不再攔。看着她領着自家兒子到了門口的張目跟前,轉身去了廚房。
張家的仆人擠滿了整個廚房,使這間屋子更顯得逼仄了。
但她卻沒有從這些人臉上看到半點嫌棄的神色,一個個兒都歡天喜地的像在過節一般。她還沒剛一進去,在那裏指揮着下人的魯奶媽便過來讓她去外面等着。
岳筝見廚房裏凡是可以放東西的地方,都擺着盤子,盤子中是各種精細的食物。即使農家平常的一盤黃瓜,這時也好像被穿上精致的外衣。
大家氣度便是如此!
他們也吃那些平常百姓常吃的食物,但卻比之多出十幾二十道工序的精細。
岳筝見此,知道食物也都大致準備好了,與魯奶媽笑談了兩句,才退出廚房。
廚房裏魯奶媽看着出去的女子,不住地滿意地點頭。這小娘子雖然家境貧寒,神色裏卻盡是坦然,完全沒有那種小家子氣。
這廚房雖然簡陋,卻收拾的處處潔淨。竈臺案頭擺着的色澤純亮的蜂蜜,更是可見一般。
因此本就對岳筝心懷感激的魯奶媽,如此一來更不拿她當一般農婦對待了。心中對于自家小姐與這樣的小娘子成為好友,更見欣慰。
陸鴻手拎着那一雁一雀也在不久後到了籬笆院兒。
看見被魯再晴半攬在懷中有些別扭的小孩子,他笑着喚了一聲:“小子,過來,我教你怎樣宰雁?”
他的臉上沒有一點別扭,好像剛才故意是人家母子難堪的事并不存在。
而小莫曲在不是他娘親的懷抱中,正別扭萬分,聽見這一聲,滿上就歡喜的跑了過來。
到了跟前,還喊了聲:“叔叔!”
陸鴻見到那邊魯再晴一臉吃癟的樣子,再瞧瞧這個對他明顯有些依戀的小家夥,心情頓時大好。
大喊着仆人打熱水來,陸鴻便帶着小家夥走向籬笆一角。
抽出腰上懸着的那把寸長的手刀,開始宰殺工作……
小莫曲蹲在他的身邊,看得認真……
岳筝出來時就看見這麽一幅景象,那男人正一臉清朗笑容地指揮着她兒子怎麽給那只小麻雀放血。
她不禁感到一陣眩暈,她兒子才多大,這人就教他做這麽血腥的事情?
岳筝只覺得心頭的火兒一拱一拱的,再定睛看時,她兒子就伸着白嫩嫩的小手在給那麻雀拔毛了。
岳筝幾步走到跟前,剛要開口指責,卻看見兒子臉上從未有過的燦爛笑容。
她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她知道,兒子向來黏這些與莫北軒年齡相當的男子;更知道,小孩子這種毫無目的推動的行為,只是想尋找父親的感覺。
看在他讓自家兒子這麽高興的份上,便不去計較他教着兒子如此血腥的事了。
但是她的兒子,怎麽能面對這樣的血腥而面不改色,甚而是那樣高興呢?難道她的兒子天生殘忍?
她忙否定地搖了搖頭,小男孩都是這個樣子的吧。
小莫曲一轉頭看到娘親就站在身邊,高興地對她道:“娘親,我要吃烤肉。”
岳筝看了看小手中已經被扒光了毛的麻雀,臉色不佳的點了點頭。
去城裏要賣參那天,她回來的時候帶了十幾斤豬排,順道也買了幾十斤的黑炭,當天便刷着蜂蜜給兒子烤了豬排吃。
這種吃肉的方法,以前父親在的時候,隔月便會領着她吃這麽一兩回。
小家夥當時吃了,也很喜歡,還把姥爺盛贊了一通。岳筝聽得又心酸又喜歡,誰知兒子的記性這麽好,舉一反三的能力這麽強。
看他興奮的樣子,岳筝就知道,小家夥是要烤麻雀吃。
轉身前看到陸鴻盛滿笑意的眼睛,她不覺心頭一跳。
心中有些不安。
但是岳筝很快便将自己的這點反長忽略掉,去準備炭火。
待她把炭火準備好,小家夥已經手裏掂着那只被拔得光禿禿的小麻雀在她身邊站了好一會兒。
岳筝讓他把麻雀放在一邊都不幹。
她十分無奈地把已經燒得很旺的炭火端到桌邊,又回身去廚房拿了一把小刷子,一碟玫瑰蜜,一碟醬料出來。
而這時,搭起的長桌子上已經擺滿了稱不上精美卻十分精細的食物。
岳筝這邊照顧着小家夥把麻雀兒串起,再晴幾人也都落了座。魯奶媽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