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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什麽人亂嚼舌根子了?”

菱花但笑不語,扶着瞎婆婆坐了,卻說起了別的:“婆婆,我跟平路也不是不管您。只是您也知道,我們家裏孩子多,平崗那邊還靠着一個碼頭,常日裏平路也能拉纖卸貨掙些錢貼補家用。”

瞎婆婆道:“這我自然是知道的,你們能過好我也放心。”

岳筝從廚房端了兩碗水出來,放了些常見的槐花蜜。不管來人意圖如何,這都是瞎婆婆如今最親近的人。

“一路趕來想必很累了,喝點水吧。”岳筝把碗放到婦人手邊的木桌上。

菱花看了岳筝一眼,說道:“我們來自己家裏,倒不用你這麽客氣。”端過手邊的碗喝下一口,菱花頓了一頓。

平時都喝起蜂蜜水來了,那榴花的話想必八分屬實。其實這一點,她在剛進門看到那個孩子身上的衣服時就已經猜想到了。

就是沒有榴花特地跑到平崗跟她說什麽家裏的財産就要被外人占盡了,她也是要來婆婆這裏一趟的。

家裏現在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想起那榴花腫着一張臉還去跟她說這一席話,菱花自然明白榴花有借自己的手讓這個被婆婆收留的小娘子好看的意思。

她可不會忽視,榴花一句話裏就有五句話是罵面前這女人的。

但是家裏現在的境況,卻讓她不能管這些。

今日,勢必要從婆婆這裏拿走些銀錢的。

菱花的臉上突然沒了笑意,直看着瞎婆婆道:“不是媳婦又要說這些老話,只是我們一直不在您的身邊,怕您這心裏不待見咱們呢。再被有心的人哄騙了,把自家的老本都交給了外人。”

其實她知道這個婆婆家裏有多少家底,只怕這家現在好些東西都是這女子添置的。

可是她家已經要過不下去了,什麽都顧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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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婆婆聽了這話,臉色沉沉的,“菱花,我老婆子手裏有多少東西,你們還能不知道?平白的聽了旁人的一句話,就來胡攪蠻纏嗎?”

菱花一點也不怵,理直氣壯道:“您有多少東西,我們還真不知道。平時總說糧食不夠吃,怎麽還有閑糧養着別人?”

瞎婆婆氣得拿着棍子直在地面上敲了好幾下子,語氣也不好起來:“你們今天來到底有什麽事?”

幹兒子一家半年才來給她送一次糧食,她從來沒有怨過,知道平路那孩子不易,就是只給她一袋糧食,她什麽也沒說過。

可是這菱花,今日竟能說出這麽一番話。

枉她還覺得這個兒媳婦雖然潑辣些,心眼還算不錯。

菱花将碗裏的蜂蜜水一口氣喝幹,說道:“婆婆,我也不繞彎子了。平路染了痨病,已經近一個月了。大夫說,如是有銀子,堅持拿藥吃上兩三個月,就能好。家裏的錢都給他拿藥花光了,媳婦此來是跟您這裏拿些銀子使的。”

瞎婆婆臉上現出擔憂的神色,卻一瞬間又消失了,疲倦道:“菱花,我手裏哪有什麽銀錢?”

一直站在菱花身後的兩個半大孩子中膚色黝黑的一個,焦躁地接道:“奶,您難道就這麽看着我爹沒了嗎?”

瞎婆婆嘆了口氣,朝着那孩子道:“邦子,奶要有錢怎麽忍心看着你爹得病無錢拿藥?”

“我只靠給人做百福鞋才得個幾十文錢,哪有錢給你們?”瞎婆婆摩挲着手中的拐棍,傷感地說道。

菱花道:“婆婆,您這是要看着平路死也不管了?”

她一臉忿色,說着已經站起身來。

邦子也惱怒地握緊拳頭:奶奶怎麽這麽狠心,他爹就算不是親生的,可也比一個外人近啊。

岳筝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父親曾告訴過她,錢財不要外露。她得了錢財也沒有過分張揚,只不過是添置了些家用,就招了這麽些人的紅眼。

難道她以後就是掙了錢,也要偷偷摸摸的裝窮嗎?

不,這一世她拒絕任何形式的窩囊的生活。

瞎婆婆凝神聽了聽岳筝的動靜,卻沒有聽見她的任何表示。這幾天來,已經得筝娘這麽多的照顧了,她如何還能開口借錢。

長嘆一聲,瞎婆婆道:“我手中但有半兩銀子,也不會不管平路的死活。”

菱花嗤了一聲,這是不準備給她拿銀子了。

她轉過身對兩個兒子道:“去你奶屋裏找找,有錢拿錢,沒錢那東西。說到哪裏,都沒有娘死守着錢不給兒子治病的道理。”

那兩個半大孩子憤恨應聲:“知道了,娘。”

他們真沒想到,奶奶能這麽狠心,怎麽樣他們都喊她一聲奶奶啊。

岳筝大喝一聲:“我看你們誰敢?”

沒想到今日會鬧這麽一出,蜂兒被她放進園子裏釀蜂王漿去了。這個時候又不能憑空的讓蜂兒出來,棚子下幾個蜂巢裏的蜜蜂她還沒有掌握調遣的方法。

雖是喊得大聲,岳筝的心中是有些慌張的。

但是,她絕對不會讓着母子三人如此輕易地就從這裏讨走便宜。

菱花轉身就狠狠地瞪了岳筝一眼:“我們家裏的東西,拿什麽還要你個外人插手。”說着又呵斥那兩個孩子:“愣着幹什麽,不要你爹的命啦?”

兩個半大孩子邁開大步就朝房間走去。

瞎婆婆在一旁大聲喊道:“大石頭,邦子,你們這是要逼死奶奶啊。家裏的東西,哪一樣不是筝娘新置的,你們不能拿啊。”

剛剛就被岳筝帶到廚房的小莫曲,也不顧娘親不要他出來的話,聽見外面的動靜,忙跑了出來。

呼的一下擋在岳筝前面,喊道:“不準你欺負我娘親,不準你們搶我家的東西。”

菱花冷笑一聲:“你家?這是哪裏跑來的一個野小子?”說着輕蔑地看向岳筝:“一個女人領着個孩子從北邊跑到我們這裏,這孩子別是個沒爹的吧?”

☆、046 策助

“你……”岳筝手指驀地陷入手心,臉上一片寒光。

小莫曲一下子就蔫蔫的,以前的人就老是這麽說他。

岳筝冷冷地開口:“把你的嘴巴放幹淨點,否則……”

“怎麽着?”菱花接過她的話,“這是要打我,你敢打一下。”

菱花的“試試”還未說出口,就呼地挨了一把掌。

她的确說到了岳筝的痛處,這一巴掌岳筝下了十成十的力氣。

那菱花的左邊臉頰,眨眼間就是一片殷紅。

“你這個窮要飯的,你還真敢動手?”菱花一下子就炸毛了,跳起來就要還手打過來。

“住手”。

岳筝聽到這個熟悉的少年的喑啞的聲音,什麽都沒來得及想的時候,她還有曲兒就被一個黑色的身影護在胸前。

啪!的一聲,響脆清涼。

“你是什麽人?”

打人的菱花慌了,誰知道會突然間殺出個程咬金。

“少爺,您沒事吧?”傻了眼的思源問道。

“筝姐姐,曲兒,你們沒事吧?”少年沒有領會小厮的話,只是緊張地問身前的兩個對于他來說早就很重要的人。

“沒事”,岳筝攬着小莫曲,站開了些,問突然出現的北策道:“策兒,你怎麽過來了?”

北策看着岳筝綻開一個笑容,轉身卻是一臉愠怒:“你是什麽人,青天白日地跑到別人家裏行兇?”

行兇?

菱花一下子被吓得愣住了。

這少年,年紀不大,但簡單卻又精致的一身黑衣,威嚴的聲音,都使他的愠怒有雷霆之勢。

“娘”,這時菱花的兩個兒子皺着眉頭出來,未到她的跟前就道:“只找到十幾兩銀子,還有幾尺布看着比較值錢。”

岳筝抿嘴冷笑,輕輕撫着小家夥的脊背,讓他不要太緊張。

膚色黝黑的邦子,看見了直身玉立,此時卻更有幾分對峙味道的站在他娘面前的少年,喝問道:“你是什麽人?”

剛才外面的争吵聲,他和大哥都是聽見了的。

北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還好奇,什麽樣的人敢如此嚣張的打我筝姐姐,原來不過是三個入室搶劫的。你們當這村子是擺設?”

少年微轉過身體,吩咐跟在後面的小厮道:“思源,去請這村裏的裏長來。”

思源剛才就憤怒地握緊了雙拳了,這時一聽吩咐,很有氣勢地就應了聲:“是,少爺。”

金川外面這幾十個村子上的縣尉家的大公子,可是他家公子的好友。裏長若敢袒護這幾個人,就拉他們一起去見縣尉。

思源這麽義憤填膺的,更大部分的原因是岳筝前兩天的慷慨贈蜜。

因為愧疚一直不吭聲的瞎婆婆,聽此忙道:“這位少爺,不可去喊裏長來。這三個人,都是老身的至親。”

聽這少爺的口氣,喊來裏長只怕事情不會容易了結。再怎麽樣,這幾個如今都是她最親近的人了。

菱花和她的兩個兒子,不過都是底層讨生活的人,已經被少年身上毫不掩飾的氣勢吓住了。此時聽到婆婆的話,菱花回過神來,輕蔑地哼了一聲:“我可是婆婆唯一的兒媳,這就是我們的家,何來入室搶劫一說。就是叫來裏長,我們也不怕。”

“還胡說”,瞎婆婆恨鐵不成鋼地喊了一聲。

這個菱花,其實心性不壞,就是見識短淺,看不清情勢,總說些讨人惱的話。

北策自然猜的出來,這三個人與收留筝姐姐的老婆婆關系匪淺。聽此冷笑道:“張府君幾年來一直宣行孝道,倒不知你們這晚輩是如此孝敬婆婆的。你們不怕,叫來裏長看看不是正好?”

“思源”,他大喝了一聲。

瞎婆婆剛才說話,思源便停住了,他知道這個婆婆對少爺的筝姐姐是很好的,所以便想再看看再說。此時聽見少爺的聲音裏明顯帶了怒意,忙不疊地便應道:“少爺,小的馬上就去。”

岳筝見瞎婆婆急得滿臉苦澀,卻又不好開口的樣子,便叫住了北策:“策兒,我們私下裏解決,就不要驚動裏長了。”

不想北策卻一口回絕,“不行,他們這樣的人,必須狠狠地給一頓教訓,不然不長記性。”

他是在鄉村居住過的,自然知道這些鄉下農婦,都不是罪大惡極,但往往卻比罪大惡極還令人厭惡。

菱花見那少年此時已是滿臉狠色,臉上已經出現了懼色,卻還強撐着。

邦子卻是個腦子轉彎快的,他明白裏長一來,他們母子三人絕對沒有好果子吃。不說眼前這個與他年紀不相上下的人衣着錦繡,定有拿制住裏長的法子。但只說他剛才說的一個孝字,他們就吃罪不起。

這幾年,公門裏一直倡導孝義。

衙門裏的人自然不會一家家的看晚輩們是否做到了基本的孝義,但是只要有人告過去,上面就一定會有人嚴格審理。

而且,說到孝義,他們的确是對這個奶奶差的很多。可他們也是不得已,若是舉家都搬到奶奶這裏,只靠那十畝地,一家子都是要餓肚子的。

但是到時候,官府裏的人絕不會聽他們這樣的解釋的。

邦子立即就朝着岳筝的方向跪下了,拜求道:“求奶奶繞我們這一次,是我們冒犯了,要打要罵全憑你們。只是千萬不要找裏長,驚動了官府,我們一家子就都沒有活路了。”

“邦子,你跪她幹啥?”菱花還依舊強裝硬勢:“讓他們叫去,叫來裏長評評誰有理。”

“娘,你別說了”,邦子忙打斷他娘。

他跟着爹拉纖,自然是見過富貴人身上的那種氣勢的。眼前這少年,會是只有叫裏長評理那麽簡單嗎?

“娘,你想想,咱們從沒有照料過奶奶,兩個村子裏的人都是可以作證的,到時候鬧起來,爹的病就更別想治了,就是大哥才說的那門親……”

邦子一語未了,菱花也跪了下來。

她臉色立變,一直被壓制的恐慌完全展現出來,哭求道:“大妹子,剛才是我胡攪蠻纏。您幫忙跟這小兄弟講講,不要叫裏長來。”

菱花心中也滿是苦水,自己家但凡過的去,又怎麽會胡賴別人的東西,又怎麽會放着婆婆不管?

女人枯燥的臉上淚水簌簌而下,說道:“孩子他爹已經病了快一個月了,實在是借遍了親朋,再也沒地方借錢了。我不想看着孩子他爹這麽死了,又聽了那榴花的撺掇,這才做了糊塗事啊。”

大兒子石頭笨嘴拙腮的,跪在菱花的身邊只會說一句:“求奶奶體諒。”

這母子三人倒是都知道,求岳筝比較管用。

雖是菱花說的如此可憐,岳筝心中依然不平,冷冷道:“那你也不能為了自己的活路來斷我的路。”

“是是”,菱花忙道:“再也不敢了。”

☆、047 你問

瞎婆婆幾次欲言又止。雖是認的這個兒子不怎麽照料她,每次送糧也都可着送,但卻是百年後會給她燒個紙錢的人。

瞎婆婆心中是不願這些孩子的,可是出言阻止吧,對筝娘又不公平。

岳筝自然看得出瞎婆婆的為難,對那個一直悶不吭聲的大石頭道:“你去追思源回來吧。”

她話音剛落,那邦子就叩頭道謝,然後推了他哥一把:“哥,還不快去。”

北策走到岳筝身邊,不同意地看着她:“筝姐姐,你這樣只會讓人覺得你好欺負。”

岳筝笑了笑:“不會的,你先一邊待會兒。”

北策不情願地哦了一聲,乖乖退到一邊,順便牽着了小莫曲。

他們自然找不到那銀子,她當天晚上只留出十幾兩的零花把其餘的都收到了異園中的小木屋內。

岳筝撿起了剛才邦子放到地上的那十幾兩銀子,愉快地笑了笑。

這個邦子,是個機靈的,以後說不定能用到。

況且她已決定以後住在金川城,瞎婆婆身邊還是有人照顧的好。所以,對于這幾個人,她不防伸手幫一下。

又不是大奸大惡之徒,如此,豈會不感她的恩!日後定不會再尋事了。

岳筝伸手在袖兜裏做了一個掏東西的樣子,其實是将意念連同異園,取了二十兩銀子。連着剛才的那十幾兩,她蹲下身,一起放到了婦人手中:“這些你拿去給大哥治病吧,若是不夠,我再幫你們想辦法。”

“你……”菱花手中捧着兩錠白花花的銀子和一把碎銀,目瞪口呆地看着岳筝,一時讷言。

從進門就沒有多餘顏色的邦子,此時眼眶驀地紅了。直愣愣地給岳筝磕了三個響頭,鄭重道:“奶奶日後有任何差遣,邦子都萬死不辭。”

岳筝對他這麽重的禮,表現得有點冷淡,只是站起身來道:“你們起來吧,只是日後有了能力,搬來和婆婆一起住才好。”

菱花不住地點頭,厲害的樣子半點不見了,與剛才簡直判若兩人。她看着岳筝道:“嫂子糊塗,竟然聽了別人的撺掇,就……”

一時哽咽,說不出話來。

此時大石頭已經拉着思源過來,思源猶不相信地問道:“你不是耍什麽花招吧?”

大石頭憨厚的聲音:“我耍什麽花招,真的是那少爺讓喊你回來的。”

“少爺?”進了籬笆門,思源忙疑惑地問他家少爺。

北策點了點頭。

思源這才放心,又見剛才的劍拔弩張此時已變成了和諧,便撒開了還拉着他的大石頭,去外面馬車上搬卸那些他家少爺挑選了大半上午的東西。

岳筝打住還要感謝的菱花道:“天也不早了,你們還是快點去城裏拿藥吧。”

“哎”。菱花想起家裏瘦骨嶙峋的丈夫,當即就拉着兩個兒子的手回了。都走到了籬笆院外的小路上,她又返了回來對瞎婆婆喊道:“婆婆,等平路的身子養好了,咱們一家就搬過來。”

說完便又急匆匆地走了。

瞎婆婆欣慰地笑了笑,摸索着拉住岳筝的手,拍着道:“筝娘,婆婆真是得謝謝你。”

岳筝忙道:“婆婆,您就不要與我這麽客氣了。”

瞎婆婆抹了抹眼睛,似是哎了一聲,搗着拐棍回了屋裏。

岳筝回身收拾剛才争執時被弄亂的院子,這時看見思源一趟又一趟的從外面搬東西過來,吃的用的穿的,幾乎都有。

北策正拿了一個木制的彈弓在哄曲兒跟他說話。

她看着這個如今像青竹一般抽起的少年,笑了笑:“策兒,你來看我們還帶這麽多東西幹什麽?”

她知道他現在還未能獨立,花費需要都得從家裏要。

半蹲着的少年擡起頭,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悶悶道:“筝姐姐為什麽總要跟我這麽見外?”

現在,小曲兒也與他這麽生疏。

真是孩子氣,“我沒有跟你見外,只是你現在還在求學,又沒有掙錢的途徑。而我之前跟着我爹學着點養蜂的技巧,足夠生活的。”

北策站起身來,一臉疑惑地道:“我正想問呢,怎麽前兩天思源說你給了他很好的蜜,連他妹妹的病都治了?我并沒有聽說過,岳伯伯會養蜂啊?”

岳筝早知道他會這麽問,從容笑道:“以往種田就夠忙的了,哪有時間弄那些。現在我跟曲兒在這裏,又沒有地,便試着學那點養蜂的技巧找了幾窩野蜂。”

北策一聽便急了:“你又沒有那麽多養蜂技巧,還是不要做這些了。以後我……我會給你們每個月的家用的。”

岳筝噗嗤笑了,心中卻覺得有些異樣。前世的時候,被他接走的時候,心中只有傷痛,何曾注意過他如此焦急關心的樣子!

閑适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知道怎樣能不被蜜蜂蟄。”

北策還想反對的樣子,岳筝忙打斷他道:“今天不用去學院嗎,這個時候就過來了?”

北策道:“今天休沐”,又似解釋道:“我本來前天就要來的,只是家中有事,這才拖到了今日。”

岳筝挑了挑眉,看了眼依着北策站着的小曲兒,并沒有什麽特殊地問道:“不知道是什麽事?”

她并沒有利用這個少年的意思,只是想了解,那一家人現在能有什麽事,令策兒延遲了這幾天才來看她們。

依她對北策的了解,遇見的第二天他就會過來的。

北策卻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想說的樣子。

岳筝笑着道:“怎麽,現在我不是你家的人,連你家的事情都沒權利知道了?”

“不是的”,北策急忙喊道。

她沒有理會,亦沒有生氣的樣子,只是去端了在太陽下醒的面團,然後直接去了廚房。

天已塊正午了,她今天還準備蒸包子呢。

至于那一家子,莫北軒,他的仕路她比誰都了解,怎麽還能讓他像前世那麽風光無限?

小莫曲看了小叔叔一眼,擡起小步子也跟着娘親去了廚房。

“筝姐姐,我不是那個意思。”北策也急忙跟了過去。

他不是不說,只是姐姐以前是怎麽對她的,他清楚地很。他怎麽能對被四哥抛棄的她說,所謂的事情是他姐姐的婚事?

正要上前狠狠地給岳筝磕幾個頭的思源,見此默默地退到了一邊,去喂馬。

☆、048 我說

岳筝在案板上灑了些面粉,就開始揉面團。

小莫曲只是握着那個彈弓,站那裏看娘親揉面。剛才的話,他明白一點,小叔叔不拿她們當家人了。

早就不拿她們當家人了,要不然怎麽一直不來看他?

小莫曲有些難過地轉頭看了眼跟着進來的以前對他最好的,小叔叔,眼神中卻沒有太多的留戀。

北策調整了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上前兩步,道:“是我姐的事,昨天納彩征吉,已經定下了成婚日期,就在過了年二月十二。”

他又上前了兩步,輕聲道:“我知道你不喜她,怕你聽了不高興,才不想說的。”

岳筝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頭看了他一眼。她突然間明白那點異樣是什麽了,策兒他,現在與她說話的時候,總是盡力把她與他擺在同一個高度。

不像以前,總是喊她嫂子,也從不會那麽直接地跟她說“你”這個字。

但岳筝只是一個閃念,便被策兒的話笑開了眉眼:“是嗎,那恭喜你姐姐得覓良緣了。”

誰能知道這個消息帶給她的快感?

成親?

她清楚地記得,莫靈兒成婚第二天便被夫家遣送回家,連她不貞的事,也宣揚的整個金川無人不曉。

北策對她這麽的喜悅之情卻是始料未及,擔憂道:“筝姐姐,你沒事吧?”

“哦”,岳筝回神道:“沒事。”

面對着這個一直照顧她們母子的少年,她心中略有愧疚。

莫靈兒,畢竟是他的姐姐。他定是關心的,或許他姐姐的醜事,還會影響他日後的前程婚娶。

可是,岳筝不想管這些。

喜悅驀然又止,莫靈兒是被棄了,可是不幾日她便又傳出了婚訊。

世守金川的大将軍上門求娶,亦是轟動了整個金川。她的名聲,不過幾日便有急轉直上。

那個時候,她還在王府,也聽人說過:是莫靈兒前夫故意羞辱她;莫靈兒清婉賢貞,陸将軍對之一見鐘情。

當時聽說她也沒覺得怪,此時只覺得可笑。

一見鐘倩?她二嫁莫家之後,卻知道這個陸将軍與莫北軒堪稱莫逆,早就出入莫家。

若是一見鐘情,又怎麽會拖到那時。

還有,莫靈兒的前夫家裏,似沒半年就敗了。

絲紗品鑒大會。

不期然地岳筝的心中出現這幾個字。

見她發愣,北策又有些擔心道:“筝姐姐,你不要難過。”他略向前伸了伸手,卻又縮回,輕聲道:“是,我們家對不起你。”

岳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麽又說這個了?

她根本沒有北策所擔心的自傷,只是有些不經意地問道:“你姐夫,就是那天見到的那個,姓魯的人?”

她必須搞清楚,那個娶了莫靈兒卻又扔了她的男人是誰。

北策雖有些摸不着頭腦,卻回道:“是的,他名魯敬,字尚同。”

“哦”,岳筝低頭揉面,又問:“他家裏是做什麽的?”

“姐夫家裏是做生意的,與四哥、介之大哥是極好的朋友,以此才與姐姐定了親。”北策小心地回答着,只怕一句話惹她難過。

岳筝點了點頭,再問道:“介之大哥是?”

北策忙解釋道:“介之是陸大哥的字”,想了想又道:“陸鴻大哥是我們家的遠方的一門親戚,五年前金川的叛亂,全賴他平定的。”

這個,她知道。

親戚嗎?竟然不介意到去撿破鞋,那麽,一開始怎麽直接娶莫靈兒?

岳筝疑惑滿腹,好多東西抓也抓不住。

前世她于這個陸将軍也不算陌生,并非見過幾次面,只是因為他的名字。鴻與紅同音,她二嫁到莫家之後,那一家人便硬要她帶的紅兒改了名字。

避諱姑老爺的名字。

她卻一直叫慣了紅兒,因為這事,吃了莫家老婆子和莫靈兒的不少排頭。

紅兒,是否正在受苦?

她也該去找找這個一直真心待她,卻跟着她吃了不少苦頭的丫頭了。

她的神色有些渺茫,讓北策心中莫名一慌。

“筝姐姐,日後……”

我來照顧你。

他沒有說出口,她笑看了他一眼,又無事般問道:“二月十二是不是距離品鑒大會很近?”

她看起來半分傷心都沒有,他的心裏卻奇怪地很不舒服。

即使如此,他依舊微笑着回道:“是的,評鑒大會正是二月十六日。”他又忙補問道:“筝姐姐也要去參加嗎?”

品鑒大會,沒有什麽門檻,只要你有好絲,有好紗,就是乞丐流民也可憑着手中的絲紗進去一較高下。

岳筝自然是要參加的,還有魯家,也要找機會認識一下。

嫉妒也好,懷恨也罷,她就是不想莫靈兒過的滋潤。

憑什麽,同樣是婚前失身的女人,她可以不受世人白眼,可以再嫁得如意郎君?

前世二嫁到莫家之後,盡管與那個将軍只有遠遠地幾面。可是她卻清清楚楚地看見那人對莫靈兒的關切愛護的眼神。

所以這次,她不能左右別人的感情,但是卻可以憑借前世一些事情的軌跡,去左右莫家人的生活。

所以,結識魯家勢在必行。

岳筝笑得十分燦爛,對北策道:“我當然要參加了,我養蠶缫絲的手藝還是有些的。”

北策不敢面對她這一瞬間綻放的容顏,略顯慌張地點了點頭。愣了一會道:“我幫你燒火吧。”

岳筝已經在擀面皮了,看了着裝十分正式潔淨的他道:“不用了,我一會就燒起來。”

北策看清了她的眼神,卻突然有些生氣了,兩步就跨到竈臺邊,添水打火。他是沒做過這些,可他也在鄉村生活了四五年了。

岳筝無奈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等她擀好了包子皮,剛才一直默默地小家夥躍躍欲試道:“娘,我也要包包子。”

岳筝笑着低頭看了眼略帶着些興奮之色的小家夥,故意問道:“兒子,你會嗎?”

其實男孩子,她倒沒想過讓兒子做太多廚房裏的事情。

只聽小莫曲道:“娘親教我,我就會了。”有些撒嬌的樣子。

岳筝略有愕然,她兒子不會志向就在庖廚吧?“寶貝,男兒志在應當志在四方。”她還是先打打預防針,雖然喜歡做飯沒什麽,可她更希望兒子有遠大的志向。

小莫曲不明白娘親這句話的苦心,十分茫然的點了點頭:“小叔叔說過,君子遠庖廚,可是我要學會做很多東西,給娘親吃。”

岳筝心中觸動,低頭親了小家夥一口,道:“娘的曲兒真聰明。”

北策跟他說那些話時,他也不過二三歲的年紀,卻記得如此清楚。她真的應該快點把兒子送到學堂啓蒙了。

☆、049 差錯

北策聽到小家夥的“小叔叔”三個字,笑得很沒有形象的樣子。

這個小家夥,剛才可是怎麽都不喊他呢。

瞎婆婆這時進來,替了北策在竈邊燒水。

北策忙兩步到那母子跟前,笑道:“筝姐姐,我也來幫忙,水已經快燒開了。”

岳筝拿了一個小了許多的包子皮正在教小家夥捏褶兒,只是點了點頭。

北策洗了手,又拿了個小凳子,正襟危坐地拿起包子皮,注意地看着岳筝指導小家夥怎麽包包子,然後才舀了餡動手。

他以前哪裏做過這樣的活計,雙手笨拙地托着包子皮,怎麽也摺不住。

小莫曲很靈慧,娘親只教了一遍,就包的很像樣子了。注意到小叔叔僵硬的姿勢,細長的丹鳳眼瞟了瞟,暗說小叔叔真笨。

岳筝看到小家夥的眼神兒,不覺好笑,再看北策,那包子皮已經被他弄得不像樣子了。

她笑着起身,到他身邊,指點道:“左手托着,把餡兒拿筷子按一按,右手一點一點的捏過去就可以了。”

她說着拿筷子按了按餡兒,卻不見北策有動作,看了一眼更加僵持的他,說道:“還是不會?”

“啊,不”,北策忙搖了搖頭,努力回想她剛才說的什麽,卻依然不敢有什麽大的動作。

岳筝又看了他一眼,看見那耳後的一片紅暈時,好笑地搖了搖頭。

轉眼間,北策竟已經到了明白男女之事的年紀了。

她連忙站開一邊,自去包包子不提。

小家夥每包好一個,就笑彎着眼睛向娘親展示,一副獻寶的模樣。

兩刻鐘之後,包子做好,一一地被放在鍋裏蒸上。

瞎婆婆燒火,北策領了小莫曲到外面,說帶他打鳥雀玩。

小莫曲沒有表示願不願意,不吭聲地跟着小叔叔就出去了。

其實在他的心裏,小叔叔就跟他渴望的爹爹一樣,會教他寫字,還會帶着他做許多小男孩都會做的事情。

但是他不明白,小叔叔為什麽一下子就不管他了。

岳筝把盛餡料的盆子洗好,還沒剛一出廚房,思源就突然冒出來的跪到她的面前。

她不禁驚問道:“怎麽了,思源?”略一思索又問:“難道你妹妹還是不見好?”

“不是的”,思源搖頭,卻一副感激的神色:“多虧了奶奶給的那些蜜,當晚我妹妹服過就境況大好。第二天時便已經能進流食了,我爹急忙請了大夫來看。那位許大夫直稱奇跡,說妹妹的病情已好了大半。”

思源說着紅了眼眶,卻滿臉的感激和愉悅:“許大夫說了,我妹妹現在已絕無性命之憂了。他還問思源的蜂蜜是哪裏來的,我怕給奶奶惹麻煩,便支吾過去了。”

岳筝點了點頭,“你快起來吧,不必總給我行這麽的大禮。還有,你做的很好,我手裏有這麽好的蜜現在還不宜太多人知道。”

思源有些自豪的樣子,道:“小的也是這麽想的。”

見他還是跪着,岳筝便又道:“快起來吧,難道還需我親自摻你起來?”

這個思源,就太多禮這點不好。

跟着小莫曲只在籬笆牆外面的北策突然地咳了兩聲,思源也不客氣了,忙站起身來。

岳筝說了他一句:“我也不過舉手之勞,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思源受教地點頭。

岳筝卻屋檐邊摘了幾顆辣椒,又回了廚房。

雖是蒸包子,還是要炒個菜的。

鍋上騰起陣陣白水汽,岳筝便讓瞎婆婆收了火。

待鍋下的火星全息了,她才掀了鍋蓋。

瞎婆婆也沒出去,依舊坐在竈旁,與她說着家常裏短。

放了一碗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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