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幾顆,才跑到岳筝的跟前,舉着小手填到她嘴裏一顆。
岳筝笑了,等他大些,就跟他說莫北軒不是他的父親。
這樣想時,她甚至能想象出小家夥會是怎樣地焦急着問:“那我的爹爹呢?”
她不能告訴他,他是父不詳,那麽就說,他的爹爹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經死了吧。雖然有些殘忍,但總好過不詳。
在這樣複雜的心情中,岳筝做好了兩條被子和一條鋪蓋。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岳筝抱着新作好的棉被回到房間,把床上老舊的都揭了下來,換上新的。随後去廚房燒了些水,三個人洗過腳,便躺倒新鮮的被窩中休息了。
聞着新棉被特有的味道,岳筝心中美美的。
本來她還想把小家夥的衣服裁剪好再睡呢,不過跑了這麽一大天,又有這柔軟的被窩,裁剪衣服還是明天再說吧。
抱着兒子的娘親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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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改了下日期
☆、041 家事
幾天下來,小莫曲在她面前越來越像個孩子了。才睡下,就纏着她要聽故事了。
岳筝輕柔的聲音便在漆黑的房間內蕩漾開來。本以為故事講不完兒子就會睡着了,誰知她都講了兩個了,小家夥的聲音聽起來還是精神奕奕的。
岳筝便道:“寶貝,該睡覺了吧?娘親很累了,明天再講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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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懂事的家夥一聽說娘親累了,二話不說就同意睡覺。
熹微的晨光中,孤零零地立在村角兒的籬笆院裏直上了一道薄色輕煙,如在靜默的山水畫中添上了流動的一筆。靜谧安好。
滋啦一聲,小院兒內傳出下鍋炒菜的聲音。岳筝熟練地翻炒着鍋中嫩綠的筍片兒,這筍是她一早就去婆婆家屋後的一片竹林中挖來的。
金川空氣溫和濕潤,就是已經入了秋,還是不停地有新筍從地底下發出。
一旁的大鍋裏,已經飄出了濃郁米香味。
本來她是打算炖牛骨蘿蔔丁,但是又怕時間短熬不出味道。想了想便洗了大米和綠豆煮上了,水将開時才把事先用開水泡好的小紅棗下了鍋。
米香中又摻雜着好聞的棗香,倒令岳筝腹中一陣鼓響。
她剛把菜盛到碗中,小莫曲就揉着還有些迷怔的眼睛跑了進來,帶着睡意的聲音喊着“娘親”兩個字。
瞎婆婆在後面不放心地叫着:“曲兒慢點,你娘就在廚房做飯呢。”
岳筝忙放下手中的菜碗,上前接住了小家夥,笑着溫柔道:“快洗洗臉,吃飯了。”
小莫曲這才解除了一睜眼不見娘親在身邊的恐慌,乖巧地點了點頭。
瞎婆婆搗着木棍也來到了廚房門口,笑着向裏面說道:“這小家夥就怕你不要他呢。”
小莫曲卻忙道:“我擔心沒有人幫娘燒火。”
這成熟而又幼稚的話,使得岳筝和瞎婆婆都很不客氣地笑出聲來。
眼看着自家兒子因為她們的笑更加不好意思,岳筝連忙打住了,牽着兒子到院裏的盆架邊幫他洗臉。
洗漱畢了,她又端出一起來就調好的蜂蜜水讓小家夥喝了。
而她也是早起時就空腹喝了一種白芙蓉、雪蓮花二花蜜,當時還特地拿粗瓷碗也端了半碗給瞎婆婆。
她沒敢給瞎婆婆換別的蜜,都說看不見的人其他的感官都很敏銳,饒是如此,瞎婆婆還問這蜜怎麽和前日拿家來的那罐蜜不一個味道?
岳筝只好又扯謊說當時得了好幾種蜜。
看着兒子秀氣地把那盅蜂蜜水喝了個一滴不剩,岳筝滿意地笑了笑,伸出兩根手指捏了捏他已經紅潤起來的小臉蛋,就牽着小家夥去吃飯。
健康已經保證了,接下來就該把兒子養得胖胖的了。
三人吃過了早飯,岳筝在小莫曲十分堅持的幫忙下洗好了碗筷。因為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饅頭了,她便舀了半盆白面,摻了些無極水揉成了面團。
金川這裏的人大多是不吃面食的,瞎婆婆家裏并沒有酵母。而他們這裏的人幾乎家家都會做米酒,酒曲倒是很好的發酵物。
不過瞎婆婆家裏吃的都成問題,這酒曲自然是沒有的。
岳筝以此突發奇想的加些無極水,希望這蜂兒口中天下最純正的水能夠幫助面團發酵。
在面盆上搭了一塊細棉布,放在了院中,她就又腳不沾地的回廚房忙碌了。
瞎婆婆家裏現今只有一個竈,她新買的那口半大的鍋子只是用三塊石頭支起來就用來炒菜了。
但那樣簡便的,畢竟太不成個樣子,所以岳筝這就用米湯活了些泥土,試着再壘一個小竈出來。這樣的活計她以前是見父親做過的,所以做起來不算太吃力。
可因為她是第一次壘鍋竈,形狀上實在太差強人意。
岳筝看着那個有些歪斜的竈,心裏很擔心能不能燒火,會不會弄得一廚房煙?
不過還是試試再說吧,實在不合适就拆了還用石頭支的。這麽想着,她才抿嘴笑了笑,擡手拉起還撅着小屁股悶頭在那裏抹泥巴的小家夥起來。
母子兩個洗過手,岳筝将牛骨在大鍋裏煮了一滾,換上了水,待水再次開了又把剛才瞎婆婆切好的蘿蔔丁放到鍋裏才算有時間喘口氣。
她挑了幾根較粗的棍子放到竈裏,使火慢慢地燃着,這才出了廚房。
被她趕到院裏陪着瞎婆婆玩的小莫曲,此時仍是捧着那支糖人,坐在小凳子上跟那糖人糯糯地說着些什麽。
瞎婆婆在一旁摸索着做針線,時不時地會扯起嘴角。
岳筝一出廚房看見這幅情景,恍覺兒子是不是太孤單了?
可是她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兒子哪裏能找到小夥伴?不說這生地方,就是在老家那裏,何曾有一個小孩子願意與他玩耍?
岳筝眼中一時酸澀不已,走上前去,摸了摸小家夥絨絨的腦袋。
小莫曲擡頭看見娘親,高興地脫口便道:“娘,我跟……”話音又及時剎住,岳筝卻依稀聽到“爹”的起音。
她笑了笑,說道:“快些吃了它吧,蜂兒可是不喜歡這糖的味道呢。說不定它一會兒又會從蜂巢裏飛過來找你玩呢。”
岳筝昨晚已經跟瞎婆婆說起了蜂兒,只說是她們那天遇到的一個極有靈性的蜜蜂。
瞎婆婆或是一輩子經歷的多了,竟是半點驚奇都沒有地就接受了她的這個說法。
看着兒子拿着那糖人想吃又舍不得地糾結模樣,岳筝這個娘親挂着很不良的微笑去了房間。
待她拿着新扯的那些布料出來時,她那小兒子已經恢複了一臉笑眯眯的模樣,看着她道:“娘,我過兩天再同蜂兒玩耍。”
岳筝笑了笑,心中卻已凝重起來,她面對兒子看着那武将模樣的糖人流露出的渴望的神采,總是狠心地覺得她忽視了,兒子慢慢地自然就忘了。
可是,只是一個不會說話的糖人而已,如此喜歡蜂兒的小家夥竟然那麽說。
她是不是該考慮一下兒子的感受,可是,她又該如何說?
小莫曲突然跳下凳子,跑到她的跟前站住,小聲問道:“娘你不高興了嗎?”
岳筝疑惑地看向小家夥,手上仍舊不停地剪裁着布料,卻笑道:“娘親哪有不高興?”
小莫曲搖了搖頭,掂着腳尖兒手指觸了觸她的眉心,不高興地說道:“我看見娘親一直皺着眉頭。”
岳筝失笑,這小家夥,觀察也太細致了吧。
她道:“兒子去房間裝些話梅和糕點出來。”
還是讓他分擔一點小活計轉移一下注意力吧,岳筝這時真有些擔心她家兒子未老先衰。
當她把小莫曲挑的那幾尺布料剪好時,卻聽見外面由遠及近地傳來一個農婦的大嗓門兒:“何嬸子,在做鞋呢!許久不來你家走走了,湊巧去看東頭的地,便順道過來看看。”
岳筝回過頭來,看到一個身寬體胖的婦女手中牽着一個八九歲的男娃兒直直地朝瞎婆婆家中走來。
☆、042 二更
這胖婦女,正是她坐車進城時見到的一位。岳筝對她印象深刻,還在于對于她坐馬車回來,這位酸溜溜的話說的最多。
瞎婆婆早就練得聞聲辯人,雖然自從瞎了以來就不怎麽進村,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了來人是誰,笑道:“鎖子媳婦,真是許久不來了,快進來坐吧。”
然後又壓低了聲音對岳筝道:“這就是前幾天我跟你說到的,那鎖子家的婆娘,筝娘你喊她嫂子便可。”
岳筝被瞎婆婆一提醒,這才恍然,原來她就是那個求不到月無人醫治而壞了一條腿的鎖子的媳婦。
她卻不太喜歡這個婦人的碎嘴,不過看着鎖子媳婦手中牽的那個男孩子,岳筝卻是真心地歡迎,說不定這會是兒子第一個小夥伴呢。
“嫂子,快請坐。”岳筝笑着迎上已經進了院兒的女人。
鎖子媳婦臉笑得一朵太陽花似的,拉住岳筝的手便叫道:“你就是瞎婆婆前幾天收留的那個要飯過來的北人?”
随即撒開她的手,笑看着瞎婆婆道:“這小娘子長得倒是嬌小秀氣,可不像有的北地婦女那麽大手大腳的。”
她娘家小妹,相中了駐紮在這裏的一個北地士兵,鬧着讓爹娘找人去隐晦地提了,可不想那兵卻又返回北地娶妻去了。
她家小妹自小被寵着,當然不允許這麽被人拒絕。愣是在小半年前嫁過去給那兵做平妻去了。
而金川的官員從上到下都鼓勵南人婦女向北人婦女學習什麽養蠶缫絲的技術,鎖子媳婦這心裏便不知怎麽地就對這些北地來的婦女有一股似有若無的敵意。
瞎婆婆聽了這話,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這榴花,自打鎖子壞了一條腿不能做活,她挑下家中大半活計之後就變得如此的腰壯氣粗的了。
心中不喜,卻并沒有表現地太明顯,有些冷淡道:“說什麽收留?我一個孤寡老婆子,倒是多虧了筝娘母子的照顧了。”
瞎婆婆說過許久,也不聽榴花吱聲,正要問,卻聽她有些谄媚地說道:“何嬸子您說哪裏話,誰不知道當初何叔在時下地上山都是一把好手。指不定給您留了多少養老的銀子呢,要不然您怎麽吃得起這麽好的糕點。還有這話梅,呦,這是醬楊梅吧,要三十多文一斤呢。就是我站這麽遠,都能聞到這酸甜的香味。”
說話間,鎖子媳婦榴花一直瞅着破木桌上那兩個分別盛了話梅楊梅和幾塊米糕的白瓷碗。
她手中那兒子,也很适時地道:“娘,我要吃米糕,我要吃話梅。”說着竟有哭起來撒潑的趨勢。
岳筝看着這一幕,心中已有五分不喜。
那榴花眼瞧着就伸手過去拿了,嘴裏卻還說着:“嬸子,你看這孩子饞的。自從他爹做不了活,好久沒給孩子買過零嘴吃了。”
說着朝那孩子耳朵上擰了一下子,呵斥道:“嚎什麽嚎,你何奶奶能不給你吃嗎?”
八九歲的大男孩了,這時卻哭喊的更加大聲:“我要吃話梅,我要吃米糕。”
鎖子媳婦笑着上前抓了兩把,遞到孩子手中,依舊呵斥道:“給你,饞貓,吃去吧。”
孩子伸手接過,就不客氣地塞了滿口。
雖然這榴花很舍得給她兒子買東西吃,但這些很貴的糕點卻只有過節回娘家時才會稱上一二斤的。
岳筝看那孩子不雅的吃相,已經不想讓兒子跟這樣的人交朋友了。
小莫曲倒是一臉好奇地模樣盯着這對自說自話的母子看。
瞎婆婆臉色不好道:“榴花啊,按說你到嬸子這裏來,自然是不必客氣的。可這東西都是筝娘買來的,你怎麽着也得問問啊。”
“呦”,榴花一臉不可思議地喊了一聲:“嬸子喂,她這要飯要到這裏來的,身上還帶着那麽多的錢?”
昨天路上隐隐看見那馬車裏裝得滿滿的,榴花當天回了家就想過來看看她買了什麽好東西了。不過家裏什麽事都離不開她,一直到這個時候才抽出空來帶着小兒子過來。
瞎婆婆臉色更加不好了,聲音沉沉的:“筝娘家裏正是養蜂的,前兩日尋了幾窩蜂蜜,賣了錢都貼補給我這個老婆子了。榴花你切不可在一口一個要飯的了。”
榴花不在意地笑了笑,說道:“嬸子不值當生氣,咱不說就是了。”眼神一亮又看見一旁放着的籮筐裏的靛青綢布,大驚小怪道:“這布,是絲綢吧,聽說可值老鼻子錢了。”
話沒說話,那只肥胖的藏了黑泥在指甲中的手就摸了上去。
岳筝連忙過去端起籮筐,要笑不笑地有些僵硬道:“只有幾尺,也說不得值錢的。”
榴花讪讪地收回手,問道:“這絲綢我也問過,最便宜的也要二百文一尺呢,你買的這是什麽價位的?”
岳筝調整了一下表情,笑道:“給孩子做的,不過扯了幾尺,幾百文,大人省省也就出來了。”
本來她還想倒些蜂蜜水招待這個客人,不過現在看來,還是算了。
榴花語氣酸死人地道:“幾百文在我們這樣家裏可就擋了大事了,你呀,還是有福,遇見何嬸子這樣好的人。”
瞎婆婆面色更加沉了下來,說道:“榴花,這些都是筝娘賣蜂蜜得來的,跟我老婆子有什麽關系!我這個瞎婆子一年年的怎麽過的,你們能不知道?”
榴花轉身看着瞎婆婆,臉上的肉都堆了起來,“嬸子,你總說這些東西是賣蜂蜜得來的。我倒不知道,現在蜂蜜這麽好賣了。難道也是城裏人都誇的蜜王家的蜜?”
瞟了岳筝一眼,又道:“不過我可是聽說那蜜王家裏是南邊的豐川遷過來的,這筝娘,不是北人嗎?”
瞎婆婆一時氣結,這鎖子媳婦真是越來越欠管教了。人家的錢怎麽得來的,也必須向她交代一下嗎?
岳筝接話道:“我不過是碰了運氣,遇到了一個好主顧。”卻從這榴花的話中得到一個信息:蜜王張的名頭竟如此響亮。
榴花看向岳筝,眼裏都是酸氣:何嬸子放的棺材本兒,憑什麽都落在這一個外人手裏?
只差說出口了。
轉了轉眼珠子,榴花又向着瞎婆婆道:“嬸子,明天我要回娘家一趟,用不用讓你那兒滿子過來瞧瞧您。”
瞎婆婆從娘家那支裏認的幹兒子,正在落柳村近二十裏外的平崗村,也是這榴花的娘家。
瞎婆婆順着聲音看向榴花,無光彩的眼睛讓人心裏打顫,說道:“他一家人讨生活也不容易,過來看我做什麽?”
☆、043 争執
榴花忙道:“話可不是這麽說的,您認個幹兒子,不就是想着老了有人送終嗎?這一年半載的只收糧食的時候來一次,也難得他那孝心。”
何嬸子的東西他們這些鄰居得不到,一個外來的人也別想這麽輕易地到手。說什麽賣蜜得的,當她是三歲小孩子啊。
她瞥了岳筝一眼,就是要讓這個北方流亡過來的女人知道,何嬸子家裏是有正正經經的親人的。
瞎婆婆何嘗聽不出榴花話中的意思,也知道她就是這麽個人,看不得別人比她好半點,不接她的話卻只問道:“榴花又要回娘家?”
“可不是……”榴花拍着手說道。
這時那孩子又蹭到榴花的身邊,纏着要吃米糕,話梅。
岳筝沒有來的心中升出一股厭惡。
小莫曲一把盡力多拿幾個米糕,遞到那孩子手中,聲音是怎麽成熟的話語也掩蓋不了的稚氣:“給你吃。”
榴花笑了兩聲,推了推那孩子的肩膀道:“弟弟給的,還不快接着。”
那孩子擡手接過了,連個謝謝也沒有。榴花又上前一步,抓了一把放到她那孩子的衣襟裏,說着:“跟弟弟一旁去玩,大人們說話呢。”
那孩子應了一聲,招呼着小莫曲就出了籬笆院。
岳筝見此,心中的厭惡稍減。心疼地笑了笑,小家夥兒肯定比她想象的還渴望一個小夥伴呢。
一個錯眼,只看見榴花伸着胖手抓去了碗中剩下不多的幾顆話梅。
岳筝心中一陣沖動,只想把那瓷碗扔到看不見的地方去。
這邊榴花自顧自地說了幾句,猛地吸了吸鼻子,道:“嬸子,你這是煮什麽好吃的呢,如此的香。”
瞎婆婆對于這個榴花,現在連生氣都不知道該怎麽生了,真不知道,鎖子娘不過沒了兩年,再加上鎖子成了那個樣子,這榴花竟然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好歹有鎖子娘那會兒,她還是一個挺規矩的媳婦呢。
難道這是欺負筝娘外來的?
瞎婆婆随意道:“筝娘只是買了幾根大骨頭丢在鍋裏煮煮。”
榴花聽罷,眼睛一亮,說道:“我可最喜歡喝骨頭湯了。”看向岳筝,好像不開口留她吃午飯就是多大的罪惡似的。
瞎婆婆笑着道:“可真是的?一根大骨頭也費不了幾個銅板,榴花倒是可以長買着煮來喝。”
榴花翻了一個白眼,暗罵這瞎老婆子扣門兒。不就是骨頭湯嗎,像誰家裏都吃不起一樣?
還沒等她再說一個字,籬笆外面卻傳來小孩子激烈的争吵聲。
“你這個北邊跑來的臭小子,你敢打我?”
“你搶我的糖人,我就打你。”
小莫曲的聲音還沒落地,岳筝就聽見厮打在一起的聲音。
她連忙就跑到外面,榴花也根本不落後的跟着,口裏還大喊着:“兒子,把你的拳頭握起來。一個北地逃荒過來的小蠻子,咱可不怕他。”
岳筝聽了這話,氣就不打一出來。她兒子多大,而這榴花的兒子又多大?況且她的兒子那麽懂事,根本不會無緣無故地跟人動手的。
說她們是蠻子,可知在容成王朝,士子們北地的要占上一多半。真正說起來,這裏才都是一群蠻人。
那榴花常年做活,體壯步快,一下子就超過了岳筝,一到滾在地上的兩個孩子身邊,粗壯的胳膊就拉起小莫曲甩到一邊。
小莫曲哪能經得起她這一甩,狠狠地摔倒在地上,但他卻倔強地咬着嘴唇,半點聲響也沒有,直盯着那個只顧看她的兒子有沒有受傷的胖女人。
小家夥心情複雜起來,又恨,又羨慕。
岳筝卻一下子紅了眼眶,快步上前,照着那女人的一邊臉頰就甩了一巴掌。
她根本想都沒想,真打起了,自己可抵不過這個女人。
榴花也只是一時蒙了,回過神來就要反手。岳筝靈巧地一閃躲過。
榴花沒有打過來,心中氣急,口中髒話不斷。
小莫曲猛地大喝一聲:“不準你罵我娘。”
榴花也不管岳筝了,直朝小莫曲而來。
岳筝忙上前抱住了小家夥,背上挨了那女人一巴掌,麻疼麻疼的。
她心下怒火愈熾,這人怎麽這樣狠,小孩子間的打架吵鬧,她一個大人動什麽手,還下手這麽狠。
已經擡手撫上了層疊的絢麗的花印,意識也與蜂兒溝通,卻聽見背後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你又耍什麽潑,大兒才剛下地回來,連口熱水都沒有,你卻在這裏跟人吵架?”
榴花潑辣的吼聲:“你這個沒本事的,沒看見你兒子你婆娘都被人打了?不說幫忙,竟還罵我?”
一旁幹着急的瞎婆婆大聲道:“鎖子,快拉你媳婦走吧。”
那男人悶悶的應了一聲,拉住女人就往村裏走。
榴花雖然罵地厲害,卻不敢真的大力掙開自家男人。雖然男人腿壞了,好些事都不與她計較,可厲害起來,她還是很怕的。
那孩子被鎖子吼了一聲,朝着小莫曲吐了一口,“小癟三,你等着,我找人揍的你不敢出門。”
小莫曲緊緊拽住娘親的衣擺,心中發怯,臉上卻不顯出分毫。
岳筝看着漸走漸遠的一家子,臉色一沉,手腕處一道微不可查的光閃過,周身便出現了蜂兒帶領着二十幾只蜜蜂。
意識裏岳筝吩咐道:“蜂兒,去吧,讓他們知道虧心事做多了也是要接受懲罰的。”
蜂王有些憤怒地扇着翅膀,“主人放心,定讓他們滿頭胞,無法出門見人。”
敢欺負它蜂王的主人,真是膽兒太肥了。
只展眼間,蜂王便扇動着翅膀,身後領着那二十幾只蜜蜂飛馳而去。
岳筝又不太放心地交代:“別傷及他們的性命。”
蜂王的聲音仍是很清晰地響起在岳筝意識中,“主人但請放心。”
突然間岳筝又想起一事,忙問道:“小蜂們會因為蟄了人死亡嗎?”
蜂王的聲音回響在她的意識中:“主人真是大意,異園裏的蜂,是不會死亡的。”
岳筝這才放心,領着兒子回了籬笆院兒。
瞎婆婆摸索着去缸裏舀水,岳筝蹲下身看着默不作聲的小家夥,擔心問道:“兒子,她打到你哪裏了嗎?”
小家夥搖了搖頭,岳筝終是不放心,擡起他的手腕一看,左手腕上一片青紫,手心裏也蹭破了皮,登時又氣又疼。
也不顧及此時正在院子裏了,沒有任何遮擋就現出了一盅有消腫奇效的白梅花蜜。
若非還有理智,她就帶着兒子去異園了。
混了七分之三無極水的白梅花蜜,并沒有一般蜂蜜黏黏的感覺,就如傷藥一般清爽。
岳筝只用手指點了些,塗抹到小手腕的青紫處。
一擡頭卻看見小家夥眼中已然畜了一包淚,岳筝心疼不已:“兒子,很疼嗎?”
剛才真應該囑咐蜂兒,多蟄那女人幾個胞,簡直是不可原諒
☆、044 不居
小莫曲終于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斷斷續續道:“我的,嗚嗚……糖人被胖哥摔壞了。”
岳筝擡手把小家夥攬在肩膀處,心酸地笑道:“娘親再帶你去市集上買一個。”
就是這個時候,她也無法說出口:“兒子,那人不是你的爹爹。”
小家夥卻止了哭聲,站開一步,搖頭道:“我不要了。”
岳筝揉了揉他的小臉蛋,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又檢查了小家夥身上是否還有傷處,給他洗過臉,岳筝便領着他去了廚房。
這時候已經快中午,鍋裏的湯已成了濃濃的香醇的樣子。
岳筝盛了一小碗出來,讓小家夥端着坐在廚房裏喝湯。自己則拿了已經發好的面團過來,開始做饅頭。
偶爾轉頭看小家夥一眼,看他眼眶有些紅腫,卻又十分滿足地小心翼翼地喝湯的模樣,岳筝心中也舒展了許多。
那榴花敢如此地欺負她們,還不是因為她們在這裏半點根基也無?這一世,她不止要讓兒子健健康康的,還要給他一個良好的成長環境。
所以,瞎婆婆這裏,她們不能常住。
過幾天,等蜂兒的蜂王漿釀出,就開始給瞎婆婆治眼吧。等瞎婆婆的眼睛好了,她們搬去城裏也好放心。
并非岳筝不想帶着瞎婆婆進城,只是前後言語間試探過瞎婆婆,她都不想離開這座小院子。
岳筝的饅頭沒做好時,蜂兒就帶着它的工蜂們回來了。
她并沒有放它們進去,跟蜂兒溝通了讓它去院西邊的一個草棚子下結巢。
有了蜂巢,也可以順理成章的轉移出來上百只蜜蜂。它們又都是及通靈性的,她想讓它們時常跟着曲兒。
那個胖哥走時的威脅,岳筝很不放心。
蜂王這次很爽快地就應了她的話,又喚出幾十只蜜蜂,便飛着勞動去了。走之前還不忘對岳筝道:“主人,那母子兩個各被蟄了九十九個胞,得有一段時間不敢在外面行走了。(*^__^*)嘻嘻……”
岳筝聽了,心中輸出一口惡氣。
那種人,就得讓他們吃點苦頭。
瞎婆婆雖然聽見許多蜜蜂的嗡嗡聲,卻并沒有多問什麽。對于這兩母子,她心中微微有些歉疚。
半個時辰後,饅頭才在岳筝壘的那個竈上被蒸好了。
岳筝真是沒有想到,加了無極水的面團,竟能有這麽好的效果。
饅頭全都是潔白宣軟,入口有一絲隐隐的甘甜,賣相上竟比集市上專做饅頭的鋪子還要好上幾分。
她忍不住想,就是賣饅頭,也不會差的。
不過,這重生一世,她沒有安于現狀的心态,所以也不會去賣饅頭了。
三人就着醇香的牛骨湯,以及甘甜的饅頭,結束了午飯。
就是因為丢了糖人心情很差的小莫曲,也吃了整整一個饅頭。
瞎婆婆一下午都在稱贊:“沒想到只是簡單的饅頭,就這麽好吃,難怪城裏賣的饅頭都要十文錢一個了。”
金川大米是主食,面食自然很貴。其實在北地,一文錢就可以買兩個饅頭了。
下午的時候,岳筝沒有再做衣服,跟瞎婆婆說了聲,帶着曲兒出去,然後便進了異園。
一下午在異園裏将六十四種蜂蜜水調制了出來,又将那顆人參用無極水浸泡在了白瓷壇內。
岳筝想着,既然無極水如此神奇,那麽浸泡過無極水的人參在經過浸泡,效用一定更好。到時出手,也可大賣一筆,或許就能籌夠落居在金川城的費用了。
……
“筝娘,沒想到你還有這麽好的一手刺繡手藝。”明媚的陽光下,瞎婆婆粗糙的手撫摸着已經做好的衣服袖口上的花紋,嘆服的誇贊着。
岳筝笑了笑,她本來只會一些簡單粗糙的民間繡法,卻因為那幾本絲繡書籍技藝大增。只說針法,她掌握了就不下百十種,更別說繁多的花樣圖式了。
這算是她第一次用心的給小家夥做衣服,所以在刺繡的花樣上下了不少的功夫。
袖口領口被她精心繡上了寓意吉祥的形狀各異的福字圖案,一件小衣服竟花了兩三天的時間才完成。
瞎婆婆喊了曲兒過來:“小曲兒,你娘給你做的新衣服,快穿上試試。”
籬笆邊上正跟小螞蟻玩耍的小莫曲聽見,踏着愉快的小步子就跑了過來。他從娘親開始縫第一針起,就在心底急切地想象着新衣服是個什麽樣子了。
岳筝拿起那件用小家夥挑的布料做的新衣服,伸手拉過跑到身邊的兒子,“回屋裏換上讓娘親看看合适不合适。”
小莫曲點頭,抿着嘴角跟着娘親進屋。
一刻鐘後,岳筝牽着煥然一新的小家夥走出房間。
小莫曲此時雖然還是很瘦弱的樣子,不過臉色已經是健康的紅潤。這一身岳筝精心縫制的小長衫,穿了上去倒是很容易讓人誤會是哪家的小公子呢。
岳筝本來是不滿意兒子挑選的這種深沉的顏色的,沒想到倒是挺稱他的氣質呢。
光線充足的院子裏,岳筝再次看了看小家夥,滿意的笑了笑。
一定要努力賺錢,快點送兒子去學堂。
瞎婆婆聽見母子兩個出來,忙招手讓小家夥過去:“曲兒,過來讓婆婆看看。”
小莫曲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娘親,見娘親點頭,邁着愉快的小步子走到瞎婆婆跟前。
瞎婆婆伸手摸了摸小家夥袖口的長度,領口是否合适,笑着說道:“正合适呢。”
小家夥卻沒一會,便跟岳筝說要把新衣服脫了。
岳筝正在拿着另一件裁好的衣袖繡花,聽此不禁疑惑:“怎麽了,兒子不喜歡?”
小莫曲忙搖了搖頭,認真道:“過年時才穿新衣服呢。”
岳筝哭笑不得,“這是娘親做來讓你現在穿的,過年的時候再做新的。”
小莫曲聽了,臉色先是一喜,随即又有些憂心道:“娘,這樣太浪費了,我們的錢要放着以後買米呢。”
瞎婆婆忙笑着道:“筝娘,你這個兒子是個會過日子的。”
岳筝看着小家夥輕笑不已,保證道:“娘還會掙錢的,兒子,你要記住,錢是省不來的。”她真有些擔心,以後兒子成了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可怎麽好?
小莫曲對于娘親的話雖然不怎麽同意,卻還是皺着小眉毛點了點腦袋。
這時遠遠地傳來一個聲音:“奶奶,我們來看你了。”
岳筝疑惑地朝外面望了望,看見好幾道人影出現在籬笆院外的小道上。
瞎婆婆站起身來,口來還說着:“大石頭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卻已摸着棍子搗着向門口走去。
☆、045 侮辱
岳筝心中卻騰起一股不好的感覺,看那幾人走路的姿勢,頗有些來勢洶洶的樣子。突然間就想起,前兩天那榴花提過一句讓婆婆的幹兒子來看她的話。
她也站起身,卻有些戒備地把小家夥拉到自己身邊。
這幾個人此來絕對不那麽簡單。
這時那兩男一女已經走到了門口,瞎婆婆問道:“菱花,咋這個時候過來了?”
女人一身簡撲的農婦打扮,衣服已經漿洗地掉了顏色,嗓門兒頗大道:“婆婆說的什麽話,兒媳婦來看看您不是應該的嗎?”
說着便上前一步扶着瞎婆婆進了栅欄門。
岳筝對這個聲音有些印象,前世的時候她因突然間沒了曲兒,在瞎婆婆這裏都是渾渾噩噩地躺在床上。卻隐約記着這個聲音,好像還與瞎婆婆起了不小地争執。
不過她過來的具體日期和原因,岳筝都已經模糊了。
菱花扶着瞎婆婆進來,後面跟着她的兩個兒子,迎面看在站在院中的岳筝,皮笑肉不笑地問道:“婆婆,我聽說您收留了一對逃難來的母子,就是她們了?”
瞎婆婆有些無奈地輕嘆了口氣,沒有回答,只是道:“菱花可是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