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能因為我們穿的破,就要聽你們的難聽話。”
戚老頭連連點頭道:“小娘子說的是”,轉頭又呵斥兩個夥計道:“還不過來道歉?”
兩個夥計當即上前,好話不要錢地往外冒。
岳筝擺手打斷了,對這掌櫃道:“我想要三十斤米,二十斤面,十斤糯米,五斤糯米面,五斤綠豆面,掌櫃大伯幫我稱一下吧。”
“哎,好嘞。”戚老頭兒爽快地應了,就過去拿秤杆子,小夥計忙過去幫忙。
只片刻功夫,戚老頭兒就麻溜兒将米面稱好,那小袋子裝了。随即對岳筝道:“今天的事,是我們店裏對不住,這些東西,小娘子給一兩銀子就行了。”
岳筝卻堅持道:“掌櫃大伯,該多少就是多少,我不是拿不起這些錢,更不想因為這被人看不起。”
一句話戚老頭兒倒是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見這女子堅持,便道:“那這次按原價,以後你來,大伯都給你優惠着。”說着吩咐身邊那個去喊他出來的小夥計道:“梆子,去找八兩六百文錢來。”
外面圍的看熱鬧的人,此時已經很多了,見是這麽個結局,都拍着手叫起好來。也有不少的人看這戚老頭做人實在,又正好家裏該買米的,都進來要稱米。
兩個一直被晾在邊上的小夥計,此時忙挂着笑臉去給人稱米稱面。只祈禱着事後掌櫃的可別趕他們走啊。
戚老頭親手将找出的零錢遞到岳筝手中,同時笑着道:“以後買米買面的,盡管來,還是大伯給你稱。”
岳筝臉上也帶了些笑意,接過錢,又道:“大伯,我還要帶着兒子再去買些東西,這米面能不能先放在你們店裏?另外,我今天要買很多東西,能不能買齊之前都先寄放在你這裏?”
戚老頭忙笑着應了:“嗨,沒問題,我一定都給你看管好了。”
岳筝笑着道謝:“那謝謝您了。”
小莫曲永遠有禮貌,跟着娘親道:“謝謝掌櫃爺爺。”
戚老頭很喜歡地摸了摸小莫曲的腦袋,呵呵笑道:“這小家夥真有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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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筝領着小家夥出來米鋪時,已經将進了中午。問小家夥餓不餓,許是知道自家不用擔心吃的東西了,小家夥很幹脆地點了點腦袋:“曲兒剛剛就餓了。”
岳筝當下就抱起小家夥,選了路邊的一家面攤找桌子做了下來。喊了一大一小兩碗牛肉面,就和小莫曲并做在那裏等着。
面很快上來了,分量和牛肉都給的很足,母子兩個一起吃的不亦樂乎。
兩碗牛肉面共花了二十五文錢,雖然有些貴,卻是岳筝重生以來吃的最飽最酣暢的一頓飯了。
她習慣性地問小家夥:“兒子,好吃嗎?”
小腦袋點了點,卻又道:“沒有娘親做的飯好吃。”
岳筝不禁樂得抵了抵他的小額頭,道:“就會哄娘親開心。”
小莫曲也由心底地咯咯笑出聲來。
母子兩個的下一站就是布鋪,解決的吃的問題,就該穿了。
布鋪裏并沒有遇到米鋪那樣的夥計,雖然不是很熱情的樣子,但對她們的問題也是有問必答。
岳筝并不會跟人家計較這些,她們穿的也确實破爛了些。整天接待顧客的夥計對她們冷淡些,她可以原諒。
☆、033 糖人
在布鋪裏一圈看下來,岳筝扯了十六尺的斜紋褐色棉布,給瞎婆婆做兩身衣服。又扯了十六尺的藕荷色斜紋棉布,要給自己做兩套。
至于兒子的衣服所用布料,她将挑選大權放到了小家夥手上。
本以為小孩子會挑些绛紅、天藍等一些新鮮的顏色,誰知小家夥指住一匹靛青色綢緞就不挪地方了。
岳筝嫌這個顏色太暗沉,可還是讓夥計扯了八尺,總夠兩套小衣裳的。她不太喜歡小家夥跳的顏色,便又要了绛紅、粉紅的布料各四尺。
小莫曲卻很不喜歡娘親挑選的顏色,小聲地反駁道:“那是小女孩才會要的顏色。”
岳筝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道:“放心吧,娘親一定把它做成适合我們家小男子漢能穿的式樣。”
負責量布的小夥計,聽了這母子的對話,也善意的笑出聲來。
這布店裏還有彈好的被子,岳筝見了,想着瞎婆婆家裏的棉被都已經硬的結塊了,幹脆也一次換了。便一次性地都在這個店裏買了齊全,被子要了兩床,又扯了兩套被裏被面兒。外加兩床鋪蓋。
店裏的夥計見她一下子買這麽多東西,到結賬時已是十二分的熱情了。
所用的東西加起來,共是九兩二錢銀子,岳筝也沒有還價,只是讓他們送些針線。
夥計自然是二話不說的就答應了,見她這買的東西多,付錢又爽快,還主動提出幫她送到家裏。
岳筝拿出了那錠二十兩的付了帳,又跟他們說送到青石巷的戚記平價米鋪,這才牽着兒子轉戰下一個地方。
她們一路上又買了一口半大的鐵鍋,一串草繩串起的丹花白瓷碗,還有些零零碎碎的廚房裏用的東西。一律上都是讓他們幫忙送到青石巷的平價米鋪。
岳筝已經在想,回去的時候還是單獨雇一輛車吧。不過去也得趕在申正的時候,去約定地點跟劉大伯說一聲,免得人在那等着她們。
她也沒想到,這一趟收獲竟然這麽多。
岳筝心情明朗地帶着小家夥,打聽着去了今天最後一站,叮當巷的菜市場。
過了中午的菜市場已經不如上午那般人聲鼎沸了,不過仍是人來人往的熱鬧異常。
所有肉蔬果品的攤販,都集中在這裏的。
她帶着小家夥先去了肉販集中的地方,如果她的記憶沒有發生混亂的話,她的兒子自從出生,就沒有怎麽品嘗過肉的味道。
在莫家的時候,除了北策會偷偷給他些好吃的,其他的人防他們娘兩兒就跟防賊似的。而被趕回岳家之後,她又一直萎靡不振的,吃飽都阿彌陀佛了,更別談肉的滋味。
所以今天一定要買肉啊。
哐哐哐
還沒走近肉攤,就聽見了當當的剁肉聲。
岳筝牽着小家夥停在了一家豬肉攤前。金川豬肉多,肉價比着北方老家要便宜的多。而且豬肉向來不登大家餐桌,銷售人群一直針對的是平人百姓。
而吃法,更是簡之又簡,大概只有煮肉、炒菜、榨油三種用途。
不過岳筝這時買煮肉,并不是為了便宜。在異園中的那些飲撰雜書上,就有四五種關于豬肉的做法。
粉蒸肉、紅燒裏脊、東坡肉,這些食色清晰地在她的腦海裏轉悠,還有那通過記憶出現在鼻端的香味,這些菜讓她從掌握了那幾本書以來就一直惦記着。
岳筝一下子就買了十斤的排骨、五斤五花肉。
倒是小莫曲很擔憂前景的悄聲在她的耳邊道:“娘,你一下子買這麽多,我們也吃不完的。雖然我們現在有錢了,可是以後的日子還長呢。”
岳筝親了他一口道:“放心吧兒子,娘還會掙呢。”她可不希望自家兒子因為以前的貧窮,一直擔心生活。
豬肉攤旁邊是一家賣牛肉的,岳筝也買了一些。牛肉可比豬肉貴多了,一斤要四十五文,就連那被剔地沒有一點肉的牛骨頭還要十文錢一斤呢。
岳筝看這牛骨頭很不錯的樣子,想起了前世的時候爹經常會給她炖的牛骨頭湯,放些蘿蔔塊兒,用文火細細地熬成,是她最喜歡吃的。
因此又買了兩斤牛骨頭。
小莫曲一見如此,兩條細小的眉毛瞬間打起了結,娘真是不會過日子。
賣肉的見岳筝一身破爛,買起東西來卻又一點都不含糊,便笑着問道:“大妹子這是家裏來客了?”
岳筝點頭以對,随後牽着一直拉着小臉兒的兒子買了幾棵蘿蔔白菜,這才出來菜市場。
感到小家夥一直靜默默的,岳筝便故意問道:“兒子想買些什麽?”
小莫曲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娘,我沒有想買的東西,咱們快回去吧,別讓劉爺爺等咱們。”
這個小家夥,她可還打算賣東西呢。
進去菜市場時,岳筝便注意到外面一排賣幹果梅子的小販。一出來,就帶着兒子直望這邊來。
小莫曲堅持地幫娘親提着那幾棵蘿蔔,不吭聲地在她的身旁跟着。
岳筝也知道兒子之所以這麽不高興,并不是因為小氣,只是怕他們以後的生活沒有保障,小家夥只怕明白她賣這麽東西是想讓他吃地好些。說不定那小腦袋瓜裏,這時又覺着是他連累自己了。
她停在了一戶攤位前,上面堆着一堆堆山尖兒一樣的淡黃色透明的酸梅,旁邊還有一些醬腌的楊梅。
岳筝低下頭道:“兒子,咱們買些梅子給瞎婆婆帶回去吧。”卻發現兒子并沒有在她身邊跟着,當下心中就慌亂起來。
“曲兒?”她才着急着喊出聲來,轉眼間就看見小家夥正站在一個糖人攤前怔怔地仰頭看着。
聽到她的聲音,小家夥這才回神,抱着蘿蔔就小跑着過來,喊了聲:“娘。”
她剛剛一顆将要跳出來的心,這才回歸了原位。
“怎麽不跟着娘?”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有些重。
小莫曲臉色一下子變白了,嗫嚅着低下了腦袋。
岳筝不禁自責,忙上前一步,騰出手來撫了撫他的小腦袋,笑道:“曲兒想要糖人嗎?你應該跟娘說的,娘就會買給你呀。”
小腦袋依舊低着,卻傳達給她一種猶豫的情緒。
小家夥擡起頭時,并沒有絲毫委屈的樣子,對岳筝道:“曲兒不要。”
岳筝笑了笑,領着他到了糖人攤前,問道:“想要哪一個?”
小莫曲搖頭,不像是說謊話的樣子:“娘,我真的不要。”
岳筝卻知道,他只是已被生活折磨地成熟的不像個小孩子了。
她便故意笑道:“這樣啊,那娘幫你選一個吧?”
微微遲疑,小家夥已看出娘親這是非買不可了,便伸出小手,指着上面的一個武将模樣的糖人,很不好意思地小聲道:“那個。”
☆、034 策兒
岳筝一眼看去,那是整個攤位上最大的一個糖人,制作地很是精細,是一個武将挺槍馳馬的模樣。
她不用想就明白了,剛才小家夥為什麽會站在這裏出神。
是在想,那個連抱他都不願一抱的爹爹吧?
可是寶貝,那個人不是你的父親啊。
她張了張嘴,卻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誰是他的父親,就算再恨莫北軒,她又怎麽說的出口那個人不是你的父親?
岳筝的聲音突然間有些幹啞,對攤主道:“老板,這個糖人多少錢?”
小莫曲突然就抿着嘴巴低下了腦袋,他知道要這個糖人會惹娘親傷心的,可是他真的很想要,爹爹回到他們身邊。
攤主已看了一會兒這母子兩的互動,這時笑呵呵地将那只糖人取下,遞了過來道:“這個糖人本是不買的,看着小家夥這麽喜歡,又這麽懂事,就買給你了。”
岳筝接過,放到小莫曲手中,一邊笑着道謝:“謝謝您了。”
小莫曲很有禮貌地上前一步道:“謝謝伯伯。”
岳筝付了錢,領着小莫曲又到了剛才的酸梅攤,問道:“咱們給瞎婆婆帶些酸梅吃?”
小莫曲的臉上有一種隐隐地興奮,一雙瞳仁比着剛才的無精打采生動了許多。對于娘親的話,絲毫為難都沒有地就點頭答應了。
岳筝便選了兩樣酸梅稱了三斤,還有二斤的醬楊梅。見這攤兒上還有糕點,也讓攤主給包了一封。
這邊攤主正包着點心,岳筝看了眼将那糖人當寶一樣緊緊握在手中的兒子,苦澀地抿嘴一小時。一道熟悉的粗嘎的聲音響起:“嫂,嫂子?”
岳筝好奇地擡起頭,卻見一個身形修長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站到了她的身邊。少年一身暗藍色衣裝,只有袖口衣邊繡着尺寬的花紋,腰間束着一條潔白無瑕的腰帶。顏色變化地很突兀,卻更顯出少年的一身玉立。
她只是一瞬間的疑惑,就想起這人是誰。他就是莫北軒的弟弟,莫北策。前世的時候,也是他在瞎婆婆家找到自己的。那個時候她已經沒有了兒子,他一找到她就帶着她到了城裏。
當時北策并沒有帶着她回莫家,只是把她安置在了紫玉巷的一處租來的房院裏。她那個時候生無可戀的,卻多虧了他無微不至的照顧。
對莫家的這個孩子,她并不讨厭。
她只是一頓,便笑道:“策兒?這麽巧。”
北策聽到她的确認,激動地向前大跨了一步,“嫂子,你這幾天都在哪裏?你們去的那天,我沒在。知道你們來了,我就一直在找你們。”
攤主這時道:“大妹子,你要的東西都稱好了,共是三百五十文。”
岳筝還沒動作,北策就已搶先付了帳,将幾包東西接到手裏提着,也顧不得接攤主找來的零錢,只顧着說道:“嫂子,我在紫玉街租了房子,你和曲兒先去那裏住吧。”
岳筝接過零錢,牽着兒子向旁邊走了幾步,對他說道:“策兒,你不用擔心我們,我和曲兒現在過得很好。”
北策卻一下子紅了眼眶,聲音更加粗噶:“嫂子,都是我對不起你。”
岳筝不禁笑了,這孩子到底怎麽想的,跟他又有什麽關系?前世就這麽一直說。
她道:“瞎說什麽呢,我們現在真的挺好的。”
雖然不讨厭他,莫家其他人她卻沒辦法不耿耿于懷。所以這一世,就別再接受這個孩子的幫助了。
北策卻堅持道:“嫂子,我早就為你們準備好了房子,又怎麽能你們在外漂泊呢?”
岳筝向上提了提手中的東西,笑道:“你看我們現在這個樣子,哪像是漂泊呢?你有什麽事就去忙,我們也得回了。”
北策緊張地問道:“你們現在住在哪裏?”
岳筝答道:“城外呢,快把這些東西給我吧,不然趕不上回去的車了。”示意他把那幾包與他的穿着很不相稱的東西遞給她。
北策裝作沒有看見,緊緊地攥着幾包點心梅子,蹲下身問依偎在岳筝身邊的小莫曲道:“曲兒,怎麽不跟小叔叔說話?不認識我了?”
小莫曲搖了搖頭,并不出聲,眼中滿是生疏的神色。
見以往最是與他親近的小莫曲對他如此生疏的模樣,北策心中一陣苦澀的難過。當初都是他無能,不能照顧他們。
北策伸出一只手臂,抱起了小莫曲,又轉頭對岳筝道:“嫂子,你別推辭了,我本來也打算着在這裏有了根基就接你們過來的。”
可是即使如今,他再努力長大,也才十三歲,還是處處受家中父母兄長的管制。他再努力,也只能為他們在外面租一處院子。
北策的眼中突然出現朦胧的痛色。
岳筝搖了搖頭,已經有些不耐煩:“策兒,我是不會跟你這裏客氣的,若是活不下去,我一定會讓你幫忙的。”
北策卻笑着晃了晃懷中的小莫曲,問道:“曲兒願不願意讓小叔叔照顧你們?”
岳筝聽着這話,心中驀地騰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小莫曲搖了搖頭,語氣裏依舊透着生疏:“曲兒聽娘親的。”
北策笑着逗他,“你這個小家夥,才兩年不到,就不跟小叔叔親了?”
正說着,另一個錦藍衣衫的二十歲左右的男子搖着扇子走過來,遠遠地就問道:“策兒,你抱的是誰家的孩子?剛才就出來了,怎麽現在還在這裏?現在不急着去聽李先生的講會了?”
北策看向那人,依舊抱着小莫曲,說道:“姐夫,我不去了,有事。”
他今日跟幾位同窗在這邊的酒樓聚會,飯後才碰見到這裏談生意的魯敬。魯敬得知他們還要去書院聽李先生的講會,便也想過去瞧瞧。要出門時,魯敬又碰見熟人在那裏攀談,他便想到外面等着。卻沒想到,一出門就遠遠地看見一大一小兩個熟悉的身影。
一時驚喜,竟忘了身後還有魯敬這個尾巴。若是被他知道了洛川的舊事,那他的想法不就要落空?
姐夫?
岳筝立即把目光放到來人身上,不是她在莫家見過的那個将軍?
怎麽回事?
對了,莫靈兒先是跟金川首富魯家的大公子定了親的,卻在成親當天被魯家的人送了回來,她似乎聽人傳她已非處子之身,被魯家人羞辱了一頓就送回了莫家。
可是她卻是好命,竟然轉身又聘給了金川城數一數二的男人——陸大将軍。
真是有個好哥哥就是不一樣。
岳筝不禁輕聲冷笑。
可看北策與這人熟悉的模樣,這魯家大公子像是很滿意這門婚事的,後來竟能那麽不留情面的讓人把莫靈兒送回莫家。又是為什麽呢?
☆、035 疑惑
思考間那人已到了跟前,好笑地問北策:“這是?”
北策猶豫片刻,回道:“我們以前住在北方時的鄉親。”
岳筝嘲諷地笑了笑,到底還是一家的兄弟親,這是怕她丢他那四哥的人嗎?
北策卻又向她介紹那人,“嫂,筝姐姐,這是我姐的未婚夫婿,魯敬,表字尚同。”
這個魯敬接過北策的話道:“既然都是熟人,這位……”
岳筝正覺得此人的名字熟悉,好像聽過的一般,聽到他猶豫的疑問,便道:“小女子岳筝。”
魯敬笑着拱了拱扇子:“岳姑娘,幸會,你直接喚我尚同就行。”
北策不喜地皺了皺眉,插話道:“姐夫,這樣不合禮數。還有,那個李先生的講會,我不去了。”
魯敬挑了挑眉,這有什麽不合禮數的?還從沒見過這個準小舅子如此緊張的模樣呢,別是……
他搖了搖折扇,道:“李朝玉可是當今盛名的大儒,張府君好不容易趁他回鄉省親時請到的,你真舍得不去?”
北策看了眼岳筝,語言又止。
岳筝放下手中的東西,把小莫曲從他的懷中接過,對他道:“你快去吧,我們也得趕緊走了。”
北策又看了看旁邊的魯敬,這才勉強地點了點頭,不過卻喚了随身的小厮思源來,讓他趕車從岳筝母子回去。
岳筝知道再拒絕就太刻意了,況且她又不至于瞞着自己的住處,也沒說什麽就同意了。
北策把思源拉到一邊交待了幾句話,才讓他去将馬車趕來。而他則坐了魯敬的馬車,一路心不在焉的去了書院。
思源趕着馬車過來,對岳筝顯得很是恭敬,“奶奶您是回家還是再逛會兒?”小夥子可能不知道怎麽确切的稱呼她,“奶奶”兩個字說的有些不自然。
岳筝要買的東西基本上也都買的差不多了,笑着對他說道:“先去柳巷的柳家停車鋪子,再去青石巷的戚記米鋪。”
現在已經申時了,未免劉大伯的牛車一直在柳家停車鋪等着,還是先去那裏說一聲比較好。
思源幹脆地應了聲,又麻利地接過岳筝手中零七零八的東西,放在車內,一個轉身又把小曲兒抱了上去。
岳筝沒用他扶,就已經從另一邊上了車。
小家夥一改剛才在北策面前的低沉,滴溜溜的黑葡萄一般的眼珠轉來轉去。岳筝才剛坐好,他就一下子跨到娘親身旁,半偎在娘親的懷中,稚嫩的聲音興致勃勃的:“娘,馬車都是這個樣子嗎?咱們路上看見的馬車,也都是這個樣子,對不對?”
岳筝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腦瓜,道:“基本上都是這個樣子,不過也有很多馬車比小叔叔的這輛要好呢。”
小家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知想到什麽有些低落地垂下了腦袋。
前世裏因着太妃的照顧,岳筝也見識過不少上好的東西。而這輛馬車比他們清晨來時見的那輛還要差些,也就是一般人家使用的。
這個時候的莫家,還是不太顯赫的。若她記得沒錯,莫家是在下年春天的絲紗品鑒大會之後,才步入金川上層社會。
齊若蘭的國色天香絲繡也是在那次品鑒大會上轟動了整個金川城,品鑒大會結束沒幾天,她就被太妃邀進了王府。所以才有了後來太妃得知她之前的遭遇,作了和事佬讓莫北軒再次娶了她。
她那時能救太妃也不過機緣巧合,就是後來在王府太妃很喜歡她,她也沒想過利用這一層關系再次得到莫北軒的關注。當時的她沒有一天是不想起因病去世的兒子的,可是那天在王府見到齊若蘭,她的心就像又活了一般,再次想到莫北軒。
那個溫和的謙謙君子,可為什麽就是對她那麽冰冷?齊若蘭為什麽能讓他那麽溫柔地呵護?她想起了曾經遠遠望見的,莫北軒對齊若蘭溫聲細語的模樣,就像面前的是稀世珍寶一般。而她呢,新婚之夜就被他晾在新房中。
所以太妃要給她做主時,她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卻沒想到,他對她竟能那般心狠?
岳筝驀地握緊了雙手,手指關節處泛着不正常的白色。
獨守空房的凄涼
痛了一夜生下曲兒時的無助
婆婆和小姑不斷的冷嘲熱諷和辱罵
痛喊着流到那個孩兒時的絕望
在莫家的日子不能回想,她本以為這一世只要有曲兒就好了。可當前世的種種活生生地在記憶中被剝開時,才發現心裏的恨竟是那麽多。
“娘”,她的不正常的臉色吓得小莫曲有些不敢近前,晃了晃她的手臂怯生生地道:“娘親,你怎麽了?”
小家夥的聲音裏遮掩不住的是恐懼,就是以前娘親打他時也沒有這麽可怕的臉色。他真的好害怕,害怕娘親對他的好就這麽一下子沒有了。
岳筝從翻騰的心緒中回神,看見兒子眼中滿是怯色,忙調整心情,緩了臉色,将小家夥拉到懷中輕柔道:“娘親沒事,只是一下子想事情想得出神了。”
“真的嗎?”小莫曲的聲音還有些惶惶的不安。
這個小家夥,真是被自己吓壞了吧,自己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呢。
岳筝苦澀地笑了笑,将懷中小小的身子緊了緊,堅定地保證道:“當然了,娘親再也不會像以前那麽對曲兒了。”
小莫曲只是緊緊地倚在母親的懷中,一時間也不說話了。
沒過多久,外面思源的聲音傳來:“奶奶,柳家停車鋪到了。”說着勒停了馬車。
岳筝讓曲兒在車裏等着,便掀開車簾下來。
看了眼一身灰不灰白不白小厮裝扮的思源,她笑着對他說了聲:“在這裏等會兒,我去說句話就來。”
不是她對這個小厮客氣,更是一種因前世記憶的感激。她二嫁莫家不到一個月,策兒就去了京城盛川求學。卻将他的這個小厮留在了莫家,她知道策兒留下思源,就是為了照顧她。
而思源不僅是忠心的,也是心善的,她在莫家的日子還真的多虧了他那在內院打雜的娘的照顧。後來她流産被趕到川郊的莊子上休養時,思源還曾要給在京城求學的策兒送信去。
只是被莫家的人發現,思源受了五十杖,他們一家子也被莫家給轉賣到最南邊的荒蠻之地了。
她知道了心中又愧又感激,也曾派紅兒去打探他們的消息。只是那時已輾轉聽說思源的爹娘都死在了轉賣的途中,只剩了思源一個被賣到了奇川。
岳筝當時已是身無長物,只讓紅兒探聽他們的消息就将身上的積蓄花了大半,到了也沒有贖了思源回來。
倒是思源,見他家少爺吩咐他要親自送家的這位夫人如此的和顏悅色,心中一下子平添了許多好感。雖然這位夫人的穿着樸素到寒摻,思源心中卻生不起半點的不敬。
------題外話------
從今天開始,以後都是17點55更新了。
西在後臺弄的那個小小的投票活動,不知道大家看見沒有。如果大家沒意見的話,我就自選一個字了。ps:主題是給咱們家阿獨換個字,覺得允梅這個字不适合他。但是手頭的兩個,問了朋友,她也說不好,所以想看看大家的意見……
☆、036 收獲
或許是因為他家少爺鄭重而又嚴肅地對他的囑咐吧,思源憨憨的笑了笑,答道:“奶奶放心去,小的會看好小公子的。”
岳筝雖聽着這稱呼別扭到刺耳,卻并沒有糾正,淡然一笑,就轉身進去柳家停車鋪。
這樣的停車鋪,金川城內有不下百十家,專門供那些趕着牛車、騾車、馬車進城的人停車歇腳的地方。
柳家的停車鋪很大,聽劉大伯說每天這裏都要停不下千輛車。裏面都是由樁子隔開的停車位,來這裏停車的絕大部分都是鄉下人。
岳筝才剛進了大門,遠遠地就看見劉大伯趕着牛車朝門口這邊來。
劉大伯想是也看見了她,一甩鞭子,牛車的速度快了許多。劉大伯的大嗓門也喊道:“大侄女來的正好,我這裏還愁着怎麽去找你呢。你家小子呢,快上車來吧。”
岳筝迎着牛車走上,劉大伯也适時地把車停下,許是見她手上空無一物,又問道:“大侄女,你咋什麽東西都沒有買,還有你家小子,可是出了什麽事了?”
“沒有”,岳筝忙笑着接道:“在城裏買東西時遇到了家鄉的一個老鄰居,借了他家的車回去呢。我就是來跟大伯說一聲,不用等我們了。”
車上一個胖胖的婦女馬上說道:“不用等你們你倒是早點過來說啊,咱們在這裏可都等了半個時辰了。”
“就是……”
劉大伯卻笑着熱情道:“沒什麽事就好,那大伯就先走了。”
岳筝點頭,跟在牛車後邊也出了柳家車鋪。到了外邊她掀開車簾就要登上時,聽見不遠處牛車上那個胖胖的婦女大驚小怪地跟車上的人說道:“原來是找到富親戚了,說什麽家鄉的老鄰居,老鄰居能把馬車借給她用?自己坐馬車,連說一聲都不敢,這是怕咱們這些坐牛車的擠她的馬車呢。”
有人接着說道:“我都活了半輩子了,這馬車也只是見過沒坐過呢。”
岳筝無奈地笑了笑,聽着那些七嘴八舌的酸溜溜的話,鑽進了車廂內。小莫曲正盯着手中的糖人怔怔的看,她一進來,他忙擡頭看過來,眼中有些躲閃。
她哪能不明白剛才那一會子這小家夥瞅着糖人在想什麽呢?可是……岳筝坐好了,将小家夥抱在身邊,問道:“怎麽不吃呢?”
小莫曲搖了搖頭,蚊子般哼哼道:“還不想吃。”
岳筝聽此,笑了沒再說,略打了簾子對思源道:“走吧,去青石巷戚記米鋪。”
思源應了聲好,揮鞭趕馬。
馬車與劉大伯家的牛車擦身而過時,岳筝又聽見了胖女人的話:“何大娘家裏的這個遠方侄女定是個有身家的,看看這進一趟城就有馬車坐了。”
“可不是,我說怎麽清早兒的時候沒見她直盯着那青轎馬車看呢?原來人家是常坐的,不稀奇了,哪像咱們?”
思源隐約明白這些人酸氣騰騰的話是說的車裏的這位夫人,錯過時朝着那牛車上的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只不過牛車上的婦女們正說得熱鬧,都沒看見,仍是巴拉巴拉地不停。直到趕車的劉大伯咳了一嗓子,“你們這些女人,少說兩句吧,人家都說了是鄰居家借的。再說了,坐個馬車又不偷又不搶的,你們說起來還就不消停了。想坐馬車也簡單,一人花個二三十文,兌出一百六十文錢,那些趕馬車的就給你們送到家。”
“你這個老劉頭,我們不過是說說,有那二三十文錢,還不如割幾斤豬肉吃的。這坐馬車又不當吃又不當喝。”
牛車上一個大嗓門的夫人接了話去,衆人聽了都笑了起來,轉而便又說到這城裏哪家的豬肉好,哪家的米便宜,哪家的布結實。
岳筝遠遠地也聽見了,不過并沒有放在心上。她知道這些中年婦人有時候說話不中聽,但基本上都沒有多大的惡意。
思源趕着馬車,很快就饒到了戚記平價米鋪。
那掌櫃的果然仍在前臺坐着,見岳筝進來,忙迎了出來,笑問道:“小娘子可是東西賣的齊全了?”
岳筝笑了笑,福了一禮,“麻煩掌櫃的了,我就是來搬東西的。”
“哪裏哪裏?”掌櫃的忙笑着擺手,又轉頭嚴厲地對那三個小夥計道:“你們三個,還不快幫着搬東西。”
掌櫃的一聲令下,三個小夥計忙殷勤地去搬那些岳筝前後買的讓人送到這裏來的鍋碗瓢勺一些零零散散的東西。
岳筝則是把那些單獨放在一處潔淨地方的包着棉布的兩個包袱拎了,小莫曲也從車上下來前後跑着幫忙拿些零散的東西。
思源很有眼色,過來把那兩床被一個鋪蓋一股腦兒抱起來,側着腦袋去了外面。
岳筝也随後跟着,東西太多了,裝的時候她不看着些只怕她們母子兩個坐的地方都沒有了。
戚記掌櫃卻忙叫住了她,“小娘子等一下。”
岳筝疑惑地回過頭來:“掌櫃的還有什麽事嗎?”
掌櫃的從櫃臺上拿了一個白麻布縫制的袋子,遞給岳筝道:“今天的事情是我們戚記慢待了,這裏是二斤陵川小紅棗,煮米粥正好,算是戚記的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