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石榴壯膽
錢楓接過這個錢袋子,跨上馬就要去追。忽然,他勒住了馬。
賈大胖急道:“咋了?這種錢咱們可不敢私自昧了,還是項上人頭比較重要。”
錢楓打開錢袋子,用手在裏面摸了好一陣,終于摸出了一個紙條,上面寫道:資費足否?足或不足,皆不許以次充好。
錢楓一聲大笑,“原來皇子買東西也會給錢的!”
賈大胖跑過來拿過紙條一看,兩眼直冒光,“瞧,我喊你大師你還不肯答應,若不是大師,哪能得來這麽一大筆錢,這可全是大金錠啊!”
錢楓将金錠拿出來數一數,足足二十個,每個約摸三兩重,“大胖,這些錢對人家來說如同九牛一毛,我這叫什麽大師呀,若是大師就直接得錢了,還用得着賣人家幾車的東西?”
石榴過來看着金燦燦的東西直晃眼,拿一個在嘴裏咬了咬,“這就是金子呀,我長這麽大都沒見過金子,今日總算有眼福了。聽說金子是金黃金黃的,原來還真的是這樣,瞧着好閃眼!”
石榴咬過後,再拿在手裏愛不釋手的玩着。
錢楓招手将兩位廚子叫了過來,給他們一人一個金錠,再給賈大胖和惠兒一人一個。他們吓得連忙擺手,這是錢楓賣東西的錢,他們哪敢要。
錢楓往他們手裏塞,“見者有份,見者有份!”
大家只好顫着手接了,郭廚子把金錠子塞在懷裏,然後伸出十指掰來掰去,嘴裏念叨着,“一個月二百二十文,一年……一年就是……好像是兩千多文,也就是二兩多銀子,這麽算來十年也掙不足三兩黃金。”
算到這裏他吓了一大跳,“這一個金錠子我得掙十年啊!”
錢楓喜滋滋地說:“挺好啊,那你就可以提前過上十年後的生活了,到時候去換成銀子,給你婆娘和孩子買些好東西,至少要吃好了穿暖了。”
郭廚子和何廚子感動得跪下來向錢楓磕頭,吓得錢楓跳下馬來攙扶他們,“不就是三兩黃金麽,瞧你們吓的。”
賈大胖呵呵笑着說:“那我就不客氣了,大大方方地收下,待我的孩子長大了,我就用這筆錢送他上私塾,将來當大官!”
錢楓拿一個金錠子在手裏抛着玩,說:“行,待我孩子長大了,也要送他上私塾的。這還只是小意思,以後我若是再掙了大錢,也不會少了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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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楓後面這一句話,讓大家激動得難以平複。
這時賈大胖瞅了一眼石榴的肚子,再瞅了瞅惠兒的肚子,突然靈機一動,說:“錢楓,要不咱們給孩子定個娃娃親吧,咱們提前當個親家好不好?”
賈大胖知道跟着錢楓指不定會有通達的那一日,所以趕緊着攀上這門親比較劃算,若是被人搶去了可不好。
錢楓聽了有些為難,他瞧着惠兒的模樣,雖然她性情好,但模樣還真算不上好看,而賈大胖呢,肥頭大耳,還小眼睛大嘴巴,他們倆生出來的孩子怕是不能好看了。
模樣不行且不說,人不可貌相嘛,可是憑智慧……他們倆也都不夠聰明。
錢楓忙擺手道:“待娃生出來了才能定娃娃親,這還在肚子裏呢。”
賈大胖改口道:“剛才我說錯了,應該是指腹為婚,只要咱們兩家生出一男一女,他們長大後就是兩口子,如何?”
石榴還興奮地準備點頭道好,錢楓卻打住她,“要我說……若咱們兩家生的都是男娃,就讓他們結為兄弟,若都是女娃,就結為姐妹。”
石榴接着道:“若是一男一女呢?”
錢楓故意捏着指頭算了算,“咱們兩家都會生男娃,根本不可能會一男一女。”
石榴嘟着嘴,暗忖道,你不是不會算命麽?
錢楓以為賈大胖這下可以消停了,沒想到他眯着小眼說:“沒事,這一胎都是男娃,以後總會生出女娃的。我家兒子就等着你家姑娘,或是你家姑娘等着我家兒子,無論如何都結上一門親,如何?”
錢楓無語了,只好應道:“這個……好說好說。”
錢楓想到他們小兩口都是極好相處的人,将來生的孩子脾性應該也好,結門親家也行。但錢楓不想做不合格的家長,他可不敢将兒女們的婚事當兒戲,若是兒女們将來有自己喜歡的人,他這可是害了兒女,所以含糊地應付了。
一群人回了驿站,石榴便把十六個金錠子放在桌上,她就那麽坐着一直瞧,瞧了摸,摸了又瞧。錢楓在旁邊算賬,“石榴,在錢家村蓋一座院子得花多少錢?”
石榴仔細想了想,“我記得去年田家村有一戶人家蓋了五間房,圍了個土院牆,還有一個豬圈和一個牛棚,總共花了……六千多文錢,也就是值六兩多銀子,這可是他們家攢了十五年的錢呢!”
錢楓将六個金錠擺到一邊,說:“人家花六兩多銀子蓋房,咱們就花六個金錠蓋房,如何?”
石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啥?這可是十八兩黃金啊,也就是……一百八十兩銀子!一個院子只要花六兩多,那得蓋多少個院子?”
她用手掰着都算不出來,就準備擺小石子來算,錢楓正要喊住她,她已經出去撿一堆石子了。
她進來擺石子,擺了好一陣子都沒擺出個所以然來,錢楓坐在那兒直發笑,“別算了,能蓋出三十個小院子。不過……咱們不蓋那麽多院子,只蓋一個大院子足矣,花多錢并不是要蓋多大,而是要蓋多好,住得好心情才好,心情好了這日子才叫舒坦,是不是?”
石榴實在想不出來得蓋出怎樣的院子才能花掉這麽多錢,說:“蓋那麽好的房子還能不能住人?”
錢楓噗哧一笑,“不能住人那還叫房子麽?”
錢楓再拿出四個金錠,“等會兒我去換一百二十兩銀子,給爹娘三十兩銀子,給大哥嫂子二十兩,再給你的娘家二十兩,剩下的五十兩給坊工們漲工錢,他們整日幹活也不容易,有我一碗飯吃,我就得給他們一碗粥喝,不能苦着他們。”
石榴見自己的娘家也有份,心裏美美的,說:“要是我們蓋出好房子來,肯定是咱們整個殷山鎮最好的房子。兩位地主家的院子雖然很大很大,但肯定沒咱們蓋的好。”
錢楓點頭,“那是一定的了,只是……咱們在哪兒蓋好?”
“錢家村啊!你不是說在驿站幹不長久,待拉了幾家常年收貨的買家,到時候就回錢家村麽?”
錢楓托着下巴思來忖去,在錢家村确實也行,離石頭山近,離爹娘近,石榴回娘家也近便,就是怕一些人眼紅會使壞。若是去縣裏買地蓋院子,左鄰右舍是不會管你家的錢是怎麽掙來的,買東西也方便,生活質量能提高不少,就是離石頭山太遠,來回跑很累。
想不出個結果,錢楓便道:“在哪兒蓋房子的事我再尋思尋思,明日我回家一趟,幫大哥把蠶繭拉去賣了,估摸着要三日才能回來,因為我還得交待王青頭他們做哪些東西,既然是要賣給皇子的,這事就不能馬虎。你沒見人家寫的麽,不能以次充好。”
石榴得意地拿出一個花盆,“你瞧,咱們石坊随随便便做出來的東西都是上好的,怎麽可能有次貨。”
錢楓瞧着自己做的東西,也是越瞧越順眼,“說的也是。這幾日也不知會不會有人來驿站,你與大胖和惠兒好好相處,來了官員好好伺候着,你最好躺在後院別出來,你話太多。”
石榴癟着嘴,“好吧。我和大哥大嫂好着呢,現在都算是親家了,當然會好好相處。”
“親家的事以後再說,若是咱家孩子長大了不喜歡大胖的孩子呢?”
石榴忽閃着眼睛,感覺聽上去好像是那麽回事,便伸了伸舌頭,沒再說這件事。
錢楓要去縣裏換銀子,正好兩位廚子都想換,賈大胖也想把其中一個金錠給換了,錢楓便把他們的一起捎上。
換完銀子,錢楓還買了些酒和肉,晚上幾人圍成一桌喝點小酒,再教他們烤肉。
第二日早上錢楓就騎着馬回家了,石榴和惠兒接着種菜,說說笑笑。賈大胖則坐在院子時哼着曲,這日子看似過得十分滋潤。
這時突然有一位婦人跑了過來,在驿站門口哭着喊道:“老郭啊,老郭!”
賈大胖起身去門前瞧了一眼,“你找郭廚子?你是她的婆娘?”
婦人掩面哭道:“大人,你幫我把老郭找出來可好,我家閨女出事了!”
“你進來吧,去那亭子裏坐着,我去幫你找郭廚子。”賈大胖去後院找郭廚子,郭廚子正在擇菜,心裏還樂呵着呢,尋思着後日就可以回家一趟,把銀子交給婆娘。
婦人顫巍巍地進了院子,斜簽着身子坐在亭子裏哭着。
郭廚子被賈大胖喊了出來,跑到前院的亭子裏,慌裏慌張地問:“咋了你這是,閨女她出啥事了?”
婦人哭道:“咱家閨女前兩年在縣令大人府裏伺候得好好的,不知為何非要将她打發出來,後來曲大人把閨女送到淩員外家,你還說這是好事,說淩員外家的活兒好幹,他家的兒女不多。現在可好,閨女昨夜跑回來直吐,她……她有身子了,這真是造孽啊,還沒嫁人就有了身子,将來這一輩子可咋活?”
“啥?”郭廚子大驚,忽然跑上去捂住他婆娘的嘴巴,“這種丢人的事你可別瞎嚷嚷,嚷得人人皆知咱閨女真沒法嫁人了。”
賈大胖坐下來問:“沒弄錯吧?若真懷上了那得趕緊喝藥,把孩子打下來呀!”
郭廚子松了捂他婆娘的手,蹲下來呆滞地看着地面,“大人啊,把孽種打了下來,我閨女将來也不好嫁人,即便蒙騙別人嫁了出去,洞房之夜也會驗帕子,到時候還是只有被休回來的命。”
賈大胖嘆道:“你們奴籍的想嫁平民本就是難事,嫁一個奴籍小厮,或許人家不在意這個。”
郭廚子的婆娘又啜泣起來,“大人,現在那些奴籍的小厮們也都挑剔着呢,他們私下都流傳,說當丫頭的沒幾個身子是幹淨的,大都被主子睡過,若是驗明我閨女不是處身,他們即便不敢将她休回家,這一輩子也不會對她好的,整日非打即罵的日子那可怎麽過?”
這時石榴和惠兒進院子來歇歇,正好聽到了幾句。
郭廚子讓他婆娘趕緊過來拜石榴,說石榴是夫人,他還得了夫人家三兩黃金呢。婦人聽說得了這麽大的好處,便跪下來謝恩。謝完恩她再瞅着石榴,見石榴長得很有福态,還那麽有錢給老郭三兩黃金,那就是有權有勢的人了。
她一話不說又跪了下來,“夫人,我家的閨女出事了,你能幫幫她麽?”
石榴被她跪得直後退,然後又上前扶她起來,“大娘,你這是咋了?”
婦人又将她閨女的事說了一遍,“這肯定是淩員外或他的兒子幹的,我閨女膽小,我問她,她卻怎麽都不敢說是誰。你能幫忙去找找淩家,讓淩家把我家閨女收了如何?”
石榴聽不明白,“收了是啥意思?”
賈大胖咳了咳,“就是給人家當小妾。”
“啊?”石榴吃驚,還有上趕着給人家當小妾的?再一想,人家姑娘失了身,又有了孩子,将來這日子确實不好過。
不過石榴最讨厭男人納妾了,便說:“大娘,你閨女要是給人做了小妾,那肯定會受人家正妻的欺負,這日子也不好過。”
石榴不知道自己說得對不對,轉身對旁邊的惠兒說:“大嫂,你覺得是不是這個理?”
惠兒點頭,“确實是這個理。大娘,雖說淩員外家有錢,他兒子将來或許也要走仕途,但一個奴籍的小妾,在大戶人家根本享不了福,說不定還會被人害了,以前就聽說有被打死的小妾。”
石榴接話道:“就是,除非你家閨女有本事,将人家的正妻給打跑,她來當正妻!”
婦人苦着臉說:“我家閨女哪有這本事,借她一百個膽她也不敢,她不被淩家人給打死就不錯了。可是她都懷上娃了,不求着讓淩家人收了,那還能咋辦?”
石榴和惠兒一時也想不出好辦法,只是默默地在腦子裏尋思着。
郭廚子蹲在地上抱着頭,心裏難受,若他不是奴籍,他的閨女不至于是奴籍了。忽然,他擡起頭問賈大胖,“大人,如何才能脫去奴籍?”
賈大胖尋思了一陣,“這可難着呢,花一大筆銀子且不說,還得有人出面去官府周旋,這可得縣令大人親自在奴籍冊上去掉你閨女的名字才行。”
婦人好奇地問她男人,“脫去奴籍又能怎樣?那樣閨女就能變回黃花閨女不成?”
郭廚子道:“她若是脫去奴籍,想嫁人不就容易了麽?嫁平民不好嫁,嫁給奴籍的人,人家也不敢欺負她不是?”
賈大胖搖頭道:“這個奴籍可沒那麽容易脫掉,我一個驿丞可幫不了忙,若是錢楓在,他也幫不上忙的,據說在縣令大人的手裏還從未有人脫掉奴籍的。”
婦人根據不敢想這種事,她堅持道:“還是讓淩家人收了為好。”
說完她又向石榴磕頭,石榴急得不知該往身上哪兒抓為好,錢楓又不在,若是他在的話,說不定能有好主意。
“大娘,你別急,待我男人回來,說不定他能想出好主意。”正說着呢,她忽然眉頭一動,“要不這樣吧,我去找淩家人,讓他們去求縣令大人給你家閨女脫去奴籍如何?是淩家人讓你閨女有了身子,若是他們不肯幫忙,到時候我帶你們去他家鬧!”
郭廚子和他的婆娘兩兩相望,覺得這個法子似乎不靠譜,淩員外是何等人,去他家鬧可別被一群家丁給打死。
石榴見他們倆不說話,便問:“咋了,這不行?”
賈大胖手指不停地彈着桌面,那個大腦袋也在尋思着事,“弟妹,這個法子雖然可以試一試,可淩家若是不同意,将來你和錢楓就與淩家結下仇怨了,而且老郭家閨女的處境會更難,這麽一鬧,淩家鐵定是不會納這個妾了。”
石榴應道:“幹嘛老想着給人家當妾,鬧不過再接着鬧,錢楓說了,這世上還是有不少好男人的,也不是個個都非要娶黃花閨女。我家石坊的王青頭他連寡婦都願要呢,可是寡婦都要守節,不願嫁給他罷了。”
惠兒也附和道:“就是,不給人家當妾難不成這一輩子就沒法活了,還是先想辦法脫去奴籍為好。”
難得惠兒也能說出這麽大氣的話來,賈大胖便點頭道:“行,明日你們去試試,我得在驿站守着,去不了。”
郭廚子和他的婆娘剛才聽說有些男人連寡婦都願意娶,似乎沒那麽害怕閨女嫁不出去了,若是淩家不肯收她的閨女做妾,去鬧一鬧脫去奴籍也好,便磕頭謝恩了。
這一晚上石榴都沒睡好,沒有錢楓在身邊,她對明日之事心裏一點譜都沒有,何況自己也不是個會講道理的人。她還在想,這樣是不是太急乎了,該等錢楓回來才好,可是已經說好明日要去試一試的,還是不要退縮了。
次日她吃完早飯便喝了一小碗白酒,撞撞膽。
賈大胖囑咐着惠兒,“你和弟妹都是孕婦,只許和人家講理,不許吵架打架,知道麽?”
惠兒笑道:“瞧你說的,你啥時候見我和人家吵過架?”
賈大胖還是有些不放心,“我放心你,但不放心弟妹,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你得時時提醒着她。”
賈大胖再叫上郭廚子和何廚子,“今日你們別留在這兒做飯了,跟着她們一起去,護着她們,別讓她們吃虧了。”
賈大胖再寫一張紙條遞給惠兒,“若是淩家人敢欺負你們,你就去找曲大人。”
石榴穿了一身新裁的細布衣裳,在外喊道:“時辰不早了,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