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如果這一切都是社長挑起的,那她又是如何做到的,她的目的又在為何。
睜眼時學長正用冰凍的礦泉水瓶敷臉頰上的紅印,旁邊是把玩着玉佩的白珥,他沖自己無害地笑笑,擡頭瞄了眼斜坐在窗臺上的贏泊。
齊涅複又閉上眼休息片刻,這才支撐着坐起身,“打擾了。”
這是學長租的房間,以前曾和社長他們一同來玩過,所以對這裏的環境并不陌生。
學長将礦泉水瓶放下,“喝水嗎?”
“多謝。”
他離開房間。
社長不在,看樣子兩人是吵架了。要知道那個可怕的女人可是重來不會在意自己是個女人的。齊涅瞥了眼懶洋洋地曬着太陽的鬼,“不過來?”
那鬼擡起眼沖他搖搖頭,修長的手指立在唇邊示意他噤聲。
這裏并非只有他一人看的見贏泊,白珥卻裝聾作啞,既不發問,也不理會。
齊涅沖他道謝,一是之前玉佩幫他在鬼市來去自如,免受叨擾,二是這不過問。對方倒是一再裝傻,也不應他道謝,見學長許久不曾回來,小聲道,“社長因為學長沒有告訴她你去鬼市而惱羞成怒,響亮地給了學長一巴掌,然後就奪門而出,時間算到現在都過了半個小時了,學長臉上的印子還沒消下去呢。”
齊涅垂眸聽着,“看來我這次也怕是難以幸免于難。這樣吧,白珥你看看我輪椅在何處俯卧上去,我快些離開也好逃命。”
“輪椅?我們找到你時你是睡在樹下的,身邊沒有輪椅。”
看來是落在鬼市了。
把手輕輕扭轉,學長和社長前後腳進來,各自拿了一瓶水,再細看,學長拿的是農夫山泉,社長拿的是冰露。
這二人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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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涅暗自發小,兩個生死冤家,兩人何時才願意妥協放棄?
他示意諸位各自坐下,看似無意地提起自己做的幾個夢,卻省略了贏泊的部分。見諸位各有心事,他也不是一一點破,先提起了扶忌去世的事,“之前學長說扶忌死在牢裏,可我并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麽入的牢,又是怎麽死的。”
學長早就料到齊涅會記挂他,解釋道,“聽人說是撞了人,又在牢裏撞見了鬼,被鬼害死了。”
齊涅幹笑兩聲,笑聲反倒是怪異的很,“那倒是巧了,我也是出了車禍才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不過實不相瞞,我雖不知他是怎麽死的,卻從他嘴裏聽到了一些有關社長的事。”
矛頭轉向社長。社長淡淡笑過,捏捏齊涅的臉頰,“你小子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到先發制人了。”
齊涅将她的手打掉,“社長,過分了。”
是了,都捏上人家的臉頰了,還能不過分?何況這捏的還是齊涅的臉,就好比在獅子嘴裏拔牙,沒被人家嘴一張一合腦袋分家就已經不容易了。
她讪笑着将手伸回。齊涅繼續道,“我去鬼界本來是為了救人,不料在那裏遇見了一個小鬼,那小鬼說他已經很久沒見過人類了,便帶我去鬼市問問別人,我在那裏遇見了扶忌,既然我找不到那些人沒有救他們的辦法,那至少應該知道是誰害得他們。”
社長露出恍然的表情,直到齊涅将結果說出才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那你覺得他的話可不可信?可是他害你成這樣的啊。”
原來每人看似無知,實則都握有對方的底牌,反倒是白珥,更像是整件事的旁觀者。
他二人返回學校,白珥有意無意地提起他與社長的過節,齊涅擡頭看着被陽光照射的碧綠的葉,生長在遙不可及的地方,開始了他的回憶……
他入團時也是大一,那時社長便是她,雖然比現在文靜一些,卻也是十足的女漢子,當時學長還不是她的男朋友,只是一名普通的社員,但因為十分可靠深得社裏女孩的喜歡。當時的副社長,是社長的雙胞胎弟弟,也是開始準備組建這個社團的人,不過也是現在沒能被每一個社員都知曉的人。
他們社團表面上有些文藝是研究古學,但實際上主要方向卻是沖着鬼神一類走了,社員不貪,對神興趣缺缺,倒是那些練膽子的鬼怪讓他們十分感興趣。
這世界上因為好奇心染上不幹淨的人多得是,有些人年輕時惹了不幹淨的東西回家,之後就祖祖輩輩地傳了下來,好的,留下些克制的傳家寶,說不定還能一舉成名,不好的,就算自己不死家族也再傳不過三代。
學長所在的李家如此,齊涅他家亦是如此,社團裏能真正留下的社員靠得多半不是膽識,而是家庭,反倒是社長家,一窮二白,連識別陰陽的本領都沒有,這樣歪打正着地辦了個社團,還招攬了這樣一群人做社員,真不知是該如何形容。
但總之之後原本風平浪靜的二人開始惹上麻煩,他們開始不說,自然也沒人過問,何況又是替別人頂命可能連自己的命也搭進去,大家能活這麽大也不容易,自然沒有着急幫忙送死的。
直到有一天副社長提議到山中的防空洞裏探險。
市裏抗戰時期留下的防空洞數不勝數,大多相互連通,但大抵是沒有危險的。
他們晚上清點好人數就偷偷摸摸地上了山,防空洞找到了,裏面什麽也沒有,反倒是涼快的人,開始他們怕找不到回去的路,便以練膽子為由隔段距離便留下一人等着,誰知真正往回走,兩人并肩寬的洞中竟找不到同伴的身影,無論往前往後,都是一樣。
同時,洞中石壁上開始向下淌水,幾人也沒拿理會,随手抹了一把便準備繼續往前走,誰知後面的人被東西絆了個跟頭,手電筒脫手在地上一轉,照亮了他們的頭頂,不超三米的洞頂上插滿屍體,被鋼筋貫穿胸膛,此時還在微微掙紮。
隊中有人慘叫起來,因為當所有手電都向上彙聚的時候,那些屍體開始掙紮正想從鋼筋上掙脫,身上的傷口越掙越大,斷成兩截的腸子如雨點般落下。
這屍體一路延伸,衆人見東西掉下來往兩端跑的都有,齊涅跟着社長學長他們往裏跑,通道越來越窄,最後只能四個人并列走,身後還有幾個社員跟着,此時臉色都有些蒼白,有個小女生更是不小心扭了腳,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他們仰頭看頭頂沒了屍體,便停下腳步休息。
要說防空洞裏不應該沒有分叉,他們卻再沒遇到過。
齊涅一手抵着牆壁,默念古咒,牆壁輕輕顫抖,他連忙停下,此時學長安頓好社長等人,與他目光相交,“你覺得這是什麽?”
“鬼打牆的升級版?”
齊涅搖搖頭,對那個插話的社員道,“是什麽不重要,怎麽出去才是我們現在應該思考的。現在你們要确定自己的體力能否保證你們能出去。”
他不談生死,自然是希望這些人別把事想得太糟糕,畢竟他們只是進了一個防空洞,什麽都沒有做,現在他們想出去,應該也不會有誰死心眼的愣拉着他們不讓走。
但因為開始他們估計錯了時間,導致他們現在既沒有水源也沒有食物,如果出不去那就只有一種結果。
社中有人開玩笑說感覺自己向是回到了高中軍訓,全身上下只有錢,結果錢還不如張白紙。
衆人跟着一笑。
學長伏在他耳邊輕聲說,“他剛才在上面。”齊涅面色變得凝重,學長的意思是說剛才講笑話的社員剛才被鋼筋貫穿了身體釘在洞頂上,現在卻在和他們說笑,這意味着什麽不言而喻。
在看主副社長,兩人地上低估着什麽,可惜坐得再近也聽不見,只能等他們說完。
“原路返回。”這是社長的決定。
“那要是按原路返回還是出不去呢?”
“一直走。”
社長的臉色并不好看,她甚至不看社團裏的每一個人就拉着自己的弟弟前進,學長撞了一下他肩膀示意他跟上。
“社長,評價這個地方究竟有沒有危險要看這裏有沒有死過人出過事,但加上我現在活人只有十三個,而咋們社團原本有三十個人。”
原本跟在後面的人連忙快跑幾步和一部分人分開一段距離,兩邊人面對面幹瞪眼,像是楚漢之争,但不知現在争的是不是性命。
“你為什麽要說出來?”社長氣憤地質問他。
“副社長為什麽要來這裏?”
副社長不料齊涅會把矛頭只想自己,咬着唇一陣慌張,此時地動山搖,衆人慌了陣腳一直向外跑去,齊涅被人流沖到一邊險些被落下的石頭砸中,恰時副社長推了他一把,而自己則被砸個正着,昏死過去。
“任非烨!”聽到學長的喊聲社長也沖回來,“小烨!”
齊涅愣在一旁被人輕輕推了一把,“快走!”巨石在他身邊落下,他不得已向前狂奔,隐約看到一絲月光垂在地面,真正沖出防空洞時外面還癱坐着幾個人,各自驚魂未定,無法言喻。他們出來時外面早已豔陽高照,時間也過去了一個月,要知道人類一個月不吃不喝是不可能的,但他們偏偏還活着,齊涅又數了一遍人,加上最後逃出來的社長他們三人,剛好十三個,也就是說,在裏面死去的,是真的死了……
任非烨因為替他挨了那一下而深度昏迷,一直留在醫院裏治療,而幸存的社員也随着每一屆的畢業而各奔東西,最終還知道這件事的除他們也就一兩個,今年那幾個人也要畢業離開了。
齊涅将回憶道盡,有些困倦地閉上眼,“我一直不明白當時為什麽會出事,但總應該是和任非烨有些關系的,但扶忌攔得太嚴,我根本查不到。”
“你一直沒有提扶忌,他當時不是社團成員嗎?”
“他是任非烨的戀人,不是社員,但偶爾會和裏面的人一起行動,但那晚他沒有去。”微風吹起發絲,齊涅輕聲道,“白珥,那你又是何方神聖?竟然會有與和氏璧異曲同工的玉佩。”那時古代皇室才能擁有的聖物。
白珥原本清澈的雙眸又覆上一層紗,他無害地眨眨眼,“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是嗎……”
宿舍門緩緩打開,齊涅看着坐在他床鋪上的贏泊,身後的人漸漸遠去,他關上門,把輪椅滑到贏泊身邊,讓身子向前傾斜一下靠在他的肩上,贏泊靜靜地攬住他的肩,平靜的雙眸如同沉睡的海,披上月光的紗,一點點包裹墜入水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