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多時, 王翕樂與婉娘便到了書房, 兩人都是淚眼汪汪的, 一進書房門, 婉娘便拉着兒子一起徑直朝三人跪下,哽咽拜道:“婉娘多謝公主殿下、蕭将軍救命之恩, 此生無以為報,來世結草銜環報答二位大恩大德!”
王翕樂也俯首感激道:“殿下、将軍大恩, 丸子定當竭盡全力, 湧泉相報!”
“夫人快快請起。”蕭無定上前兩步将她與王翕樂扶起, 微笑道:“我孤身一人,與師姐相依為命, 有了丸子也熱鬧些, 我拿他當弟弟,您若不介意,我喚您一聲婉姨可好?”
“将軍折煞妾身了。”婉娘含着淚, 滿懷欣慰撫着自己兒子的肩,大半年未見, 他高了許多, 也結實了許多, 整個人看着精神頭不錯,想來都是鎮北将軍教得好。“能遇上您是我們母子二人前世修來的福分,若有機會當做牛做馬報答您和公主殿下,哪配得上您一聲姨呢?”
聞言,周錦河淺笑移步上前, 道:“您不必客氣,丸子這孩子讨人喜歡,不說蕭将軍,連本宮都喜歡得緊,您既是長輩,自然擔得起一聲姨。”
溫沅莞爾上前附和道:“是呀,都是自己人,我們不講究那些虛禮。”
見三人都發話了,再拒絕便有些不知好歹了,從兒子口中聽得知道這幾位都不是在意這些虛禮的人,婉娘随即朝那三位行禮道:“恭敬不如從命。”
聞言,三人相視一笑,開口叫了婉姨,溫沅笑道:“不如去飯廳吧,我讓人備了些吃食,晚膳都沒用多少,想來該餓了。”
“師姐這麽一說,我還真有些餓了,不如去飯廳,先用些宵夜?”蕭無定看向周錦河,詢問。
這麽一說,周錦河也覺得有些餓了,便微微颔首,道:“甚好。”說罷率先邁步,一衆人跟在她身側,往飯廳去。
食不言寝不語,用過宵夜,讓下人撤了碗碟,幾人仍坐着,蕭無定輕嘆一聲開口:“婉姨,攬月樓戒備森嚴,且來頭不小,如今還不便接您出來,還得委屈您些時候。”
婉娘微微一笑,轉頭摸了摸自己兒子的後頸,釋然道:“将軍您救了丸子我就心滿意足了,妾身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只盼着丸子跟着将軍能有出息些,也算對得起他爹在天之靈了。”
這句話,又惹得丸子紅了眼眶,喊了句娘。
“這是什麽話,本宮遲早要您從攬月樓出來的,那等腌臜之地,竟然還在京城這麽久,早晚要讓它與背後主子一齊倒臺。”周錦河雖然語氣淡淡,可那不容置疑的氣勢,讓在座幾位都未有一絲懷疑,公主殿下只是說說而已。
說到這裏,婉娘忽的想起前些日子十三剛找上她時似乎是有別的事兒,便問:“殿下,将軍,攬月樓可是有事兒?既是無意發現的妾身,那去攬月樓想來有要事吧?”
聞言,周錦河與蕭無定對視一眼,見她微微點頭,看來兩人所想一樣,便正色道:“實不相瞞,婉姨,十二十三去攬月樓是為了查探一位妓女沉碧之死。前些日子吳憶勾結內閣大學士付岩一案想來婉姨有所耳聞,本宮與蕭将軍覺得其中有蹊跷,不久前救了付岩之子付青時,他坦白說是因他在攬月樓造成了沉碧之死,才讓丞相有把柄威脅付岩與吳憶同流合污,只是空口無憑,若無證據是不能讓真相大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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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攬月樓竟然是丞相大人的?”婉娘大驚失色,怎麽也沒料到這京城第一青樓竟然是百官之首開的。
“嗯,攬月樓看似魚龍混雜,實際情報卻也不好套,十二十三這麽久了仍是一無所獲。”蕭無定颔首,沉聲答,又展顏笑道:“不過倒是見着了您,也不枉這幾日辛勞。”
“攬月樓倒是,許多事兒也只有幾個管事的知曉,像之染姑娘那樣的頭牌或許知曉多些,一般人還當真什麽都不知......不過畢竟妾身在攬月樓內,比十二十三裝扮成客人要知曉些東西總容易些。”
“如此甚好!只不過婉姨要多加小心,本宮會派十二暗中護着您,若是此事查出了,攬月樓想來能一網打盡,您也能早日脫離苦海。”周錦河聞言,盈盈一笑,應了婉娘。有十二暗中保護,出不了什麽岔子,萬一被發現,便直接将人帶出來,雖說打草驚蛇,到底傷不了婉娘性命。
幾人用了宵夜,時辰也不早,周錦河從暗道回了府,蕭無定便歇在了溫府。離天亮沒幾個時辰了,剩下時間還是讓婉娘與丸子母子倆好好相聚才是。
溫沅當初買下這間宅子時,就給備了一師父與師妹各備了一個院子,都是按照兩人喜好來布置的,師父的院子如今自是用不着,阿蕭也因着自己有宅子,那院子也只是建成後來轉過,今夜倒是派上用場了。
蕭無定剛剛洗漱完,便聽得敲門聲:“阿蕭,是我。”
一開門,就見她師姐笑吟吟站在門口,蕭無定忙将她讓進來,順手替她解了披風,微帶着些惱:“這麽晚了,又冷,師姐怎麽出來了?有事兒喚我讓晨兒走一趟便是,萬一受了風師父可又該罰我了。”
“這麽幾步路,不妨事。”溫沅莞爾,到火爐邊坐下,眉眼仍帶着笑,竟還有幾分揶揄:“怎麽?殿下可将那堆畫卷收走了,這般還想與殿下相敬如賓?”
不說倒罷,提起這事兒,蕭無定哭笑不得,給她斟了熱茶苦笑道:“師姐,你今日故意的吧?你什麽時候這般調皮了?”
“我就當你是謝我了。”溫沅俏皮眨眨眼,接過她遞來的茶抿着,一杯茶下肚,方才過來路上凍得有些涼的四肢又暖和起來,她擡眼看向蕭無定,道:“阿蕭,何苦呢?既然互相喜歡,何必彼此錯過呢?”
“不錯過又能如何?我別無他法。”蕭無定在她身側坐下,嘴角勉強勾起,她何嘗不想與殿下鳳凰于飛琴瑟和鳴,可如何能?“師姐你不是不知,縱我與她如今情投意合,可我那樣瞞着她,她若知曉了,必定恨我入骨,若是瞞着不讓她知曉,我又于心何安?”
“那如今這般,你就甘心了?殿下又甘心了?她今日收走那些畫卷,分明是對你有意,縱然不知你便是長安,她仍舊對你動心,心裏頭念着你如此之久,如今于萬千才俊中又偏偏看中了你,這樣的緣分,你還要錯過?”溫沅握着她的手,嘆息道:“既然終究怨你,為何不能給她多些美好?也給自己些幸福啊......阿蕭,你知道,我和師父總盼着你能平安喜樂。”
蕭無定握着她的手,垂眼看向火爐中燃燒的木炭,不再言語。她心中有千萬句話想對殿下說,可到頭來見到殿下時,只能微微一笑,将千言萬語盡數吞入腹中,如同蓮子,外表再如何光鮮,內心卻苦澀不已。
“阿蕭,師姐這麽些年,從未碰上過一個讓我心動之人,從不知曉愛一個人是什麽滋味,我不知何時能遇見那樣一人,你卻不一樣,這世上人千千萬萬,能碰上一個愛人有多不易?你打小遇見這麽一人,雖同為女子,可兩情相悅,當真便要因着世事變故放棄?你當年和師父說的你命由你不由天,怎麽在殿下這兒竟要聽天由命?”
見她默不作聲,溫沅知曉她的話她這師妹多少聽進了些,只是此事重大,她要仔細想想。見好就收,說完這一番話,溫沅便起身,捏了捏她後頸,微笑道:“我回房了,你自個兒想。”
蕭無定心中五味雜陳,起身為她披上披風送她出門,徑直熄了燈躺回床上,漏轉三更,銀河清淺,萬籁俱寂,入耳的唯有隐約的北風呼嘯之聲。她阖着眼,腦海中浮現的是周錦河從小至今的一颦一笑。佳人入夢,卻是擾亂心神,讓人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公主府寝殿,周錦河沐浴完,端坐在梳妝臺前,緋兒站在她身後為她擦着如墨長發,銅鏡中佳人眉眼精致,不施粉黛,饒是眼眸微阖,皇家貴氣也顯露無疑。
緋兒仔細着手上的動作,開口道:“殿下,各家小姐的畫卷我放在書房了,明日一早便派人送回各個府上。”
“嗯。”周錦河輕應,心中有自己的思量。
緋兒見自家殿下這模樣,便知她心中有了主意,莞爾笑問:“殿下,可改主意了?”前些日子對蕭将軍那般,今日又将媒婆送的畫卷拿了過來,殿下從不做無根據之事,既然做了,想來是改了主意。
“嗯,改了。”周錦河聞言,鳳眸張開,明澈深邃:“與其讓與他人自己懊悔,不如先握在自己掌中。”
素手纖纖,輕翻開那專裝男式發簪的木盒,細細打量着各式玉簪,指尖輕撫而過,溫潤微涼。公主殿下在心中過了一遍,覺着蕭将軍用着,定然好看。
公主殿下将盒子重新合上,起身往床邊去,淡淡吩咐:“明日去京中幾家飾品店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