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饒是蕭無定體力不錯, 抱着這麽大個人飛了半個京城也實在費力氣, 秋夜寒涼, 她額頭還是出了一層薄汗。周錦河見狀, 還有些過意不去,拿出手帕為她擦汗, 驚得蕭無定腳下一個不穩差點從屋檐上掉下去,周錦河一慌, 忙摟緊她的脖頸嗔道:“怎麽将軍還是恩将仇報的?”
蕭無定哭笑不得, 心中叫苦不疊, 佳人在懷還摟着她的脖子,熟悉的香氣不斷擾亂着心神, 她還要分心思與她搭話, 一心多用也不過如此了。奈何公主殿下對此毫不自知,她也只能有苦往肚子裏咽,賠禮道歉:“方才有些滑, 意外,意外。”
周錦河柳眉微挑, 不再追究。不多時到了公主府, 墨兒緋兒早候在院中, 見她倆到忙上前掌燈,帶着她們往偏院去。周圍皆是一片黑暗,唯有那院中有些許光亮。偏院中早備好了衣裳,周錦河先換回了公主常服,才帶着蕭無定一同進了屋子。屋中四人都着夜行衣, 見兩人整齊劃一行禮,周錦河揮了揮手讓他們起身,帶着蕭無定一同坐到屏風後設的椅子上。
蕭無定暗暗打量了四人,乍一看都是放在人群中絕不會讓人多看一眼的普通人,可誰能想到,他們是這大晉最厲害的幾位暗衛。
付青時與他夫人同樣被下了迷藥,不過量不多,這會兒癱在椅子上,見周錦河與蕭無定落座了,炎十使了個眼色,十一便舀起一瓢水往付青時臉上潑去,成功驚醒了他。
付青時被一瓢冷水驚醒,當即打了個顫,擡頭卻見不是自己熟悉的屋子,還有四個穿着黑衣的蒙面人,吓得“啊”的一聲慘叫,一個勁往椅子上縮,嘴裏一個勁喊着:“大俠饒命,饒命!”
那聲音連十三這個女子都自愧不如了,不耐翻了個白眼,冷吼道:“閉嘴!”再驚着殿下,把你烤了都不夠!十三狠起來連其他十二個炎衛也要讓她三分,何況是付青時這個沒骨氣的,連忙用手捂住了嘴,滿眼驚恐像見鬼一樣看着她,渾身抖個不停不敢再出聲。
蕭無定透過屏風縫隙看那景象,差點失笑出聲,再看旁邊周錦河,見她也是忍着笑,便朝她眨眨眼,似乎是在誇獎:“暗衛不錯,夠吓唬人!”
周錦河柳眉一挑,仿佛蕭無定是在誇獎她一般,滿眼的“也不看看是誰手下”的自豪。
“趕緊的,老實交代了,姑奶奶我們可沒工夫陪你耗!”
付青時被十三一吼又吓了一跳,瑟瑟發抖蜷在椅子上,結巴道:“姑姑姑奶奶,小小人沒犯事兒啊!”
“你若沒犯事兒,我們能把你弄過來嗎?!趕緊老實交代!否則姑奶奶拳頭可是不認人的!”
付青時撲通一聲從椅子上滾下來跪在地上,不停磕頭:“還請姑奶奶明示呀!小人實在不知道您指的何事啊!”
“我問你,為何說你父親是因你而死?”
“這......”付青時頓時傻了眼,他父親好不容易才保住他的命,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說......這麽想着,他一咬牙,道:“小人沒能力救下父親,自是小人的錯!”
“呸!給姑奶奶說實話!不然廢了你!”炎十三氣不打一處來,為了這廢物他們幾個忙活這麽久了,都這地步了他忽然嘴硬起來,怕是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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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青時卻突然硬氣了,擡頭與她直視道:“小人就是此意,姑奶奶您就算打死我,小人也就這一句話!”
“你!”十三差點要動手,還是十一十二攔住了她,眼見局勢僵住了,蕭無定想了想,壓低了嗓子,道:“付青時,我聽聞你父親在大殿之上向陛下認罪,只求留家人一命,陛下仁慈饒了你們,可你母親前幾日遭人毒手,你以為是偶然?”
付青時一聽這話,眼眶霎時紅了,他父親母親......
“付大人清廉正直,陛下才将內閣大學士一職委任于他,說他貪墨我是萬萬不信的,可事實如此,能讓他違背本心的,除了你這唯一的兒子之外,怕再沒有了吧!可惜付大人一世英名毀在他的愛子手上,你若是将隐情說出來,或許有朝一日還可挽回你父親一些名聲,不至于到如今任誰提起付岩都要吐一口唾沫!”
“這......”
付青時被她說得羞愧難當,竟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蕭無定嘆了口氣,繼續道:“你母親為了護你喪了命,顯然是有人盯着你,你還想着你妻子與你一同喪命嗎?她本也是官家小姐,跟着你到了這般田地,難道你竟沒有半分愧疚?你若将事情說出來,我還可保你們一命,若是不說,明日一早放你們出去,怕是離死期也不遠了。”
付青時轉頭看着一旁仍然昏迷着的妻子,愧疚不已,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小人說,還請公子救我夫人一命!小人年少時不懂事,常混跡于攬月樓,不想一日醒來發現懷中□□沒了氣息,當即吓得不行,可攬月樓管事的馬三兒說他家主子與我父親同朝為官,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事兒他幫我解決了,我當時半信半疑回了府,提心吊膽過了好幾日,不見有什麽風聲,這才放下了心,可沒過幾日父親就來找我,問我是不是......我說了是,他當即打了我一巴掌,随後将自己關在房內好幾個時辰......而後我趁父親醉酒套了話,才知道......父親被丞相威脅,為了保住我,不得不替吳憶攔下奏章......”
幾人聽得也是唏噓不已,這付岩愛子是出了名的,可惜了一個清廉官員就這般毀了。
“那□□叫什麽?”
“回公子,沉碧。”
蕭無定與周錦河對視一眼,見她點點頭,又道:“我知曉了,放心吧,你和你夫人性命無憂,再過些日子避避風頭便送你們出城。”
說罷,兩人就起身往外頭去,屏風擋住了視線,付青時什麽也看不見,只一個勁朝聲音方向磕頭,喊着“多謝公子”。
兩人并排緩緩走着,周錦河心中仍然有些唏噓,轉頭看蕭無定,想她方才那般“巧舌如簧”,促狹開口道:“将軍好口才,就這般答應了留他們性命,不怕人家怪你失信?”
“殿下派人如此大費周章找了兩具屍體還放火燒了屋子,不是為了留他們一命?”蕭無定莞爾,眼眸亮晶晶看她,道:“我猜殿下是想救他們性命,才有了今晚這一出吧?”
切,她還沒說呢怎麽她就都知曉了,沒意思。周錦河撇撇嘴,悶聲道:“将軍智勇雙全,本宮這點小心思您一看就透,當真自愧不如。”
蕭無定差點吓得腿軟,忙賠笑道:“哪裏哪裏,殿下折煞末将了,殿下仁慈,得到了要的情報又救了兩條人命,還讓丞相大人被陛下懷疑,一石三鳥實在厲害,末将還要向殿下請教。”
周錦河瞥他一眼,冷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這麽一折騰,蕭無定上朝的時候都快到了,沒時間讓她們再商量之後的事兒,問了墨兒時辰,已然快到寅時了。
周錦河眉頭微蹙,惱道:“呀,是我的不是,這會兒再回府換朝服定然來不及了,不妨派人去告個罪說病了?”
“無妨,還請殿下借我一間屋子更衣。”蕭無定嘴角微揚,伸手微微撩開夜行衣衣襟,裏面赫然是紫色朝服。為了以防萬一來不及,她便将朝服套在裏頭,正好。
周錦河一愣,未想到她還有這般心思,不禁莞爾,做了個請的手勢:“将軍這邊請。”
她雖穿了朝服,可發只是簡單用發帶束起,這樣上朝顯然不妥,周錦河單手拖着下巴仔細打量了她,吩咐道:“墨兒,取簪子來。”
“喏。”墨兒應聲退下,很快便回來了,捧着一個精致木盒,打開一看,裏邊兒全是男子發簪,個個價值不菲。周錦河伸手在一排玉簪中流連,最終還是選了一只束頸白玉簪,玉質細膩潔淨,方鬥形柄部,簪體渾圓向下漸收,宛如一柄出鞘長劍,光素無紋,磨光精細。
“來,坐。”周錦河滿意拿着這只簪子,扶上蕭無定的肩示意她在鏡前坐下,自然開始為她簪發,惹得蕭無定頗有些不知所措,本想拒絕可看着她嘴角噙笑的滿意模樣,怎麽也不好開口拒絕。也罷,開口了定然也是沒用的。同為女子,簪發而已,不是什麽大事兒。
“倒是不曾想殿下會有許多男子發簪,以後驸馬有福了。”
“我見着好的就想買下來,不知不覺也積累了這麽多。”周錦河仔細注意着手上的動作,淡淡道:“驸馬又如何,我的發簪也只給合适之人用。”才不呢,這些可都是她看中的東西,她不搶驸馬的簪子就是善莫大焉,還想用她的,癡人說夢。
不多時發就挽好了,周錦河打量着那玉簪與蕭無定,愈發滿意,莞爾笑道:“言念君子,溫其如玉。我戴過一次,可總有些不配,想來是這把劍等着将軍呢,這簪子就贈與将軍了。”
“這怎麽好,殿下的東西......”
“我說給你就給你,将軍幫了我這麽大忙,一只玉簪算什麽?何況這簪子适合将軍,快去上朝吧,那望遠筒先留在我這兒,将軍空閑了再來拿。”還不等她說完,周錦河便斂了笑打斷,這人怎麽還這般客氣,一只簪子而已,哪有這麽多有的沒的。
公主殿下都這般說了,蕭無定自是含笑答應,道了謝,借了匹馬往宮門口去。
送走了蕭無定,困意就上來了,周錦河上了床,可躺下又想着這會兒蕭無定還趕着去上朝,頗有些于心不安。早知會折騰這麽久,就挑早些時候了......或者不讓她一同聽審......
蕭無定今日,本是不必出聲的。她忽然有些猶豫,若是放了付青時,萬一被陸駿德發現,給她帶去危險可如何是好......若是她自己倒也算了,陸駿德想來不敢拿她如何,就是敢也不好下手,可蕭無定就不一樣了......若是表忠心,其實大可不必,周錦河一時間有些疑惑,仿佛又有些讀不懂她了。
正候在宮門口等着上朝的蕭無定伸手摸了摸袖袋中一只簪子,嘴角微揚。她都換了朝服,怎麽可能不帶簪子呢,只是當時還未來得及說殿下就吩咐人去拿簪子了,她将錯就錯,只是想着用用殿下的東西,沒想到就送她了。頭上這只簪子她也着實喜歡,回想起殿下盒中那麽多簪子,仿佛都是她喜歡的模樣。
嗯,不愧是她家殿下,喜好都這麽一致。
蕭無定嘴角微揚,頗有幾分得意,卻忽然打了個噴嚏,不知是不是方才凍着了,不應該呀,方才也不覺着冷呀......她揉揉鼻子,撇了撇嘴,還是回府喝點藥吧。
哪有那麽多心眼兒,她出聲,不過是下意識替殿下解決問題而已。将殿下暴露在任何危險之下,都是她所不能忍的。
作者有話要說: 被古風腔逼死的作者君感覺自己宛如辣雞......
夫人文武雙全,打得了王者改的了文,一針見血,實在自愧不如【對沒錯我瘋了,今天的文也是夫人幫忙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