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4
“你應該尊稱我為老師,我親愛的小王子。”紫發人魚伸出手指在維利嘉的腦門上彈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瞥着我道,“看樣子你貧乏的魅力,還不足以吸引這位純潔的音樂家。”
維利嘉擦了擦發絲上的水滴,氣鼓鼓地瞪着他道:“我和馬諾的事不勞您操心,多管閑事的珀西大人;馬諾昨晚只是很累了,今晚我們一定會做上一宿,他可比你相好的那個北歐熊男厲害多了!”
紫發人魚看着身旁已經僵硬成了一塊礁石的我,挑眉道:“哦?比約恩都沒他厲害?”
維利嘉哼了一聲,理所當然道:“對,昨晚我碰到了他那裏,可比你的相好大多了!”
落在欄杆上的海鳥被維利嘉并不算小的聲音驚動,也顧不得再去撿水手們吃剩下的面包屑,撲騰着翅膀飛走了。紫發人魚看了看遠處仍在大口吃着早餐的比約恩,又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我的下身,幽幽地嘆了口氣:“是嗎,那我還真是羨慕呢……”
……
聽着這兩人越發露骨的對話,窒息感再次籠罩了我的全身,好在維利嘉并沒有和那條叫珀西的妖豔人魚僵持太久,不一會兒便朝我撲了過來。“早上好,馬諾。”他勾着我的脖子,那雙亮晶晶的墨綠色眼睛眨了眨,“你吃早餐了嗎?”
我這才回過神來,有些虛弱地避開珀西那忍俊不禁的眼神。“早上好,維利嘉。剛剛起床的時候沒見到你,我還以為你已經回去了……”
“沒有沒有,我回部落拿了點東西,給你帶早餐回來啦!”維利嘉說着把一直拎在身側的水桶提上來,揭開蓋子送到我面前。我不明所以地低頭朝桶裏看去,只見一堆奇怪的黑色膠狀物密密麻麻地塞在桶底,正朝水面晃動着肢節,模樣有點像沒有甲殼的鯨虱,而維利嘉徑直下手捏了一個出來,遞到我嘴邊道:“還是新鮮的,快嘗嘗吧。”
黑糊糊的不明物體在維利嘉手中瘋狂掙紮着,自肢節頂端溢出些許紅色的粘液,看得我冷汗直冒,撫平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道:“這是……早餐?”
眼見我的神色愈發變得恐怖起來,一旁的珀西好心為我解釋道:“這是人魚最喜歡的零食,營養豐富的蘇納魚,每年只有這個季節的短短幾天才會随洋流從加蘭群島遷徙到這兒來,珍稀程度應該不亞于你剛剛眼饞的那根雪茄。”
聽他提到剛才的雪茄,我的眼神再度變得幽怨起來。
我看維利嘉,維利嘉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不,只是很普通的小點心罷了,我看你們吃得很簡陋,怕你晚上沒有力氣才捉來給你吃的,你可別想多了。”
說着他又要把那條可怕的魚往我嘴裏塞,吓得我動彈不得,只好眼睜睜看着它離我越來越近;誰知維利嘉的手指還沒來得及碰到我的嘴唇,身軀就忽然劇烈顫抖了一下,蘇納魚撲通掉進水桶,慶幸般在桶裏蜷緊了肢節。
“水……我……”
珀西了然地把他扛起來,拎起我腳下的水桶澆在他的魚尾上。“都說了沒到成年期不要随便上岸。”他無奈地拍着維利嘉的背給他順氣,“動不動就窒息脫水,你要是出了意外,讓我怎麽向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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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口的淺水區似乎已經有出船的漁夫,珀西朝遠處望望,回頭朝我抛了個媚眼:“馬諾,我們先走一步了。”
他帶着維利嘉躍下甲板,化作平靜海面間雪白的波浪,很快消逝在了遠方;而我再次被那個噩夢般的媚眼嗆到,站在甲板上抱着那桶蘇納魚不知所措。
似乎注意到了我這邊的動靜,吃完早餐的比約恩走過來拍拍我的肩,剛想開口說點什麽,目光卻牢牢地粘在了我手中的水桶上。“我的天,這不是蘇納魚嗎?!”他詫異地撈起一條看了看,眼底閃爍着某種精光,“小馬諾,你從哪兒搞來這種人間美味的?”
我捏着鼻子搖搖頭,有些哭笑不得:“你喜歡吃這種東西?”
“當然。”他仍是緊緊地盯着水桶裏害怕着瑟縮的醜陋生物,臉上滿滿地寫着垂涎欲滴,“你不知道這東西有多珍貴,連人魚都很少能吃到,基本上只有他們的王族能随時享受,我已經好多年沒吃過了,可比什麽海膽面包美味一萬倍。”
說着目光灼灼地注視着我:“如果能吃上一口蘇納魚,我可以三個月不zuo愛。”
我沉默着避開他的眼神。
看來他真的是很想吃這個鬼東西了。
我想了想,慢條斯理地把裝滿蘇納魚的水桶抱緊了些,看着他的眼珠随着我的動作轉來轉去,這才緩慢地說道:“其實給我最尊敬的水手長吃一些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就像你說的,蘇納魚實在很珍貴,這樣吧,你拿伊桑雪茄來和我換,這一桶都是你的。”
我本以為比約恩聽到這個條件至少會掙紮一番,誰知他只是猶豫了幾秒鐘,便爽快地答應下來,回到水手艙在他的箱子裏翻找一通,拿出了一整盒伊桑雪茄和我交換,還附贈一把錫制的水煙壺。
不得不說我實在是個很沒原則的人。雖然昨天才被那條少年人魚的求愛吓得不輕,但現在的我看着某位鐵公雞被迫拔毛的樣子,又掂掂手中重量不凡的雪茄盒,發覺自己已經非常喜歡維利嘉了。
比約恩興高采烈地抱着那桶恐怖的蘇納魚,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開口道:“對了小馬諾,唐巴他們又在艉樓找到一些前水手的舊物,明天下午可能會進行拍賣,你要先去看看嗎?”
聽到船上又有古董被發現的消息,我頓時精神一振,興奮地點點頭。
雖然我只在皇家幽靈號上工作了不到三個月,可海上的生活實在枯燥無趣得要命,只有偶爾舉行的拍賣會才能讓我提起精神,找到一點樂趣。以前在這艘船上工作的水手都有在航行途中購買紀念品的習慣,辭職後留下的舊物中有許多花裏胡哨的小雜貨,比如裝在蜜糖色玻璃框裏的沙畫,古典氣息濃厚的羅盤,甚至一些神秘海島部落的風俗圖志,厚厚的小語種字典,都是我喜歡的東西。
不過我的大多數同事都對這些沒什麽興趣,畢竟我是這裏唯一一個上過大學的水手,他們不太識字,只喜歡粗犷的骨器和刀具,所以每次拍賣都能很順利地讓我得手;然而托拍賣的福,我每個月的工資也因此少得可憐,連根最普通的雪茄都抽不起。
翹班實在不是個好習慣,但我心中好奇,反複糾結之下還是偷偷溜下了甲板,叮囑比約恩如果被查崗的人發現,就說二副叫我去替他縫衣服了。
我悄悄潛入艉樓,發現底板上果然淩亂地放着七八個蒙灰的箱子,看樣子是剛被清潔工從角落裏搬出來不久。我扒開它們看了看,選擇拆開了一個比較小的箱子。
首先映入眼簾的舊物包括幾支磨禿的炭筆,皺起毛邊的英文詩集,還有一把崩了弦的破舊小提琴,只一眼就使我對這個素未謀面的人産生了好感。我一一翻看着他的東西,越看越覺得這個人品味很不錯。
拉扯開包裹着一個望遠鏡的報紙時,我下意識看了一眼上面的日期,發覺這竟然已經是十年前的新聞了。這個發現令我心頭一震,仔細地檢查過這個名叫安傑羅的人已經發黴的水手服和徽章,确認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是皇家幽靈號的人;他更有可能是十年前這艘船的前身,極地歡喜號的船員。
意識到這個可能的時候,我的血液在一瞬間凝固了。
……
我成為水手的原因,從來不是喜歡什麽海上冒險,而是尋找十年前失蹤的妹妹。
十年前這艘船還是極地歡喜號的時候,它只不過是個奢侈的海國公爵出資建造的私人客船,首航便出了重大事故,整艘船上度假的貴族和平民水手全部失蹤,包括我當時正跟着家庭教師旅行的妹妹茉兒。
然而這件事并沒有在當時引起太大騷動,很快被建造它的皇家帆船公司聯合當地政府壓了下來,對外聲稱是遇到了海難;這之後名譽不再的極地歡喜號更名為皇家幽靈號,被灣區貴族加西亞子爵買下來,改造之後送給了自己吊兒郎當的兒子小加西亞做些貨運生意,也就是現在的加西亞船長。
雖然當時大多數失蹤者的親屬都選擇接受巨額賠償,慢慢遺忘了這件事,可我卻頑固地相信茉兒還活着,到這艘罪魁禍首的船上來工作,總能找出一絲蛛絲馬跡,或許将來的某一天在某個港口遇到已經長成大姑娘的她也不一定。
而現在我終于找到了線索,從這個明顯像是藝術家的水手遺留下來的舊物裏。至少我可以确定,從這些紙張絲毫沒有海水沖刷過的痕跡來看,他們絕不是遇到了海難。
我伸手在箱底摸索着,不一會兒便摸出了一本厚厚的像是日記的東西。
還沒來得及打開它的時候,我感到背後一涼,原本灑在身上的淺淺日光被一個修長的影子擋住了。
“馬諾,你在這裏做什麽?”
加西亞船長站在門口,寬大的帽檐微微擡起,漆黑風鏡下看不出情緒的眼睛正幽幽地盯着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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