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3
還好這種危險的想法只在我腦海中停留了三秒。我扶住維利嘉的肩膀推開他,有些無奈地制住他在我胸膛上作祟的手,低聲道:“你很喜歡這種事?”
“人魚都喜歡這種事。不過我還沒試過。”他舔舔唇,手腕雖然被我扣着,亮晶晶的眼睛卻盯在我敞開的襯衣裏掃來掃去,似乎很滿意我的身材。“你那些同事實在都長得太醜了,看着一點胃口都沒有……而你這家夥雖然蠢得不行,在人類裏已經算很好看了,所以我要和你做。”
我琢磨了一番他的話,忽然啞口無言。身為前貴族的加西亞船長有着高度的審美潔癖,不可能允許自己的船員長得太醜,能和他簽上合約的長期工譬如唐巴和比約恩,個個都是毫無疑問的美男子;而這條人魚居然認為我比他們好看,這讓我在哭笑不得之際多少有些龌龊的得意感。
然而這微妙的得意還沒維持太久,就被他再次貼上來的身子吓得消散在了空中。我咳嗽一聲與他拉開一段距離,說出了心頭的疑問:“你們為什麽一定要跟人類做這種事呢?和同類做不是更好?”
維利嘉的尾鳍依然暧昧地刮在我的小腿上,聞言揚起眉,若有所思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哦,有兩個原因,”他繼續不緊不慢地解着我的扣子,“首先我們部落雌性很少,那些平民都是求偶失敗的可憐蟲,性格懦弱還找不到老婆,彼此又知根知底沒什麽激情,發情期憋得難受的時候只能上來跟人類湊合一下。”
這倒和比約恩說得差不多,只是誰也想不到那些漂亮的雄性人魚不是不喜歡同類,而是求偶失敗。統艙內令人臉紅的聲音還在斷斷續續地透過艙板飄入耳際,想到比約恩口中那所謂的幽會不過是被人魚當成便利的洩欲工具,我抽了抽嘴角,莫名有些同情。
“那第二個原因呢?”
維利嘉頓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
“……我叔叔十年前失蹤了。根據部落巫師珀西大人的預言,一艘首尾有兩處蛇形标記的幽靈船從西邊駛來,一個和它有關的金發青年會知道他的下落。所以大家一開始是上來找這個人的,洩欲只是順便而已。”
話音剛落,我和他同時沉默了。
由于皇家幽靈號和橡木蛇公司良好的長期合作關系,加西亞船長在履行合約期間總會把他們的合金标志懸挂在船上,那位巫師口中幽靈船的身份不言而喻。而金發青年……
“以前被加西亞船長開除的水手不知道,但現在的皇家幽靈號上只有我一個人是金發。”我攤手道,“可我不知道你叔叔的下落。”
開玩笑,直到一天前我還篤信人魚只存在于童話故事裏,更沒有和任何非人類的生物有過牽扯,因此即便他們要找金發青年,那也不可能是我。
“想也知道不會是你。”維利嘉似乎有些洩氣,原先繃直的身子軟綿綿地趴下來,郁悶地在我頸邊咬了一口,“所以這樣的生活還會持續很久,直到我們找到那個人為止。”
察覺到這條情緒低落的人魚依然沒有放棄和我親熱的念頭,我嘆了口氣,沒有推開他,而是把垂在自己胸前的一縷長發撩到他耳後,垂眼道:“好吧……那你呢,既然又不是平民又沒有到發情期,為什麽這次要跟他們一起上來找人類湊熱鬧?忽然想親自找叔叔了?”
看這家夥始終有些高傲的态度和剛才的語氣,他在人魚的部落裏一定非富即貴;而且如果他叔叔是個小人物,也犯不着這麽多人魚上岸來尋找他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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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利嘉顯然沒料到我腦筋轉得這麽快,一時間愣在那裏,支支吾吾地并不作聲,仔細看臉頰似乎還有些微紅。我本以為他會随便編個理由來搪塞我,誰知他卻忽然生硬地轉移了話題,看向角落裏擺滿雜物的架子道:
“你會彈吉他嗎?”
……
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無論如何談論起音樂也比在這裏失身要好,于是把吉他從架子上取下來擦了擦,随手撥起弦道:“會一些,你想學嗎?”
他眼前一亮,随即搖頭道:“不,我想做ai。”
我:“……”
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我把吉他擺回原位,終于決定跟這條少年人魚講清楚。‘那個,維利嘉。”知道不能再用長輩的慈愛眼神看他,我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嚴肅起來,“我知道那些糟糕的大人可能給你做了錯誤的示範,但我和他們不一樣,沒有和陌生人或陌生魚做ai的習慣,我們現在甚至都還不熟悉……”
我覺得我拒絕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可維利嘉顯然還是聽不明白。
“怎麽會有你這種麻煩的人類……”他不滿地收回纏着我的尾鳍,凝眉想了一會兒,終于妥協般挪開了緊貼着我的身子,“好啊,那我就先和你熟悉一天,我們明晚做。”
他撐在床沿上跳進水缸裏,撲騰了幾下甩出兩個水花,然後惬意地眯上了眼睛。
“困了困了,我要睡覺。你也快去睡,明天記得多喝兩碗海參湯,我也要好好準備——我的第一次一定得很圓滿才行。”
他好半天沒再出聲,似乎已經睡着了。
“晚安,馬諾。”
……
……
曦光透過小小的舷窗撒到這間偏僻的艙室時,我睜開惺忪的眼睛,坐起身來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周圍一片寂靜,置物架上的吉他斜斜倚在那裏,艙門邊漆黑的淡水缸裏空無一物,平靜的水面泛着淡淡幽光。
我昨天似乎做了一個夢,好像是關于人魚什麽的,做得簡直跟真的一樣。
真見鬼,世上怎麽可能會有人魚這種東西呢。
我帶着慶幸的心情飛快洗漱完畢,提上水桶到甲板,打開自己的工作日程表看了看,到儲物艙去拿工具來給桅杆上潤滑油。清晨朦胧的海霧總能為我帶來新鮮感,渡口吹來的風也很怡人,給我一種今天會很美好的錯覺,直到我哼着小曲趕走甲板上的海鳥,眉飛色舞地撞上一個人。
那人逆着光,海藻般曼麗的紫發挽在頸邊,雪白的上身披着水手長最喜歡的那件方格襯衫,下身卻拖着一條長長的、晶瑩無比的魚尾,正靠在欄杆上悠閑地抽着雪茄。
人魚。
我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朝來時的路遁去。
“喂,”他在身後悠悠地喊了一聲,“明明認識我卻連個招呼都不打,你可真冷漠啊,小馬諾。”
走馬觀花般在腦海中掠過昨晚的景象,我不得不停住腳步,有些微微的尴尬。紫發人魚将比約恩稱呼我時的樣子學了個十成十,不同于維利嘉那少年感十足的聲線,身為成年人魚的他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如果不是那魚形的下半身太過紮眼,我多半會以為這是個貴族紳士。
見我看他,紫發人魚側頭朝我清淺地笑了一下,沒有什麽多餘的動作,卻使我回想起了他露骨的媚眼。雖然是一副成熟妖冶的樣貌,可他低頭抽雪茄的樣子實在很男人,此時看起來淡淡的,很難讓我把他和昨晚那個纏綿在比約恩身下的魅惑影子重疊在一起。
“……早上好。”
我遲疑着打了聲招呼,目光落在他指間的雪茄上。這個牌子的雪茄是伊桑角的稀有特産,精挑細選的煙葉名貴至極,發酵的流程也相當苛刻,身為雪茄收藏家的比約恩平時舍不得多抽,只在我上個月過生日時才勉為其難地送了我一根;而此時他的相好正漫不經心地抽着它,好像在抽我鄉下老家兩塊錢一包的薄荷煙。
看來比約恩真的是很喜歡他了。
“早上好。”
也許是注意到了我幽怨含酸的目光,他吐出一口煙圈,了然地将手中的雪茄遞到我面前,非常慷慨地問道:“嘗嘗嗎?”
醇厚的香料和清淡的蜂蜜味彌漫在兩人之間,我有些蠢蠢欲動,看着那還濕潤的尾端,目光又落到他紅潤的嘴唇上,一時間糾結起來。如果是這船上的其他水手和我分享什麽食物,我根本不會多想,可一條發情期的人魚忽然邀請我品嘗他抽過的雪茄,就很惹人遐思了。
話雖如此,他看上去并沒有什麽挑逗的意思,目光也很真誠,這片刻的猶豫倒顯得我這個大男人十足扭捏。就當我終于下定決心,伸出手去接那根雪茄時,他卻一個勾手,繞過我的指縫重新叼起它抽了一口。
我站在原地呆了一會兒,終于遲鈍地意識到他似乎是在戲弄我。
紫發人魚大笑着咳嗽起來,又對我變成豬肝色的臉吐上一口煙圈,意味深長道:“馬諾,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可愛。”
“你……”
看到我結結巴巴的羞憤樣子,他忽然從欄杆上直起身來,擡手把快要燃盡的雪茄丢進海裏,玩味地壓低聲音道:“你昨晚過得好嗎?”
清淡溫和的氣質不翼而飛,他撩了一下自己的頭發,似乎又發出了那種妩媚而充滿誘惑力的荷爾蒙。他昨晚一定看到了我抱着維利嘉離開,多半也和我的那些同事一樣認定我們已經發生了點什麽,畢竟很少有人能抗拒人魚的誘惑。
我退後一步,想着想着便生起氣來,扔下手中的水桶朝他看了過去。“聽着,先生。”我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平和一些,直視着他道,“我不了解人魚,也不想對人魚那種時期的風俗多嘴些什麽,但維利嘉還未成年,你們怎麽能把他也帶上來參加這種……這種……”
天色大亮,甲板上已經有輪崗的水手經過,我擡眼看到比約恩叉着雙腿坐在錨機上吃海膽面包,忽然有些說不下去了。紫發人魚似乎對我欲言又止的內容很感興趣,然後像在壓抑着笑意一樣示意我湊近些,講故事似的低聲道:
“前天晚上,我們部落的小王子第一次上岸,看到一個在月光下彈吉他的金發青年……”
話音未落,一襲銀色的影子弓箭般從甲板的另一邊沖來,一頭撞到了他懷裏。
“珀西,你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