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于他的冰上賽場[競技

第20章 自己的路

Kiss&Cry區，這個區域的名稱在花樣滑冰領域中最具浪漫主義色彩。一塊具有國家特色的背景板、一條長板凳或者長座椅，這就是暴露在鏡頭前的等分區全貌。它見證了無數選手和教練員的喜悅、憤怒、遺憾以及悲傷。奪得佳績的時候，他們會互相貼面或者擁抱；分數不佳的時候，他們會滿臉僵硬或者無聲流淚。

小成內也就坐在KC區的長凳上，正襟危坐着，雙手緊握成拳頭放在膝蓋上，指甲死死的摳在手心裏。

對于裁判給出的分數他實在難以置信。

一百一十五分多一點。這個分數對于現在這個時代的男單選手來說已經可以說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很久沒有在男單賽場中一線選手的比賽裏看到過這樣的分數了，”解說宋語嘆了口氣，“日本雙雄之一的利劍今天的沖勁兒太猛，最終折斷了自己的劍刃。不過我們還是期待着他能不能在明天的自由滑上反敗為勝。”

小成的眼淚砸在手背上，他擡頭看向主席臺的方向。

羽川柚自打出任滑聯副主席以來就很少出現在公衆面前，他這次來看東京總決賽讓很多人都始料未及。副主席在日本所有選手心中一直是個神一樣的存在，可能在別國有些選手心中也是這樣的。雖然他保持的記錄很快就被打破了，但是他達到的成就，直到現在也無人企及。從他那個時代開始，選手們都希望自己可以成為超越他的那個人，可惜他們總會在關鍵時刻發揮失常，與最佳機會失之交臂。所以現在他仍然是男單歷史上的最高峰。

小成聽說他要來看GPF現場比賽的消息之後，更加想讓他看到自己最優秀的一面。

可惜事不遂人願，這是他表現最糟糕的一次。

走下等分區後，荻原教練安慰地拍拍他的後背。她的這位徒弟心裏藏的事情太多，也經常給自己樹立無謂的牆。超越副主席，超越西園寺，看看他這次失敗的連跳，超越俞游歌可能又成了一堵新的牆。

牆一定是越立越多的，他早晚會離這條路的頂點越來越遠。

荻原教練嘆了口氣，這種難關作為教練實在幫不上什麽忙，只能靠他自己想通。

俞游歌就沒有這麽失魂落魄了，他正在滿場撒歡。

GPF開賽之前，徐楠女士突然覺得自家兒子短節目的考斯騰怎麽看怎麽不順眼，一身光禿禿的白衣黑褲，一點也不符合小天鵝的氣質，于是她不顧兒子的拼死拒絕，還是把衣服搶了來，熬夜給他粘了一身的小羽毛和小水鑽。

在徐楠媽媽的努力下，禿毛雞終于長出了一層小絨毛。

當然事後，哈維教練還是找到了徐楠，嚴肅批評了她這種行為。畢竟衣服重量一旦發生太大變化，會對選手的動作造成不小的影響。

俞游歌在短節目上一向沒有什麽心理壓力，對于他遲遲練不上去的體能來說，兩分三十秒的時長剛剛好。一個A跳、一個單跳、一個連跳，也剛剛好能發揮出他的長處。

其實當時哈維給他選了《天鵝湖》作為短節目，俞游歌是很拒絕的，因為這總讓他想起上芭蕾舞課的場景。一排身材修長的小姑娘裏混入了一個長手長腳的俞游歌，怎麽看都不協調。小天鵝曲子響起之後，俞游歌和小姑娘們一起跟着節奏一噠噠二噠噠，他覺得自己完全就是個醜小鴨一樣。這感覺就很無法言說了。

不過他看了編舞老師的節目編排之後，還是同意了這個選曲。畢竟《天鵝湖》組曲和《四小天鵝》還是有區別的，只不過開始滑之前心裏還是有點梗得慌。

“我覺得我補上去的那幾片羽毛還蠻好的，起碼看上去像只鵝。法國站的那次，他看上去簡直像是去抓鵝的大叔。”徐楠女士四平八穩地坐在沙發上給電視裏的兒子做出了這樣的評價。

坐在旁邊的托馬斯、艾琳、程于非全都難以置信地瞪着她。

“老天，你兒子這麽nice，你居然說他是大叔？”托馬斯超誇張的攤了攤手。

“我要錄音了哦徐楠阿姨，然後等哥哥回來我要放給他聽。”艾琳晃了晃手機。

“他肯定要傷心了，最愛的媽媽居然說他像大叔！”程于非适時在旁邊加了一句。

“好嘛，你們別這樣。像抓鵝的小哥哥，小哥哥好了吧。我只是想說那身衣服真的很難看。好了好了，他開始準備了，你們不要再說我了。”徐楠敷衍了事地揮了揮手，拒絕再接受這三個人的連環炮。

音樂已經開始了，俞游歌的起始步法緊緊跟着節奏流轉。

“去東京之前，他和哈維差點吵了一架。因為第一個跳躍要放什麽。小魚他自己是覺得連跳沒問題，所以傾向于把它放到後半。可是哈維仍然覺得賽場上什麽意外都可能出現，放在第一個會更穩一些。”程于非爆了一點小料。

“所以他倆到最後也沒決定要聽誰的對不對？”徐楠說。

“對，誰都沒聽誰的。”

“其實這兩個方案對他來說都是最佳的，我之前聽他說最初的編排就是把連跳放在後半的。他就是那種小孩，總是覺得自己了不起，超級喜歡嘗試嘗試有挑戰性的動作，這本身沒錯，而且我兒子确實很了不起。不過就算這樣，我認為他在賽場上也不會過于孤注一擲，尤其前面小成的節目剛剛結束。”

“所以......”

“所以，我覺得我還是聽教練的吧。”俞游歌這麽想到。

卡中音樂節點，左外刃起跳的同時右腳點冰，跳起的同時雙手上舉。标志性的深刃勾手四周如所有人預料的那樣完美跳起了，并且還出人意料的舉了手。

他們屏住呼吸，期待着俞游歌的連跳。

這可是這次GPF的看點之一啊！

“啪！”這是刀刃精準落冰的聲音。

“嚓！”這是刀刃騰空而起刮到冰面的聲音。

有小部分觀衆迫不及待的歡呼出聲了。親眼看到男單賽場上出現的4+4的高級連跳肯定要回去吹兩年的，再加上這是舉了手的高級44！

4Lz4Lo的連跳幹脆利落。哈維在場邊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他知道如果這孩子把連跳放在後半大概率是沒問題的。可是他總是會擔心有意外發生，他不願意俞游歌抓着那10%的加分不放，反而去影響到動作的穩定性。哈維知道這個連跳對于他身體的負擔有多大，也知道這個連跳一定要保證是在狀态最好的時候才能跳得出來。他很欣慰這個小孩這次很清醒，沒有再被幾分的加分迷惑雙眼。

哈維覺得自己把全部的膽小情緒都放在了俞游歌身上。

接下來是旋轉部分。

俞游歌一邊轉一邊笑，他想起了剛結束的中國站。他在最後把腿拽上去做了個貝爾曼，哈維事後氣急敗壞地說，你才剛剛開始可以做這個動作，然後你居然就直接把它做到比賽裏去了，你都不跟我們事先講一聲的嗎？而且你居然還真的做成了？

俞游歌對此的回答是，我只是覺得到可以做的時候了，我就做了啊。

說完還附贈一個無辜的笑。

所以這次還是乖乖做“面包圈”吧。

俞游歌在燕式旋轉的基本動作圈數轉滿之後，變換姿态，手向後勾住浮腿的冰刀架，另一只胳膊上舉，跟随音樂不斷變換手部動作，完成了一個“面包圈”的難度姿态旋轉。

在他直起身穩住身體後，腳下做了兩個很快的轉三之後，直接進入了規定的蹲踞旋轉。抱腿的蹲轉、放開雙手做細節動作的蹲轉、側身的蹲轉、側身扶腿的蹲轉。這一套旋轉做下來，俞游歌的呼吸開始急促了起來，在最後幾圈的時候，速度慢了下來。

音樂告訴他他的蹲轉該結束了，俞游歌只能抓緊時間直起身體。最後一個難度姿态的圈數顯然是不夠的，這次的定級又要不滿了。他有些不安起來。

一段用來調整的步法過後，節目進行到後半段。

俞游歌在一個清晰的喬克塔步銜接之後，起跳了4S。這次總算不是橫沖直撞的直接幹拔了。

接下來，他用外勾步做了4A的銜接。

“哎呀，看我兒砸累的喲。我敢保證這個阿克塞爾的高度比他正常情況下低了一點。”徐楠啧啧嘆息。

“不過周數是夠的，他的轉速還是挺快的。”程于非表示就算高度比平時低也不需要擔心。

《天鵝湖》選曲溫溫柔柔的結束了，俞游歌的最後一段編排步法也展現了他極盡纏綿的天鵝姿态。

不過這只天鵝還不僅是纏綿，不少人都從他的這套節目裏看到了他內心的興奮。

這是一只吃到了肉的天鵝。有博主這麽評價道。

俞游歌确實是很興奮的，向四周觀衆揮着的手都讓他揮成了虛影。他還發現自己的橫幅比昨天公開訓練的時候又多了好多張。雖然扔下來的小禮物還是不多，不過這已經讓他很開心了。

哈維擁抱着自己的弟子，為他送上祝賀的同時，還透露點遺憾的心情。

“幹得漂亮啊小魚。不過我開始覺得應該對你的節目編排放寬松一些了，這次沒有你在賽場上那些突發奇想的小驚喜，我居然開始覺得缺了點什麽了。”

“哇！那可真是太棒了！”俞游歌滿意地鼓鼓掌。

他的這股興奮勁持續到坐上等分區還沒停。

俞游歌不停的沖着鏡頭打招呼，嘴裏還一直在念感謝詞。從媽媽到他小程哥，從托馬斯和艾琳再到俱樂部所有的工作人員，還不忘加上支持他的小可愛們，一個不落的全部謝了一遍。

電視機前盯着寶貝兒子看的徐楠捧着臉嘆氣：“哎，都怪我的護照到期了，新的辦下來的時間還這麽慢，要不然我就能去現場看了。真是可惜。”

還不是怪你自己忘記了護照有期限這種事情。托馬斯抿了口茶，偷偷在心裏吐槽着他心愛的未婚妻。

“我們來打賭吧，等哥哥回來，猜中的那個人要親手給他做頓飯怎麽樣！”艾琳小姐眼睛在程于非身上滴溜溜轉了一圈，突然發起了這個提議。

“我壓他短節目第二。”徐楠率先押注。

“我跟着徐楠！”托馬斯決定聽她的。

“我第一！”艾琳快一步舉手。

“那我就只能第三了。”程于非慢了一步的手放了下去。

不知道家裏發生什麽的俞游歌，還在美滋滋的等着分數。

裁判終于确認完了所有的存疑動作，給出了俞游歌的短節目分數。

“讓我們恭喜加拿大華裔小将俞游歌，以将近一百三十分的分數，拿下了他的短節目個人最佳！”解說宋語相當激動的報出了打分結果。

“接下來将要上場的就是我們的中國選手宋柳。我們期待着他能在總決賽給我們帶來驚喜。”

已經在場上熱身的宋柳，也在心裏給俞游歌送上了祝賀。

幹得漂亮，兄弟。

不過我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