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是九千歲,他前幾日喬遷,今日是為新居來請西方三聖的。”主持道。
蘭沁禾唇邊綻出一抹笑來。可這真是巧了。
那日被慕良拒絕後,蘭沁禾實在是心神不寧了許久。要是旁人就算了,可偏偏是司禮監的老祖宗,若是因為她的冒失導致慕良對蘭家生了厭,她死千百遍也于事無補。
故此蘭沁禾故意去了趟九王府,當着衆人說出了那樣的話,她知道這話肯定會傳到慕良耳朵裏。
只要今日再去探探他的态度,一切就都明了了。
若真的他對自己十分反感,蘭沁禾還留了後手,她那日說的話模棱兩可,又把戲子秦玉拖了出來,一旦今日發現慕良對自己厭煩,她回去立刻娶了秦玉再去千歲府負荊請罪,絕不糾纏慕良半分。
蘭沁禾在遠處等了會兒,那邊人多,她打算等慕良出來再說。
可等了有半個多時辰了也不見人影。她不免奇怪,招來了姑子問,“可知千歲爺在做什麽,怎麽這麽會兒功夫還不見出來?”
那姑子答道,“千歲爺牽着馬去後山逛了,娘娘要找他?”
後山?
鴻恩寺的後山不止一座,是一片廣袤的山林,高矮不低的山峰連綿,被譽為北京小龍脈。
慕良去那裏逛什麽?
蘭沁禾牽了自己的馬,翻身上去,也往後面走。
後山極大,她一時看不見人影,只在門口看見了兩個守着的錦衣衛。
“叩見郡主!”兩人訓練有素地行禮,蘭沁禾喚他們起來,“九千歲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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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答了,“回郡主,千歲爺在裏面練騎射。”
蘭沁禾颔首,“這後山廣袤,也沒人看守,有失風險。你們勸着他往後去校場,別來這種未開化的地。”
另一人笑道,“郡主放心,有五六個弟兄跟着,還有兩個東廠的廠衛,出不了差錯。”
錦衣衛皆是萬裏挑一的精良,廠衛更是從其中選出來的精銳,這麽些人,就算來了一夥山賊都不在話下。
蘭沁禾聽他這麽說稍稍放心了一些,牽着缰繩道,“那好,我進去找他說兩句話,辛苦你們守在這兒了。”
兩人便又中氣十足地抱拳喊道,“郡主走好!”
蘭沁禾點了點頭,接着一夾馬肚朝裏走去。
她走了有十四五裏,可并未瞧見慕良的影子。
不應該。
就算再多人跟着,這些廠衛也不敢放慕良去深處,萬一出了點事情,他們可擔待不起。
忽地,空中傳來一絲異響,蘭沁禾耳尖一顫,停馬仔細聽去——
倒像是打鬥的聲音!
她雙眉一皺,猛地有了不好的預感。
來不及細想,蘭沁禾用力一甩馬鞭,嘴裏喝了一聲,騎着馬飛快朝前方跑去。
她一邊跑一邊傾聽聲音傳來的方向,約莫奔了十多裏,眼前遮擋的樹木退去,緊接着赫然看到了讓她心髒驟停的一幕。
就見前面的地上稀稀拉拉地倒着幾個死屍,有的身上着錦衣衛的服侍,有的蒙着臉面,無一不是血流了一地,連呼吸也不可聞。
錦衣衛如此,那慕良現在如何?
再往前駛去,情形愈加驚心動魄,幾丈遠的一個土坡之下,圍着一群人正打得不可開交。
慕良正在其中!
那土坡上長着苔藓,有明顯的滑痕,想必是被追着一路逃到這裏,又滑落了下去。
慕良身邊只剩了兩個廠衛,皆以負傷,而面前還有四五個蒙面的殺手。他背後是土坡,正好給對方形成了翁中之勢,局勢極為不利。
從那些蒙面者的身法來看,絕不是什麽普通的反賊或是強盜,一定是有人出了錢雇來的專業殺手。這些人招招致命,眼神無一不是鎖向慕良,目标十分明确。
慕良手裏握着劍,可他一個內宮出身的太監,哪有機會學武,一旦兩個廠衛倒下,他便是刀俎魚肉,絕無生還的可能。
電光火石之間,蘭沁禾看懂了大致情形,眼看着馬兒就要跑到土坡邊,她非但不停,右手還重重一抽馬鞭,左手則收緊了缰繩,保證能最大限度的控制方向。
駿馬嘶鳴,四蹄騰空,自土坡最上方一躍而起,直朝歹人的方位落去。
坡下的衆人就見一抹巨大的黑影從上方越過,下意識擡頭上望。
女子跨在馬背上,身子前傾,背部下弓緊貼馬背,毫無縫隙地貼在了馬背上。
她手無寸鐵,在駿馬落地之前,狠狠朝右一拽缰繩,扯着馬頭橫向落地,直接踩死了一個錯估路徑的殺手。
馬兒吃痛,高鳴一聲,後蹄不受控制地上下翻騰,蘭沁禾也不再坐馬,翻身而下,借着沖下來的力道朝前扣住了前面一人的脖子,五指用力,找準了軟骨關節,就聽見了咔噠一聲脆響,那人的頭便歪斜倒了一旁。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着實讓殺手團慌亂了一陣,但又很快有條不紊起來。
剩下的三人裏,兩人還和廠衛纏鬥着,一人趁着蘭沁禾鎖喉的空檔,提着劍朝她後背刺去。
劍鋒破空,蘭沁禾眸光微瞥,看見了身後沖來的人影。
成年男子的體格不小,這點時間要讓她把身前的人甩到身後擋劍已然太遲。
她另只手果斷抽下了死屍手裏的劍,長劍在女子手中忽地向後一轉,迅速抛出一個半圓的弧度。日光被反射,那柄銀光閃閃的劍方向一變,被她反握在手中,劍尖朝向了身後。
在這段時間內,身後的劍也刺了過來,不用眼睛看,後心窩已然傳來了危險的信號。
蘭沁禾迅速低頭蹲下,銳利的劍尖緊貼着她頭頂上方刺去,若是剛才慢了一步,立刻就會被刺中後腦或是脖頸。
随着身體下蹲,手裏的劍尖自然而然朝上翹去。沖來的殺手立即改變招數,他下意識低頭看蹲下去的蘭沁禾,要将貼在女子頭上的劍往下劈。
還未成功,卻忽而脖子一涼,僵硬了動作。
他在低頭的一瞬,脖子動脈被女子的劍反手挑破。這個姿勢不好用力,那劍尖只擦着皮肉割破了薄薄一線,可就是這一線,倏地有大量的血液從中迸出,直噴上了一丈高。這樣的精準度,實在令人心驚,沒有十數年的日夜練習,是斷不可能有這麽準确的把控的。
不消片刻,那人亦倒在地上,成為了一具死屍,徒留脖子上的口子還在汩汩冒血。
再看那邊的兩個廠衛,一人已經殘喘着跪在了地上,只有一人苦戰着,卻又被兩個殺手相逼,一步步不得已朝後面慕良在的地方退去。
蘭沁禾暗道一聲不好,丢下了手裏的長劍,彎腰撿起了地上給慕良備的長弓,搭箭而射。
平地挽弓,這對于向來練習騎射的蘭沁禾來說簡單許多。她胡亂抓了一把箭,三發齊射,兩箭被打了下去,還有一箭箭頭擦眼而過,直接刮爛了一名蒙面者的雙眼,帶走血肉一片。
他痛得捂臉尖叫,什麽都再看不見了,跪在地上痛呼打滾。
另一人眼看不妙,當即脫身,蘭沁禾再想射箭,腳下卻沒有了箭矢,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逃之夭夭。
廠衛沒有去追,而是立刻綁了地上的殺手,打算帶回去審問。
歷經了這一場生死對局,慕良慘白着臉,手上的劍再也握不住,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晃出了幾晃白光。
若是蘭沁禾沒有來,他今日就是一場死局。
敵人已滅,蘭沁禾卻并未放松,她手指放在嘴唇,吹出一聲清亮的馬哨,不稍片刻,之前吃痛發狂而走的駿馬又跑了回來。
她扶着慕良快速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語氣微疾,“千歲爺可有受傷?”
慕良搖了搖頭,驚魂未定,一時間忘記了矯情,“無礙。”
“沒事就好。”蘭沁禾送他上馬,接着自己跨坐在了慕良身後,“此處危險,我們先回去再說話。”
誰知這裏還有沒有埋伏,須盡快回到安全的地方。
女子雙眉緊皺,面色很是難看,身上還沾染了血腥氣,一股子肅殺的意味,這讓慕良才剛剛安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那副模樣……那副窩囊的模樣全被娘娘看見了……
他臉色愈加蒼白,就連嘴唇都微微輕顫。
蘭沁禾這會兒注意不到慕良的心情,一直沖到了入口。
遠遠地,終于瞧見了錦衣衛,裏面耽擱了太久,他們現才發現了不對勁,正集結了隊伍朝這邊趕來。
當看清領頭的錦衣衛之後,蘭沁禾眼前一黑,差點從馬上掉下來,比剛才打鬥時更加要命。
是蘭熠。
“屬下萬死!”蘭熠也是慘白着臉,後背一片冷汗。
出了這樣的事,他回去一定會被處死的。
如果蘭沁禾今日沒有偶然趕到,慕良真的出了什麽事,蘭熠別說死一次,就是死千次萬次都難以贖罪。皇上失去了慕良這個得力之臣,又會對蘭家生出多少怒氣來!
就算今日僥幸,可慕良回去就是把跟來的所有錦衣衛殺了都是在理的。
蘭沁禾氣弟弟的馬虎,更擔心弟弟現在如何保命。
一閃而過之間,需要蘭沁禾做出決斷,如何才能在這種情況下保住弟弟的性命。
她當即翻身下馬,一腳踹在了蘭熠心窩,用了大力氣,直将八尺高的男兒踹翻在地,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混賬東西!”
她臉上陰沉似水,接着又毫不留情,擡手一鞭子抽在了弟弟肩上,打出啪的一聲,連着衣服也被抽爛了,蘭熠的肩上立即多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萬歲爺怎麽就把九千歲交給你這狗奴才了!”
西寧郡主馬鞭指着蘭熠,雙眼發紅,“沒用的廢物!這會兒你哪來的臉跑來獻殷勤,給我滾回鎮撫司領了罰,然後立即找個樹掉吊死!蘭家沒你這黑了心肝的白眼狼!”
說着,又是一鞭子抽了下去,馬鞭破空的淩厲呼嘯過後,地上的土地都濺起了土屑,完全是下了狠手。
作者有話要說:蘭沁禾:不省心的弟弟妹妹!
明天,萬清:不省心的大女兒二女兒小兒子!
話說回來你們也太和我貼心了吧,我說的是男女主危險了,不是我危險了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