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自當反天
劉方現在很方。
他在逃亡路上被一個百夫長劫持了,然後就連夜趕路, 累的差點兒丢命, 跑到了蓮花山來。
不, 現在應該被稱為天上京。
自江尤說要建天上京至今,已有大半年的時間了,天上京的內城基本已經建設完畢,外城也在建設當中,第一步完工的城牆,帶着絕對的強勢傲然立在這片土地之上。
“世子, 天上京到了,您馬上就能歇息了。”蕭忠是個體貼的人, 他見劉方跑了一晚上累的雙目無神, 又驚又怕之下,渾身都是汗液幹涸後的痕跡,有點兒不忍心。
一個王公貴族,淪落到這一步,可真是怪叫人難受的。
當然,不是為了王公貴族難受,而是為了因為劉方而受苦的無辜之人。
例如因為劉方而命喪皇宮的幾十名精兵, 以及為護劉方受了重傷, 還跟着劉方跑一晚上,連一句累都不敢說的精兵們。
劉方費力擠出一個笑容,如果能選擇,他不想進入天上京。
可惜沒人在意他想什麽, 他爹難道就想死嗎?還不是被人在睡夢中砍了腦袋。
劉方在此之前,一直沒将天上京看在眼裏,甚至他在聽到這天上京乃是一女子所建時,還嗤之以鼻,認為不過是不知天高地之人的妄想。
自诩可比天上仙都的城池,可不就是妄想嗎!
可當他真的進入天上京後,才認識到,這天上京或許比不上天上的城池華美,卻比天上的城池更繁榮。
天上京坐落在蓮花山之前,背靠蓮花山前的山峰,這地方是南來者進入北地的必經之地,只要建設好了,被稱之為交通樞紐也不為過。
只從進入天上京的城門口就能看出,這座新建的城池,擁有堪比久安城的生命力。
當然,比不上久安城最繁榮的時候,只是如今的久安城,被劉奕折騰的只剩一口氣,又被劉豐折騰一番,指不定什麽時候沒了這口氣,便會國破城亡了。
從城門口進入天上京,劉方頗為好奇的看着分成兩股的人流,一股是騎馬與坐馬車的,一股則是步行入城的。
“縣令大人說,車馬與人當分開而行。”蕭忠見劉方好奇,随口解釋一句,“世子以為,縣令大人此舉,是否妥當?”
“極為妥當,江縣令大才。”劉方并不是在拍馬屁說瞎話,這幾個字,他是出自真心的贊賞。
在久安城,或是外頭任何一個城池,都沒有這樣的規定。
有權有勢者,可以直接進城,百姓自然要為他們讓出路來,若是不讓路,被馬車撞了,甚至被撞死了,也少有人管。
是有法律,是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法律需要人去執行,人真敢對權勢下手?
車馬與人分開,這樣提高了效率不說,還保證了行人的安全,若是這種情況下還發生撞擊事件,很明确便能看出是誰的過失。
一點小小的改變,就讓往常的亂局瞬間變得明了,讓百姓和權勢都能滿意,這是執政能力的體現。
見微知著,劉方的心瞬間提了起來,從小事就能看出一個人的風格,江尤此人,不容小觑。
劉方剛剛踏入天上京,江尤就知道了。
江尤将這個情報告知了在座幾人。
離江尤最近的是安芮櫻,她自江尤來到蓮花山後,就一直為江尤管理財政後勤,如今江尤建立了天上京,她的掌管範圍更大,事情更多更雜,昔日貌美驚世的女子,在天天熬夜的摧殘下,依然很漂亮,只是有些憔悴了。
最近安芮櫻閑來無事就想摸頭頂,因為她發現自己的發際線後移了一個手指,這是個不好的預兆。
安芮櫻旁邊是風陵,他的工作比安芮櫻清閑許多,最近他每天都和安霖湊在一起,希望能做出江尤說的自行車。
對面是程遠岫和周楚夫妻倆,周楚正給程遠岫煮茶,程遠岫的口味突然變得很奇怪,每日都要喝周楚煮的又酸又辣的茶,惹得江尤特別嫌棄他們。
如果不是今天有事,江尤并不想将這兩人叫過來。
“主公叫蕭百夫長将劉方帶入天上京,是想接手何國勢力?”風陵作為江尤身邊的幕僚,跑去搞科研,失職到連江尤的打算都不知道。
不過江尤并不怪他,術業有專攻,風陵在科研方面的天賦顯然更高,沒必要拘束人才。等周楚摸清情況後,風陵就可以退出幕僚團隊,開開心心的去和安霖做手工了。
程遠岫對風陵的失職很看不過去,語氣不好的回道:“何王還剩什麽勢力?先前他坐擁二十萬大軍,為了平叛大半都被我父滅了,剩下的不過是一群烏合之衆,為利聚集罷了。何王一死,難道何國的兵會聽那位世子的話嗎?”
風陵自知理虧,沖程遠岫拱拱手,請這位因為沒仗打而心情暴躁的将軍高擡貴手,放他一馬。
安國的制度大體上繼承了前朝,比如還是分封制,但這個分封制和前朝相比,那是很不一樣了,首先,給予皇室王族們的權利要小了很多,允許他們養兵,但這些兵的調度權,全捏在皇帝手上。
也就是說,何王一死,只要劉豐動作快,他就能直接接手何王的一切!
“是風陵想岔了,只是風陵愚鈍,實在不明白主公為何要将劉方帶回天上京,何王一死,劉方是死是活,于大局來說,似乎沒甚關系了。”風陵看向坐于上位的女子,女子微垂的眼眸之中一片清冷,更顯威嚴。
他家主公,近來臉上的帝王之相,越來越重了。
這天下,遲早會歸于主公之手。
江尤看向風陵,風陵來不及收攏眼中的期望,只得對江尤微微一笑,乖巧做好。
“是沒有關系。”如果不是因為劉方是主角,江尤沒想過要去救。“不過,如果劉方還活着,或許有機會繼承何王之位。”
“皇帝剛以叛逆之名殺了何王,不追殺劉方已是開恩,怎會讓劉方繼承何王之位?”安芮櫻覺得,劉豐應該不會做這種自打臉的蠢事才對。
若是前腳殺了何王,後腳又将劉方封為新的何王,那身為皇上的威嚴,豈不是蕩然無存?
誰都能舉兵謀反,反正謀反失敗的下場,不過是自己死,不會連累妻兒不說,還能讓兒子繼承自己的一切,接着謀反。
聽起來就很荒謬。
“何王妃有一弟弟,名叫曾陽,曾陽的夫人姓楚,巧了,正是如今的太尉之女。”周楚世家出身,對世家的姻親關系,各個家族的站隊,十分清楚,“原先何王手下的兵,确實被岳父殺了不少,這後來集結的兵,大半都是出自楚家。”
如果楚家想要擁立劉方,也算是出于情理之中了,畢竟楚家就是何王勢力的中堅力量。
“利益之徒。”程遠岫罵了一聲,身為曾經的太尉之女,她很看不上現在的太尉。
楚家也算得上是武将之家,只是近些年家中子弟多為文官,這次若不是程太尉突然帶兵謀反,太尉一職,便是輪也輪不到他們頭上。
楚家當初為何王出兵出錢,何嘗不是打着希望何王上位的想法。
現在何王被殺了,如果皇上接手何王的兵,那楚家可就倒黴了。便是旁人不說,江尤也不提,楚家也會盡全力去支持劉方。
“劉方近些時日就關在天上京吧,不能放出去,也不能讓他死。”如果沒有男主的身份,江尤是真的想殺了一了百了,不能殺,也不能讓劉方吃白飯,“何王一死,久安城一家獨大的局面被打破,各家争鬥,定然很精彩。”
放劉方回去,那肯定不行,讓他死了,劉豐沒了對手,很快就能穩定久安城。
還是讓劉方活着,讓劉豐和楚家去鬥。
連帶着還有皇後母族的王家,以及野心甚大的江家,久安城這場好戲,短時間內是不會落幕的。
他們唱戲,江尤只需要在一旁鼓鼓掌,扇扇風便是,然後一心一意的去發展她的天上京,争取拿下整個賓州,升個官,當個太守。
“久安城的事可以告一段落,主公是不是要騰出手來,對付周圍的土匪了?”安芮櫻一想到動兵要做的後勤準備,就覺得頭皮發癢。
程遠岫聞言,眼睛一亮,賓州內還有幾個土匪占山為王,她可以去幫江尤去打啊!
“确實該擴擴咱們的地圖了。”江尤敲了敲桌子上放的地圖,上頭是安國的疆域圖,只見在中心的位置有一片紅,像是人的心髒,開了個口子,鮮血流出。
這一道口子,會成為要安國命的最後一刀。
天不仁,自當反天。
江尤的手指,最後點在了賓州下方,那裏還有一點沒有染紅,只要将那裏染紅,賓州南邊的左州,便近在眼前了。
“賓州土匪還剩三處,遠岫,春種之後,你與異戈、姚孝各領一路,同時進攻吧。夏天炎熱難熬,需要好消息讓人提提精神。”
程遠岫起身,銀甲紅披風,高高紮起的馬尾辮,都透露出一股喜悅,“末将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