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重查十二年前的兩起命案并非易事。
在把盛光年的過去翻了個底朝天後,終于在他的賬戶資金流動記錄中找到了線索。
在車禍前兩天,盛光年的一張銀行卡裏存進了三十萬元,之後每天都會被取出兩萬,連續取了十五天全部取光了。
提款機的監控已經找不到了,但這樣的取款方式卻很可疑,由此推斷,盛光年很可能是□□後嫁禍給弟弟盛華年。
這筆錢就是買兇的錢。
同時,在深挖第三個受害者的背景時發現,他在十二年前還是街頭混混,後來突然有了第一桶金開始做起了小買賣。順着這條線索,調查他名下的銀行卡資金往來賬戶的時候,找到他連續十五天在不同銀行的賬戶上,每天存進兩萬。
這就是盛光年不惜铤而走險也要殺他的原因。
可惜,第三個受害者最終沒有挺過來,在住院第三天死了。但在查詢他的社會關系後找到了兩個當年和他一起混過的人。
問詢過後,他們招認了自己在十二年前曾經受雇于盛光年,襲擊猥亵了一個未成年人的案子。
那次那之後兩個人以為鬧出了人命,逃出本市。而第三個受害者則覺得這買賣掙錢快,幹脆單幹,後來還和他們炫耀過自己如何發達了。
他們說的命案并沒有找到,沒有人報案。但有一個同一時間的故意傷害未成年人的案子,且這個案子的所有資料都被市領導調走了,只留下一個存檔記錄記錄。
案子查到這兒,人證已經齊了,加上柯然交上來的錄音筆這一重要物證,盛光年最後還是認罪招供了。
據盛光年供述,第三個受害人在看到餘光簽售會宣傳單後,認出了餘光就是當年的盛光年,就有了勒索敲詐的心,想要再撈一桶金。
而盛光年當年之所以敢花那筆錢,而不怕之後授人以柄,是因為他早就計劃人間蒸發。
他決定把自己打磨成了弟弟的樣子。
首先要抹掉自己的指紋。那個英勇救人的故事自然是編的,他确實在那個糧庫待過一段時間,但他的手指卻是自己燙傷的。十幾年前的事,物非人非,沒人能查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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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高問題很簡單,他的鞋子都是放了內增高的。他怕別人知道,內增高的道具都随時放在車裏,想要銷毀很容易。
可他覺得這樣還不夠。因為盛華年和盛光年畢竟有聯系,最好能做一個和盛家完全沒有關系的陌生人。
于是,他盯上了和他有幾分相像又胸無城府的餘皓宇。發生在餘皓宇身上的事故也是他動的手腳。然後,一切就像他預先設計好的那樣,餘皓宇主動讓他替自己孝敬老人。他也說到做到了,把兩個老人送走,然後變賣家産救治餘皓宇。
從此,他搖身一變,成了著名作家餘光。
一個星期後,盛光年被移送起訴,罪名是故意殺人罪,教唆殺人罪,猥亵兒童罪。同時被移送起訴的還有李紀然,罪名是故意殺人罪,縱火罪。
袁徹在半個月後出院了,除了他的家人,接他出院的還有柯然。
柯然現在看上去很不一樣。衣着依舊很整潔,但不至于刻板,臉上的表情既不是張揚過頭的又不是謹慎小心的,介于兩者之間,看着格外讓人舒心。
關于他假扮人格分裂的事,一直是他和柯然之間的秘密。莊亞楠倒是問過袁徹,讓袁徹敷衍過去了。
柯然出現後,袁思闊一直板着臉,袁媽媽笑得很牽強,但兩個人都出于禮貌沒有說什麽。大概在他們心底的那個坎兒會一直都在。
袁媽媽堅持讓袁徹搬回家住,袁徹拗不過,只能答應了。
柯然自告奮勇,載他他回自己的住所去搬東西。
雖然只是簡單帶一些日用品,但因為出門晚,等收拾差不多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了。柯然去買吃的,回來的時候卻帶來了臉色陰沉的尉遲霖。
他一進門就像是要債的一樣一把拽過椅子重重地抽出來一屁股坐下,雙手抱胸。
柯然一臉無辜看了看袁徹:
“他在樓下看到我就跟來了。”
尉遲霖直奔主題豪不寒暄:“你們住在一起了?”
袁徹偷瞄了柯然一眼然後避而不答:
“你來有事?”他不記得自己招惹過這個人,不過好像從認識的那天起尉遲霖對他的态度就很差。
“我問你,你們住在一起了?”尉遲霖一字一句又問了一遍。
袁徹反擊道:“這和你有關系嗎?怎麽?你暗戀我?”
“我問你話,回答我!”尉遲霖被袁徹的反應激怒了,猛力錘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杯子跟着跳了跳。
柯然從廚房裏跑出來擋在袁徹前面:
“我是看着你和郭哥是好朋友,才讓你進來的,你怎麽進來就發火?沒看到他受傷了嗎?”
見柯然這麽護着袁徹,尉遲霖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袁徹,你他媽要是個男人就別躲在後面,我就問你,你們是不是住在一起了。不會說話屁總會放一個吧?”
“是!我們住在一起了,怎麽樣?”柯然聽尉遲霖話裏帶棒子,也跟着火了。
“行,我就是問個答案,好讓他死心。”
尉遲霖說完往門外就走。
這讓袁徹他們有些摸不着頭,來匆匆去匆匆就為了問着一句話?那個他是誰?
“站住!”袁徹叫住尉遲霖,“既然來了把話說完再走。”
尉遲霖握着門把手的手臂有些發抖,看樣子真的氣得不輕。然後,他放下門把手轉過身來,前走了兩步,做了兩個深呼吸才開口:
“袁徹,你去看圖榮的時候他說了一半的話。你就從來不想知道他要說什麽?”
袁徹回想了一下那天的對話。确實那天他才知道郭圖榮有很多事瞞着他,但這幾天接二連三地出狀況,他的腦子已經亂成一團麻,沒有機會讓他想別的。
“他想說自然會告訴我。不想說我也沒必要追問,那是他的自由。”袁徹說,“既然你都說到這兒了,不如說的痛快些。沒關系,我不會告訴老郭是你說的。”
“我才不在乎你告訴不告訴。反正我是要說的。你還記不記得剛進警隊的時候對郭圖榮做了什麽?”
這一竿子支到六年前,袁徹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想不起來,我告訴你。你在迎新人的聚餐喝醉了酒,抱着他說了什麽喜歡他,長相厮守之類的屁話。”
“啊……”袁徹想起來,那時他次确實喝醉了,斷片之後的事兒完全不記得了。
“我喝醉了酒品不好,記性更差。我大概是和他開玩笑的。”
“你開玩笑,他卻當了真。可是幾年了,你都只拿他當同事。後來他說是和女朋友離得近一點,硬要轉到下面去。其實他根本沒有女朋友,那都是騙人的,就是為了調走找借口,為了離你遠一點。”
袁徹啞然地說不出話來。他懵了,郭圖榮調走是因為他?這怎麽可能?在一起這麽久,他是對自己照顧的很好,但他一直歸結為郭圖榮比他大一些,像是照顧弟弟一樣。他也曾經用這個話題調侃郭圖榮,都被他義正言辭地駁了回來,所以他也就沒再往這方面想。
“你沒想到是吧?他不是個膽小鬼,為什麽還要走?我也一直很奇怪,直到他那天喝多了,我問他的時候他才說出來。他說最近才知道你說的那些話都不是真話。你從頭到尾都有一個自己喜歡的人。他說你可能和那個人有過一段傷心往事,很可能是分手了,但那個人在你心裏的地位一直沒有變過。他不止一次聽你在夢裏叫那個人的名字。他不想再繼續呆在你身邊,怕哪一天自己把持不住說漏了,到那個時候會讓你難辦。”
袁徹聽到這兒,看了看柯然,兩個人四目相對,那個他夢裏還叫着的名字,或許就是盛晗。柯然看着他的眼神也是一副了然的樣子,這個對視讓尉遲霖火氣又上來了。
“袁徹,你就是一個混賬狗東西,嘴裏沒有一句實話。你騙誰我不管,你騙圖榮就不行。”說話的功夫,尉遲霖大步買過來,掄起胳膊,就要招呼在袁徹臉上。
柯然手疾眼快擋住了尉遲霖的拳頭:
“誰騙他了。他清醒的時候有說過同樣的話嗎?他都說他酒品不好,胡說八道了。郭哥也有不對的地方,喜歡就直接說出來,不敢說出來就是不夠喜歡,怨不得別人。”
“你懂什麽。他是擔心要是說出來被拒絕連朋友都做不上。”
“現在不是也分隔兩地,做不了朋友,有什麽區別?要是死皮賴臉一下,也許還有機會。”
“你,你才死皮賴臉。”
兩個人較了一會兒勁兒,誰也不服氣,最後手都酸了,才放開。
柯然意味深長地看着尉遲霖一臉義憤填膺,嘴角揚起說道:
“我明白了。你暗戀郭哥是不是?”
“是,我暗戀他怎麽了?”
“既然你喜歡他,幹嘛還來找袁徹,你不怕他們倆真的被你說合到一起?”柯然不理會袁徹在旁邊擠眉弄眼,眼睛快要抽筋兒,“你自己都沒有勇氣表白,跑來這裏撒野。”
“我來就是問個明白,讓他死心。”
“現在問明白了?”柯然說着,靠近了袁徹,挽起他完好的那只手,十指相扣說道,“我們兩個現在住在一起,他已經向我告白了,就差雙方父母見面了。你可以去告訴郭哥,你喜歡他了。”
“……”尉遲雙拳緊握,霖火冒三丈,兩步遠都能聽見咬牙切齒的聲音。
柯然偏偏火上澆油,拉起袁徹的手親了親,然後在袁徹拆臺之前放開,走到門前:
“好了,你現在可以告白去了。”他說着順手拉開了門。
門外,郭圖榮正站在那裏,苦笑地看着他們三個:
“我都聽到了。尉遲,出來,我們好好談談。”
尉遲霖的火氣看到郭圖榮的瞬間洩了個幹幹淨淨,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雙手雙眼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郭圖榮邁進門,拉起尉遲霖,充滿歉意地看着袁徹:“打擾你們了。我會批評教育他的。”說着,拉着尉遲霖逃下樓去。
柯然賊笑着關上門,回頭就撞上袁徹淩厲的目光。
“你是故意的?”袁徹問。
柯然眉毛輕佻說道:“不逼一逼他們兩個誰也不會先開口。其實我剛才看到尉遲霖的時候就看見郭哥從後面一輛車裏下來。”
“你算計人,做什麽把我扯進去?”袁徹佯裝生氣地瞪了柯然一眼,轉身準備吃飯。
他剛走兩步,就被柯然攔腰抱住,身子一緊不敢再動。
柯然的臉緊貼在他的後背上,能感到陣陣的鼻息,他開口道:“我剛才是在變相告白,百分百認的。你要不要考慮考慮?”
袁徹只覺身上一陣酸軟,麻酥酥的電流從腳底竄到頭頂。
他咬了咬嘴唇,把柯然的手扯下來:“我餓了,吃飯。”
一個月後,袁徹坐着自己的車,由柯然——他的臨時專職司機——載着到了惠豐酒樓。
今天是顧華宇兒子的滿月酒,同事專場。
刑警隊重案三組和五組兩組人齊聚,外加郭圖榮和郭圖榮的跟班尉遲霖,痕檢科的邱晨,技術科的技術李和葛行,法醫組的淩蕭雨和趙晨光,還有編外人員莊亞楠,滿滿坐了兩桌。
這場飯局,除了慶祝顧華宇兒子滿月,還要慶祝下周一起袁徹正式歸隊,還有柯然正式離隊的送行酒。
這一個月的時間,袁徹除了養傷,還按時到莊亞楠診所進行心理治療。随着那個案子了結,他的情況也越來越好,現在基本已經不會再被動回想起夢裏的場景了。
莊亞楠最後給了他一紙診斷書,證明他已經基本康複。
有了這張診斷書隊長才允許他歸隊。果然,隊長和局長都是知情的。
袁徹的手還吊着,歸隊也暫時不能出警,但好歹能做個參謀顧問什麽的,倒也解決了他滿身快長蘑菇的窘境。
柯然因為未與上級和同事溝通,擅自行動,險些造成嚴重後果。經過局長的慎重考慮,予以記過一次的處分。
加上他與袁徹沒有搜查令的情況下進入民宅,同時予以記過處分。
兩個處罰合并為記大過一次,并在全員大會上做檢讨。
處罰雖重,倒也沒有被開除。可經過這次,柯然外公鐵了心不讓外孫涉險,動用了各種手段讓柯然就範,甚至找袁徹商量怎麽說服柯然。
裏外施壓之後柯然才決定辭職。不過他轉過天就去報名參加律師資格考試,準備專接刑事案件。
按他的話說,伸張正義也可通過另一種方式,而且,還能經常和親如一家的同事們碰個面。
這話在飯桌上說出來,害的幾個人當場噴飯。唯獨袁徹已經免疫了似的,默默夾起顧華宇噴到自己盤子裏的一塊西藍花放在一邊。
現在柯然不上班,除了專心備考外,空餘時間做起袁徹的司機,還能掙點零花錢。
這是袁徹讓他開車的條件,不拿工資,就滾蛋。
飯吃了一半,從聊孩子,到聊生孩子。已婚人士們把矛頭指向還單着的幾個人,現場一陣亂牽紅線。最後,還是由袁徹成功地把話題引到最近破獲的兩起過失殺人案去了。
滿桌子公安幹警聊得熱火朝天,飯局成了案情分析會。
顧華宇的老婆無奈地抱着兒子坐在一邊,看着懷裏的兒子說:“你長大了,千萬別做警察。要做,也要做警察局長。”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所有看文的天使,喜歡留個評價,我想知道哪裏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