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袁徹像是睡了漫長而又安心的一覺,感覺像是要睡到地老天荒一般。
他甚至有點不舍得醒過來。
可他還是醒過來了,被一群人的說話聲吵醒了。
他第一個聽到的就是劉賀誠的聲音:“我說他醒了吧,你還不信。”
顧華宇的聲音說:“也該醒了,再不醒,就成睡美男了。”
“你說,麗紅來探病的時候,有沒有把他當成睡美男偷襲他,嗯?你懂的。”
“你的思想能不能端正點,小心麗紅同志知道了。人家畢竟是女同志。”
劉賀誠酸溜溜地說:“行,我知道。自從你老婆生了,你就對女同志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一切女人都是要拿來供起來的。”然後看着睜開眼睛的袁徹說:“我去叫一聲,然後告訴阿姨和隊長一聲。”
袁徹點點頭,嘴角扯了一下,慢吞吞地問顧華宇:“生了?男孩女孩?”
顧華宇拖着椅子湊近床邊,一臉幸福地說:“男孩,7斤6兩的大胖小子。”然後還不忘傻笑兩聲。
“我睡了多久?”袁徹後背已經感覺到疼了,應該是躺了很長時間。
顧華宇看了看時間說:“36小時。你一直不醒給我們吓壞了,幸好醫生說你除了手臂沒有其他的傷,就是太缺覺了。”
“柯然呢?他怎麽樣了?”袁徹慢慢掌控胳膊和雙腿的指揮權,左手臂的疼痛越來越強烈了。
“他早就醒了,在腦外科病房,有點腦震蕩。倒是你,估計得再住上一段時間。左手前臂斷了,幸好沒有傷到血管。”
“案子呢?審了嗎?”
顧華宇撓撓腦袋:“你現在什麽都別想,先養傷。我們都不是吃閑飯的,他跑不了。哦對了,郭哥剛走沒多久。他是請了假過來看你的,結果你沒醒,他就先回去了。我看他廋了不少。是不是水土不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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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華宇明顯是在岔開話題,顯然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袁徹見他把床搖起來時的樣子像是有點慌張,想必是上面交代了不讓說,他也就不再問案子。
“老郭在那邊不适應。”
袁媽媽這時候推門進來,看袁徹氣色還是欠着點,一臉憂心地說:“你感覺怎麽樣?疼不疼?”
袁徹想起一向溫文爾雅的老媽對着餘光拳打腳踢的樣子,禁不住笑了笑:“沒事兒。疼也是好事兒。”然後好笑地看着顧華宇悄悄地溜出了病房。
袁媽媽掄起拳頭輕捶了一下袁徹的肩膀,哭笑着說了些再受傷就怎樣怎樣的威脅的話。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病房裏的人像是走馬燈一樣來了走的。
先是主治醫生來檢查一番說一切正常,等着骨頭長好就行。
局長直接下令,強行讓他休假,不準他過問案件的後續情況,之後的偵查工作全權交給丁成旗負責。
丁成旗除了向袁徹了解了一下他所掌握的線索後,就沒再聯系他。
袁徹度日如年地過了三天,總算在第四天又見到了顧華宇他們。
餘光以襲警的罪名被帶回警局後,按照犯罪嫌疑人方式被采集了DNA,搜查令在一個小時後就下來了。
他們搜查了餘光的工作室和餘光在T市的住所。
工作室裏發現了一個上鎖的衣櫃,衣櫃直接連通着隔壁的房間。
丁成旗讓片區民警在今天餘光和助理離開彙景大廈後第一次下車的地方開始搜索。在那附近的一個舊衣回收箱裏找到了一套肥大的西服西褲、花白假發、拐杖。淩法醫在假發裏面找到了一根帶着毛囊的頭發,DNA檢測結果是餘光的。
順着這個線索,他們根據昨晚監控中餘光僞裝離開彙景大廈後的行動路線,他坐着公交車,換乘了兩次後,最後的終點就是新開路附近的一條街。
老人模樣的餘光從街的這頭進去,從另一頭出來的就是穿着T恤,帶着鴨舌帽的餘光。
技術科又将餘光的監控錄像和羅美嬌報案人的監控、賓館出現的人的監控錄像做了對比,證明是同一個人。
餘光的DNA和十二年前在玉華街發現的那個無名男屍的DNA比對結果,基因相似度為50%,證明他們有親緣關系。根據他們有共同的牙齒的家族遺傳特征,基本可以肯定是親兄弟。
餘光在錄音中已經承認自己是盛光年,那麽那個無名男屍就是他的弟弟盛華年。
那個計劃書裏的筆跡是盛光年的,也就是改名換姓的餘光寫的。
自此,餘光從一個無辜的路人,一個被牽連的受害者,變成了案件的主謀。
這些證據放在餘光眼前的時候,用顧華宇的話說,餘光表現得異常平靜。在問詢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等你們找到證據再來審我。”
袁徹一聲不吭地聽着顧華宇和劉靈玲一搭一唱的講述他們偵查的進過。聽到這兒,他才開口打斷他們,問了一個不搭邊的問題:
“柯然呢?你們見到他了嗎?”
這幾天柯然是唯一沒有出現在病房的人,雖然嘴上不說,但袁徹最希望見到的就是他。
想要親眼确定他安好。
顧華宇停頓了一下,聲調低了許多:
“見到了。柯然家人堅持讓他轉院,現在中心醫院腦外科住院觀察。
因為違反命令擅自行動,加上他和餘光的關系,所以也被排除在調查之外。他作為人證錄了口供。想不到,柯然隐藏的這麽深。他說他早就認出了餘光,早就懷疑餘光是兇手。他給餘光發信息,就是為了刺激餘光,打草驚蛇,讓餘光自己招認自己的罪行。至于後面的失控,他說是因為沒想到那個李紀然是裝暈的,在擡起李紀然的時候,被李紀然偷襲,這才被綁起來。”
袁徹安靜地聽着,表情看上去很平靜,但他的心裏卻平靜不下來。他回想着那天柯然和餘光對話的細節,總覺得這裏面有什麽地方不對。
劉靈玲故意用輕松的語氣試圖調節一下氣氛:
“柯然說發給餘光的那段音頻,餘光删除了,但在柯然的郵箱裏找到。技術科把聲音和餘光做了比對後,基本可以證實錄音中的一個人就是餘光。
知道嗎?就在同一天,李紀然親生父母的家裏失火,李紀然從那天後失蹤。”她停頓了一下,看到袁徹臉色越來越凝重,和顧華宇交換了一下眼神,才抱怨着說道:
“我們現在在查盛光年的背景,往前追溯十幾二十年,明天還要去他們老家。估計這兩天都不能來看你了。”
她這裏準備迅速結束話題,袁徹卻又開口問:“那場車禍呢?”
顧華宇拍拍腦袋說:“車禍,對了。那場車禍。柯然作為被害人家屬,起訴餘光制造了一起車禍謀殺他的親生母親。這個,局長已經下令并案重查了。根據錄音裏的對話,兇手和餘光是從犯與主謀的關系,車禍案件就又交通肇事案變成了謀殺案,還在追訴期內。柯然電話裏說的那個證據是他為了哄騙餘光開口捏造的,否則就算是有直接證據了。”
袁徹心念一動,突然問顧華宇自己的車是誰開的,停在哪兒。
頻繁跳躍的問題,讓顧華宇有些失措,想了一會兒才說他把車開回到公安大院裏,這兩天一直停在那兒。
袁徹讓他下午再來一趟,把他車裏的白色的錄音筆拿來。
顧華宇更是一臉迷惑,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袁徹又問檢察院調查怎麽樣了,也沒有再來找他談話。
顧華宇打着哈哈說:“那事兒早就了了,就是連保國要做垂死掙紮鬧出來的。後來你爸都來作證了。那個案子那麽多眼睛看着,怎麽做假。”
當天下午顧華宇把錄音筆送來,袁徹三兩句就把人打發走了。
他急切地按下按鍵,一直跳躍到地二十九條錄音,把它放到最大音量然後貼在耳邊。
這段錄音乍聽上去是一段獨白,但他很快發現,這是一個人在打電話時被錄下來的聲音。錄音的人距離打電話的人很遠,或者中間有遮擋,所以聲音很不清楚。因為兩段錄音中都有這個人的聲音,所以他第一次聽的時候以為這段和後面的對話是同時錄的。
袁徹反複聽了幾遍後,才大致聽明白這個人在說什麽。
“我說過,讓你乖乖的……誰讓你這麽不聽話呢?沒辦法,我只能把他送走,你永遠也別想見到他……你應該吸取教訓的,上次他被帶回來的時候的樣子,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孩子小的時候就應該注意他結交的朋友,否則害人害己……我就是讓你親眼看到自己兒子在車窗裏沖着你嘶吼的樣子……你放心,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小盛晗,會好好疼他的……你看見了嗎?T12888,你攔不住的,他是不會停下來的……”
T12888,這是盛晗撞死盛晗母親的那輛車的車牌號。
錄音中盛光年的聲音和自己腦海裏的一個聲音慢慢融在一起。“小盛晗”這三個字像根針般刺透了袁徹腦海裏的混沌,所有畫面似乎瞬間變得清晰而連貫。
袁徹拿着錄音筆的手指微微顫動着,從指尖到全身都變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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