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司機剛拉開車門,這邊沖下車的袁徹兩步跑到司機身邊,砰地一聲又把車門踢上。
像是為了掩飾什麽,柯然提高了聲音說:“你見過我的身手,對付你,我一個人綽綽有餘。”
餘光的聲音乍聽上去比剛才輕松了:“憑你捏造的證據,就能證明我有罪?至于忏悔,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用這個詞。”
23號樓外,出租車司機被突然出現,表情駭人的袁徹吓得一激靈,正要開口罵人,袁徹已經奪過他手裏的那部黑色的手機。
司機氣急敗壞地嚷嚷着:“哎,你怎麽……”
後面跟過來的丁成旗伸手堵住了司機的嘴,在他耳邊低聲說:“我們是警察,把嘴閉上。”
電話裏,柯然突然大笑起來,浮誇的就像演戲,然後又說:“某人說我是戲精,在你面前我就是班門弄斧啊。我勸你別掙紮了,給自己留一點尊嚴。盡管你本來就沒什麽尊嚴可講。”柯然停頓了一下,“你以為發給你的就是全部嗎?我這兒還有。在你給我媽打那個催命的電話的時候,你書房裏的錄音機一字不落地把你的話都錄了下來。”
餘光突然打斷柯然:“胡說,我書房裏沒有錄音……”餘光的話音戛然止住了,一陣沉默後,他才咬着牙似的說:“就算你說的對,就算我是盛光年,我為什麽要殺人?當年我也是有名氣有地位有錢的成功人士。”
柯然誇張地從鼻子裏哼笑了兩聲,說:“可惜你已經江郎才盡,如果再過兩年,你就會被淘汰,被出版社解約,最後什麽都不剩。不對,其實,應該說你本來就什麽都不是。你的名氣全靠最後那本書來的。但最後那本書也不是你寫的,而是盛華年寫的。這也是你決定放棄盛光年身份變身成盛華年的原因。我想盛華年一定寫了至少七本書,但都被你藏起來。因為,當年你發了一本後,已經有人開始質疑你的文風突變。每一個作家都有自己的行文風格,就像無形的簽章一樣。何況,盛華年還在,他就像個□□,随時都會揭發你,讓你名譽掃地。”
他們說話的時候,袁徹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劉靈玲。盡管麥克上面貼着口香糖,劉靈玲還是像柯然一樣捂住麥克。
袁徹打開了手機屏幕,上面是陰森恐怖的鬼屋的壁紙。他嘗試輸入了以前瞄到過的柯然的手勢密碼,手機應聲而開,再點微信聊天記錄。
他像是被從頭澆了一盆冰水一樣,涼到了腳底。這真的是柯然的手機。
他逼近了搞不清楚狀況的司機急促地問道:
“這個手機的主人呢?他在哪兒下的車?手機為什麽在你這兒?”
“我,他在西邊的道口下的車。他說讓我替他把手機送到23號樓601。”
“柯然在搞什麽?”丁成旗不解地低聲問袁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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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徹現在沒有心情解釋,電話那邊的聲音讓他無法思考,原地踱步耳語似的說道:“阿誠,他還在監控中心嗎?”
顧華宇剛要走到一旁給劉賀誠打電話去,丁成旗叫住了他說:
“等監控來不及。想想,他們現在會在哪兒。”
丁成旗指了指袁徹的手機小聲說:“讓技術查一下這個電話,看能不能定位。”陳鋒拿出手機走到一邊撥通技術科的電話。
丁成旗在腦子裏勾畫着附近的路線,比劃着說道:“他們都是在長生街下的車,一個在東,一個在西。餘光腳受傷了,走路不方便,所以要去的地方應該離下車的地方不遠。”
袁徹看了一下從接通電話到現在的通話時長,然後又問司機柯然下車的具體時間。
司機看了手機收費記錄,顯示在八分鐘前。
丁成旗說道:“柯然電話是從開始和餘光面對面之前打過來的,到現在是三分鐘,就是說從他下車到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一共需要五分鐘。”他拍了拍司機的肩膀,推他上車:“帶我們去他下車的地方。”
陳鋒打完電話回來:“定位了,在5號樓。”
劉靈玲忙看了眼手裏的記錄:“5號樓,2單元601是單身男人住的。長期不在家。”她說話的功夫,袁徹、丁成旗、顧華宇三人幾乎同時鑽進了出租車。
23號樓和5號樓之間至少有兩千米的距離。
他們這邊在猜測着柯然他們的位置的時候,電話裏餘光一陣安靜後顧左右而言他說道:“我們不能讓這個人一直躺在地上吧?搭把手,把他擡到沙發上。”
“你是在關心他嗎?昨天他差點死在你手裏。”
“昨天我一直在辦公室,我的助理可以作證。”
夾雜着摩擦的聲音,柯然說:“我們已經找到那扇通往隔壁的門了,在你們隔壁的那個協會是個假的……”
突如其來的一陣噼啪聲響起,緊接着柯然微哼,然後是重物落地的巨響。
坐在出租車裏的三個人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心提到嗓子眼。
更讓他們緊張的是,通話随後中斷了。
司機被他們的緊張吓到了,加大油門,技術娴熟地在狹窄的路上穿梭,然後一個急剎車說:“到了!”
車停在5號樓旁邊的車道上,還沒等他話音落下,三個人已經跳下車,鑽進中間的二單元。
跑在前面的袁徹腳下發虛,等上了六樓已經雙腿酸軟。
六樓有兩戶人家,沒有标牌,但他很容易就找到了601,因為在那扇門上插着一把光禿禿的鑰匙。
袁徹壓抑着急促的呼吸,站在門口聽了聽,回頭做了個手勢,然後擰開了門鎖,迅速拉開門。
随後的丁成旗和顧華宇沖了進去,可卻在沖進去之後,突然站定不動了。
随後跟進來的袁徹的視線跳過顧華宇的肩膀,落在靠近窗邊的柯然身上,心瞬間揪了起來。
柯然背對着窗戶,搖搖晃晃地半跪半站地懸在窗臺上,雙腳已經伸向窗外。他雙手背在身後,在他的脖子上套着一個繩套,繩套的另一端拴在靠近棚頂的暖氣管子上。
餘光站在窗臺上,一雙充血的眼睛盯着門口,看着袁徹他們投鼠忌器的緊張的樣子,笑了,他擡起那只受傷的腳踢向柯然。
在一陣驚呼聲中,柯然整個人傾斜着向窗外倒過去,雙腿從窗框滑過,眼看就要垂下去。
顧華宇在餘光擡起腳的動作之前已經沖了出去,在餘光踢向柯然的時候也飛起一腳正中餘光的另一條腿,只聽咔吧一聲,餘光一陣慘叫從窗臺上摔了下來。
這一腳卸去了餘光腳上的力道,減緩了柯然倒下去的速度,在柯然剛要脫離窗框,被丁成旗及時攔腰抱住。
袁徹跳上窗臺,解開套在柯然脖子上的繩套,這邊顧華宇也不管餘光一陣陣哀嚎,幹淨利落地把餘光反手铐起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窗戶的位置,都忘了房間應該還有一個人,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就在客廳的一側卧着。
臉向着牆,身體蜷縮着的李紀然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極快地沖着丁成旗撲了過去。
他的手裏拿着一個□□。
剛拿下繩套的袁徹來不及從窗臺上下來,只來得及喊出小心兩個字,同時擡腿踢向李紀然的手臂。但他站在窗臺上,腳背只夠到李紀然的腦袋,踢出去的力道也已經強弩之末。
這一腳雖然把李紀然踢向一邊,但他伸長了手臂,手裏的□□已經擊中了丁成旗的後背。
丁成旗身體因為電擊本能地向後挺了一下,抱着柯然的手上失去了力度。
失去支撐的柯然整個人朝窗外倒過去。
剛跳下來的袁徹驚呼了一聲:“盛晗!”同時擡起離窗口最近的左手,從丁成旗和窗框之間伸出去,堪堪抓住了柯然的腳踝,緊接着整個人被柯然的重量拽向窗外。
伴随着樓下的住戶和随後進門的劉靈玲的驚叫,袁徹耳邊傳來嘎巴一聲,一陣劇痛從左臂上傳來。他咬着牙把右手伸過去抓住柯然的腳踝。
顧華宇丢下餘光一個箭步上來補上了丁成旗的位置,雙手伸出去拽住柯然的腳踝。柯然的另一條腿無意識地跟着地心引力貼向他的胸口。
此刻,他們身子伏在寬四十厘米左右的窗臺上,雙腿向下用力才能不被柯然帶下去。三只手雖然抓住了柯然,卻借不上力,難以把他拽上來。
窗戶已經沒有容納第三個人的位置。
“到樓下去接人!”袁徹喊道。
這一切變故太快,前後不過幾秒鐘,落後的陳鋒和劉靈玲剛進門,聽袁徹這麽一喊,又忙轉身跑出去。
緩過勁兒的丁成旗踩住了掙紮着要站起來的李紀然,把他胳膊用力扭向身後铐起來。
這時樓下的住戶已經從驚慌中反應過來,男主人站在窗臺上,伸出手來托着柯然的肩膀,等着陳鋒。
丁成旗反應很快,他把暖氣管子上的繩子解下來,遞給顧華宇。顧華宇用繩套套在柯然的腳上,樓下兩個男人接替着把柯然順了下來。
柯然的後腦一片血污,徹底失去了意識。
樓上,餘光拖着扭曲着的一條腿斜倚在牆上,咬着牙欣賞着眼前的場景和三人驚吓、焦灼的臉,瘋魔地笑出聲來。任憑身邊警員怎麽恫吓,都沒有停下來。
柯然被接下樓後,袁徹虛脫地滑落下來,咬着牙忍耐着手臂上火燒一樣的疼痛。
顧華宇剛剛松口氣,回頭就看見袁徹不自然低垂的手臂和紙一樣白的臉,禁不住驚呼道:“你的手!”說着他的手在袁徹手臂周圍咋咋呼呼的卻不敢碰觸。
丁成旗蹲在袁徹身邊,看着袁徹的手臂正在慢慢腫起來,沖着身後的警員吼道:
“120來了嗎?”
警員說已經聯系了,大概還需要幾分鐘才能到。
餘光讓人汗毛立起來的笑聲終于停下來,他嘴角一絲血留下來,越發像一個嗜血的惡魔。在他的對面,李紀然至始至終都沒有開口,卻像是一頭鬣狗掃視着房間裏的每一個人,最後落在餘光身上時,突兀地流露出一絲悲傷。
餘光沒有看到李紀然的目光,他正死死地盯着袁徹說道:“我想起來了,我竟然才想起來。你是那個和盛晗在一起的大男孩是不是?”
聽到盛晗這個名字,袁徹緩緩擡起沉重的眼皮,喉結動了動才開口道:“我們以前見過嗎?”
“有一面之緣。沒想到你還活着,竟然還做了警察。”餘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了。小盛晗不愧是我的小盛晗,他竟是青出于藍的,哈哈哈……”餘光說着再次狂笑起來,像是聽到了有生以來聽過最好笑的笑話,甚至忘了自己腿上的疼痛。
餘光的話,袁徹完全沒聽明白。
李紀然在聽到餘光說到“我的小盛晗”的時候,突然困獸一樣掙紮着想要站起來,又被警員按住。
他沖着餘光喊着:“你騙我,你竟然騙我,我要殺了你!”
丁成旗沖着警員擺擺手,兩個警員架着把李紀然拖拽出去。要不是餘光的腿斷了,需要醫治,他這會兒早就讓人帶出去了。
救護車的鳴叫聲由遠及近,一直繃緊神經的顧華宇才算放松了一些。聽着餘光此起彼伏的惱人的笑聲,他擡頭看向站在窗邊的丁成旗恨恨地說道:“我能不能把襪子脫了,塞他嘴裏。”
沒等丁成旗回應,門口沖進來兩個女人,莊亞楠和袁徹的媽媽。
因為這個房間是殺人未遂的案發現場,丁成旗又不認識兩個女人,他一臉煩躁地準備轟人,顧華宇先他一步說道:“莊醫生,你也是醫生,你快來看看我們頭的胳膊。”
聽說莊亞楠是醫生,丁成旗不善的話才沒有出口。
莊亞楠匆匆沖着顧華宇點點頭,蹲在袁徹身邊,看了一眼卻沒有動手:“現在誰也別碰他。閉合骨折是一定的,移動不當容易傷到血管。”
袁媽媽哽咽地看着自己的兒子。
袁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有氣無力地說:“沒事兒,接上去就好了,還能用。”他斜眼看向餘光,從袁媽媽進門後,他就不笑了。袁徹沖着餘光揚了揚下巴,問袁媽媽:“你認識他嗎?聽他的意思,我小的時候遇到過什麽生死攸關的大事,曾經見過他。可我不記得了。”
兩個女人的目光同時看向餘光,後者陰恻恻地笑了笑:“你也不記得我,卻記得盛晗。有意思。”
袁媽媽聽他說話陰陽怪氣的,本來厭棄地別過臉,可聽他說盛晗的名字,又迅速地轉回頭看向他,眼神從震驚,到憤恨,最後開始惶恐起來。她一句話沒說,站起來跨步走到餘光身邊,論其手臂啪啪兩個巴掌扇在餘光的臉上。
丁成旗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忙伸手拉住袁媽媽,再遲一下,袁媽媽的高跟鞋已經招呼在餘光臉上了。
這時,三個醫護人員擡着擔架從門口進來,袁媽媽才放棄了,捋了捋散了下來的頭發,招呼醫生看看兒子的傷。
醫生看了一下坐在地上的兩個人的傷勢,用綁帶簡單固定了袁徹的手臂,不讓它移動,讓丁成旗他們攙着袁徹躺在擔架上。
醫生告訴丁成旗剩下的傷者要等到下一輛車來。
袁徹一聽,忙說樓下也有人受傷。
醫生點頭說另一組急救醫生已經在處理了。
袁徹的懸着的心這才放下,然後,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