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袁徹看了看身後,生怕這會兒被人叫住,拉着柯然跑到自己車旁邊,催他上車。
車子開上路,袁徹才說:“我們去找那個古董家協會姓陳的,看看有沒有這麽個人。”
“你不用找了,我剛去過了。”柯然從口袋裏拿出兩張照片,照片上的老人看上去紅光滿面,腰背挺直,精神得很,“他是正主,不駝背。那個監控裏的人絕對不是他。他說他确實是一個古董家協會的會員,但因為協會是一個非營利機構,幾個愛好者租了文化中心的一個房間而已。彙景大廈的房租非常貴,他們從來沒有考慮過要在那兒租房子。”
袁徹看了一眼照片,問:“他認識餘光嗎?”
柯然把照片收好,說:“他說好像見過,但記不得什麽時候見的。”
袁徹把方向盤猛地一轉:“那我們就直接去那個挂牌的協會看看。”
“沒有搜查令,行嗎?”
“先斬後奏吧。”袁徹避重就輕地說着。他沒有告訴柯然檢察院來調查的事兒,說了也解決不了問題。
他要趁着被問話之前手裏還有調查的權力,盡快找到證據,鎖定嫌疑人。
既然已經确定那個監控裏出現的老人有問題,那麽說不定,房間裏真有一扇可以通向隔壁的門。
車子在紅燈前面停下來,袁徹看了一眼旁邊的柯然:
“我手機裏的信息又是你發的?”
柯然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地點點頭:“不用客氣。我看你太累了,替你分擔一下。”
袁徹剛看到信息時的氣憤已經氣不起來了,只是沉聲說:“下次……”袁徹本想說不允許有下一次,可停頓了一下又改口,“下次提前告訴我。”
然後,他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又問柯然:“你昨天進小區的時候,有沒有遇到什麽人?”
“我誰也沒遇到。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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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袁徹搖搖頭,然後轉移話題,“劉靈玲找到一份舊檔案,十二年前在玉華街附近有一個無名男屍的案子一直沒有破。痕檢科的人正在對比指紋等信息。你說可能目擊過一場兇案,當事人是兄弟,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盛光年和盛華年兩兄弟?”
“對比一下DNA不就知道了?”
“餘光不一定配合采集DNA。”
“用強制的辦法不行嗎?”
“現在沒有直接證據指向他,他有權拒絕提供DNA樣本。”
“就是說,我們現在拿他沒辦法了嗎?”
正說着,淩蕭雨打來電話:“DNA比對結果,李紀然和十二年前死亡的夫婦有親權關系,DNA相似度99.9%。”
袁徹只嗯了一聲就挂了電話,然後給劉靈玲發了一條語音:“你把消防隊的檔案仔細看看,重點看失火的房間有沒有外人進入的痕跡。”
袁徹把車拐進彙景大廈停車場,說:“李紀然果然是撒謊的。就像你說的,他很可能根本沒有失憶,都是裝的。十二年前盛光年的妻子死于交通事故,肇事車鑰匙上有一枚指紋和盛光年家裏的一個人的指紋是同一個人的。我讓邱晨對比十二年前的那具無名男屍的指紋和盛光年別墅裏的指紋。”
柯然默默地聽着。
袁徹找了個停車位,把車停穩,卻沒有馬上下車,側着身盯着柯然的眼睛,盡量讓語氣平緩地繼續說道:“如果指紋能對上,那你說的目擊命案的過程,就是真的。”他停頓了一下,問道,“這一切是不是你早就計劃好了的?”
柯然也不回避袁徹帶着穿透力的目光,沒有被這句指責影響,語氣依舊淡定地笑着問:“計劃什麽?”
袁徹眯着眼睛,傳遞着威懾:“按照你的說法,那個兇案發生的時候應該是在晚上。你那個時候多大?十一歲?正常的父母怎麽會讓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大晚上的在街上晃蕩?”
柯然微微聳聳肩,側着頭說:“也許,我們家在附近,下樓買個醬油什麽的?”
“你說目擊兇案的現場在街上。一條街上發生兇殺案,卻無人報案,說明發生的時間很可能街上已經沒有行人。十年前的玉華街雖然不是什麽繁華街區,但也是有很多住戶的。那麽多住戶卻沒有其他目擊者,就是說你目擊事件發生的時間至少在晚上十點以後。一個十一歲的孩子晚上十點買醬油?”
柯然掃了一眼自己的手機,仍然不以為意的語氣:“你到底想說什麽?”
袁徹像是沒聽見,接着說:“你是跟着那兩個人中的一個到的玉華街。一個孩子能跟着一個成人而不被發現的方法,就是提前藏在他的車裏。盛光年當年開的是一輛越野車,後備箱和後座連通着,躲一個人很容易。交警隊說,在盛光年突然離開後一個月,他的車被發現後扣留,現在還在盛光年小區裏。昨天忘了車的事兒了,沒關系,我們今天去看看也來得及,說不定上面還有什麽線索。”
柯然聽得津津有味,笑着說:“你怎麽知道不是有人帶我去的?”
袁徹可笑不起來,柯然一臉事不關己的表情,讓他恨得直咬牙:“那兩個人的對話內容不适合第三人在場。所以,無論是誰都不會帶一個已經記事的孩子。”
“那我要怎麽上車,又不被人發現?”
“如果你有備用鑰匙呢?你可以用備用鑰匙提前上車藏起來,在車主離開後再用鑰匙開門下車。”
“我怎麽拿到備用鑰匙?”
“自然是從盛光年家裏拿的,因為你就住在盛光年家。你,就是盛晗。”
柯然沒有露出半點慌張的樣子,倒是像心情大好,笑着鼓起掌來:“精彩,真精彩!可惜,你這些都是推測,沒有證據。”
“邱晨正在比對警員指紋。有必要的話,我們還可以對比鞋印,也許能從你家裏找到別墅闖入者穿的鞋。你就是那個從二樓窗戶進入別墅的人。”
聽袁徹這麽說,柯然調整了一下姿勢,像是袁徹說的事兒和他半毛錢關系都沒有一樣:“進別墅的人為什麽是我?為什麽不能是餘光?”
他這麽說等于變相承認了他就是盛晗。
袁徹沒想這麽快就把話說破,沒想到柯然竟然毫不掩飾,看着柯然眼中的笑意,袁徹瞬間覺得腦袋脹大了一圈。
不解釋前面的指正就是空口無憑,解釋又覺得自己接下來的話很沒有底氣,盡管兩難,袁徹還是說了:
“他是一個公衆人物,盛光年也是,如果有心要找到他們的照片也不是找不到,既然如此,他就沒有必要拿走相框。需要拿走相框的,就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身份的人,那個家裏只有和盛光年一起失蹤了的盛晗。”
面對他一直尋找的人,袁徹試圖讓自己的口氣聽上去像是絲毫不受影響一樣。
柯然像是品味着袁徹的話,臉上一直帶着那種招人恨的笑意,最後攤了攤雙手說:“你贏了。在我十一歲之前,确實叫盛晗。”
和柯然一番問答之後,突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袁徹的心跳瞬間加速了,臉變得火熱。
表面上看上去是他贏了,可他怎麽有種被戲耍了的感覺?
柯然絲毫不覺得自己做得有什麽不對,不知道是不是袁徹臉紅的樣子太有喜感,他饒有興致地湊近了盯着袁徹的臉問:“你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這句話讓他問出來一種:“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感覺。
柯然語調和視線讓袁徹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又自覺地跳了進去。他心跳更快了,呼吸急促得像是快要停止了,感覺車裏的空氣完全不夠用。
袁徹逃似的打開車門,下了車,開始大口吸着外面的空氣。
柯然跟着下了車,不放過袁徹,仍舊用戲谑的目光看着他,追問着:“是我什麽時候說錯話了嗎?”
感覺自己重新武裝好了,袁徹用有些緊繃的聲音說道:
“在別墅裏,你找到那個被咬過的抱枕的時候。我想起來,也是你在隋玉亮家發現那個衣櫃裏的小空間時,第一個就想到那是隋心的避風港。而如果不是你提起,我看到那樣的場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孩子玩的地方。搜查別墅的時候,你又提到了隋玉亮家的衣櫃,也是為了讓我聯想到那個空間存在的意義。我當時就有種被你牽着走的感覺。”
“就這些?”柯然往袁徹身邊挪了一步。
“還有,你總是針對餘光,和盛晗的年齡相仿。”袁徹靠在車門上繃緊後背。
“就這些?”柯然又挪近了一步。
袁徹連珠炮似的說道:“昨天我拿你的背包出門的時候,順便看了一眼裏面的東西。我看到一張取照片的單子,時間是2006年8月份,這張單子上面有一股長期放置在不通風的環境下舊書的味道,而且是被折疊放置了很長時間的。那天在別墅,你從我的手裏搶過去一個記事本。這個單子,應該就是夾在本子裏的吧?你在去別墅取相框的時候,忘了曾經照過藝術照的相冊沒有取出來。你抽走記事本的動作太突兀了,不過挺及時,恰好在我發現記事本的時候。你借着讓我看樓下的機會,把裏面的單據拿了出來。如果不是曾經生活在那裏的人,是不可能知道一張小小的單據放在哪裏的。”
柯然終于大發慈悲地決定放過他,收起那張笑臉,後退了一步,學者袁徹的樣子轉動着手機問道:“那你為什麽現在才說?”
明明是他在質問柯然,怎麽現在反倒是被柯然質問似的?
袁徹悄悄調整了一下呼吸,希望自己再開口說話的聲音會自然些。
“不知道,也許是在等你自己開口。”袁徹的話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是他在害怕,卻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這話他當然不能說給柯然聽。
袁徹活動了一下因為緊繃而僵硬的腿問柯然:“人格分裂什麽的都是你裝的對不對?”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有人格分裂了?那個心理學專家都沒有看出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