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袁徹順着柯然的目光看着窗戶邊緣。在門窗限制器一個螺絲扭下面有那麽一點點藍色的東西。
邱晨聽柯然叫人,也跟着過來,三個腦袋湊在窗戶邊上,光線被擋住了大半。
邱晨先反應過來:“這個看上去像是無紡布。”
柯然說:“是不是有些鞋套是無紡布做的?這就對了。所以,那個人穿着鞋套的,他真的是在我們進門前從這兒逃了。可惜讓他溜了。”說着,他歪着頭想了想,“在李剛案發現場,兇手也是穿着鞋套的。”
正說着,負責盯着李紀然的劉賀誠打來電話說,李紀然跑了。
他逃跑的方式不可謂不轟動——他在自己的房間點了一把火,驚動了樓上樓下的鄰裏鄰居。
看到從他們家窗戶裏冒出來濃煙,蹲點的劉賀誠馬上打了119,然後沖進樓裏。他們也沒多想,只想着救人。
等他們打開門的時候,火已經燒到了客廳,看樣子是從廚房燒過來的。
他們分別沖進了兩個卧室,一個抱出了昏迷的李紀然媽媽,另一個背着李紀然。
他們把兩個人安置在車裏,一個警員留下來看守并等待救護車,劉賀誠去協助疏散居民。
現場情況很緊張,留守的也一直站在車外翹首看着。
李紀然就是趁着這個機會跑了。
李紀然逃跑,相當于不打自招。
可又有些不合情理。如果他精心設計的一切就是為了把自己排除在嫌疑之外。現在警方沒有物證,沒有人證,無法對他定罪的情況下,他這麽一跑,之前精心布置的一切就全白費了。
何況他還用這樣的方式逃,是破釜沉舟,還是單純的做賊心虛?
袁徹問他們從把李紀然放進車裏,到打電話間隔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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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賀誠說,大概是十五分鐘左右。因為救護車來的時候被路上違停的車堵住了,耽擱了一會兒。他已經聯系了交警、出租車公司和公交客運公司,讓他們協助堵人。
正說着手機裏傳來嘟嘟的聲音,劉賀誠聲音消失了一會兒,再回來說有出租車司機再過像是李紀然的年輕人,停車的地方在五五路。
五五路?袁徹看了看柯然,五五路就在距離這裏兩條街的地方。
柯然反應很快,已經轉身跑向樓梯。
出了賓館大門,柯然左右張望着,當他看向右側五十米左右的燈杆附近時,鎖定了目标:“李紀然!”說着他沖着站在燈杆下的人影跑過去。
那人像是受驚的兔子,已經跑到路邊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鑽了進去。
柯然見他上了車又轉身往回跑。
袁徹和顧華宇跟着出來,正看見柯然一會兒跑過去,一會兒跑回來,袁徹看他跑向他的車的方向,跟身後的顧華宇說:“你留下來善後。”然後拉開駕駛座打開車門,幾乎同時柯然也坐進了副駕駛。
“車號XN58T1。”柯然說。
袁徹一腳油門車子飙了出去,可前面的出租車已經幾乎看不到車尾。
袁徹一邊靈活操控方向盤,一邊讓柯然聯系交警,叫他們配合攔車。”
現在過了晚高峰,但這裏是市區主幹道,路上車輛還是比較多,就算現在能追上那輛車,他也不能貿然逼停。所以只能緊咬着那輛車。可他的加速,前面的出租車也加速,兩輛車之間有其他車擋着。
盡管已經拉響了警笛,可左右已經沒有地方讓其他車讓路,袁徹急得錘了一下方向盤,見縫插針追趕着。
“你試着聯系一下出租車公司,看看能不能和司機說上話。”
柯然遲疑了一下:“萬一李紀然狗急跳牆傷了司機呢?”
“可以發文字信息,希望這個司機腦子夠靈活。”
正說着,車子已經駛出十裏左右,前面的出租車突然拐進了右轉的小路,繞開了反向車道上開過來的交警巡邏車。
二十秒後,袁徹跟着轉進小路。
小路上的車少了許多,人行道被綠化帶分隔開,人也寥寥無幾,在這裏攔住他在合适不過。
袁徹正準備把油門踩到底,抄到出租車前面去。出租車卻開始減速了。
這個操作不妙。果然,出租車停了下來,司機下了車,繞到旁邊一片小的綠化帶裏,一邊走一邊解褲子,像是準備解個手。
沒等袁徹的車停下來,柯然早已經解開安全帶,跳下車跑去查看。他看了看車裏,沖着袁徹搖搖頭。
袁徹也跟着下車,回頭看着從路口到這兒的距離,不到一千米,兩旁樹木遮擋住了人行道。袁徹沖着跟上來的交警打了個招呼,出示了一下證件,讓他們扣住司機,然後就跟着柯然走上人行道。
人行道上沒有李紀然的蹤跡。
從出租車轉彎,到再次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裏,前後不過二十秒,這條路一條接近路口,一條向裏延伸至少一二千米。如果他是向裏跑去,應該還能看到。街邊都是店鋪,如果他是躲在其中一家店,随時都會被人找到。
他會坐車逃離的時候,突然棄車躲在這裏等着被抓嗎?
袁徹看向接近路口的方向,讓柯然一個店鋪一個店鋪看,自己則跑向剛剛他們來的那個路口。
拐過去,不遠就是一個公交車站,有兩條線路的公交車在這裏停靠,公交車站沒有人。這條沿街的路上一眼數得過來的行人幾乎都是朝着他走來的。這是一條右側的人行道,有人逆行很容易被發現。
袁徹回到剛才和柯然分開的地方,柯然還在往前一家一家的查找。
李紀然一定不在這條街上了,他像是算準了在轉彎的時候會有一個盲點,趁着那個時機像一條泥鳅一樣,從他們手中溜走了。
這讓袁徹無比氣惱。他帶電話讓顧華宇聯系交通客運公司,查一下附近兩輛公交車上這個時間段的監控。
兩名交警看見袁徹回來,就帶着出租車司機過來,問袁徹怎麽處置。
司機被吓得手足無措,連聲說自己就是去上了個廁所,實在憋不住了。袁徹打斷他,問他那個乘車的人從上車到下車都做了什麽,讓他說得越詳細越好。
司機聽說問乘客的事兒,長舒了口氣。
據司機說,那個人上車也沒告訴他去哪兒,就是讓他開快點,說是他女朋友可能要自殺,怕晚了來不及了。
這種情況,當然能開多快就開多快了,就算超速也有理。
這一路上都聽他的指示,直行還是右轉。這中間他打了一個電話,電話沒有人接聽,看樣子他很生氣。司機以為他打給女朋友的,好心提醒他可以報警啊。但乘客沒有回答。司機從後視鏡看他臉色很差。然後乘客突然告訴他右轉,還沒等轉轉過來他就開始付款了,又突然告訴司機停車,還沒等停穩就下車了,看樣子真的很急。
聽完司機的描述,袁徹看了看時間,雖然已經晚上九點了,但他還是試着撥通了技術科的電話。技術李還在,袁徹讓他查一下李紀然的手機最近經常撥通的電話號碼,然後又讓他把李紀然的身份證明照片發過來。
這時,一路跑回來的柯然說沒有發現李紀然。
袁徹把李紀然的照片遞給司機,司機确定就是剛才的乘客。
袁徹謝過交警,打發了司機。他又給技術李打電話,讓技術李把李紀然的照片發到火車站汽車站和出城的收費站,防止李紀然出城。
安排完,他沉着臉回到車上,啓動車子掉頭回賓館。
“這個李紀然不一般啊,看上去像是無害的兔子,其實是只狡猾的狐貍。”柯然感嘆着。
袁徹擰着眉問:“如果你是李紀然,現在你會去哪兒?”
柯然笑了笑:“我不是他,我還真不知道他會去哪兒。正常的思路,如果從家裏逃了出來了,自然是盡快逃離這座城市,或者躲在什麽地方避過風頭。但他卻跑來這裏,不合理。”
“是啊,他為什麽來這兒?”袁徹沉吟着。
“你說,如果我們晚到賓館十分鐘,會怎樣?”柯然問。
“晚到十分鐘,那個人就死了。”袁徹回答。
“晚到十分鐘,李紀然從家裏出來,到賓館,不會遇到警車救護車,他會不會就進入房間,看到一個死人。這樣他就有了足夠的作案時間和人證。”
“這樣想的前提是他知道這裏有個人。他是怎麽知道的?”
“對啊,他是怎麽知道的?那個兇手告訴他的?”
“兇手告訴他這個幹什麽?他已經把這個被害者設計成自殺,想讓他頂罪了。為什麽還要告訴李紀然?這樣不是多此一舉?”
“也就是說,李紀然不是兇手叫來的,是他自己來的。如果是這樣,李紀然應該知道這裏有這麽個人,或者知道這裏要發生什麽事。奇怪了,他又不是看劇本,怎麽能提前預知?”
說話間,他們回到了賓館,顧華宇正在前臺查看監控,見袁徹進來,忙招招手,三人坐在前臺一角的沙發上。
顧華宇低聲說:
“服務員說八號那天這個人是傍晚住進來的,住進來的時候就穿着這身衣服,戴着茶色眼鏡,沒有拿什麽行李,就拎着一個破舊的布包。他這兩天作息很有規律,到了飯點,他就出去吃飯,然後又回來,回來就不再出門。
今天晚上進來的人确實不是他本人。這人背着一個背包,同樣戴着茶色眼睛,還戴着口罩,穿着這身衣服。因為他每天都是這身衣服,所以服務員只是大略掃了一眼,也沒太在意。我們看到他進來,沒有看到他出去。
我已經聯系阿誠,讓他去查一下這一帶的監控,看看能不能找到這個人的行蹤。”
“離開的未必能找到。他離開這裏一定會摘了眼鏡,換了衣服。但來的時候應該可以,把時間向前推到他來的時候。”袁徹揉着太陽穴說,“這個人早就算計了最後這一幕。咱們被人牽着鼻子走了。你說痕檢科在所有物品中只找到一枚指紋。這枚指紋很可能是他故意留下來的。你也說了,拾荒者手很髒,很難留下指紋。既然如此,這枚指紋是怎麽留下的?顯然只有洗幹淨手的時候才能留下。
他需要我們通過指紋找到這人。我想在他的計劃裏,我們來的時候應該是看到一個死人。
我不明白的是,兇手為什麽不早點來?是他錯估了我們的速度?還是他只能在這個時候到這兒來,其他時間不可以?”
邱晨拎着箱子,帶着手下從樓上下來,交代賓館負責人,那個房間暫時先保留,不要打掃,等通知。他把箱子遞給其他人,自己走到袁徹他們坐着的角落。
“沒有什麽發現。現場指紋有好幾個人的,他們和負責清掃的人的指紋對比後,只有一組指紋對不上,等采集那個傷者指紋做對比一下,估計即是他的。房間裏沒有什麽東西,除了那幾張紙,一支筆,還有一個破布包,裏面有些現金。櫃子裏連件換洗的衣服都沒有。”
袁徹眯着眼睛靠在沙發上,聽完邱晨的話才睜開眼睛坐直了:
“我們現在要從李紀然身上找突破口。他和兇手一定有關聯。他在這座城市已經沒有什麽親人了,他能躲到哪兒?”
“會不會又去找餘光?”柯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