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淩蕭雨去做傷情鑒定的工作,休假的趙晨光又被叫了回來,正蹲在屍體旁邊,查看傷口。
本來被袁徹留在樓下的李紀然跟着爬了上來,看到這個場景,驚呼起來。
袁徹忙讓警員把他拖下去,李紀然幾次掙脫了警員往屍體旁邊跑。
最後兩個人一起把他押了下去。
顧華宇過來說明情況。報警的是李紀然的母親。
據說李紀然爸爸是到這上面來喝酒來了,到吃午飯的時候還沒下去。她就上來找人,結果發現人已經死了。
說話間,他指了指旁邊在這些雜亂中有一個簡易的涼棚,涼棚下面是一張舊桌子,兩把椅子,都是拼湊在一起的,不成套。
桌子上面,紙盤裏盛着花生米,豬肝和買現成的涼拌菜,一瓶白酒,桌子周圍橫着豎着的堆了幾個啤酒瓶子。
“一大早的到這上面來喝酒?”袁徹走到桌子旁邊,拿起白酒瓶搖晃了一下,裏面的白酒已經所剩不多。
“夠能喝的。”柯然看了一眼地上白酒的密封包裝,“照這個喝法,還能走直線嗎?”
顧華宇呵呵幹笑兩聲接着說說:“死者妻子說他到了這個季節是常上來喝酒的。有時候自己喝,有時候和酒友一起。上午這個時候,這裏風吹着很涼爽,下午就熱起來了。他是一日三餐都在喝酒的。”
“他有工作嗎?”袁徹看着柯然溜溜達達在屋頂轉悠,看來是頭一次到居民樓的屋頂上來,像是進大觀園的劉姥姥,對什麽都很好奇的樣子。
顧華宇回答:“有,是在一個儀器廠值夜班。幹24小時,休一天半。昨兒是他值夜班。據說他通常值班前都不喝酒,但值班之後一定超額補上。”
痕檢科和法醫都在忙碌着,趁這個空檔,顧華宇告訴袁徹說去羅美嬌家的人回信兒了。羅美嬌的姑父曾經開了一家飯店,在F市管轄下的小鎮裏。
羅美嬌暑假的時候會去店裏,有時候幫點小忙。但他姑父的店在七年前就關門了。期間羅美嬌每個暑假都去。但他從來沒有讓孩子送過外賣,畢竟是女孩子,不安全。羅美嬌的表姐倒是送過外面,但也從來沒有提過對哪位客人特別關注。
袁徹打斷顧華宇:“如果他們說的是事實,那就是說看到餘光的其實是羅美嬌的表姐。羅美嬌是在事後看到照片的。”
Advertisement
顧華宇說他們也想到了,所以陳鋒已經去和五組的警員彙合,向羅美嬌表姐了解更多的情況。
袁徹點點頭,陳鋒對案子的詳情了解的得更多,能問得更細致些。
說完這些,顧華宇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低聲抱怨着:“這幾天真的是多事之秋啊。那個案子還沒結,這兒又有人鬧事兒。”
痕檢科把樓頂地面上零碎的東西都做了标記一一拍照。這裏的雜物絕大部分是和案子無關的。要在這一對無關的東西裏找到和案件有關的東西,很是考察痕檢科眼力的。
袁徹看着一個同志用鑷子夾起來一根白色的線放進證物袋裏,順着顧華宇的話問了一句什麽事。
顧華宇說就在袁徹他們走後沒多久,隊長就來調人。說是有人到政府門口鬧事兒。鬧事的人質問流浪人員安置工作什麽時候落實,抱怨馬上天冷了,凍死人什麽的。
局裏安排人手到政府門口維持秩序,還要調查這個消息的來源。要不是這邊有案子,顧華宇他們也得去維持秩序了。
趙晨光初檢後,過來和袁徹打了聲招呼。他說确定死亡時間在此前兩個小時左右,就是大約十點半。死因是頸部刺穿,血液流進氣管造成的窒息。除了頸部傷口外,身體沒有防禦傷或者其他傷痕。
從現場看,死者是一步到位地倒在這裏的。
袁徹一邊聽着,一邊走到痕檢科的邱晨身邊。邱晨蹲在一些泡沫盒子旁邊看着盒子裏垃圾和土的混合物。
邱晨見袁徹過來才站起來,說明了一下現在為止發現的情況。
從鐵絲網接近地面的痕跡判斷,這個鐵絲網之前應該是和其他兩個一樣放在靠牆的位置,是最近才反過來的。最近兩天風是大了些,但鐵絲網中間有網格,就算風大也不應該被吹動。
在死者周圍目前沒有發現其他人新鮮的足跡。
樓頂除了死者的外,還能看到一些雜亂的腳印。比較清晰的腳印有三種尺碼的。一種和死者的一樣,但鞋底花紋不同。另一種是偏小一號的,大概身高偏矮,偏瘦一些。第三個就是李紀然剛才踩過的。另外有一些陳舊的腳印,大概尺碼和前兩種相同。
死者的足跡的位置主要集中在桌子旁邊,然後就是從桌子到被刺的地方,步伐之間的距離很不勻稱,也基本不在直線,在他摔倒之前走路很不平穩。
很有可能是死者腳底不穩走過去的時候摔到了,不幸撞上了鐵絲網。
袁徹問了一下其他足跡的活動位置。
邱晨說,陳舊的腳印中大部分在桌子旁邊,還有直來直去,像是取放東西的。
所有酒瓶和杯子只有一個人的指紋。從上面的痕跡來看,死者死亡前沒有第二個人在場。
袁徹讓顧華宇去問問鐵絲網是誰家的,什麽時候放在這兒的,再把那個常和死者喝酒的人找到,了解一下死者的情況,把他的腳印取下來。
柯然扶着女兒牆繞了一圈,探頭向下看,然後又回身,走向用泡沫箱拼起來的菜地,和一個痕檢科的人一起盯着裏面的被風吹進去的垃圾。
他拍了拍旁邊的同志問他要了一個鑷子,想要從垃圾裏夾東西,邱晨忙叫住他,提醒着:“看到什麽先拍照再取證。”說完過來問,“看到什麽了?”
袁徹跟過來,看着柯然手指的方向。
“剛才不是也找到一根一樣的?這個看上去很幹淨”柯然說着,看了看周圍都被灰塵泥土包裹的東西,這根白色的線顯得格格不入。
邱晨湊近了看了看點點頭,叫人來拍照,這才拿來一個證物把白線夾起來。
袁徹回身看了一下鐵絲網和死者大概最後站立的位置,最後把目光落在兩個矮一些的突出來的鏽跡斑斑的鐵管子上。這兩個管子和通風管是平行的,距離這兩根通風管一米二的地方。
他走過去蹲下來仔細看着通風管。跟着過來的邱晨指了指管子,那上面有一處鐵鏽被蹭掉了一塊,在掉了鐵鏽的痕跡旁邊隐約能看到一條像是被刻畫出來的線。
這痕跡是新鮮的。
邱晨忙叫人過來把這裏記錄一下,然後跑到另外一根鐵管子旁,興奮地叫着:“這裏也有。”
趙晨光正準備叫人把屍體搬起來,聽邱晨叫嚷,問他發現什麽了。
邱晨拿過那個裝着白線的證物袋說道:“看看死者的褲腳,能不能找到這樣的細的痕跡。”
衆人把屍體反過來平放在地上。袁徹這才看見死者瞪大的渾濁的眼睛,死不瞑目一樣。
趙晨光和邱晨一人一邊看着死者的褲腳。死者穿的是一條灰色的運動褲,因為之前曾經接觸了地面,被擠壓過,現在看不到清晰的痕跡。
邱晨仔細看了看袋子裏的線說:“這種線很容易斷的,且有一定的彈性,正常人是不會被絆倒的。可死者喝了很多酒,本身腳步就不穩,稍微加一些外力就會摔倒。袁徹,看來這不是一場意外事故。可在那兩個管子旁邊沒有新的鞋印。”
柯然擡了擡腳:“像我們一樣穿鞋套啊。”
邱晨低頭看了看腳底下自己踩過的地方,懊惱地說道:“剛才怎麽沒看到?”盡管這麽說,他還是到兩個管子旁邊仔細查看起來。
袁徹指了指那邊被收進袋子裏的酒瓶問邱晨:“死者在酒瓶上的指紋是握着瓶身的,還是握在瓶口的?”
“瓶身。”邱晨失望地站起來,地上果然沒有什麽痕跡,“他喝酒的瓶子和杯子只有他的指紋。如果是他買酒的時候自己拿的瓶子,應該在瓶口附近也會有他的指紋。或者有賣貨老板的指紋。設計這些的人是看中了死者嗜酒這一點。”
柯然又轉了一圈後回來,神秘兮兮地說道:“他兒子一直說有人跟蹤他。剛才在接到他媽的電話時馬上把他爸的事和那個跟蹤者聯系起來。是不是有問題?”
袁徹沒有回答,而是反問:“死者怎麽會自己走到那邊去的?那邊還有什麽其他的東西嗎?”
邱晨搖頭說:“沒有,除了鐵絲網和牆邊的苔藓沒有別的。能不能是有人在下面叫他,他想要過去看看?”
柯然補充道:“我剛才看過,這下面是一處斜坡路,距離樓頂很遠。樓體和圍着的栅欄之間道路很狹窄,就算有人叫他,也是到另一邊叫人更近,更方便。”
袁徹點點頭說:“那我們先去看看,那個時間有誰聽到什麽沒有。”
他剛說完,手機振動起來,看到來電號碼,袁徹忙接通了。
劉賀誠電話裏的聲音透着委屈:“頭,你讓我原地待命,怎麽就沒信兒了。”
袁徹賠笑說道:“抱歉,我忘了。你現在在哪兒?”
劉賀誠說:“我快到李紀然家了,剛才小宇打電話,我才知道這兒出事兒了。”劉賀誠電話裏聽着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袁徹忙走向有鐵絲網的女兒牆:“你在坡道上嗎?”他探身從天臺往下看,看見劉賀誠正往坡道上走,“你擡頭看一眼左邊黃色的樓。”
劉賀誠停了下來,擡頭張望,大聲說:“看見了。”
“你能看什麽?”柯然沖着樓下喊。
劉賀誠靠近另一側的牆面,把脖子仰成了直角說:“圍牆很高,只能看見六層和七層。我看見你了。”
袁徹沖着他擺擺手,讓他在樓下等着。
樓下大聲喊,這裏倒是能聽到。但要探出頭,下面的人才能看見,除非有人提前知道這個人在這兒,叫他的名字,可那樣的話,不止死者,這幢樓的人都能聽見。兇手未必會做這種事,或者做,也會讓別人來做。
袁徹和柯然下了樓的時候聯系了顧華宇。顧華宇說李紀然和他母親已經回了家,他正在問話。
袁徹對柯然耳語了幾句,柯然壞笑着點點頭,進了李紀然家。
到了一樓,袁徹和劉賀誠簡單說了案情,然後交代他接下來問詢的重點。
他們從李紀然家這一單元開始挨家挨戶問話,沒想到才問了幾家就有了收獲。
據鄰居們說,從早上到中午,沒有人叫李剛,也就是李紀然的父親的名字,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聲響。
但有兩家老人抱怨,說樓上的一家總是把音響開得很大聲,音樂還是亂糟糟的那種,聽得人心髒都跳出來了。
噪音來源是李紀然家樓上的一個女孩子,她每天上午都會在家做直播,跳有氧操。
這女孩是在這兒租房子住的,年紀不大,整個人看上去很張揚,略帶點浮躁。她住的房子北面的房間是一間小卧室,被整理了一番變成了直播間。她直播的時間是固定二四六上午十點到十一點。她最近才開始做的,沒想到很快紅起來,現在就靠這種直播養活自己,也算是自立更生。
女孩說,她在自己家裏放音樂又沒有在大街上,現在這個季節,房間沒有空調,很熱的。聽袁徹說起樓下大叔,她脖子一揚,說她會放那麽大聲,還有一部分原因是那個大叔喜歡罵人。
她不想聽那些髒話,所以音量就得放大一點,這樣才聽不見。
左鄰右舍反應,女孩在家一放音樂,三樓就有人吵吵嚷嚷的,一周總會鬧幾次。
難道,這就是李剛會走向鐵絲網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