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個小時後,袁徹召集幾個人回到車上碰碰情況。
顧華宇上車第一句話就是:“我看李紀然嫌疑最大,我們要不要先把人扣了。”
“你們發現什麽了?”袁徹問。
“直接證據還沒有找到。不過,柯然在房間裏轉悠的時候,他的眼睛就長在柯然身上了。柯然要進他的房間時,他就顯得很緊張,甚至還生氣了,說我們不去抓犯人,跑來他們家搗亂。依我看,他就是做賊心虛。”
袁徹看了看柯然,以這個柯然的秉性,不是人家不讓就乖乖聽話的:“你進去了?”
柯然笑了:“他的房間比醜雙的房間還壯觀。牆上都是餘光的照片,所有餘光的書都被仔細收着。”
“還有呢?”袁徹打斷柯然的感嘆。
“還有,相比他房間其他地方,我覺得窗臺太幹淨了。窗戶也是才擦過的。”
“你覺得他在掩飾什麽痕跡,所以才擦了窗戶和窗臺?”袁徹問。
柯然點點頭:“你剛才說了,在這幢樓裏的人,大部分都知道李剛嗜酒,知道他只要在家,就像上班打卡一樣趴着窗戶罵樓上的女孩。
但相比之下,和李剛生活在一起的李紀然有殺人的動機,因為李剛最大的樂趣就是貶低自己的兒子,還有他兒子喜歡的一切。我看李紀然房間的東西都沒有太固定的位置。唯一固定的就是牆上的照片。但那些照片也好像被摘下來貼上去,反反複複的,在牆皮上留下了很多膠帶的痕跡。李紀然媽媽剛要透露了一些,不過被李紀然攔住了。看來因為這個,父子兩個起了不少争執。”
“所以,這個案子是李紀然借着醜雙和羅美嬌的案子,給自己一個殺父的機會?”
“有動機了,他有沒有作案時間?”袁徹問顧華宇。
顧華宇說:“鐵絲網是用來圍那片泡沫箱拼出來的菜地,是昨天上午拆下來的,鐵絲網的主人說他放置的時候把四張鐵絲網用繩子系在一起的。所以可以肯定是被人特意擺成那樣的位置。
要布置這一切的人只有昨天下午,晚上和今天早上這幾個時間。
昨天,李紀然除了去附近商店買醬油,買零食吃的,都沒有離開過家。李紀然媽媽說他來回挺快的,來回也就五分鐘。而且她确定兒子昨天晚上也沒有出過門,今天早上九點十幾分才離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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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剛昨天晚班,八點下班,到家是八點半。回來他就嚷嚷要喝酒,讓媳婦去買點下酒菜。可他媳婦剛下樓又被叫回來,說不用了有人請客,九點多一點就出門了。
如果這樣看李紀然沒有作案時間。”
劉賀誠問顧華宇:“怎麽知道李紀然不是晚上去安排的?”
顧華宇說:“他們家的門有問題,開門關門都能聽見吱吱吖吖的聲音,如果他晚上出門,他媽能聽見。”顧華宇看劉賀誠要開口,忙搶着說,“我問過鄰居一個老太太,她說這兩天晚上都沒有聽到開門聲。”
劉賀誠把嘴又閉上了。
“說請客的,是那個平常和他喝酒的人嗎?”袁徹又問。
顧華宇搖搖頭:“不是。我問了,那個人今天家裏有客人,沒出來。他的鞋子我拿給邱晨了,邱晨說和樓上的一個鞋印能對上。”
袁徹看着柯然一旁笑得賊賊的問他:“你找到他的破綻了?”
柯然說道:“他們家在三樓,我看了一下,二樓的窗戶凸出來的一截形成了平臺、一樓的防盜栅欄正好可以落腳。晚上拉着窗簾的情況下,他從三樓下來也不會被看到。”
顧華宇急了:“你怎麽不早說,你不怕他這會兒從窗戶爬下來跑了?”
“一個呢,是我覺得他會擔心有警察還沒走,所以不會現在跑。二呢,我們在的位置能看見他的必經之路。”柯然指了指斜角的地方。
“你覺得可以,他未必可以。”劉賀誠想起上次救呂益柔時柯然猴子一樣的敏捷,撇了撇嘴。
“窗戶和平臺之間距離很短,只要肢體靈活應該都能輕易做到。”柯然補充。
袁徹調整了一下座椅,讓自己更舒服一些,然後突然換了一個話題:“李紀然為什麽會說自己被兇手跟蹤了?”
“他想栽贓給兇手……吧。”顧華宇拖着長音說,然後又覺得不對勁兒,“這樣顯得很弱智啊。你想,大白天的,又不是看不到人的黑天,如果是兇手殺人滅口,會殺錯人嗎?何況兇手殺人的手法很模式化,他怎麽會突然換了方式?”
“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他那天目擊的時候是半夜,兇手看不到他長什麽樣子。”袁徹說,“即使兇手周圍有光亮,從亮出看向暗處,也根本看不到誰,何況他騎着自行車過去,速度很快。”
他話頭一轉又說:“何況,他未必真的目擊命案了。”
“他在說謊?為什麽?”
“他是想給自己找一個替死鬼,但顯然考慮不夠周全。還有一件事,他為什麽那麽害怕別人進他的房間,是怕別人知道他滿屋子的餘光的照片?他是餘光的書迷,這個我們早就知道的。”
顧華宇一驚一乍地說:“我想到了,他換個方式的理由。這樣他可以給自己制造不在場證明。因為李剛和他有關系,他又有足夠殺害李剛的動機。所以必須要一個不在場證明來洗脫自己的嫌疑。”
“現在有動機,他也有作案時間。你們兩個先把人帶回去。”袁徹指了指顧華宇和劉賀誠說,“注意說話的口氣,以配合調查的名義,先別用手铐。柯然,等他走了,我們看看他房間裏到底有什麽東西不想被發現。”
四人下了車,袁徹把車鑰匙遞給顧華宇:“你們用我的車回去。公務車給我用。別讓鄰居看到他坐警車。”
袁徹沒有急着去李紀然家,他繞到李紀然家樓後身那條狹窄的通道上。
柯然跟在後面。
袁徹看着居民樓各有風采的窗戶說:“我們在第二次到醜雙被害現場的時候,發現兇手對于醜雙背包的處理有些猶猶豫豫的。而且他背包被整齊地放在醜雙身邊,顯得很被看重。我們當時就在想,兇手一定是一個想要保護餘光的人,這個人如果不是餘光自己,就是極其看重餘光的人。這一點,李紀然很符合。”
柯然踢開地上的一個酒瓶子說:“你是說,他也可能是殺羅美嬌和醜雙的兇手?就他?”
袁徹點點頭:“在羅美嬌被害的KTV有一個帶着帽子的人出現,我們之前一直把目光鎖定在餘光身上。但那個去KTV卻沒有唱歌的人同樣可疑。”
“那殺人動機呢?殺他爸的動機是冷暴力的話。另外兩個呢?”
“也許他是想保護餘光。”
“那他可是計劃了很長時間了。我還是覺得餘光并不能排除嫌疑。我們今天去餘光工作室,餘光似乎對網上醜雙的帖子的反應也可能是裝出來的。”
“他不是大方地承認了自己在成名之前的那段?”
“他大概知道網上那段遲早要被人找出來,不如自己承認,還可以洗脫嫌疑。”
“就算是他要保護餘光。他怎麽知道那個羅美嬌和餘光的過去有關?”
“也許他是個跟蹤狂,跟蹤餘光的時候發現的。”
“從我今天看到他的樣子,我不認為他有那麽深的心機。他被跟蹤,沒有去警察局,而是去了餘光那兒。我也覺得哪裏不太對。餘光怎麽沒像上次一樣讓他去警局找警察,而是親自打電話呢?以一個作家和書迷的關系來說,餘光做得有點多。”
袁徹收到顧華宇發來信息說人已經帶走了。他把手機放進口袋說:“我們去看看,他們之間是不是還有什麽別的關系。”
李紀然媽媽見他們再次登門,有些無措,露出困惑的神情。袁徹說是案子需要,要看看李紀然的東西。李紀然媽媽看着是逆來順受的女人,盡管表現出些許的勉強,可還是讓他們進來了。
從門廳到李紀然房間的一小段距離中,她問了兩次,他兒子是不是很快會回來。袁徹打太極地繞了過去,沒有直接回答。
李紀然媽媽站在門口,看着袁徹他們帶着手套翻動着兒子的東西,小聲提出別翻亂了的要求,又像是這個要求提得有點過分,強笑了一下,就不吭聲了。
李紀然房間的東西大都雜亂,也不是很整潔。李紀然媽媽尴尬地笑着說:“他的房間,不讓我動,都是自己收拾。”
和其他地方略有灰塵的情況對比後,窗子那兒的确幹淨的很。
在他床頭整齊擺放三個整理箱,它們在這一屋子的雜亂中顯得很突兀。
他剛要打開箱子,李紀然媽媽馬上緊張地說:“那個,是他的寶貝,你們小心別弄亂了。不然他回來會生氣的。”
“他平時脾氣很大嗎?”
“沒有,他很安靜,不多話。我們家人就,他爸說得多。”說完,她哽咽了兩聲。
箱子打開,裏面整齊放了些書,都是餘光的,書看上去嶄新的,像是沒有翻看過。但看到有幾本摘抄的本子,幾乎是把書裏的一些好句子都抄了下來。書都被看過,但被保管得很仔細。
“聽說他和爸爸的關系很不好。”袁徹陳述着。
李紀然媽媽遲疑了一下才開口:“他爸脾氣很差。”
“李紀然多大了?”
“啊,有二十三了。”
“二十三啊。”袁徹手上翻動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我看他和他爸長得不像,和您也不是很像。”
女人把垂下來的頭發收到耳後:“說起來,他不是我們親生的。”
袁徹回身看着女人:“養子嗎?多大的時候收養的?”
“是我們撿的,所以不知道他到底多大。他自己說是八歲。可我看着比一般八歲的孩子高。那時候孩子他爸還不怎麽喝酒,脾氣也不壞,心腸也好。我們自己又沒有孩子,就把孩子帶回來,給他吃的喝的。孩子找不到自己的家,好像也不記得自己叫什麽,可能是出了事故和親人走散了吧。找不到他家人,最後只能送到福利院。我們覺得孩子長得不錯,又很文靜,所以辦了領養手續,領養了。福利院的醫生說看他的換牙的情況,他當時至少有十歲了。孩子估計是吓傻了,自己多大不記得,叫什麽不記得。怪可憐的。”
“那你愛人對他怎麽樣?”
“開始還挺好的。可上了高中後突然就變得很差,總是罵孩子。孩子學習也不好,沒考上大學。除了這個,我沒看出來孩子犯什麽錯了。連帶着我也受牽連。總是埋怨我說不該把他撿回來。”
“你記不記得在哪兒撿到他的?”
“就是,在老批發市場那一帶,他在路邊蹲着,瘦巴巴的。這孩子挺聽話的。對了,他晚上能有飯吃嗎?這眼看該做晚飯了。”
“袁徹,你看這個。”柯然遞給袁徹一個夾子,夾子裏有一個剪報本,和幾張手寫的文稿。
袁徹翻開手機,把之前劉靈玲發給他的照片找出來,其實不用多此一舉,他們也認出來了,這個就是醜雙房間丢的東西。
李紀然到過醜雙被害的現場,拿走了醜雙的鑰匙,還是在餘光工作室的時候,趁醜雙不注意拿走了鑰匙?
這就要确認一下在工作室李紀然有沒有機會接觸醜雙的背包了。
李紀然媽媽看他們兩個神情不對,小聲問了句怎麽了。
袁徹用公式化的說辭敷衍過去。他看着滿牆的餘光的照片,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剛剛聽說李紀然被領養的事,他還有那麽一點激動,也許李紀然就是那個盛晗,而餘光就是當年的盛光年,所以兩個人之間才會有這麽不同尋常的關系。
可現在,他有點怕這個假設成真。在他印象中的為數不多的畫面裏,那個模糊的盛晗的影子是一個溫暖的人,不像李紀然給人一種生人勿進的感覺。
袁徹急切地繼續翻看着李紀然的物品,可除了這個夾子,再沒有其他可以和案件有關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