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音頻時長大概三十分鐘,李紀然解釋說,他本想要錄下餘老師說的話,可後半段幾乎都是醜雙在說,所以就沒再錄了。
錄音開始像是一陣嘈雜的聲音,可仔細聽其實是一個人在說話,只是他語速太快,起伏很大,乍聽上去像是好幾個人在激烈地争論。
然後是李紀然弱弱的聲音:
“今天參觀工作室,遇到一個精神病。希望他不要打擾我們。”
很快錄音中就傳來那個助理的聲音,他們開始寒暄了幾句,餘光的聲音由遠及近,比之前見他們的時候聽上去更敞亮一些:
“歡迎歡迎,怎麽樣?路上的車好坐嗎?”
醜雙連珠炮般開口:
“方便。很方便。方便極了。”
餘光說:“那就好。你的後背怎麽樣?還疼嗎?”
醜雙:“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來,請坐。你們想喝點什麽?果汁?茶?哦,對了,我正準備磨制咖啡,你們要不要嘗嘗我的手藝?”
然後是此起彼伏的附和聲,數醜雙聲音最大,最肆無忌憚。
“咖啡,咖啡,餘老師親自磨的咖啡可不是哪兒都能喝到的,你們說呢?”
“那你們可以跟着助理參觀一下我們的工作間,咖啡很快就好了。對了,喝冰咖啡沒問題吧?我看你們都滿頭大汗的。”
一陣應和後,李紀然的聲音說道:“我,我也想學學可以嗎,餘老師?”
聽到這兒,柯然身體挺直了,耳朵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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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頻裏餘光說:“可以,你幫我把杯子洗。”
聽他說完,柯然又坐回到椅子上。
接下來的聲音就是機器的聲音,杯子碰撞的聲音和餘光偶爾講解咖啡制作過程的聲音。
柯然插空問李紀然:“你全程跟着學做咖啡?”
“嗯,咖啡做起來還真不簡單,我有點手忙腳亂的,只能打下手。”
“那把咖啡端給他們的,是你還是餘光?”
“我端的。怎麽了?咖啡有問題嗎?”
“沒有,我們繼續聽。”
就像李紀然說的,餘光讓他把咖啡給幾個人送過去。
這個過程聽上去還像是有點争執。
李紀然沒等柯然問馬上說:“我很讨厭他那種姿态,本想最後給他咖啡的。誰知在我遞咖啡的時候,被他搶了去過,還好一頓抱怨。”
在這之後的錄音就是一些對話內容,大部分都是聽醜雙在問,餘光在回答,而問的問題大都很刁鑽,有一部分是涉及到餘光的私生活。
然後錄音就中斷了。李紀然說他不喜歡聽醜雙說話,就把錄音關了。但随後餘老師又把話題帶回來,他就不好意思再錄音了。
袁徹問李紀然:“你們在那兒呆了多久?”
“一個小時吧。”
“出來之後呢?”
“出來之後,我們就各走個的。我們先上了電梯,醜雙後上的,我就不知道他去了哪兒了。”
“你出來之後去哪兒了?”
“我直接回家了,哪兒也沒去。”
“你平時都是用自行車代步嗎?”
“嗯。”
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劉賀誠探頭進來:“頭,我們都回來了,局長說要開個案情分析會。”
袁徹讓李紀然把他說的那個朋友的電話留下來,然後送他出了警局大門。
連續兩起相似度如此高的命案,局長剛放松沒幾天的弦又要繃緊了,昨天的難得平靜又要被打破了。
嚴肅的氣氛在會議室裏彌漫着。
淩蕭雨正在彙報屍檢結果:“在對心髒創傷的細微痕跡鑒定後可以确定兩名死者的致命傷都出自同一個冰錐。第一個死者是一擊致命,額頭上傷口是死後上。而第二個死者被刺傷的位置比第一個要靠下一些,所以沒有馬上死亡,但在拔出兇器的時候兇手做了一個挑的動作使心髒爆裂死亡。第一個死者生前遭受電擊,造成昏迷。第二個死者出現結膜充血,頸動脈有凸起。加上對其胃容物檢測中發現了大量酒精成分和死者的血液檢測結果,可以判斷出死者在生前一個小時內,曾經服用了頭孢類藥物和乙醇産生了雙硫侖反應。這就造成死者喪失了部分抵抗力。”
局長聽了淩蕭雨的彙報後,整張臉都糾結起來,一言不發。
隊長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示意袁徹說一下調查結果。
袁徹說道:“這次兩起案子的手法驚人相似,基本可以斷定是同一個兇手。兩個現場幾乎沒有留下什麽線索,且屍體都被仔細調整過位置,擺成了固定的姿勢,兇手很可能是一個追求完美,謹慎細致的人,他對謀殺過程做過周密的設計。
女死者被害過程中曾經被電擊失去抵抗力,被擺好後再刺殺。
可醜雙被害現場卻不是這樣的。他沒有被電擊的痕跡,屍檢中發現死者口鼻有被堵住的痕跡,而傷口是自上而下刺下去的。
醜雙被刺殺的時候很可能是站着面對兇手的。
一個正常的成年男人在一個陌生人出現,并靠近的時候一定會有警覺。這說明靠近他的人是一個他認識的人,甚至是他約好了在那裏見面的人,是一個早就知道醜雙身體出了問題,在刺殺醜雙的時候不會遭到反抗的人。
醜雙去的那條小路因為氣味糟糕,人們都避之不及。如果兇手是等在那裏,準備襲擊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走進來的人,可能需要很長時間,會很容易被人注意到。我們追蹤醜雙離開大廈後的路徑,沒有發現有人尾随。哦,有個拾荒者在他身後走了一段路,但是不是跟着進了那條小路就不能确定了。
剛才淩法醫說過,醜雙在短時間內服用了頭孢類藥物并且喝了酒,所以出現了藥物反應。
從醜雙父母那兒了解到的,醜雙在家并沒有服用任何頭孢類的藥物。頭孢類藥物大都是膠囊的,屍檢中沒有發現膠囊外衣。
吃頭孢不能喝酒幾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識,所以,醜雙很可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服下頭孢的。頭孢味苦,除了咖啡外,摻在任何任何食物中都難以掩蓋這種苦味。
巧的是,他死前去過餘光辦公室喝了咖啡,而且離開工作室後又去喝了紅酒。
頭孢很可能就是被摻在咖啡中。據李紀然的描述,那個時間在工作室的人都有可能在聊天間歇趁其不備把頭孢放進醜雙的咖啡裏。
他們在聊天的時候,說起過那家著名的餐廳,但醜雙當時并沒有表示要去的意思。在場的人也沒有人跟着他去那家餐廳,所以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會去。就算他去了,是不是會喝酒。這些都是無法确定的。
除非兇手用了什麽方法讓醜雙去餐廳,讓醜雙喝酒。
所以,兇手應該是對醜雙比較熟悉,或者對他有影響力的人。
現場的幾個人,除了餘光沒有人符合這個條件。因為醜雙曾經給餘光寫過信,餘光還有回信。
可目前沒有發現餘光有作案動機,更沒有作案時間。
在醜雙被害的那個時間餘光在他的工作室。
他們的工作人員午休時間是十二點到一點,那段時間工作室外面一直有工作人員在。就算他和其中一個工作人員串通了,趁他們午休的時候離開,也很難在行兇後回來的時候不被人發現。
同樣,李紀然目擊第一起案件的時間裏,餘光同樣有不在場證明。”
局長揮手打斷袁徹說道:“那這個李紀然和餘光之間有沒有聯系?有沒有可能是他們合夥?”
袁徹沉吟了一下:“這個我們還需要再調查。但從第一個案發現場的足跡和步幅看,兇手是一個人。”
局長重新坐會到椅子上,雙手交叉說道:“所以,你的結論呢?兇手是一個和兩名死者完全沒有關系的殺人犯?”
袁徹搖搖頭:“現在還不能下定論。醜雙的人際關系調查還沒有差徹底。從今天案發前和醜雙接觸人那裏了解到,醜雙是一個很不讨喜的人,他整體的表現不像是餘光的書迷,沒有對喜愛的作家的尊重。比起作品,他似乎更在意餘光的私生活,更喜歡聊八卦。他家裏人說他有經常宅在家裏,所以很可能是在網上的做八卦的博主之類的。禍從口出,如果他生活中沒有得罪人,說不定在網上會得罪很多人。我覺得可以從這方面再查。另外那個女死者的身份還沒有确定,無法交叉比對。”
局長坐直了,敲了敲桌子:“這一點很重要,我認為你們的調查方向是對的。我們首先從兩個人的生活中排查,再交叉比對找共同點。這次的兇手十分狡猾,我們也不能太大意,被他牽着鼻子走。明天小李回來,讓他把其他的工作都放一放,首先找到那具女屍的身份。袁徹,你從內勤吊兩個人過來,集中調查兇器和那塊絲巾。”局長遲疑了一下,“明天起三組和五組協同,袁徹你把情況和五組的丁成旗交代清楚,你是總負責人。別像上次,給你人,給你權,你還弄得沸沸揚揚的。媒體那邊一定要嚴密封鎖,這兩起案子太相似,很容易被人拿來做文章,引起民衆恐慌。”
和丁成旗合作并不是件愉快的事,但袁徹沒有別的選擇。
等他們回到辦公室,是晚上七點,袁徹讓手底下人都回去,不許熬夜,早早睡覺。
柯然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他一直磨磨蹭蹭直到辦公室就剩下他們兩個,看樣子像是有話要說。袁徹問他,他又搖頭。最後道了聲晚安出了門。
袁徹今天也準備回家,換換衣服,好好洗個澡。他把從餘光那裏拿來的書送給值夜班的小吳,然後開車出了警局大院。